第380章:是谁要找本王?
今日一早,牢头发现王左时,还剩了一口气。
因为他身体过胖,牢头叫来几个狱卒,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从水缸里捞了出来。
看着脸色苍白的王左,牢头不禁摇摇头。
难不成他们这位王大人晚上走路还不小心掉入了水缸,然后出不来了?
他们吃力的抬着王左回了刺史府,谁都没有将这件事放在放心。
五月初一,难得的黄道吉日。
直至今日,冯守时已经死了整整七日了,身体大面积腐败,恶臭难闻。
三天前,苏青染刚剖完还没有来得及缝合,就被王左押入了大牢,所以现在冯守时的尸身便是一片血淋淋。
他的胸腹被整个剖开,就连里面的器官也被剪得零碎,看上去有些惨不忍睹。
由于天气炎热,即便冯夫人和冯坤做了保护措施,也难完全隔绝苍蝇。
所以,此时冯守时的尸身上便多了有一些白色的小东西,还在腐肉中不断的拱动着。
刺史府的下人们搭好木柴,放好架子,将冯守时的尸身放了上去。
冯坤红肿着眼睛,双膝跪地,重重磕了头,然后从下人手中接过了火把,扔在了木柴堆里。
“哄——”
木柴遇上火,很快燃烧起来,逐渐将冯守时的尸身吞噬。
“老爷,老爷……”看着熊熊大火,冯夫人眼泪一串串滚落。
“娘,您别哭,爹会在天上保佑我们的。”自从冯守时死后,冯坤仿佛一夜长大,脸上已经完全看不出当初吊儿郎当的模样。
“坤儿,以后为娘就只有你了……”冯夫人趴在冯坤怀中哭得伤心。
“慢着!”
一声冷涩传来,母子二人齐齐转身看去。
君轻寒一袭绛紫,衣袂如云,撩步而来。
看着冯守时的尸身葬身于火海,眸光紧了紧,吩咐百里赫,“带人去灭火!”
苏青染验尸还没有结果,她还担着验错的罪名,这个时候冯守时的尸身不能被烧掉。
看着几个衙役冲出来,冯夫人顿时慌了,“慕容小侯爷,您这是要做什么?”
她说着慌忙去拦灭火的人,“你们不能灭,不能灭啊……”
上次准备火葬的时候,那个小仵作好端端的入府剖尸,将人剖了个面具全非不说,还耽误了火葬吉时。等了三天,他们终于等到一个黄道吉日,谁知道慕容小侯爷这个时候又跑来灭火。
他们这是造了什么孽,接连两次被破坏,这是佛家大忌,不吉利的!
更何况,她家老爷已经死了整整七天了,今天已是头七,尸体臭的厉害,实在等不了下一个黄道吉日了!
百里赫一个眼色,两个衙役顿时拦住了冯夫人。
看到这一幕,冯坤咬了咬牙,眼底泛出恨色,立即叫来了刺史府的衙役,“你们快去保护我爹的尸身!”
君轻寒淡淡扫过去,跟在冯坤身后的衙役顿时垂了头,没有一个人敢动。
“你们——”冯坤恼怒出声,斥骂道,“一群没用的东西!”
咬了咬牙,他飞快冲到火堆旁,试图拦住灭火的衙役,“慕容澈,有我冯坤在,你休想动我爹的遗体!”
然而,他那单薄的小身板,两个衙役就制住了,根本动弹不得,“慕容澈,你若是动我爹,我要去王大人那里告你!”
看着他愤怒的样子,百里赫轻嗤一声,将最后一丝火星浇灭,“来人,将冯大人的尸身搬下来。”
不知道王左现在有没有从水缸里出来,那个老家伙现在都自身难保了好么?
木柴被浇灭,此时只剩下了一抹袅袅白烟,几个衙役走上前,忍着恶臭,吃力的将尸体挪了下来。
百里赫上前打量了一眼,淡淡点头,“只是烧焦了一些皮肤,基本上还算完好,只是落得烟灰有点多,到时候重新验尸只怕要清洗一遍。”
注意到里面的白色东西,百里赫胃里顿时一阵翻滚,皱了皱眉头,“腐肉好像生东西了,怪恶心的……”
“将尸体带回去。”
“你们,你们想做什么?”冯坤立即出声。
“放心,我们对你爹的尸体没兴趣。”百里赫宽慰。
“不管你们做什么,都不能带走我爹的遗体!”冯坤说着从衙役手中挣扎着。
“冯公子,这一点可由不得你,带走!”百里赫沉声吩咐。
冯夫人看到这里,立即跪在地上,啜泣道:“慕容小侯爷,臣妇求您了,您放了先夫吧,让他好好的去……”
君轻寒脚步一顿,“冯夫人,等验了尸,冯大人的遗体自会归还。”
“慕容小侯爷……”
看着冯夫人磕头,冯坤顿时红了眼,“娘,你不要求他们,他们不会答应的,我们去找王大人,去找三王爷,求他们为我们做主!”
“是谁要找本王?”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冷鸷,一袭玄衣的君轻夜缓步而来。
看见他,冯坤像是见到了救命一般,慌忙跪下,“三王爷,慕容小侯爷要带走我爹的遗体,求您为我爹做主。”
君轻寒淡淡扫了眼君轻夜,略略颔首,“想必是惊扰了三王爷,我这就将冯大人的遗体带走,告辞。”
“慕容,这到底是荆州刺史,你擅自处置他的遗体,似乎有些不妥吧?”
“他虽是荆州刺史,但更是造假币的罪臣,如今他的尸体上有重要线索,我有权处置。”
君轻夜轻笑一声,“线索?什么线索?”
“大理寺办案,好像并不需要向三王爷报备。”百里赫清润出声。
看见他,君轻夜顿时眯了眯眼睛,冷厉出声,“殴打王大人,还将其泡在水缸中一夜,导致王大人现在生死未卜,百里赫,你好大的胆子!”
“三王爷说笑了,王大人是朝廷命官,我只是小小的五品师爷,哪敢冒犯,这一定是误会。”
“误会?”
“三王爷口口声声说我殴打了王大人,可有证据,有谁看见了?”
君轻夜狠狠缩了下黑瞳,“暂不说王大人,既然冯公子今日求本王做主,本王便不会允许你们擅自将冯大人的尸身带走!”
“不带走也可以,我现在就验!”苏青染一袭玉色长袍,逆光而来。
第381章:我找到凶器了!
君轻寒看见她的身影,微微皱眉,等到她走到身边,浅声问,“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你来了,便跟过来了。”
“身体如何了?”若不是外人在,君轻寒还想摸摸她的额头。
“好多了。”
百里赫走过来,不确定的问了句,“寒青,你现在还能验尸?”
昨晚他见到人的时候,已经烧得人事不省了,虚弱的样子将他吓了一跳。
就是现在看来,她的气色也很不好,脸色苍白,嘴唇没有血色,说话中都带着浓浓的鼻音。
苏青染点点头,给了二人一个肯定的眼神,“我没事,你们放心。”
君轻寒眸光敛了敛,没有开口,似乎在担心她的状态。
苏青染不动声色的透过衣袖,捏了捏他的手,“我真的可以。”
“好。”终于,君轻寒点了头。
察觉到她亲密的小动作,他的嘴角顿时勾了下。
百里赫微微松了口气,看向君轻夜,“冯大人的尸身我们不带走,就在这里验尸。我们大理寺办案,还请三王爷不要干涉。”
“好,本王不干涉。”君轻夜冷冷扯了下嘴角,对身边吩咐,“去将陈仵作请来。”
陈仵作赶到,听说苏青染还要验尸,顿时皱了眉,“你都已经验过两次了,还要验什么?”
苏青染抿了抿嘴角,不打算多言。
陈仵作打量着冯守时的尸身,眉头越蹙越高,“你看看冯大人的被你剖成了什么样,你如今还打算剖哪里,剖头么?”
苏青染点头,“对,我这次就是要剖头。”
她这两天想了很多,冯守时明明不是猝死,她将他整个人都解剖了,为什么在他体内找不到凶器?
关于这个问题,她想了许久,突然意识到,她是解剖了冯守时的全身,甚至连器官都一一剖开看了。但是有一个地方却被她遗漏了,那就是冯守时的脑袋。
那里,她一直没有动过。
话音一落,陈仵作脸色微变,划过震惊。
君轻夜眯了眯眼睛,眼底似乎带了丝探究。
而冯夫人,一听说她要剖头,直接晕了过去。
冯坤看着冯守时的尸体,脸色微微有些发白,下意识看向君轻夜求救,“三王爷,求您……”
百里赫打断他,“方才三王爷可是已经说过不干涉了。”
君轻夜黑瞳缩了缩,冷鸷出声,“你们剖你们的,本王难道连看都不能看了么?”
“三王爷想看自然可以,就是要离远点,免得一会脑浆子溅到身上。”苏青染好心提醒一句。
君轻夜闻言眸光微敛,果然没有再靠近。
“百里,帮我将工具拿出来。”苏青染吩咐着。
取出剪刀和削刀,苏青染先将冯守时的头发剃了,以免影响她一会开颅。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们怎么能这样对我爹?”冯坤梗着脖子怒斥,“三王爷,我求你了,帮帮我爹,不要再让他们糟蹋我爹的遗体了……”
百里赫掏了掏耳朵,抬手在他脑袋后面砸了下,“吵。”
冯坤晕倒后,苏青染顿时觉得耳边清净了不少,取了凿子,小心的撬开颅盖,又从手边拿了小手锯,开始锯冯守时的颅骨。
“滋滋滋……”
苏青染的动作很快,手锯在颅骨上来回锯动,小块的颅骨伴随着肉沫一阵飞溅。
因为知道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苏青染提前在身上穿了一件白大褂。
在一片血肉横飞中,她身上的白衣已是血迹斑斑。
颅骨被锯了一般,苏青染像是看到希望一般,越锯越兴奋。
然而这一幕落在别人眼中,是怎样的惊世骇俗?
尤其她的眼底还泛着亮晶晶的光芒,像是在探索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可是,他们看得清楚,她只是在锯人颅骨而已……
看到她手边的几件工具,陈仵作已经震惊不已,如今再看到她轻巧娴熟的手法,眼底就只剩下了震撼。
震撼归震撼,他看着颅骨飞溅的一幕,脸上的肌肉都僵硬了。
然而,等到颅骨打开,那一堆白花花的脑花映入眼帘时,他顿时发现自己震撼早了。
他验尸验了一辈子,这是第一次看见有人开颅。
强忍着胃里的翻滚,他上前凑了一眼。
冯守时的脑花并没有受到任何破坏,完好无损,也看不出任何被谋杀的迹象。
苏青染看着这里,也愣了一下,握着剖尸刀的手微微一顿。
打开颅脑,依然没有看到她想看到的一幕。
也许,早在就开颅骨的时候,她就该发现,他的脑子里并没有什么暗器。
可是,冯守时的身体没有问题,那么问题就只会是在脑子里,但是为什么现在没有任何发现?
苏青染一时间百思不得其解。
陈仵作也发现了这一点,顿时讥讽出声,“小伙子,你到底还是太年轻,说剖尸就剖尸,但是你都剖了两次了,这次更是连冯大人的脑子都给挖出来了,可发现什么了?”
见苏青染不说话,他声音多了几分轻蔑,“验尸是要讲究经验的,老朽验尸验了一辈子,难道还验不出猝死么?”
“别吵。”苏青染皱了皱眉,握着剖尸刀开始翻找冯守时的脑花。
被人呛了一声,陈仵作心里十分不悦,尤其这个呛他的人,还是一个被他不放在眼中的晚辈,他就更加不悦。
一个连猝死都验不出的奶娃娃,也敢这么对他说话么?
眉头蹙了蹙,冷声道:“小伙子,你别翻腾冯大人的脑浆了,不会有什么的,还是将冯大人早早火葬了的好。”
苏青染依旧不说话,只专心的在脑浆里翻找,她相信自己的判断不会有错。
陈仵作说了这么多,见苏青染压根不搭理他,犹如一拳砸在了棉花上,顿时觉得有些尴尬,老脸挂不住。
“小伙子,你不要再质疑老朽的验尸结果了,你那么年轻,没有验尸经验,就是验错了也无妨。相信慕容小侯爷不会怪你,皇上也不会苛责你……”
听着他语气里的不屑,苏青染微微皱眉,察觉到脑浆里有东西翻动,她手下动作一滞,立即抬手从里面捏了出来,“小侯爷,我找到凶器了!”
第382章:君轻寒一脸的拒绝
话音一落,众人纷纷朝她手中看去……
那是一条肥硕的、白色的、还在蠕动着虫子。
“呕——”
人群里,不知是谁率先干呕了一声,立即引得大家纷纷跟着一起干呕。
一时间,整个院子里干呕不断,听着惨绝人寰。
苏青染等大家呕的差不多了,兴冲冲的走到君轻寒面前,献宝一般的在他面前摊开手,“你看!”
君轻寒:“……”
看着那条白色的虫子在她手中蠕动,他的脸色陡然僵了下。
“这就是杀了冯大人的‘凶器’!”苏青染双眸内亮晶晶的,带着兴奋,就连苍白的脸色此时都多了几分红润。
“嗯,我知道了。”
苏青染听着君轻寒淡淡的声音,抬手拨拉着小虫子,“这东西吸食了冯大人的脑髓,所以冯大人才会死,他并不是猝死的。”
找到“凶器”对他们而言是一件好事,但是她却看到君轻寒一脸的拒绝。
她的话音一落,陈仵作就忍不住讥笑出声,“寒公子,你是说这只蛆虫吃了冯大人的脑髓?”
刚才听到她那句话,他差点笑出来,眼前这位剖尸剖得干净利索的奶娃娃难道不知人死后才会生出蛆虫么?
这简直是他这辈子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苏青染听到嘲讽声,忍不住勾了下嘴角,拿着手中的虫子走到陈仵作面前,“陈老先生,您难道老眼昏花到连蛆虫都分不出了么?”
什么样的蛆虫能长到小拇指那么粗?吃生长素了么?
陈仵作闻言,下意识朝她手心看去,她手中的那条白虫子的确不是蛆虫。
只是颜色和形状很像,他刚才一时没有看清。
现在他被一个奶娃娃质问,他觉得面子很挂不住,冷冷一哼,“寒公子,你说是这条虫子吃了冯大人的脑髓,才导致冯大人死亡,你有什么证据?依老朽看,没准是你自己偷偷藏好的虫子,然后故意在这个时候拿出来,说它是杀死冯大人的凶手!”
“陈老先生想要看证据?”苏青染皱皱眉。
“不是老朽想看证据,是大家都想看证据,只有证据,才能服众不是么?”陈仵作说得铿将有力,眸光还微微扫了眼君轻夜的方向。
“陈老先生说得有道理,我这就让你看证据。”苏青染说着朝冯守时的尸身走去。
翻开脑花,便能看到,脑髓已经空了,就连脑浆也被这只虫子吸食了不少。
苏青染看着脸色微微发白的陈仵作道:“人始生,先成精,精成而脑髓生。脑髓没有了,怎么还有命在?”
陈仵作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不知是因为没了脸面,还是脑浆的味道太重让他无法承受,一时说不出话来。
许久,他才盯着苏青染手中的白色虫子喃喃,“老朽验了一辈子尸,怎么可能会验错?冯大人明明是猝死,怎么会是一条虫子杀死的?”
“验一辈子尸,并不能说明能够一辈子验对尸。”苏青染发现这里的仵作大部分都有一个特点,自持年纪大,经验足,喜欢倚老卖老。
她不禁想起在省厅带她的师父,他虽然做了二十多年的法医,却从来不敢妄断。越是有经验,验尸的时候却是小心谨慎,害怕被经验左右反而遗漏了重要线索。
这一句话,彻底将陈仵作说得脸色发白,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看着苏青染,脸色一时复杂起来,有羞愧有尴尬,但更多的是不甘,不愿。
他不甘苏青染这样的小辈在验尸上能够验出他验不出的东西,他不愿被苏青染压在下头。
苏青染淡淡扫了眼陈仵作,然后转眸看向君轻夜,“三王爷若是不信,也可以过来看看。”
听到这句话,君轻夜胃里顿时一阵抽搐。
自从她开始开颅,他就发现自己似乎一点都不适合留在这里。
颅骨横飞的那一幕,牢牢的印在了他的脑海中,他从来没见过这么恶心的少年。
方才开颅大概是他这辈子遇到的最惊悚的事情了!
如今听到苏青染的邀请,顿时眯了眯眼睛,一脸拒绝,“验尸是你们大理寺的事情,与本王无关。”
他说完眉心跳了跳,幽幽扫了眼她手中的白色虫子。
与他无关?
刚刚还要横插一脚,现在就是无关了。
苏青染看着他微微发白的脸色,忍不住勾了下唇角,这位三王爷不会是被她吓到了吧?
“验完了?”君轻寒看着她一脸兴奋的模样,淡淡出声。
“嗯。”苏青染点头,转眸看了眼被她剖得惨不忍睹的冯守时,微微抽了下嘴角,“我一会给冯大人缝合一下,虽然他造假币罪有应得,但到底是我给剖的,就让他完整的去吧。”
君轻寒点头,允了。
苏青染兴冲冲的走到百里赫面前,伸手将手中的虫子塞到他的手中,“百里,这东西你先帮我保管着。”
“……”
百里赫犹如接到了烫手的山芋一般,差点跳起来,慌忙将虫子扔给君轻寒,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我最讨厌这玩意了,软乎乎的,还会动……”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玩意儿可是吃人的脑髓养大的,他心里瘆的慌!
君轻寒:“……”
虫子在手心蠕动的那一刻,他整个人陡然僵了僵,直接将虫子扔了回去,他也讨厌这东西好么?
再次接到虫子,百里赫快要哭了,“不要给我,我不要这东西……”
“你先拿着。”君轻寒命令。
百里赫:“……”
他一阵欲哭无泪,苏青染可是把他给害惨了!
感受那软乎乎一团在手中蠕动,他觉得自己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苏青染看着二人“谦让”的模样,忍不住一头黑线,不过一个小虫子而已,有这么可怕么?
扫了眼百里赫僵硬的身子,她好心提醒一句,“你找个瓶子,先装起来。”
百里赫闻言,这才反应了过来,慌忙摸出一个小瓷瓶将虫子装了起来。
刚才,快吓傻了好么?
直到虫子装起来许久,他依然觉得手中有虫子蠕动,整个人快被逼疯了。
第383章:免得将来不好生养
将冯守时的尸身缝合好之后,苏青染脸上的兴奋渐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疲倦。
回去的马车上,苏青染直接睡了一路。
君轻寒摸了摸她的额头,确定没有发烧,这才放心了。
回到二王府,等到苏青染沐浴之后,安稳的睡下,君轻寒这才拿着装着虫子的小瓷瓶来了静云院。
此时,白玲难得闲了下来,正在为自己割腕排毒。
君轻寒来得猝不及防,她看着他进了房间跟本没有来得及处理自己的手腕,“寒王,你突然过来,有事么?”
扫了眼从她手腕处流下的黑血,君轻寒略略皱眉,“你这是……”
“我没事。”白玲飞快取了药撒在伤口上,然后取了事先准备好的帕子包扎在手腕上。
君轻寒不动声色敛眸,然后将手中的小瓷瓶递过去,“今日苏青染验尸,在冯守时脑子里发现了一只虫子,我觉得像是蛊虫,找你瞧瞧。”
听到蛊虫这个字眼,白玲的眸光顿时颤了下,缓缓接过小瓷瓶。
拔开瓶塞,她从里面倒出了一只白色的蠕虫,许是因为挨饿,这只原本还胖乎乎的虫子此时已经扁了下去。
白玲只扫了一眼,脸色顿时大变。
“怎么了?”
“这是南疆的银蚕蛊,专门吸食人脑髓,等到将人脑髓吃完,它就开始释放骨毒,将自己一并毒死。”
“南疆的蛊?”君轻寒沉眸。
白玲点头,“当年我娘为了救我爹,不小心落了这种蛊,生下我之后就去世了。因为此,我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教我认这种蛊,我不会认错。”
这东西的模样和他爹画得一模一样!
君轻寒点点头,“我知道了。”
“寒王,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你说。”
“我想要这只银蚕蛊。”
君轻寒点头,“可以。”
白玲看着在手心中慢慢蠕动的银蚕蛊微微勾了下嘴角。
当年她娘死后,银蚕蛊的骨毒全部转移到了她的身上,这十六年来,她爹用药物抑制着,但却无法改变她只能活到十八岁的事实。如今,她拿到了银蚕蛊,希望还有别的法子。
君轻寒回到静心院,苏青染身上穿着轻薄寝衣,趴在榻上,撅着屁股睡得正香。
看到这一幕,他的眸光顿时柔软了下来。
“叩叩叩……”
听到百里赫敲门,君轻寒眼尾的余光扫了眼榻上的苏青染,缓步出门。
“那恶心的东西到底是什么?”百里赫问,他看见君轻寒从静云院回来,立即跟了过来。
“南疆的银蚕蛊。”
“南疆人也来了?”
君轻寒略略颔首,“除了南疆人,没有人会养蛊,更没有人能够操控蛊虫。”
“我去查一查,南疆人既然来了东临,不会没有半点痕迹。”
君轻寒点头,话虽如此,但是南疆人既然在他们将要抓人的时候将冯守时用蛊虫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死,就说明他们早有防备,他们想要寻到痕迹,并非易事。
“江州那边如何了?”
提到这个百里赫就头疼,“赵铭传来消息,姜城不见了,仿佛人间蒸发一样,找不到人。”
“慕容呢?”
“他呀,自然是在经商,听说最近在那边谈了几单大买卖。”
“让赵铭盯着他,别让他那里出了差错,被人钻了空子。”
“你放心,我早就安排了。”百里赫对慕容澈很是了解,他说着扫了眼房间,“她如何了?”
“睡了。”
百里赫忍不住戏谑出声,“以前真不知道你会对女人温柔,没想到皇上随手一点,还给你送了门好姻缘。”
君轻寒幽幽扫了他一眼,百里赫顿时收了嘴角的戏谑,“你女人身体这么差,最近一段时间,也没有需要她验尸的,你给她好好养养,免得落下毛病,将来不好生养……”
“不是要查南疆人么,怎么还不去?”君轻寒冷冷出声。
他女人……
这个称呼莫名的顺耳。
想到百里赫提到的生养,他的眼前顿时又浮现那一片雪白的景象。
意识到这里,君轻寒眸光微微一凝,这个女人似乎已经逐渐走入了他的生活,也开始走向他的心。
苏青染睡了两个时辰,睡得昏天黑地,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见暖融融的阳光从窗外洒进来,已是半下午光景了。
由于一直趴着睡,她的身体都睡僵了,刚伸了个懒腰,就发现扯动了后背的伤口,顿时痛得她直皱眉。
“醒了。”
一转身,就看见君轻寒端着冒着热气的药碗过来。
苏青染看着黑漆漆的药汁,皱了下眉,抬手接过来。
她差点忘了,从今天起,她以后每天都要吃药了。
捧着药碗,一边慢腾腾的啜着药汁,一边问身边的男人,“那只虫,你拿过去给白小姐看了么,到底是什么?”
君轻寒将银蚕蛊的事情告诉她后,她顿时惊讶的睁开了眼睛,“原来真的有蛊。”
一想到自己还把那只蛊虫捏着手心里,苏青染顿时有些恶寒。
“如今‘凶器’找到了,那凶手呢?”
“百里去查了,现在只能等。”
苏青染略略点头,看着男人开口问,“前些日子皇上急召你回去,难道帝都里发生了什么大案子?还有,你三天的时间就把案子解决了?”
“静儿失踪了。”
“九公主又出事了?”苏青染心中微惊。
君轻寒略略点头,“静儿失踪了,所以他才会这么急着让我回去。后来,老八担下此事,我便回来了。”
“这一次,又是谁对九公主动手?”
君轻寒抿了抿嘴角,没有开口,是谁做的,他们都是心知肚明。
“对了,三王爷怎么突然来了荆州,那天我去验尸,手中拿着皇上上次赏我的圣旨,王左根本不敢将我怎样,若不是他,我根本不可能被关入大牢的。”
“那张空白圣旨?”
苏青染将药喝完点点头。
“你那张圣旨是空白的,没有皇上的口谕,其实没什么用。”听到她用空白圣旨唬住了王左,君轻寒忍不住笑了。
这个女人,基本的常识也不知道,真不知道他该夸她机灵,还是夸她大胆。
第384章:你那未出世的妹妹
在下午的阳光下,水面波光粼粼,金光灿灿,像是散落了漫天的繁星在里面。
君初静坐在船头,看着外面的水天相接,微微蹙眉。
离帝都的方向越来越远了……
察觉到身边有人走来,她抬眸看去,就见乌夜苍缓步走来,看着外面白茫茫水面负手而立。
“我们现在到了荆州对么?”她问。
荆州她上次来过,所以记得。
原本以为乌夜苍不会理她,谁知他却轻轻颔首。
荆州在帝都西北方向,再向北,经过定州,便是北疆。
意识到这一点,君初静心底一惊,“你要带我去北疆么?”
乌夜苍看着粼粼水面,眸光深远,却没有再回答。
君初静看着他的神色,心弦顿时沉了沉。
经过这一路的相处,对于眼前这个男人,她多少有些了解。
现在他抿唇不语,就是默认,他要带她去北疆,去他的地方!
一想到要去遥远的地方,君初静立即皱起了眉头,她若是去了北疆,父皇和母后要去哪里找她呢?
她已经离宫这么久了,他们一定急坏了,她必须要赶紧回去才行。
君初静不动声色的打量了眼身边的男人,随即转身回了船舱,朝船尾走去。
看着在阳光下泛出金黄的水面,她咬了咬唇,纵身跳了下去。
她要离开这里!
“公子,不好了,你家娘子不小心落水了!”船夫听到落水声顿时惊慌的大喊起来。
乌夜苍眸色一紧,身形一闪,跟着跳了下去。
跳下水不久,君初静就发现乌夜苍追了过来,心中大惊,立即加快了凫水速度。
她小时候顽皮,跟着八哥学了游水,没想到现在倒是派上了用场。
然而,她到底是女人,体力根本无法和乌夜苍相比,没有片刻的功夫,手腕就被人攥住了。
君初静下意识甩了下,谁知她不仅没有甩开,反而被男人握得更紧了。
“唔……”吃痛皱眉,她生气的抬脚踢过去。
乌夜苍避开,同时也松开了她的手腕。
君初静顿时松了口气,如一尾游鱼般,立即朝更深的水中游去。
感觉到胸腔内的空气越来越稀薄,她逐渐憋红了小脸,逐渐朝水面浮去。
然而,这个时候,她再次被乌夜苍追上,怎么都摆脱不了。
“唔……”君初静憋得难受,下意识挣扎起来。
鼻息内灌入带着凉意的河水,顿时呛得她咳嗽起来,稍稍一张嘴,河水便一股脑的涌入口腔。
君初静难受极了,感觉自己要溺在水中,本能的挣扎起来,对着拉着她的男人拳打脚踢,下意识求生。
“唔……”在河水中,她看见男人的脸逐渐朝她靠近,下一瞬那一抹凉薄的唇直接贴上了她的。
在她还没有反应的时候,男人便撬开了她的唇舌,往她嘴里渡入了一口气息。
这一瞬间,君初静差点忘记了呼吸。
身子陡然一轻,她这才发现自己被人打横抱了起来,然后破出水面。
“呼……”
空气一股脑的灌入鼻息,她顿时长长的喘了口气。
乌夜苍抱着君初静翩然跃出水面,稳稳的落在船尾。
二人全身湿透,河水顺着湿漉漉的衣服成注流下,很快就在脚下汇成了一滩积水。
船夫慌忙关切道:“公子,你家娘子没事吧?”
“没事。”乌夜苍应了一声抬脚朝船舱走去。
君初静被男人抱在怀中,小脸红红的,不知是因为刚才在水下的那个吻,还是因为船夫对她的称呼,她有些羞赧。
乌夜苍将她放下,扫了眼她身上湿透的衣服,慌忙避开了视线。
君初静身材高挑,虽然只有十五岁,却玲珑有致,此时衣服湿透,全都湿哒哒的贴在身上,将那一分窈窕勾勒的淋漓尽致。
乌夜苍为君初静寻了套干净的衣服,扔给她就直接出了船舱。
君初静透过男人闪躲的眸光,缓缓将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的湿衣后,顿时明白了什么,小脸彻底烧红。
一直到换好衣服,她脸上的绯色始终没有退却。
走出船舱后,她发现乌夜苍负手立在船头,似乎是在等她。
咬了咬牙,走到他身边,顿住脚步。
乌夜苍没有看她,看着水天相接的地方,眸光悠远深邃,“你想逃走?”
“嗯。”君初静点头。
“你这么做,只是徒劳而功。”乌夜苍看着她绯红的小脸,缓缓开口。
君初静咬唇,“不试试怎么能知道?”
“结果呢?”
君初静顿时不语,结果便是她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以后这样的事情不要再做。”乌夜苍声音冰冷。
就在这时,船夫的声音顿时飘了过来,“公子,你不是说你和这位姑娘是私奔么,怎么听着像是你偷拐了人家姑娘?”
何叔闻言幽幽瞪了他一眼,“什么偷拐,不过是小两口闹了别扭罢了。”
船夫一脸了然,然后忍不住开口,“公子,要我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人家姑娘抛下一切,愿意和你私奔,你就应该对她好一点。”
乌夜苍扫了眼靠在船边的君初静,声音依然寒凉,“随我来船舱。”
“你放心,我不会再跳了。”君初静抿唇,说完直接回了船舱。
等到下船的时候,乌夜苍发现她的眼眶红红的,像是哭过了。
一行人到了客栈后,君初静便将自己关在了房间内,连晚膳也没用。
乌夜苍在她门前徘徊许久,最终还是回了自己的房间。
何叔看出了他的犹豫,缓缓劝道:“小主子,做大事不可心慈手软。”
“我没有。”
何叔顿时笑了,“小主子,这二十多年,老奴一直跟在您身边,您心里想什么老奴心里再清楚不过。”
乌夜苍抿唇不语。
“小主子,我们只是利用她,并不会伤害她。比起那个人,我们已经仁至义尽了不是么……”
乌夜苍墨瞳敛了敛,皱眉,“何叔,我都知道,你别说了。”
“小主子,老奴要说,您从小就心软,所以老奴才要时刻在您身边提醒您。您想想您的父母,想想你那未出世的妹妹……如果她还活着,应该也像九公主这般大了……”何叔说着忍不住红了眼眶。
乌夜苍闻言,眼底陡然划过了一抹狠戾。
第385章:百里赫笑眯眯恐吓
刺史府。
冯夫人和冯坤刚刚将冯守时的尸身火化,母子两个将骨灰装入骨灰盒,准备送回老家安葬。
冯守时老家在江州,十年被兴帝一纸调令调到荆州郦县做了县令,随即又升任了荆州刺史,这么多年,一家人安定在了荆州,便再没有回过老家。
如今冯守时一死,他们在这里并没有亲朋好友,只能回去江州。
冯夫人让管家将府中的下人一一打发了,然后开始收拾行礼。
由于冯守时生前喜欢藏私房钱,如今他一死,那些被他藏起来的银钱如今也不知了去处。
冯坤不甘心将银子落下,便在府中一寸寸寻找,恨不得掘地三尺。
经过他地毯般的搜寻,倒是找到了几处藏钱的地方,因为数目不大,冯坤并不满意。
他在府中转悠了一圈,一转身直接去了冯守时的书房。
虽然冯守时在任时,大部分时间都是玩忽职守,但是书房却被他收拾的很大气,里面书籍陈列,仿佛主人学富五车。
平常,冯守时在府中的时间大部分都是待在书房,而且,他的书房还轻易不许人进。
就连冯坤,都没有随意出入书房的资格。
所以,冯坤总觉得他爹在书房藏了秘密。
凭他对他爹的了解,肯定书房的秘密无非是银子。
进了书房,冯坤就开始翻找,然而除了堆放的密密麻麻的书,就是一些颇具高雅情趣的古玩字画,一锭银子他也没有看到。
冯坤一向游手好闲,在学问上更是没有半分天赋,对他而言,只有真金白银才是真的,至于那些古玩字画,他根本看不上。
他在书房内翻找了整整一上午,始终一无所获,不仅犯了愁,他爹能将银子藏在那里呢?
冯坤坐在太师椅上,按了按太阳穴,苦思冥想。
扫见手边笔架上的毛笔,他抬手去取,想在纸上画下书房大致地图,记录被找过的地方,然后再圈下没有找过的地方,谁知这支毛笔他却拿不动,像是被黏在笔架上了。
冯坤不信邪,使出吃奶的劲儿扳动毛笔,谁知道身后的书架却响起轰隆声,他顿时吓得浑身一颤。
转身看到身后的书架移开,露出一扇小门,他激动的勾了下嘴角。
原来秘密藏在这里,总算是被他找到了!
冯坤取了蜡烛,小心去了暗室。
一路摸索进去,看到藏在里面的几个红木箱子,心中顿时大喜,果然有银子!
当即,他叫来了贴身小厮,两个人将红木箱子一一搬了出去。
看箱子上面的灰尘,大约能够猜出来,这些箱子放在这里面应该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
冯坤拿着帕子将灰尘擦去,然后直接将铜锁撬开。
箱子打开的刹那,他双眸一眨不眨的睁着,眼底难掩期待与激动。
“金子,果然是金子!”冯坤拿起两只金锭子突然激动大笑起来。
他没想到他那个小气鬼老爹竟然在密室中藏了这么多金锭子!
“公子,我们赶紧将这几箱子金锭子搬走吧。”小厮提醒着。
冯坤点头,“搬走,都搬走,我们去江州的时候一并带上。”
这么多的金子,足够他们回到江州过好日子了!
然而,他们刚将几箱子金子搬出书房,就遇上了一袭绛紫的君轻寒。
冯坤吓得身子一颤,手下陡然一松,搬着的红木箱子顿时落了地,发出了一阵巨响。
“慕……慕容小侯爷?”
百里赫瞧了眼吓傻的冯坤,轻笑一声,“真是多亏了冯公子,我们才能这么快就找到了这批假币。”
“什么……什么假币,我不懂,这些东西都是我爹留给我的。”冯坤这一句话说的没有底气。
君轻寒使了个眼色,身边的衙役直接上前将几个红木箱子打开,清点里面的金锭数目。
“回小侯爷,一共是九万两!”
君轻寒略略敛眸,“冯大人不过是荆州刺史,一向听闻他为官清正,在任十年,竟能够积攒下如此丰厚的家业么?”
冯坤张了张嘴,想辩解什么,就被百里赫打断,“九万两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些金锭是假的,里面掺了一半的黄铜!”
在东临,不论是铜钱还是金锭、银锭,都是由钱监而造,不允许私自铸造,一旦发现,便是杀头的重罪!
“本侯在雁山发现有人私采矿山铸造假币,如今又在刺史府发现了被造好的假币,证据确凿!”君轻寒沉声吩咐,“来人,将这些金锭收了!”
“不,这不是假币,这是我爹留给我的……”冯坤慌忙去护住装好金锭的红木箱子。
“冯公子,你说这些假币是冯刺史留给你的,那么,造假币的事情你也是知情的了?”百里赫试探道。
“这……”
“冯公子,你要知道,造假币是要杀头的!”
冯坤顿时吓得跪在地上,“我……我不知情,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是这些金锭……”
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他爹藏得私房钱,如今拱手让人,他怎么舍得?
“冯公子,你要想清楚了,好好说,慢慢说,万一一个不小心说错了,你这脑袋可就不保了。”百里赫笑眯眯的恐吓着。
冯坤脸色剧变,眼底划过惊悚,许久才咬牙道:“这些金锭子我不知情,你们若是想要,拿走便是。”冯坤虽然心又不甘,但更多的却是恐惧。
眼前这位铁面无情,是真的会要他的命!
百里赫对于冯坤的模样十分满意,俯身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亲切,“早这么老实,不就免了本公子这一番口水了么?”
君轻寒淡淡扫了眼冯坤,厉声吩咐,“将这几只箱子搬走!”
“且慢。”
就在这时,院子里响起了君轻夜的声音。
众人抬眸去看时,就见君轻夜撩步而来,脸上带着冷涩。
“不知三王爷有何贵干?”
“本王听说慕容找到了假币所以过来瞧瞧。”君轻夜说着漫不经心的扫了眼冯坤身边的几只红木箱子,“这些金锭子都是假的?”
君轻寒颔首,“三王爷有话直说。”
他很了解君轻夜,他没有事不会来。
第386章:待着,君轻寒不悦
君轻夜扯了下嘴角,“父皇让本王来荆州修水库,到了荆州才发现这里十分贫瘠,连水库的银子都拿不出,没想到冯大人的刺史府里竟然藏了这么多的金锭子。虽然掺了黄铜,但是回炉重造,想必可以铸出一半的金锭,另外还能铸造一部分铜钱。若是将这批钱用在水库上,我想父皇一定是允的。”
“三王爷想要这几箱金锭?”
“不错。”君轻夜一脸势在必得,“本王一会就准备给父皇写信。”
君轻寒不动声色敛眸,沉声开口,“大理寺听命于皇上,若是皇上下旨,这些金锭,我自然拱手相让。”
君轻夜嘴角勾了勾,“既如此,那便先将这些金锭放在刺史府。”
君轻寒颔首,“就按三王爷所说。”
百里赫扫了眼君轻夜,眼底划过冷涩,吩咐衙役将几只红木箱子放下。
“前两日,那个叫寒青的小仵作在冯大人的脑子里寻到了吸食脑髓的虫子,算是找到了真凶,不知这件铸造假币的案子,慕容可有线索了?”
君轻寒幽深的缩了缩,没有开口。
君轻夜漫不经心开口,“看慕容的样子,是没有线索了。如今冯刺史死了,这件案子只怕就要断在这里了,先不说父皇会不会责罚,如果因这件案子折了你断案如神的英名,本王真是为你可惜。”
百里赫皱了皱眉,“三王爷还真是操不完的心……”
君轻寒不动声色瞧了眼他,制止了他的话。
百里赫黑瞳微缩,跟在君轻寒身边,有些不悦。
“多谢三王爷关心,告辞。”
……
二王府。
接连吃了两天药,苏青染身体好了许久,风寒逐渐痊愈,后背的鞭伤也慢慢结痂了。
自从出了大牢,君轻离就一直没有再出过静莲院,苏青染不放心过去看他。
因为她让他受了鞭伤,还诱发了骨毒发作,苏青染心里很内疚。
刚踏进静莲院,她便闻到一阵凄苦药味。
虽然她这两天也在吃药,但是院子里却没有这种味道。
苏青染忍不住皱了皱眉,这种浓烈的中药味,总给她一种病入膏肓的错觉。
看着紧闭的房门,她轻轻抬手,“二王爷,你在房间里么?”
正在药浴的君轻离听见她的声音,心弦顿时一颤,她来了。
秋白在一旁伺候,看了眼君轻离的神色,忍不住开口,“主子,我知道你想见青儿姑娘,但是这药浴还有半个时辰呢。您先泡着,属下去告诉青儿姑娘一声,让她先回去。”
君轻离颔首,抬眸看向房门处,眼底划过一抹无奈。
苏青染得知君轻离在药浴,点点头,“我自己在院子里转转,等他。”
秋白闻言,顿时有些感动,“那青儿姑娘自己随便看看,主子他很快就好了。”
苏青染百无聊赖的在院子里踱着步子,欣赏着院子里的景色。
虽然静莲院她不是第一次来,但是她似乎从来都没有仔细观察过,今天倒是难得有机会在院子里踱步。
在南墙脚下,有一片竹林,如今正值初夏,郁郁葱葱,挺拔而又茂密。
房间两边,摆满了兰花,如今开得正好。
院子西南一角,是一处小池塘,里面荷叶田田,几乎遮蔽了整个水面。
在碧叶之间,添了几抹粉色,两天不来,新开了几朵荷花,红绿相称,美不胜收。
不知君轻离在哪寻来的品种,这荷花竟然开得这样早。
君轻离这几天一直闷在房间里,一定不知道池塘里的荷花开了。
苏青染心中一动,抬脚踩上了池塘边沿,抬手朝那一抹粉色伸去。
她刚刚够着荷花,身后蓦地传来一道巨大的力道,一把将她从池塘边上拽了下来,连带着将她手中握着的荷花也一并扯下。
苏青染一回头就看见一张冰冷的铁面具,还有君轻寒冰冷的脸色。
“你回来了?”
“你在做什么?”
“采荷花。”苏青染垂眸扫了眼手中握着的东西。
“不要命了么,掉里面怎么办?”君轻寒不悦。
“不会的,我有分寸。”
苏青染说着再次踩上池塘边,伸手去采荷花。
无奈她这小短手,要使出洪荒之力才能够到荷花,看上去十分吃力。
君轻寒看着她危险的动作一把将她扯下来,“你采荷花做什么?”
“二王爷前两天骨毒发作,他的双腿似乎更严重了,现在连房门都出不了。这些荷花是他喜欢的,他现在也看不了,再过两天,荷花就谢了,所以我想采一些插在花瓶里,放在他的房间,这样他每天就能看到了。”
君轻寒闻言,黑瞳内划过一抹幽深,沉声问,“还要采?”
苏青染点点头,看着手中的一朵荷花,着实少了些。
“你待着。”君轻寒说完,身形一闪,掠到池塘边上,大手掠过,直接将新开的几朵荷花全部采了下来。
苏青染看着身前那一抹绛紫,忍不住撇嘴,手长就是好。
就在这时,紧闭的房间打开,秋白从里面走了出来,他抬眸扫了眼苏青染,缓步走来,还没有来得及开口,眸光落在她手中捧着的荷花上,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随即,他转眸朝池塘看去,就见原本开得正好的荷塘,此时已经光秃秃了,只见一朵朵荷叶浮在水面,却再也寻不见一朵荷花。
秋白看到这一幕,顿时觉得脑袋有些晕。
这些可都是他家主子悉心侍养的荷花,他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一眼,结果就被他们全部给……糟蹋了!
“秋白,二王爷好了么?”
秋白心痛着点点头,“好了,好了,王爷让你进去呢。”
苏青染将手中抱着的荷花递给他,“秋白,你先帮我拿着,我去寻个花瓶。”
看着苏青染抬脚离开,秋白立即叫住她,“寒公子,你别找了,主子房间里就有……花瓶。”
来到房间后,君轻离刚刚换好衣服,整个房间内还弥漫着挥之不去的药味。
他看着苏青染逆光而来,嘴角顿时噙出笑意。
眼尾的余光不经意间扫了眼抱着荷花的秋白,嘴角的笑顿时僵了下。
第387章:小仵作真是招人喜欢
秋白慌忙解释,“主子,不是属下,属下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动您的荷花。”
府中的人谁都知道他们主子爱荷如命,每一朵荷花都亲自打理。
苏青染看着君轻离顿时明白了什么,浅声道:“其实,我只是想把荷花插到花瓶里,让你每天都能看到荷花,你若是不喜欢,我向你道歉……”
“我很喜欢。”君轻离打断她的话,嘴角重新攒出笑意。
“你喜欢就好。”苏青染心里顿时没了担忧,忙走过上前去取花瓶。
秋白看着这一幕,似乎头更晕了。
他记得有一次他不小心折断了一朵荷花,被主子惩罚给院子里的所有花草浇水浇了一个月,谁知到了青儿姑娘这里,他却笑得那么开心。
还能再偏心一点么!
“二王爷,你的双腿现在感觉如何了?”苏青染一边插花一边问。
“白小姐为我开了几次药浴,已经好了很多,就是这两天暂时不能出门,要在榻上静卧。”
苏青染这才放心,“既然白小姐这么说,那你现在不要坐着了,我推你去榻上躺着。”
自从进了房间,君轻寒就一直被忽略个彻底,看着为君轻离忙前忙后的女人,他脸色逐渐黑了下去,沉声打断了亲密的二人,“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慕容事情忙,快去吧。”
苏青染目送君轻寒离开,突然发觉这个男人似乎不高兴了。
思忖的功夫,她才发现君轻离已经来到了榻前,秋白将他扶上了榻。
“青儿姑娘,你将荷花拿来吧,给主子放在榻前。”
听到秋白的声音,苏青染愣了下,匆匆从门外那道绛紫的身影上收回视线。
注意到她的神色,君轻离浅声道:“一定是案子的事情没有处理完,你别担心。”
苏青染略略点头,她突然想到,君轻寒方才刚从刺史府回来,也不知道事情解决的如何了,她刚刚只顾着采荷,倒是忘了问。
“二王爷,我给你按摩吧。”
君轻离点头,拂退了秋白,然后道:“青儿莫不是忘记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经过提醒,苏青染顿时想了起来,“莫离,我叫你莫离。”
听着她清丽的声音,君轻离眼底的笑意藏也藏不住,尽是满足。
“这样的力道可以么?”苏青染一边按摩一边问。
“很舒服。”君轻离看着认真的苏青染,忍不住一看再看。
然而,苏青染为君轻离按摩时,却微微有些走神。
刚才君轻寒一身冷冽离开的样子一直印在她的脑海中,不知为什么,她现在很想回去,看看那个男人是否真的不高兴了。
“青儿,你在想什么,这么认真?”君轻离开口。
苏青染愣了下,“你刚刚在跟我说话?”
“我问你,你的身体如何了,听白小姐说你的身体很不好。”
“我没事,你看我现在都能活蹦乱跳了,能有什么事。”苏青染嘴角攒出笑意。
二人正说着话,秋白过来通禀,“主子,三王爷来了。”
君轻夜?
他来做什么?
苏青染微微皱眉,她对这个三王爷可没有什么好感。
“请他进来吧。”
很快,一身玄衣的君轻夜便带着沉陌进了房间。
“三弟今日怎么有空过来这里?”君轻离靠在榻上,不便起身。
“我来到荆州有几日的时间了,只是事务繁忙,抽不开身,一直没有过来看望二哥,是我这个做三弟的不是。”君轻夜说着扫了眼身边的沉陌,“这些是我专门从帝都为二哥带来的补品。”
秋白听到这句话顿时有些不悦,帝都带来的补品,好像在荆州就没有一样,三王爷是故意来寒碜他们家主子的吧!
“多谢三弟。”君轻离嘴角勾起极浅的笑意,看了眼身边,“秋白。”
秋白虽然心里不愿,依然恭敬的从沉陌手中接了过来。
君轻夜看着靠在榻上脸色苍白的君轻离,嘴角扯了下,“原本都听说二哥的双腿有望恢复,偏偏二哥坐不住,大老远的跑去大牢受罪,不知道以后这双腿还能好得了么?”
苏青染闻言,皱了皱眉,有些不悦,君轻夜这一趟来二王府看望,明显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前两天在大牢时,若不是他故意让人鞭打君轻离,他的双腿能变成这样?
然而,君轻离依旧是温和的笑着,“多谢三哥关心。常言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我这双腿究竟能不能好,全看天意。”
“我家主子一向心善,做了那么多好事,上天一定会眷顾的。”秋白立即补充了一句。
“既如此,那三弟先在这里恭喜二哥了。”君轻夜说着眸光一垂,落在苏青染身上,“咱们大理寺的小仵作还真是招人喜欢,慕容为他不惜冷落父皇赏赐的佳人,没想到现在二哥也和他如此亲密。”
“我们是朋友。”君轻离声音清淡。
“朋友?”君轻夜若有所思的挑了挑眉。
“想必像三王爷这样高高在上的人是不需要朋友的,所以也不懂何为知己。”苏青染笑眯眯开口。
她不喜欢君轻夜,尤其是现在。
君轻夜扫了眼她嘴角绽开的梨涡,微微眯了眯眼睛,轻笑出声,“知己?”他说着转眸将视线落在一旁的荷花上,“原来二哥和寒公子是在这里赏荷,倒是真有闲情雅致。本王听说,关于假币一案,慕容一筹莫展,没有任何线索。若是一直拖下去,惹得父皇生怒,只怕你们大理寺都会遭殃,届时再赏荷,只怕要在大牢里了。”
苏青染闻言下意识皱了皱眉,她虽然从冯守时脑中发现了蛊虫,可是他们对于下蛊之人,却半点都没有头绪,正如君轻夜所说,线索断在了这里。
“时辰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二哥和寒公子继续赏荷了,告辞。”君轻夜轻笑一声,淡淡瞥了眼苏青染转身离开。
看着那抹玄色的身影消失在静莲院,秋白顿时生怒,“主子,三王爷实在是欺人太甚!”
君轻离并不在意君轻夜,缓缓将眸光落在苏青染身上,“你若是担心案子,不妨回去跟慕容探讨探讨。”
第388章:你终于舍得回来了
静心院。
苏青染小心翼翼的推开房门,就看见君轻寒坐在太师椅上,手中捧着案宗。
百里赫靠在桌前,端着茶盏淡淡啜饮。
察觉到她这边的动静,君轻寒头也未抬,“回来了?”
语气冷淡淡的,听不出生气,但有总觉得哪里不对。
只是不生气也不代表别的,看着他的样子,分明是不高兴的,苏青染心里想着。
“嗯。”苏青染不动声色的挪到桌前。
还没有来得及倒茶,就听见耳边传来了百里赫的声音,“寒王的意思是,你终于舍得回来了。”
苏青染闻言,幽幽看了眼身边垂眸看案宗的男人,心中思忖,君轻寒的话有这个意思么?
见他根本不理睬她的视线,她看着百里赫开口,“刚才三王爷来了,所以才耽搁了一会。”
“他来了?他来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无非是过来对二王爷冷嘲热讽,最后再试探一下二王爷的双腿能不能恢复。”提到这个,苏青染忍不住皱眉,脸上划过不悦。
这时,一直看案宗的君轻寒却突然抬眸朝她看来,“你方才为他按摩了?”
看着那双幽深的双眸,苏青染心里咯噔一下,那双眼睛仿佛能够看透一切,她什么都瞒不住,下意识点头。
君轻寒沉了沉眸,很快收了落在她脸上的眸光,重新将视线放在手中的案宗上。
苏青染微微敛眸,君轻寒真的生气了?
也不对,她记得以前她不喜她跟君轻离走得太近,就会直接霸道的不许,现在看着也不像……
那他突然冷不丁的问她这一句,是什么意思?
“寒王的意思是,你对二王爷太好了。”百里赫解释。
又是插花,又是按摩,她对二王爷还不是一般的好,又温柔又体贴,难怪某个人心里不悦,连案宗都看不下去。
自从他来了,就没发现他手下的案宗翻过页!
“二王爷现在身体弄成这个样子,都是因为我,我心里内疚,这么做只是希望能够减轻他的痛苦。”
关键是,百里赫是君轻寒肚子里的蛔虫么,君轻寒说一句,他就翻译一句……
“上次去鬼山,寒王为了你,还被银蛇咬了,你看他手腕上到现在还留着牙印儿呢。”百里赫说着去扯君轻寒的手,却被他一眼瞪开了。
苏青染闻言看过去,君轻寒隐在面具下的脸色似乎微微有些发黑。
“我现在每天都有给寒王涂药,可能再过几天牙印就消了。而且,他手腕上的牙印儿,现在已经不疼了。”
君轻寒:“……”
不知因为假币案没有线索,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他发现自己现在根本就看不进去案宗!
漫不经心的扫了眼苏青染,往椅子上一靠,闭上眼睛,微微皱眉,看上去有些疲倦。
“咱们寒王这两天为了假币案,头疼的厉害。”百里赫淡淡扫了眼君轻寒,“你看,他现在头疼症又发作了。”
苏青染闻言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她以前怎么没发现百里赫对君轻寒这么体贴呢?
君轻寒突然睁开眼睛,幽幽扫了眼百里赫,“你先下去吧。”
早就该下去了。
百里赫看着君轻寒忍不住叹了口气,还真是扶不上墙的阿斗,他只能帮到这里了。
等到百里赫关上房门,房间里只剩下了他们二人,苏青染顿时放松了许多,忍不住与君轻寒多了几分亲近,“寒王……”
君轻寒恍若未闻一般,继续闭目养神。
“君轻寒,你……不高兴?”她能感觉到这个男人不悦的情绪,而且还很强烈。
见他还是不理,苏青染轻手轻脚走到他身边,看着他脸上的铁面具,抿了抿嘴角。
君轻寒感觉苏青染朝他贴过来,心弦顿时被人扯了下,陡然睁开眼睛,“你想做什么?”
睁眼的刹那,那双幽深的黑瞳内划过了一抹难以察觉的慌乱。
苏青染下了一跳,指尖顿时一颤,“我想给你摘了铁面具,按摩。”
“嗯。”君轻寒淡淡应了一声。
苏青染看着男人的双眸微微皱眉,她竟然在里面看到了一抹失望。
他失望什么?
轻柔的指尖放在太阳穴上,君轻寒心底陡然软了下,重新闭上了眼睛。
“你想让我为你按摩?”苏青染不确定问。
“嗯。”
“你若是想就直接说,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不然你自己一个人生闷气就是气死,我也猜不出。”苏青染尽量将声音放柔。
她总算明白君轻寒为什么不高兴了,刚才在静莲院的时候,她只顾着插花,将他忽略了,然后记得给君轻离按摩,忘记关心他的身体了。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她和君轻寒之间似乎越来越亲密,甚至某些行为的亲密已经越线……但是君轻寒又明确对她表示过没兴趣,他们两个也的确只是挂着夫妻之名而已……
她不清楚君轻寒对她到底是什么心思,反正现在这男人在她看来,就像是得不到糖吃的孩子一样,闹情绪了。
君轻寒:“……”
听到这句话,他顿时感觉一口气冲到了嗓子眼,然后又被他生生咽下。
他什么时候一个人生闷气了?
深吸一口气,冷冽开口,“本王没有。”
苏青染扫了眼男人的脸色,忍不住小声嘀咕,“脸黑的跟炭似的,还说没有……”
“……”
君轻寒耳力很好,她的低声腹诽,他全都听得见。
听到这句话,他的脸色顿时又黑了几分,他脸黑还不是被她气的!
“这样可以么?”苏青染问。
“不舒服,本王头疼。”
苏青染闻言顿时放缓了动作,哄道:“这样呢?”
“使点劲。”
“君轻寒,你是不是故意的!”苏青染说着陡然加重了手下的力道。
这男人一定是故意耍她!
君轻寒一把捉住她的小手,“你也是这么给他按的?”
“二王爷才没有你这么难伺候呢。”苏青染冷哼。
“哪里难伺候?”君轻寒握着她的手不松,墨色的眸子里多了分认真。
“哪里都难伺候。”苏青染撇嘴。
“有一样,不难伺候。”君轻寒看着女子近在咫尺的樱唇,喉结滚动,直接吻了上去。
第390章:他……生气了么?
“你说他去江州了?”
百里赫的话,苏青染只听见君轻寒离开了,其余的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是,看上去像是心里有事,你们昨天……”
想到昨天的事情,苏青染双颊顿时烧了起来。
那一幕,完全被他看到了好么,现在又这么问,她真是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寒王走之前留了话,让你留在二王府好好调养身子。好了不说了,我得赶紧走了,不然追不上他。”
“我留下?”苏青染惊讶。
她是大理寺的人,他们都去江州了,为什么要将她留下?
“你身体不好,不便出远门。再说了,白小姐在荆州,你若是去了江州,谁给你调养?”看着她还想说什么,百里赫微微叹了口气,“你就安心留下养身体,案子的事情,先不要操心了。”
“寒王他……生气了么?”苏青染说着抿住了嘴角。
百里赫闻言小心打量了一眼苏青染,“看上去,像是生气,不过寒王是大度的人,就算有什么不悦的事情,应该也不会放在心上。”
他不知道他们昨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一阵欲言又止,却又不敢多言。
苏青染讷讷点头,“我知道,你去吧,路上小心。”
“别想太多,有事会通知你的。”百里赫嘱咐了两句,慌忙离开了。
君轻寒一走,苏青染顿时像被人抽去了精神,总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坐在他昨日做的太师椅上,她总是莫名想起那个缠绵的吻,还有男人那张冷峻的脸,深深地印在了她的脑海中。
苏青染烦躁的甩了甩脑袋,不去想君轻寒。
随手翻起手边的案宗,看着上面尊狂大气的繁体字,她的眼前顿时又浮现那晚他教她认字的一幕,心底不知不觉泛开了涟漪,满脑子都是他的模样。
苏青染抬手摸了摸额头,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病了!
站在静心院,她从朝阳看到落日,顿时发觉,在这个没有手机网络的世界,不办案子,还真是无聊得厉害。
每天吃药睡觉,苏青染将自己关在院子里整整两日。
闷在房间内,将案宗翻来覆去的看,却越看越无聊,但是她却没有出门的打算。
在这个世界,她的圈子,似乎只有君轻寒。
如今那个男人不在,她压根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地方能去。
日子一晃而过,转眼便是半月,夏日的气息越来越浓,就连空气中都带来了初夏的味道。
苏青染这些天不出门也不运动,她突然发现自己似乎长胖了。
尤其是她的小馒头……
因为这几天没出门,苏青染懒得束胸,陡然取出她的束胸带束胸,却发现短了……
垂眸看向自己的胸前,苏青染不知道自己是该笑还是该哭。
“叩叩叩……”
听到敲门声,她手中的动作一滞,忙问:“谁?”
“青儿,是我。”
苏青染一惊,差点将手中的束胸带扔了。
“等一下,马上来。”苏青染慌忙找了条腰带来束胸,然后穿好衣服去开门。
君轻离身着青色长袍,在清晨的阳光下,犹如春风,和煦温暖。
“莫离,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你这半月以来,每天都闷在房间,过来看看你。”
“你的腿?”
“白小姐说,自从今日起不必再药浴了,也可以出房间了。”
苏青染闻言,顿时放下心来,“那就好。”
“你有空么?”
苏青染看着浅笑的君轻离点点头,“现在我是闲人一个,就空闲时间多,你找我有事么?”
君轻离点点头,“我在府中闷了太久,想出去走走,你能陪我去么?”
苏青染点头,“好。”
见她答应,君轻离嘴角顿时攒出了一抹浅笑。
这些天以来,她总是一个人闷在房间里,时间长了,定会憋出病的。
带她出去走走,也许能让她放松放松。
青蓬马车出了二王府,直接去了市集。
苏青染挑开车帘,看着熙熙攘攘的街市,忍不住笑起来,“我以为你会带我会赏花赏景,没想到却带我来了这里。”
“这才是你喜欢的。”君轻离浅笑开口。
上次他们来市集,她边吃边逛,一脸满足,他还记得。
“原来,不是我陪你走走,是你陪我……”苏青染看着君轻离心中泛出感动。
“好了,我们下车吧。”君轻离说着率先推动了轮椅。
荆州的十里街,是这里最繁华的地方,比他们上次去的山棠街热闹多了,人流如潮,车水马龙。
苏青染顿时如鱼入水一般,整个人都欢畅了。
以前她总是嫌工作太忙,没有休息的时间,然而现在突然让她闲了半个月,她才发现,无聊才是最可怕的。
十里街两旁,摆满了衣服首饰,还有各种各样的小吃。
苏青染车一路吃得不亦乐乎,看着路边的烤红薯再也没有想吃的心思。
如今,她一见到烤红薯,就会想起君轻寒。
然而,在她发呆的空,君轻离已经给她买了两个烤红薯,送到了她的手中,“青儿,给你,我记得你喜欢吃这个。”
苏青染愣了下,缓缓抬手接了过来。
看着商贩找给他的铜板,她皱了皱眉头,抬手取了过来,端详片刻,这才重新放回了君轻离手心。
“怎么了?”
“有两个铜板是假币。”苏青染给了答案。
自从君轻寒交给她辨别假币的法子,她现在一眼就能分出来铜板真假。
虽然萧泽已经开始着手控制市面上假币的流通了,但是现在看来,收效甚微。
“假的?”秋白一阵皱眉,拈起假币就想去找商贩去换。
君轻离忙制止了他,“他们都不知情,不必换了。”
苏青染微微皱眉,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顿时没有了逛下去的心思。
君轻寒已经离开半个月了,应该早就到了江州,但是他却没有传来只言片语,也不知道他在那边如何了,案情是否有了进展。
看着她轻挽黛眉,君轻离轻声开口,“青儿,你想慕容了?”
“没有。”苏青染摇摇头走开。
君轻离转动轮椅,看着她的背影,眸光轻垂。
他能看得出来,她在惦记他。
第391章:何必如此宠着她
“青儿姑娘,那里有杂耍,我们去看看吧。”秋白瞧出苏青染情绪不对,指了指热闹的人群,吸引她的注意力。
苏青染敛眸看过去,在前面不远的地方,人潮簇拥,是几个十来岁的孩子在杂耍卖艺。
因为他们艺高人胆大的表演,吸引了很多人。
扫了眼君轻离眼里的笑意,苏青染点头,“我们过去吧。”
她想,君轻离常年坐在轮椅上,对于杂耍孩子的灵活腿脚应该是向往的。
君轻离见苏青染没有拒绝,嘴角笑意渐深,缓缓推动了轮椅。
由于观看杂耍的人多,围了里三层外三层,挡住了全部的视线,他们到了跟前,什么都看不到。
苏青染蹙了蹙眉,将手中的两个烤红薯递给了秋白,看着人群道:“你帮我拿一下,我问他们借个道。”
“麻烦让一下,谢谢……”苏青染在人群中为君轻离开道,她想让他看到。
热闹的十里街,人潮如水,尤其是这处杂耍卖艺的地方,更是熙攘不绝,远远的便能吸引路人的视线。
不远处,一位玄衣男人陪着一位粉衣少女缓步而来。
男人手中是一些刚买的小玩意和各种小吃,而他身边的女子一直敛着眉心,看上去心事重重,身边的喧嚣半点不入耳中。
“累了就回去。”
君初静摇摇头,她不想回客栈,整天都待在房间里的感觉就像是自己被囚禁一般,得不到外面的任何消息,也逃不出。
“上次的病还没全好?”
君初静摇头,“心病。”
乌夜苍凝了凝眸,许久才道;“你想吃什么,我去买。”
君初静闻言,蓦地顿住脚步,“你若是想我好,就放了我。”
这些天,这个男人一点也没有为难她,她想要什么,他都能满足。
她说在房间待着太闷,他就陪着她出来逛逛,可是,她要的并不是这些,她要的是自由。
她想回宫。
看着男人冷毅的脸,君初静嘴边的冷厉却怎么也吐不出了。
不知道为什么,对着这个男人,她的火气总是还没有发出来,就先消了。
许是从小的规矩与教养不允许她大哭大闹,更不允许她因为情绪而失了身份,所以更多的时候,她只是沉默。
咬了咬唇瓣,抬脚向前。
乌夜苍看着那道越发瘦削的身影,黑瞳缩了下,撩步追上去。
君初静听见后面的脚步声,知道是他,似乎赌气一般,故意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果然,乌夜苍的步子也快了起来。
君初静不禁冷冷一笑,他跟得这么紧,是怕她逃跑么?
抬眸看了眼前方熙熙攘攘的人群,缓缓放慢了速度。
看着杂耍边上那一抹坐在轮椅上的青衣,她不可置信睁大了眼睛,然后惊喜出声,“二哥!”
然后她刚喊了一声,还没有来得及跑过去,她的手腕就被男人拉住了。
随着肩胛处一阵酸麻,她张了张嘴,却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这时,苏青染刚刚在人群中开出一条道路,准备让君轻离推着轮椅过去,就听到了君初静的声音,下意识朝身后看去。
“怎么了?”君轻离看着她愣了下,关心道。
“我刚刚好像听到九公主的声音了。”苏青染嘴里喃喃着,打量了一眼四周,没有发现人影,便收回了视线,“可能是我听错了。”
君初静失踪的事情她是知道的,但是她是在帝都失踪的,总不能来了荆州。
谁都知道君轻寒在荆州办案,那人还敢劫了九公主来这里,不是自投罗网么?
苏青染想了想,只当自己出现了幻听,没有在意,让出一条路,让君轻离向前。
不远处,乌夜苍将君初静抱在怀中,借着人潮,带着她躲避了苏青染的视线。
然而,就是苏青染那淡淡一瞥,他却愣住了。
那张脸……
竟然和他梦中的脸庞有五分相似!
再去看去,苏青染的身影已经被人潮淹没。
乌夜苍愣在原地,双眸还落在远处的人潮中。
直到发觉怀中的女子正狠狠的瞪着他,他这才收回视线,抱着她走开。
回到客栈后,乌夜苍在她肩胛处点了点,解了她的穴道。
君初静看着眼前的人气得浑身发抖,双拳握了又握,抬脚跑开。
然而,刚跑了两步,身后就传来男人冷冽的声音,“你知道,你是逃不出去的。”
君初静顿时止住脚步,转身看他,“乌夜苍,你到底想怎样?”
男人沉默。
君初静看着他脸上的冷毅,咬住嘴角,缓缓走到桌前,坐下,不再理他。
每次她一问到这里,这个男人总会用沉默来回答她。
乌夜苍将手中的东西放在桌上,“逛了一天,你休息吧。”
君初静感觉嗓子眼处压了一团火,憋得难受,看着他放下的东西,心中烦躁的厉害,抬手扫落。
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他买的小玩意和各色小吃在地上摔得一塌糊涂。
君初静看着这一幕,微微愣了下,扫了眼男人深邃的黑瞳,想说什么却又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抿唇起身,准备将地上的东西捡起来。
然而,乌夜苍却比她的动作更快,她刚刚站起来,他便弯下了身,将东西一一捡起。
君初静飞快收回了视线,转过身,只当看不见。
乌夜苍扫了眼她的背影,冷淡出声,“你休息吧。”
一出门,他就遇上了脸上拢着担忧的何叔。
“这是怎么了?”
“没事。”
“九公主在闹脾气?”何叔皱眉,他总是觉得他家小主子对这个骄纵的公主太好了,不过阶下囚而已,何必如此宠着她。
乌夜苍不说话,将手中的狼藉扔掉,然后回了房间。
何叔跟过去问,“小主子,今日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刚刚出去,她看见了二王爷。”
何叔闻言,顿时皱起眉头,“小主子,您不该带她出去的。”
乌夜苍微微敛眸,没有说话。
何叔叹了口气,劝道:“小主子,你不必对九公主这么好。”
乌夜苍静静的看着窗外,想着刚才看到的那一幕,皱眉,“何叔,你说世上有生得相似之人么?”
第392章:捞回来,一把吻住
何叔愣了下,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心里还想着君初静的事情,“小主子,您不能心慈,她现在不再是九公主,只是我们北疆的俘虏,您记住了么?”
乌夜苍看着何叔,没有说话,也没有答应。
何叔再次叹气,“小主子,荆州不宜久留,以免夜长梦多,我们赶紧回北疆吧。”
乌夜苍摇头,“何叔,这件事我自有主张,您放心。”
何叔看着深邃的双眸,最终点点头,“小主子心中有数就好,老奴不再劝了。”
没多久,听到隔壁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他略略皱眉,抬脚出门,就看见君初静小心翼翼的走出来,正准备朝楼梯走去。
突然看见他,君初静顿时吓了一跳,身子踉跄了下,却没有回去,反而朝楼梯跑去。
乌夜苍黑瞳微敛,身形一闪,拦在君初静面前,“你想做什么?”
君初静没有说话,双眸紧紧盯着推着轮椅走进包厢的那抹青衣。刚想大喊出声,男人的大手就朝她肩胛处伸了过来,君初静下意识挡住,还想点她的穴道么?
飞快转身,一下跃上木栏杆,一边喊一边向下跳,“二哥,是我……”
乌夜苍看着这一幕,眸光一紧,抬手将坐在栏杆上的君初静捞了回来,一把吻住,堵住她未说完的话。
所以,在苏青染和君轻离看来的时候,就看见二楼一对璧人正倚着栏杆亲热。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秋白尴尬开口,忙上前遮住了二人的眸光。
苏青染看得老脸一红,尴尬收回视线。
她原本以为古人都是十分保守的,今天这一幕真是颠覆了她的三观,原来他们这么开放,在公众场合下卿卿我我放得这么开!
君轻离看见她脸上的尴尬,忙扯开了话题,问她想吃什么。
一行人谁都没有发现背对着栏杆的女子就是君初静!
乌夜苍情急之下,吻住怀中的女子,成功打断了她的话,也避开了苏青染等人的视线。
看着那张圆嫩的小脸,黑瞳瞬间深邃无垠。
此时,君初静感觉到唇上传来的柔软,顿时震惊的睁大眼睛,就连要找君轻离的事情都忘了个一干二净,脑袋内一片空白。
上次在水中,他为了救她,为她渡过气,可是那毕竟是在水中,她没有太多的感觉。这次却不一样,双唇相贴的触感是那么细腻真实,最重要的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有那么多眼睛盯着,君初静小脸顿时烧得通红。
“真是不知羞耻,卿卿我我都不避人,脸都丢尽了。”
“是啊,那个女人的脸皮也太厚了,定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女儿,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狐狸精,这么会勾引男人。”
听着耳边的议论,乌夜苍一把将怀中的女人圈住,带着她回了房间。
“走了走了……”
“终于走了,实在是伤风败俗,不知廉耻……”
君初静从小到大一直是兴帝捧在手心的掌心明珠,从未有人敢如此冒犯她,更没有听到过这些不堪的议论,小脸当即红了个彻底,又羞又怒。
“你……”
“啪——”乌夜苍话还未说出口,君初静就甩手打了过去。
她这一巴掌,力道很足,将自己的身体甩得一阵趔趄,手心发红,指尖在不断颤抖。
长这么大,她从没有觉得这么羞辱过。
不过瞬间,乌夜苍的脸颊就高高肿起,上面是鲜红的巴掌印。
看着乌夜苍走过来,她以为这个男人生气了,冷冷出声,“你想做什么,杀了我么?”
话一开口,眼眶就酸了起来,泪水止不住的滚落。
羞辱与委屈一股脑的涌了出来,她忍不住攥紧了衣袖。
乌夜苍的脸颊火辣辣的,嘴里泛出血腥,他看着扶着桌子浑身发抖的女子,清冷出声,“对不起。”
君初静顿时愣了下,下意识抬眸,发现男人的脸高高肿着,才意识自己刚才的力道有多大。
狠狠抹去脸上的泪痕,冷冷出声,“你走,我不想看见你。”
乌夜苍没有动,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站在她的对面。
“你放心,我不会出去,也不会去找二哥,你大可以放心。”君初静一字一句开口,声音冷得厉害。她倔强的看着眼前的男人,越是不想让她瞧出她的懦弱,眼泪就越是不争气的流个不停。
乌夜苍从怀中取出帕子放在桌上,然后抬脚走开。
出了房门,静静驻足在栏杆处,垂眸看向刚才的那个包间。
从他的方向,能够看到苏青染的侧脸。
他突然发现,这一抹侧颜与他记忆中的样子更是有七分像!
不知站了多久,直接身后传来何叔的声音,他才转身过去。
然而,他这一转身,直接将他高高肿起的左脸暴露在了何叔眼底。
“小主子,你的脸怎么了,谁打的?”何叔顿时心疼的走上前。
“我没事。”
“怎么没事,都肿成了这样。”何叔小心翼翼的瞧了下,比自己被打还要难受。
乌夜苍没有说话,抬手指了指苏青染所在的方向。
何叔顺着他的视线去看,眸光落在苏青染的侧脸上,顿时愣住。许久,他才喃喃出声,“太像了,实在是太像了。”
包厢内。
君轻离贴心的为苏青染布菜,“你多吃点,太瘦了。”
“莫离,你别只顾着给我夹菜,你也多吃点。”苏青染打量了眼君轻离,他也很瘦好么?
君轻离看着苏青染给自己夹的菜,眼底尽是笑意,“好,我也吃。”
苏青染一阵狼吞虎咽,很快便一卷而空,满足的擦了擦嘴角。
在酒楼吃饭,以前都是跟着君轻寒吃过两次,但是每次都想着案子的事情,吃得这么随意适然还是头一次。
怎么又想到了那个男人,苏青染微微皱眉。
“青儿,别动。”君轻离抬手拈去她嘴角沾着的米粒。
苏青染有些不好意思,窘迫的笑了笑。
“走吧。”君轻离浅浅一笑,推动了轮椅。
出了包厢,苏青染感觉到有人看她,下意识抬眸,毫无预兆的对上了乌夜苍深邃的双眸。
第393章:我想让你扶着我
这一眼,乌夜苍狠狠缩了下墨瞳。
一旁的何叔更是身子一僵,不可置信的盯着苏青染。
直到苏青染朝他看来,他才匆匆收回了视线。
苏青染扫了眼乌夜苍,顿时认了出来,这就是刚才和女子卿卿我我的男人吧。
看着他肿起的脸,怎么瞧都像是女人打的。
她想,这男人应该是强亲,霸王硬上弓!
这种渣,没被打死,算他幸运。
苏青染很快收回了视线,看着身边的君轻离,“时辰不早了,我们回吧,免得你身体吃不消。”
君轻离匆匆扫了眼冷峻的乌夜苍,便将视线落在苏青染身上,“好,出来这么久,也该回去了。”
直到他们出了客栈,何叔才缓缓回过神来,“正面看倒是没有那么像,侧脸实在是太像了。”
当年他们王妃跟随王爷在外面办案,不小心被刺客用暗器伤了脸,数年来一直戴着面纱示人,别人可能不记得她的长相,但是他这个王府的忠奴却记得清楚。毕竟,王妃在出嫁前,也算是帝都少有的美人。
“也许,只是巧合。”乌夜苍喃喃。
“是啊,当年王妃怀的是个女婴。”何叔长叹一声,“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也许真有生得这么相似的人。”
……
入夜,凉风轻拂,带来初夏的气息。
乌夜苍提着食盒敲响君初静的房门,许久没有听见传来回应,皱了皱眉心,推门而入。
看到房间内空无一人,他的心陡然一沉,下意识抬眸,看见窗户紧闭,这才放了心。
将食盒放在桌上,抬脚朝里间走去。
来到榻前,看着里面的人影,他停下了脚步,“用膳吧。”
“你拿走,我不想吃。”许是哭过了,君初静的声音有些沙哑。
乌夜苍犹豫了下,抬手将床幔撩开,“吃点东西。”
“我不饿。”君初静坐在榻上,双手抱膝,将下巴垫在膝盖上,看上去十分楚楚可怜。
尤其那双杏眸,又红又肿,惹人心疼。
她将自己关在房间一下午,都在哭。
乌夜苍看着她,眸光颤了颤,缓缓走开,到外间取了食盒,放在榻前的桌子上,将里面的饭菜取出。端着清粥,送到君初静面前。
“我说了我不饿。”君初静不看他,声音里有些恼意。
乌夜苍依然没有生气,坐在榻前,舀了一勺清粥,送到了她的嘴边。
君初静心里烦躁,想抬手推开,却冷不丁的对上男人那双深邃的双眸,她的动作顿时滞了下。
乌夜苍的脸还高高肿着,上面的巴掌印似乎更加明显了,显然他并没有任何处理。
“我不吃。”君初静扫了一眼飞快收回了视线。
“绝食?”
“是,被人囚禁,没有自由,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死了。”君初静咬牙。
乌夜苍将粥碗放下,身影冷寂而颀长,“这一招,没什么用。”
君初静抬眸,怔怔看着他,“你劫走我的目的是什么?”
看着男人沉默,她顿时冷冷出声,“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你抓走我,是为了我父皇吧?”
乌夜苍黑瞳颤了颤,没有说话。
“三十年前,安平王收复北疆,从此之后,北疆就成为我东临的城池。这么多年来,父皇对北疆恩泽丰厚,北疆百姓安居乐业,你们还有什么不满足的,难不成你们现在过惯了安稳日子要兴兵造反么?”
“私人恩怨而已。”许久,乌夜苍才吐出一句话。
“私人恩怨……”君初静忍不住冷笑,“既然是私人恩怨,为何要牵扯到我?你两次救我,我以为你侠肝义胆,是男子汉大丈夫,却不想你只是利用弱小的小人罢了。”
乌夜苍看着那双红肿的杏眸,许久都没有说话。
君初静见此,收回视线,不愿再看他。
乌夜苍临走前扫了眼桌上的晚膳,沉声道:“记得吃。”
……
二王府。
苏青染一路陪着君轻离到了静莲院,才发现池塘里的荷花又开了,在碧叶的映衬下,娇艳欲滴。
君轻离下意识推着轮椅朝荷花池走去,嘴角带着点点笑意,“我坐着轮椅,你陪我赏荷也可以。”
“我后来都听秋白说了,以后我再也不摘你的荷花了。”幸好君轻离脾气好,不然遇到暴脾气的人,她那么做,非得被打死。
“没关系,你喜欢就好。”君轻离笑容温润,满是包容。
“坐了一路马上,你累了么,不如进去躺躺?”
君轻离摇头,“难得今日下午清凉,想多在外面待一会,赏赏荷。”
他知道,一旦回了房间,她就离开了。
“好。”苏青染安静的陪在君轻离身边。
“青儿,你……以前跟北疆的人接触过么?”君轻离犹豫问。
苏青染摇摇头,她才来到这个世界三个月,除了待在帝都外,就是荆州了。
至于原主,一直养在闺阁里,就更没有了。
“怎么了?”
君轻离摇摇头,“今天在酒楼,那两个人多看了你一眼,我便问一句。”
苏青染突然想起那个脸被打肿的男人,狐疑问,“那根北疆有什么关系?”
“他们是北疆人。”
“你怎么知道?”苏青染惊讶,那两个人跟他们没有任何区别,他怎么能看出来?
“感觉。”
接下来的几天内,苏青染每天都来静莲院坐一坐,或陪君轻离赏荷,或陪他品茶。
这一日,她刚进了院子,就见君轻离扶着轮椅站了起来,颤颤巍巍的样子十分吓人,她心中一紧,慌忙跑过去,“莫离,你想做什么?”
“白小姐说,我现在可以试着站起来,或者挪一挪双腿。”
“现在可以走了么?”苏青染一脸惊喜。
“不是走,她说我这两条腿废了这么多年,要让它们慢慢听使唤。”君轻离解释着。
虽然站得很吃力,但他仍在坚持着。
苏青染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眉心直跳,生怕他不小心摔在地上。
抿了抿嘴角,她对他伸出手。
君轻离愣了下,浅笑,“我自己可以。”
“我知道你可以,但是我想让你扶着我,可以么?”
第394章:君轻寒总算来信了
君轻离看着苏青染清亮的双眸,点头,“好。”
大手缓缓放在面前的小手上,然后握住,扶着她站立。
这么多年来,这是第一次有人过来扶住他,握住他的手。
她为了照顾他的自尊心,还故意将他扶着她说成她要扶他,君轻离心底泛出感动。
“站着吃力么?”苏青染关切。
君轻离摇头,“我可以。”
“好,你试试双腿能挪动么?”苏青染紧握着他的手,十分小心。
君轻离抿了抿嘴角,吃力的挪了下脚步,两条腿晃得厉害,看得苏青染一阵心惊胆战,“别急,慢慢来。”
在苏青染的鼓励下,君轻离终于向前挪动了一步,虽然不大,但是却足可以证明,他现在是可以控制自己这两条腿的。
“莫离,你可以的,那只脚再挪一下。”苏青染激动出声,双眸亮晶晶的,显然比君轻离还要兴奋。
“好。”扫了眼苏青染眼底的高兴,君轻离心中涌入一抹甜蜜,像是吃了一颗麦芽糖一般。
走了两步后,君轻离额头出了汗,看上去有些累,苏青染不敢再让他走路,忙推来了轮椅。
取出帕子,拭去他额头的密汗,关切道:“你感觉如何,累不累?”
“不累,谢谢你。”君轻离落在苏青染脸上的眸光格外柔软。
她对他这般好,让他情不自禁的朝她靠近。
但是他也知道,只有他的双腿好了,他才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站在她的身侧。
苏青染忙摆手,“莫离,你跟我还客气什么,今天走了两步,那明天就可以走三步四步,也许不出一月,你就可以在院子里走上一圈了。”
君轻离失笑,“白小姐说没有那么快的,你太心急了。”
“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恢复的很快。”
“我想在府中走走。”
苏青染点头,缓步陪在她身边。
二人刚出了静莲院,一只乳白色的信鸽便翩然而来,落在了苏青染肩头,她顿时愣了下。
“这是信鸽,许是慕容给你的信。”君轻离一抬手,信鸽便飞到了他的手中。
苏青染听到君轻寒来信,眼底的惊喜掩也掩不住,下意识朝信鸽看了过去。
君轻寒那死男人总算记得来信了!
看着她的兴奋,君轻离眸光轻颤,从信鸽的脚上取下纸条,递过去,“给你。”
苏青染抬手接过来,想打开,手却颤了下,心底涌出一抹期待,一抹欣喜,还有一抹难以言喻的迫不及待。
君轻寒会给她写什么呢?
是说案情还是问她的身体?
这一瞬间,苏青染的脑海中冒出了无数个答案。
嘴角梨涡灿烂,她小心翼翼的将纸条打开,看到上面的内容,眼底的笑意顿时凝固。
“怎么了?”君轻离关切。
“他失踪了。”苏青染心底一沉,手中的纸条陡然从指缝滑落。
……
客栈。
清晨,和煦的阳光透过窗子洒进房间,静谧落在青石地砖上。
乌夜苍提着食盒小心推门而进,来到榻前,发现君初静还没有睡醒,脸上带着泪痕,双眼红肿。
眸光颤了颤,他将食盒放下。
刚准备离开,就听见榻上传来一阵极轻的呓语,“父皇,静儿想你,静儿想回宫……”
乌夜苍脚步顿了下,转眸看过去。
此时,君初静黛眉紧紧皱在一起,似乎是在做恶梦一般,睡得很不安稳。
黑瞳微缩,抬脚离开。
刚走两步,身后就传来一声冷清的声音,“乌夜苍。”
君初静扫了眼放在桌上的食盒,冷冷出声,“我说了绝食,就绝不会吃东西,你拿走吧,以后不要再送过来。”
乌夜苍脚步一滞,然后转身来到榻前,看着她消瘦虚弱的样子,狠狠皱起了眉头。
他记得他将她从三王府劫出来的时候,她周身还有几分莹润,脸上也有些婴儿肥,现在已经瘦得不成样子,小脸瘦削,颧骨高高凸起。
他看着她的时候,君初静也静静看着他,只是那双一向活泼的眸子,现在没有半点生机。
乌夜苍眉头越蹙越深,最后松开抿着的嘴角,像是下了决定一般,冷涩开口,“你吃东西,养好身体,我放你离开。”
他以为她不过是个被娇惯坏了的公主,饿两顿就会服软,没想到她却是个倔脾气。
“你……你说什么?”君初静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放你走。”
“为什么?”
“你是无辜的。”乌夜苍敛眸。
君初静两天没有吃东西,虚弱的下不了榻,靠在榻上有气无力,“那你不能反悔。”
乌夜苍点头,端着清粥送到她面前,“吃吧。”
君初静颤着手接过来,身上没有半点力气。
看着虚弱的双手发颤的样子,乌夜苍将粥碗接过来,舀了一勺,喂给她。
君初静愣了下,缓缓将勺中的清粥吞入嘴中。
然而,她一垂眸,眼泪就从眼尾滚落,跌入寝衣中消失不见。
乌夜苍愣了下,取了帕子,给她擦了擦眼泪。
君初静倔强的将他的手推开,胡乱擦了下脸上的泪痕,红着眼睛从男人手中抢过粥碗,双手捧着,送到嘴边。
她太瘦了,小脸瘦的还没有碗大。
粥碗遮住了她高高的颧骨,也遮住了她眼尾落下的热泪。
君初静就这泪水,将清粥吃完。
抬眸看去,乌夜苍还在榻前站着,似乎在等着收拾粥碗。
君初静将碗递过去,一把扯过被子,将自己遮了个严实。
乌夜苍在榻前站了许久,直到被子里的女人不再颤动,他才冷淡出声,“中午下来用膳。”
君初静没有回应,但是乌夜苍知道,她会的。
两天后,君初静稍稍恢复了些气色,乌夜苍为她准备了两套衣服,一袋银子,送到她身边,“二王府离这里不远,你走吧。”
君初静接过行李,看着眼前冷峻的男人,谢字到了嘴边却吐不出来。
他虽然两次救她,但是也差点将她逼死了不是么?
从此之后,他们不会再见面,也互不相欠。
推开房门,君初静看着外面阳光灿烂,微微弯起了嘴角。
乌夜苍看着她的背影,眸光深邃而悠远,心中却陡然松了口气。
他最终还是放了她。
第395章:心里会这么不安
“小主子,行李收拾的差不多了,我们该走了。”何叔走来汇报。
“先不走,我要调查一个人。”乌夜苍薄唇轻启。
“小主子说的是那天见到的那个小公子?”
乌夜苍点头,自从那一日,那张脸便印在了他的脑海中,这几日一直困扰着他,他想弄个明白。
“我们若是留在这里,那九公主……”
“我已经放她走了。”乌夜苍声音冷淡。
何叔扫了眼身边的男人,愣了下,不可置信开口,“小主子,您……您怎么能将她放走,我们去帝都,待了一个月才有机会将她劫出来。如今九公主走了,我们……我们这么长时间所作的一切不都白费了么?”
“我和皇帝的恩怨与她无关,我不想伤及无辜。”
何叔痛心道:“小主子,你太过心软了,九公主无辜,当初王爷王妃和未出世的小郡主就不无辜么?”
乌夜苍狠狠缩了下黑瞳,没有说话。
何叔脸色沉重,“当年安平王在东临是什么样的人物?征北疆,洗血冤,万人敬仰。因为当年文贤太子一案,皇帝翻脸无情,抄家问斩,安平王府三百零六口,他们就不无辜么?”
当年,为了保住小主子一命,他将自己的儿子推了出去,李代桃僵。
这些年,他活着的意义就是扶持小主子,为安平王报仇,为自己那早死的儿子报仇!
“何叔,这些我都知道,您别说了。”乌夜苍缓缓闭上了眼睛,似乎不忍去回忆十五年前那血腥的一幕。
“不,老奴要说。您还记得么,当年王妃怀胎八月,那个时候,您每次下了学堂,都会先去主院,去看小郡主。您还特意为未出生的小郡主做了一块玉坠,说要等她出生后亲手为她戴上。若不是那件事,小郡主会平安降世,你们一家四口,应该幸福美满……”何叔说着声音哽咽起来,再也说不下去。
“若是利用她,那样和兴帝有何区别?”
“小主子……”
“你先下去吧,我想静静。”
看着他眼底的难受,何叔不敢多言,叹了口气,抬脚走开。
乌夜苍在窗前一站,就直接从下午站到了晚上,他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未动。
在他手中,是一块被摩挲的光滑的玉坠。一眼便能瞧出,这块玉,是婴孩佩戴的。
乌夜苍敛着墨瞳,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眼底是难掩的伤。
缓缓抬手,看着手中的玉坠,幽深的双眸内陡然迸出凛冽恨意。
……
君初静欢喜的赶到二王府的时候,被老管家告知,君轻离已经去了江州。
此时的二王府,只剩下了几个忠仆守着,虽然能够保证君初静的吃住问题,却没有人能够送她回帝都。
君初静没有太多失望,她打算在二王府待个两天就一个人回去,没想到还没有动身,君轻尘便赶来了。
“静儿,你怎么瘦了这么多,这些天你一直都住在二哥这里?”
君初静点点头,关于被劫一事,她不想说太多。
“你在帝都怎么跑到了荆州,你劫走的你,是不是云贵妃派的人,你没事吧?”君轻尘拉着君初静不放心的检查着。
“八哥别担心,我没事,你是怎么找到荆州的?”
“你八哥我聪明,一猜就猜中了。”其实是四哥告诉他,越是危险的地方便越安全,所以他才想到了荆州。
君初静闻言忍不住笑出了声,“那我们赶紧回帝都吧,别让父皇母后为我担心。”
提到这个,君轻尘忍不住叹气,戳了下君初静的脑门,“你还说呢,母后因为你失踪都大病了一场,还有父皇,每日食不下咽,一下老了许多。”
君初静闻言顿时红了眼眶,“是我不孝……”
“好了,别哭鼻子,这么大的人了,你没事就好。”君轻尘说着不放心的问了句,“静儿,你跟八哥老实说,这些天来,你真的没受过伤,没有被人……欺负过么?”
君初静闻言顿时想起了乌夜苍的冷峻的模样,咬了咬唇,摇头,“八哥,我都说了没有,你还不相信我么?”
“你还没说到底是谁劫走的你呢?”
“除了那个坏女人还能有谁?”不知为何,君初静没有暴露乌夜苍的想法。
“那个女人果然是个蛇蝎,就没安什么好心思,我们回宫,将这件事告诉父皇。”
“是二哥救了我。”君初静这么说不仅彻底抹去了乌夜劫走她这件事,还能让兴帝对君轻离多些好感。
“我会向父皇提及二哥的。”君轻尘知道君初静说了谎,隐瞒了什么,但是他没有去揭穿,笑着附和她。
君轻尘刚将君初静送回宫,消息便传到了兴帝耳中,兴帝当时正在上早朝,直接退了朝,匆匆赶到了静华宫。
当他听说劫持君初静一事是云贵妃所为,当即勃然大怒,将云贵妃贬为云妃,幽禁一月。
若是说这件事真是云妃所为,那她是罪有应得,可是劫持君初静一事,她半点都不知情,如今糊里糊涂的被降了妃位,她直接气得病倒了三日。
一晃十日,苏青染和君轻离已经到了泸州,临近江州。
自从接到君轻寒失踪的书信,苏青染便一直忧心忡忡,在二王府养出来的几斤肉全都掉了下去。
夜宿客栈,君轻离看着她仅吃了两口饭便回了房间,微微皱眉。
当初她一听到消息,就再也坐不住,一个人就要去江州。
这样的她,他怎么能放心的下,即便白玲再三阻拦,他还是陪她一起过来了。
缓缓推动轮椅,去了后院。
立在房间内,苏青染推开窗,漆黑的天幕中挂着一轮新月,没有半分月光。
不知为何,自从得知君轻寒失踪后,她的心就一直发慌,她还从未这么担心过一个男人。
她想,她不想他出事,是因为他们是一条船上的人,她想要回现代,全要靠他,所以她才会不顾一切的去江州寻他。
嗯,就是这样。
可是,为什么心里会这么不安,这么焦灼难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