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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隐为者     你好,1983txt下载     你好,1983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九十九章 有人要搞事情(为六百月票加更)

    几天之后,刘青山一行人,终于踏上北归的列车。

    来时心中忐忑,回去的时候,尘埃落定,不论收获如何,也都放松心情。

    这次广交会,收获最大的,无疑是碧水县,销售额竟然超过百万美金,在整个松江地区,都名列第一,甚至把市里都给超了。

    这个金额,在本省也就仅次于春城等几个大城市,想不吸引眼球都不行。

    郑红旗和周局长就不用说了,脸上容光焕发,亢奋得连觉都睡不着。

    还有地区的冯领导,也觉得脸上有光。

    在一片赞扬声中,也有不和谐的声音,嫉妒这种东西,在什么时代,都是不可避免的。

    其它县区的同行嫉妒,顶多也就嘴上说两句风凉话,无伤大雅。

    可是省里的一位副领队,所发表的言论,就不得不重视。

    这位姓魏的副领队,在闲聊中提出来一个很尖锐的问题:

    “碧水县夹皮沟,作为一个乡镇企业,创造了六十多万美金的巨额财富,这种情况的存在,真的合理吗?”

    这种问题,在后世的话,那听起来根本就是一个笑话。

    但是在当时的情况下,却是一个重大的政治问题。

    因为当时,有许多政策还不明确,一些方向性和路线上的东西,尚在讨论之中,还没有定论。

    这位魏领导显然是做过一番功课的,连夹皮沟合作社的老底儿都给挖出来,他还指出:

    “那位碧水县代表团里的刘青山同志,在合作社中,占据的股份最大,到时候所获得的分红,肯定也会最多,一个人手里掌握的钱这么多,这算不算是搞资本主义?”

    这种路线问题,搞得冯领导都有点慌神了,悄悄找到刘青山的座位,看到这个年轻人,还拿着钢笔,在课本上写写画画呢。

    冯守信这才想起来:眼前这张尚显稚嫩的面庞的主人,身份还是一名高中生。

    斟酌一下,冯守信这才说道:“青山,眼下好像有些不利于你的言论。”

    “是因为钱吗?”

    刘青山插上钢笔帽,轻轻揉揉太阳穴,然后反问道。

    冯守信点点头:“青山,你是不是……”

    刘青山也笑着点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是有人要搞事情啊,刘青山多少也能猜到一些,搞不好跟何家康有些关系。

    何家康那货倒是不足为虑,不过他身后靠着的那棵大树,看到何家康这根攀附在树上的藤条受欺负,终于忍不住想要发声。

    那句老话怎么说的了: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不过刘青山并不担心,他也不是一点根脚没有的,新长征突击手,就是一个能起到很好保护作用的光环。

    而夹皮沟,包括夹皮沟合作社,也不是泥涅的,想一瓢水就能浇成一滩烂泥,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人民报纸上树立起的典型,不是谁都能随便毁掉的,上层有不少人都盯着呢。

    于是他笑笑:“冯叔叔,这个不用担心,上面也不止一次提到过,要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带动更多的人走上富裕道路,我们夹皮沟,其实就是这样做的。”

    这个著名的论调,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到了后来,就只剩下前半句。

    刘青山觉得,他要做的,就是用自己的实际行动,保持这句话的完整性。

    “你有信心就好,不过也要提防别人使绊子,低头干活,不忘抬头看路。”

    冯守信又提点了一句,到他这个位置,已经看清许多事,这些经验,都很宝贵。

    他能在这个场合,跟刘青山说出这种话,那是真的看好这个青年,想要扶持一把。

    而且这件事本身,也是互利互惠的,他知道,还是在羊城的时候,他的那篇文章,就被刘青山用传真给发了过去。

    当然,作为一名成熟的官员,冯守信也强烈要求:署名的时候,两个人共同署名。

    列车上的第二天,大伙都开始有意无意的,和碧水县的人保持距离。

    周局长找人打扑克,都没人陪他玩了。

    “嫉妒,这些家伙根本就是嫉妒!”

    这个情况气得老周直骂,可还是无济于事。

    但是很快,他就和郑红旗一起,被上面找去谈话。

    好在这两位立场坚定,并没有顺着上面的意思,昧着良心往刘青山以及夹皮沟合作社身上泼脏水。

    结果自然是引起了那位魏副领队的不满,一通大帽子扣下来,搞得两个人郁闷不已。

    这是跟着吃瓜落了,搞不好,上升的通道都会受到影响。

    一时间,火车上竟然有点暗潮涌动,也不知道是哪个县的领导,竟然提出申请:

    他们县这次出口创汇只有几万美金,而县里正有一个大项目要启动,急需外汇,所以希望省里能给协调一下,把夹皮沟那部分,划归给他们县。

    毕竟夹皮沟一个小小的乡镇企业,拿那么多外汇有什么用,典型的占着茅坑不拉屎嘛。

    “老吕,你们县还要不要点脸,自己没本事赚外汇,就想打劫是吧!”

    周局长气得找到对方,大吵一架。

    对方那位吕局长,也真是不要脸,嘴里还念念有词:“我们这是劫富济贫好不好,兄弟县市,不应该互相帮助吗?”

    结果周局长还被领导找去,狠狠批了一通,说什么没有大局观之类的屁话,气得他差点从火车窗户跳出去。

    “青山,你们夹皮沟那笔外汇,估计是要保不住啦。”

    冯守信再次找到刘青山,他已经被魏副领队找去正式谈话,要借用这笔外汇。

    刘青山撇撇嘴:“这是不是就像刘备借荆州,借完就不准备还了?”

    冯守信没有作声,看样子是默认了。

    “这算不算强盗行径呢,把我们当成肥羊了?”

    刘青山的嘴角,还带着一丝嘲弄。

    “青山,这时候你还有心思开玩笑,看看能不能发动一下关系,你在首都参加新长征突击手表彰大会的时候,应该接触过一些首长吧?”

    冯守信知道,这种事,县里和市里,只能靠边站,需要更高层次的博弈。

    这时候,郑红旗也急匆匆地从车厢过道走了过来,看到冯守信,欲言又止。

    不过事情紧急,他稍一犹豫,就张口说道:

    “青山,刚才省里找我谈话,告知你,你们夹皮沟那六十万美金,将会转借给别人,快点想想办法。”

    刘青山笑着摊摊手:“郑大哥,现在我们是在火车上,难道我要跳下去搬救兵嘛?”

    “再开玩笑的话,你们那笔钱,真就长翅膀飞啦!”

    郑红旗急得直跺脚,这年头,债务关系太过混乱,以至于到了九十年代,三角债问题,不知道害惨了多少企业。

    要是夹皮沟刚刚发展,就陷入到这个泥潭,那前途就毁了。

    这时候,火车慢慢停了下来,停靠在一处车站,站台上,立刻就出现一伙挎着小筐的商贩,开始兜售食品和水果之类的。

    火车上的乘客,也有不少人从车窗伸出脑袋,买点吃的喝的。

    刘青山拍拍肚皮:“哦,好像还真有点饿了。”

    说完,就直接从车窗钻了出去,爬车窗什么的,在这个时代,最正常不过,乘警看到了都不管。

    “你!”

    郑红旗这个气啊:兄弟,咱们能不能长点心,好几十万美金都要飞了,你还有胃口吃东西?

    等了好几分钟,列车都缓缓启动了,刘青山这才从车厢钻回来,怀里抱着一个报纸包裹的大包:

    “来,尝尝,金丝小枣!”

    郑红旗赌气地扭过脸,气哼哼地说了一句:“这时候你应该吃云南白药才对!”

    冯守信的目光,则落到那份报纸上,然后眼神就再也挪不开。

    他猛的出手,抽出报纸,那些金丝小枣全都散落到旅行桌上,还有一些则掉到车厢里。

    那是一份人民报纸,还散发着油墨的气息,薄薄的纸张,冯守信用双手展开,手臂竟然微微颤抖。

    郑红旗也发现了异常,伸头过去,一起观看。

    报纸上面,印着一篇文章:《论招商引资工作中的误区》。

    署名为“冯守信刘青山”。

    咝,郑红旗抽了一口冷气,随即满脸狂喜,嘴里哈哈哈的,大笑起来,笑得周围的乘客,都愣眉愣眼瞧着他。

    “咳咳,郑大哥,你主意点形象。”

    刘青山嘴里轻咳两声,笑眯眯地望着郑红旗。

    这报纸可费了劲,站台没有卖报的,最后他冲进人家的办公室,扔下一块钱,才抢了报纸出来。

    在他看来,郑红旗的涵养功夫还不到家,你看看人家冯领导。

    这一看不要紧,吓了刘青山一跳,只见冯守信使劲瞪着眼睛,脸上全是豆大的汗珠子,噼里啪啦,就跟下雨似的往下掉呢。

    刘青山连忙拉开自己的旅行包,找出来一个小药瓶,从里面倒出来黑褐色的药丸,就往冯守信嘴里塞。

    这是哑巴爷爷配制,专门用来急救的,瞧着冯守信那架势,就跟犯了心脏病似的,还是吃药比较保险。

    药味很冲,入口之后,一股辛辣的气息,刺激得冯守信一个哆嗦,把嘴里的小药丸吐出来:“我没事儿!”

    他就是太过喜悦和兴奋,以至于心神失守。

    想不到啊,文章真的在人民报纸上发表了,而且还这么快,幸福来得太过突然,他有点准备不足。

    等到安稳之后,几个人这才怀着激动的心情,开始读报,这篇文章剖析了招商工作中一些急功近利的做法,提出了要保护资源保护环境的发展理念。

    后面还接了一篇社论,是林子洲写的,肯定了前文的观点,并且号召各级政府擦亮眼睛,不要被眼前利益蒙蔽。

    读完之后,郑红旗长出一口气:“妥了,青山,有这份报纸保驾护航,没人敢动你的钱袋子。”

    “我去把报纸给魏领队瞧瞧。”

    冯守信拿着报纸站起身,他瞥了刘青山一眼,心中竟然涌起一股敬佩:

    难怪人家这么稳当,原来早就知道文章会在今天见报,这年轻人,厉害!

    一边走,冯守信嘴里还一边嘟囔:“我们有些领导干部,还是要加强学习啊……”

第三百零一章 松江青稻

    看着老四老五美滋滋地在那喝着健力宝,刘青山则盛了一碗大米汤,同样美滋滋地喝了起来。

    今年的新米下来,不用交任务粮,所以老支书和张队长一研究,每家每户先发四麻袋。

    一麻袋将近二百斤,基本上是每户八百斤,也就是一亩地的产量,合作社还承担得起。

    这八百斤多不多呢?

    在当下来说,那是一点也不多。

    因为大伙的饭量都出奇的大,十岁左右的小娃子,就像二牤子那样的,一顿都能吃两碗大米饭。

    刘青山家里,分得也额外多,主要是在他们家吃饭的人口比较多,所以直接批了两千斤,足足十大麻袋。

    现在也没有电饭锅啥的,煮大米饭全都是捞饭。

    锅里先烧上水,水开了把大米下里面,先煮两个开儿,然后用大笊篱把米捞到盆子里,在上锅蒸熟。

    这种做法的副产品就是剩了一大盆饭米汤,乳白色的,黏糊糊的,喝起来最有营养。

    要是再放点白糖的话,甜丝丝的,喝米汤都能喝饱喽。

    刘青山现在就捧着大碗,呲溜呲溜地喝着米汤,嘴里还不时夸奖两句:“这米汤好,米香真浓。”

    在他的记忆中,还真没喝过这么香的大米汤呢,不知道是错觉,还是这大米确实好。

    可能还是米的质量好吧,一来没用农药化肥之类的,上的都是农家肥和塘泥。

    二来,他们这边的土质和水质都非常优质,生长的水稻,当然也是顶级的。

    就这米,要是放到几十年后,打出纯天然绿色稻米的招牌,估计十块钱一斤,都有人会抢着要。

    等到吃饭的时候,刘青山盛了一碗大米饭,只见饭粒的颜色并不是雪白的,而是泛着淡淡的青色。

    因为都是自己村里人吃的,所以米粒儿没有抛光,并没有显出晶莹剔透的状态,而是有点乌突突,卖相一般般。

    不过盛到碗里,摆在身前,就有一股浓郁的米香,随着热气升腾起来,一个劲往鼻子里钻。

    “大米饭真香!”

    身边的小老四忍不住赞了一句。

    刘青山也夹了一筷头子,塞进嘴里细细品尝,确实好吃,米粒劲道,还有点点弹牙的感觉。

    最主要的是,真能吃出来那种天然的米香,就算不吃菜,干扒拉米饭,也能干上两碗。

    “咱们这米好啊,回头跟二彪子说说,可不能随随便便就卖喽。”

    刘青山嘴里叨咕一声。

    按照二彪子说的产量,剩余的大米还得有上百吨呢,得好好找找销路。

    等吃过晚饭,刘青山就溜达到队部,给春城那边打了个电话。

    辗转两次,这才找到刚子,听筒里顿时传来刚子兴奋的声音:

    “青山,好消息,君子兰又涨啦,这次是大涨!”

    刘青山连忙把听筒挪得离耳朵远点:“慢慢说,嚷那么大声干啥,刚子,你这样不行,得学会淡定,知道不?”

    “一棵小花苗都涨到两百块,青山你叫我淡定,我淡定个蛋啊!”

    对于这种处于极度亢奋中的家伙,刘青山也没办法,只好随口说了一句:

    “那就割了吧,就像俺们村里猪场的那些肥猪,整天除了吃就是睡,啥心思都没有,这种日子也不错。”

    咳咳,电话那边传来几声女人的轻咳,看样子小美也在旁边,并且提出抗议。

    刘青山也就不再玩笑:“我看报纸了,君子兰被定为春城的市花,也就是说,原来的限价令,已经彻底取消,君子兰的价格,当然要涨一波。”

    刚子也终于安稳不少,估计在那边被小美给掐了几把,咝咝直抽冷气:

    “青山,市里还号召发展窗台经济,要求每家每户,都要养三到五盆君子兰,还有那些工厂企业,也全都涌进君子兰这个市场,现在简直是供不应求。”

    “青山,你牛,我刚子现在不服别人,就服你!哎呦,小美你别闹,除了青山,我也服你,总行了吧?”

    刘青山的嘴角也浮起一丝笑意,估计是小美在那头又动手动脚了吧。

    出现这种局面,早就在刘青山的预料之中,所以他并没有表现得多么兴奋,而是询问道:“侯三他们那边怎么样?”

    刚子哈哈大笑:“也都着急呢,想要出售花苗,可是没你的命令,大伙又不敢动,侯三都急成屁猴啦,青山,咱们那些花苗,赶紧出手吧?”

    “不急,等我去了再说,告诉侯三他们,实在不行的话,就再叫大龙哥他们找点人手,从前的战友啥的,划拉十个八个的,一定要注意确保花棚的安全,钱不是问题!”

    刘青山知道,一棵君子兰花苗,那是能涨到五百块的,这才哪到哪啊。

    “青山,不会再掉价吧?”

    刚子还有点不放心。

    “没事,我自有安排,你告诉大伙,越是这种时候,越要镇定,保持一颗平常心,该吃吃,该睡睡。”

    刘青山又叮嘱几句,这才挂掉电话,他刚回家,准备在家里歇几天。

    而且现在只是君子兰疯狂的序幕,还没有到达真正的高~潮,没必要慌。

    与此同时,春城的刚子也放下电话,嘴里嘟囔着:“淡定,一定要淡定……”

    然后,他蹬上一辆自行车,直奔二道河子那边的花棚。

    这里,张龙他们也严阵以待,花棚周围,已经拉上一圈铁丝网,水银灯照如白昼。

    刚子骑车刚要往院子里拐,院子里就传来几声狗叫,然后就是一声冷喝:

    “谁,让远点,枪子儿不长眼睛!”

    “我,刚子呀,别开枪,别开枪!”

    刚子连忙吆喝一声,他知道,张龙他们手里真有枪。

    很快,胡伟和李铁的身影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两个人身上都背着猎枪,身后还跟着两只大狼狗。

    把铁丝网的活动门打开,刚子推着自行车进去:“嚯,咱们这都赶上军事禁区啦。”

    进到屋里,侯三和张龙也都没睡呢,主要是根本睡不着啊。

    守着这么一座金山,谁能睡得着?

    张龙还好些,心理素质比较强大;侯三就不行了,整个人都处于兴奋焦虑之中,熬得眼窝都陷进去,更像猴子啦。

    “青山来电话了!”

    刚子喝了一口水,然后就把刘青山在电话里说的,跟大伙讲了一遍。

    沉默一阵,张龙用他那只手,拍拍侯三的肩膀:“这下你可以安心睡觉了吧?”

    结果坐在炕上的侯三,应声而倒,这货已经睡着了。

    想想侯三已经连续好几天都没合眼,张龙也理解,直接给他盖上被子,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

    至于寻找人手的事,也不是什么难事,不用说别处,就是春城周边,他们就有好几个战友,这多半年来,也联系过几次。

    这些人,都是可以召之即来,而且来之能战。

    ……

    第二天早上,刘青山早早进山,肩膀还扛着一面袋子大米。

    半个多月没看到师父了,他还真是很想念山里这种纯粹的生活。

    虽然在羊城这些天,早晨也起来晨练,但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等他进了林子,嗅到那熟悉的气息,心里忽然开朗:在外面所缺少的,或许就是这份亲近吧?

    还没看到师父,刘青山就看到大熊急火火地奔过来,围着自己一通乱嗅。

    那模样就跟小孩子看到出门的大人回来,惦记着能不能带回来好吃的一样。

    “那,这是你的!”

    刘青山从兜里抓出来一把糖,还有两罐健力宝,对这个另类师弟,算是够意思了。

    哑巴爷爷也笑呵呵地迎出来,刘青山给师父带回来的是两瓶茅台酒。

    早饭就在木刻楞这边,陪着师父吃的,煮得大米粥,贴饼子,再加上几样咸菜,简单而温馨。

    从山上回来,刘青山在村里先转了一圈,最后转到了场院。

    老远就看到好几堆金灿灿的稻谷,旁边还有机器轰鸣,二彪子正领着一伙人,在这给水稻脱壳呢。

    看到刘青山,他就扯嗓子喊:“三凤,刚才县里粮库来了一位许主任,说是要收购咱们的稻米,嘻嘻,一斤水稻换一斤白面,咱们这次赚大了!”

    因为噪音太大,不大声喊话,根本就听不见。

    水稻亩产八百斤,小麦现在的亩产,现在却只有四百斤左右,这样看来,确实是占了大便宜。

    同等面积的水田,就比旱田种植小麦,收入翻了一番,也难怪二彪子这么兴奋。

    可是刘青山却不这么看,当地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之后,种植的小麦可不少。

    现在农村的家家户户,已经不像原来,过年才能吃到白面。

    起码一周吃上一顿面食,还是没问题的。

    而大米呢,因为当地不出产,所以还没有进入普通百姓的餐桌。

    物以稀为贵,大米的价格,应该远远高出小麦才对。

    更何况,他们夹皮沟出产的稻米,那质量是杠杠滴,价格不高点的话,都对不起这么好的大米。

    刘青山抓了一把刚脱壳的稻米,乐呵呵地说:“二彪子,你说咱们的大米,是不是也得取个名字?”

    “那就叫夹皮沟一号咋样?”

    二彪子显然是考虑过这个问题的,立即脱口而出。

    刘青山不由得眨眨眼睛:“这个名字,乡土气息是不是太浓郁了一些?”

    嘿嘿,也是啊,二彪子抓抓后脑勺:“咱们主要是用松江水灌溉,那就叫松江一号吧。”

    反正他在龙江省那边学习的时候,听到干爹他们命名的时候,都是几号几号这样的。

    这水稻是他们第一次种植出来的,那当然就是一号了。

    刘青山瞧着手里泛着青色的稻米:“不如叫松江青稻吧,突出咱们这种稻米的特点!”

    “松江青稻,好,还是三凤你取的这个名字好。”

    二彪子也表示同意,一听这个名字,就比他那个什么一号的,上了好几个档次。

    这时候,从队部那边,传来一声吆喝,语气带着很大的不满:

    “喂,我说你们夹皮沟怎么回事,这水稻到底还卖不卖给我们粮库,给个痛快话,我可没时间在这陪你们过家家!”

第三百章 你猜猜,亩产是多少?

    刘青山一行人,载誉而归,回到碧水县的时候,时间已经是十月下旬了。

    这一次,刘青山又享受了一把少先队员献花的待遇,看着小脸上一本正经,向他敬着队礼的两名少先队员,他心里忍不住嘀咕着:

    这要是换成老四和老五就更好喽。

    自从冯守信拿着报纸,四处找人“学习”之后,一切就变得风平浪静。

    不过这件事也给刘青山提了个醒,要是说起纯粹的商场博弈,他谁都不怕,可是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纯粹的事?

    他眼下不过就是一个小山村走出来的学生,没有盘根错节的关系网,更没有人在背后撑腰。

    目前这些人脉,还是这一年来,小心翼翼编织起来的,殊为不易。

    他能够依仗的,就是夹皮沟的父老乡亲,还有自己的家人和朋友。

    所以,他需要往自己头上,戴上足够强大的安全帽,不求别的,只要能保证公平竞争的机会,他就知足,就不畏惧任何对手。

    中午参加完县里的庆功宴,结束的时候都快到晚上了,刘青山就取回自己的吉普车,车里拉着一大堆东西,心急火燎地往家赶。

    这一趟出去,又是将近半个月的时间,他还真想家了。

    车窗外的树木,大多已经变得光秃秃的;田地里的庄稼,也大都收割完毕。

    偶尔闪过一片翠绿的麦茬,有牛羊和雪白的大鹅,在吃着麦苗。

    这里种不了冬小麦,这些麦苗,都是自然脱落的麦粒生发出来的,过不了冬。

    还有一些辛勤的村民,在田里忙着整地,秋整地是很有必要的,可以更好地养地。

    有些懒惰的农民,就等着开春一起翻地,结果同样的田地,产量肯定要低一些。

    吉普车开进夹皮沟,立刻有眼尖的人吼起来:“青山回来啦,是青山回来啦!”

    很快就有人不断地涌过来,脸上乐呵呵的,跟刘青山打着招呼。

    张杆子道出了大伙的心里话:“青山啊,你可算是回来了,你出去这么多天,大伙这心里都不安稳,就像没了主心骨似的!”

    就连老支书,都吧嗒着小烟袋锅,笑着点头:青山这孩子是夹皮沟的希望,他喜欢还来不及呢·,哪里会吃醋?

    正好村小也放学,看到吉普车,小老四立刻欢呼一声,和山杏飞跑过来。

    刘青山连忙张开双臂,迎接这俩小家伙的投怀送抱。

    “哥,人家都想你啦!”

    小老四用小手拍着胸口的位置,表示这里想了。

    可是刘青山瞧着,她拍的位置怎么像是肚子呢?

    于是他乐呵呵地拿出来一包糖,叫小老四分给那些娃子。

    “哥,你都有点瘦了。”

    山杏的小手,轻轻抚摸着刘青山的脸庞。

    “呵呵,咱家山杏胖了,小脸上都肉嘟嘟的。”

    刘青山捏捏小丫头的脸蛋,或许是母亲的回归,解开山杏的心结,小丫头真的长肉了。

    山杏被他给捏的有点不好意思,脸蛋都红了,挣扎着从刘青山怀里下来,不过还是扯着他的手,舍不得撒开。

    刘青山也很享受这种感觉,在外面奔波,即便再辛苦,可是看到家里亲人的笑脸,那些苦累什么的,便全都烟消云散。

    “三凤,刚子哥还有大龙哥他们,来了好几个电话,好像有什么急事。”大头先把这个消息告诉给刘青山。

    这年头的通讯,实在不方便。

    刘青山稍稍转念,就猜到是什么事,便伸手拍拍大头的肩膀:“我知道了,大头,大棚里的木耳,又采了一茬没?”

    一听这个,大头脸上立刻露出憨笑:“比第一茬还多呢,王教授说,第三茬才是大丰收!”

    “二彪子呢,咋没看到影儿?”

    刘青山询问起另外一个小伙伴。

    “前几天把水稻都收回来,现在晒好了,正脱壳呢。”大头乐呵呵地说着。

    旁边的小娃子们,嘴里一边含着糖,一边叫唤:“吃大米饭喽,吃大米饭喽!”

    今年小麦丰收,家家户户分了不少面粉,白面是不缺了。

    而大米饭,不是瞎说,村里这些娃子,有一大半,还都不知道大米饭是啥样的呢。

    他们这边原来不种水稻,这时候物资运输交流的又少,就算是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

    农村人又不吃供应粮,连那二两大米都领不到,上哪吃大米饭去?

    难怪娃子们都这么高兴呢,跟过节似的。

    说话间,二彪子也急火火地跑过来,他的衣服上帽子上都是稻糠,弄得灰突突的,跑起来都带着一股烟儿。

    “三凤,咱们今年的水稻大丰收啊,你猜猜,亩产是多少?”

    二彪子兴奋地叫嚷着,张开双臂,想要跟刘青山来个拥抱,结果被大头给拽住:你那一身灰呢。

    “过八百斤了?”刘青山反问一句。

    “哈哈,八百零八十斤,差点过千!”

    二彪子那叫一个兴奋啊,就算是他干爹的龙江省那边,现在的亩产也没超千呢,只有试验田里,或许能达到。

    虽然几十年后,水稻亩产过千,再稀松平常不过,但是现在嘛,能达到这个产量,那就很高了。

    这里面,二彪子功不可没;另外,就是他们这边的土质和水质优良,也是高产的保障。

    至于村里的情况,一切正常,收拾完秋儿之后,除了两个采山的劳动组天天上山之外,张队长还组织了几支植树队,天天扛着锹镐栽树。

    种树就是种钱,这话是刘青山说的,大伙都信:摇钱树摇钱树的,不都这么说嘛。

    跟大伙聊了一阵,刘青山撒了一圈烟,三盒烟就没了,张杆子这货最没出息,嘴里叼着一根,两个耳朵还各夹着一根。

    说是这种红塔山,他还第一次抽呢。

    刘青山又叫大头他们,从车里搬下来几个纸箱子,这是带给大伙的礼物。

    他还不忘叮嘱一声:“这里面有腐乳也有臭豆腐,自个根据口味选一小坛儿。”

    “臭豆腐啊,俺最得意这个啦!”

    张杆子立马窜过来,乐呵呵地抱走一坛臭豆腐。

    旁边的张大帅就打趣他:“杆子,你天天在猪场,还没闻够臭味儿咋滴?”

    这下可打开了话匣子,大张罗也嬉皮笑脸地开始埋汰张杆子:

    “杆子你吃啥臭豆腐呀,猪场里的那些猪粪你随便吃,准保比臭豆腐还有味儿!”

    张杆子也不是好惹的:“大张罗,信不信俺晚上就挑两桶猪粪,都泼你们家大门口!”

    这个威力一点不比炸弹差,吓得大张罗也赶紧抱起一坛子臭豆腐,一溜烟往家跑。

    “你还舔脸说别人呢,你吃得比谁都香!”

    张杆子又笑骂一句。

    大伙一阵哄笑,都领了自家那份儿。

    正好二牤子端着上尖儿一碗大米饭跑出来,直接叫自己的老娘往大米饭上面放了一块腐乳,也不用菜,咵嗤咵嗤,吃得那叫一个香啊。

    “大米饭真好吃,腐乳也真好吃!”这货还咧嘴乐呢,脸蛋子上都沾上了腐**的红色。

    刘青山帮他擦擦脸:“以后等大米饭吃腻了,就该想贴饼子喽。”

    “大米饭还能吃够,青山哥,俺可不信。”

    二牤子平时最相信青山哥的话,唯独这话,他一百个不信。

    刘青山笑着揉揉他的脑瓜,然后就叫上老四老五,开车回家。

    看到自家熟悉的小院儿,刘青山在外面折腾的有点浮躁的心情,一下子就安稳了,满身的疲惫,也彻底消散。

    “三凤回来啦!”刘士奎乐呵呵地看着孙子。

    “爷,这是哥给你买的茅台酒!”

    小老四抱着两瓶茅台,跟爷爷显摆。

    “茅台啊,好酒,我先来一瓶。”王教授乐呵呵地先抢过去一瓶。

    刘青山也笑道:“王爷爷,您那份在车里呢。”

    这时候,母亲和大姐他们也都出来,七手八脚地往屋里搬东西。

    林芝脸上满是笑意,嘴里却唠叨着:“这孩子,又买这么多东西,这得花多少钱?”

    “娘,这东西,都是人家送的,还有县里奖励的。”刘青山知道母亲过日子仔细,就算有钱,也不会大手大脚地乱花,便连忙安慰。

    刘金凤也在旁边夸奖:“娘,还是咱家三凤有本事!”

    一家人欢欢喜喜进了屋,刘青山就开始分派东西:基本上是每人一套衣服鞋子,老四老五都捞到了两套。

    “哥,这是啥玩意,是汽水吗?”小老四拿着个瓶子,在手里可劲晃。

    刘青山笑道:“是米国那边的饮料,叫可乐,给你们尝尝的,别,先别打开!”

    可是小老四手快,早就用瓶起子一撬,然后呼的一下,泡沫猛的溅了出来。

    这东西一路颠簸,小老四又摇了半天,那不变成喷泉才怪呢。

    小老四被吓了一跳,看着一瓶“汽水”眨眼间就变成半瓶,立刻急了,这么好的东西,可不能糟蹋。

    于是她连忙把小嘴凑上去,堵住瓶嘴。

    结果里面的气泡劲儿大,小老四使劲鼓着腮帮,却还是抵挡不住,可乐直接从她的两个小鼻子眼里涌出来。

    小老四眼泪都出来啦,小嘴里还带着哭腔说呢:“这啥汽水啊,全是气儿,没尝到啥味儿,都喷气儿啦!”

    刘金凤连忙拿来手巾,帮她擦抹,结果越擦越黏,还是领到洗脸盆子那,彻底洗洗吧。

    大伙看着老四的小模样,都强忍着,才没笑出来,奶奶还小声嘀咕一句:

    “还真别说,人家这名字取得恰当,确实挺可乐的。”

    等她收拾完了,刘青山这才给她和山杏开了一罐健力宝,小老四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这才眉开眼笑:

    “哥,还是咱们国产的好喝!”

第三百零二章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三更求月票)

    许茂文是碧水县粮库的一位副主任,这年头,像粮库这种能够掌握物资的单位,那都是炙手可热。

    而且许茂文眼下还不到四十岁,还存在一定的上升空间。

    所以当他听到,夹皮沟这里有几百吨水稻的时候,就动了心思。

    如今东北这地方,稻米是稀缺物资,吃商品粮的,每人每月二两大米。

    一大家子,攒一个月,还不一定能够吃一顿大米饭的呢。

    要是有了这几百吨的水稻,那就不一样了,分派到下面各个粮店,还不把那些领粮的职工给乐死?

    而这种口碑,就是许主任最为需要的。

    到时候再好好运作一下,级别高一些的干部,就多领一些大米,只要把这件事办得漂漂亮亮的,没准他就能更进一步。

    毕竟,老主任年纪大了,也快到了退休的年纪。

    正是抱着这个想法,许茂文这位粮库主任,才会出现在夹皮沟这个小村子,他自我感觉,已经给足了面子。

    被请到简陋的队部,老支书和张队长以及老板叔,一起陪着唠嗑,许茂文多少也知道一些,这个小山村不简单,曾经上过报纸,所以还算客气。

    不过说起收购大米的事,老支书和张队长却表示,他们没法做主。

    许茂文心里就有点来气了:你们村里的老三位都在这,还有啥事定不下来?

    于是他就有些不耐烦:“现在国家有规定,不允许私自倒卖粮食,那是犯法的,你们这些大米,不卖给我们粮库,还能往哪卖?”

    粮食价格,要到来年才陆续开放,现在农民卖粮,确实只有粮库这一条通道。

    张队长脾气不好,就哼哼两声:“卖不了的话,那俺们就自个留着吃。”

    许茂文一直养尊处优的,啥时候被人这么抢白过,也噌一下站起来:

    “这么多大米,村民吃的完吗?再说了,就算是县领导,也不能天天大米白面的这么吃啊,你们夹皮沟,也太狂啦!”

    “怎么着,又没吃你家大米,俺们自个种的,愿意咋吃就咋吃!”

    张队长也见不得这种作威作福摆架子的,梗着脖子硬犟。

    许主任涨得脸红脖子粗的:“你们还有没有点大局观,大米现在是紧缺品,你们就不知道支援国家吗,同志,你这思想实在太落后!”

    老支书一瞧,连忙站起来调节:“许主任,先消消气,俺们农村人说话直,您别见怪。”

    安抚两句,他这才继续说道:“虽然我们仨主要的村干部都在这,但是合作社里的事儿,却是青山拿主意,我早上看他上山了,等一会回来,咱们再好好商量?”

    许主任也越听越是火大:你们这摆明了是想扯皮嘛,那个什么青山要是几天不回来,我还在这等着啊。

    于是他戴上帽子,招呼司机,气呼呼地就往外走,一边走,嘴里还一边大声嚷嚷着。

    老支书和老板叔追了出去,张队长最看不惯这些到下面耍威风的干部,嘴里也跟着叫骂:

    “跑到俺们地头上装大尾巴狼,你算哪根葱?”

    这时候,刘青山和二彪子,也向这边走过来,老支书一瞧,连忙招手:

    “青山你下山啦,正好找你呢,这位是粮库的许主任,商量要买咱们的大米呢。”

    刘青山不慌不忙走过来,向许主任伸出手。

    不料,许主任正在气头上,又瞧他是个小年轻,也就懒得握手,气哼哼地说道:“给个痛快话,你们的大米到底卖不卖?”

    刘青山不由得眨眨眼:登门买东西都这么横的吗?

    随即想想也就明白了,在这个年代,绝大多数掌控物资的部门,其实都是这个德性。

    尤其是粮库对于农民来说,更是相当于顶头上司一般的存在。

    于是他就笑笑说:“许主任,有买有卖,当然要坐在一起商量嘛。”

    许主任一挥胳膊:“没得商量,要卖的话,我们粮库平价收购,不卖的话,你们队长都说了,留着自个吃,一群土包子,还能顿顿吃得起大米?”

    这下连老支书都有点挂不住脸儿了:“许主任,你这是瞧不起俺们农民呗?”

    车老板子也板起脸:“要不是俺们农民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你们粮库收啥?”

    说起这个,他就更来气了:“年年收粮的时候,你们这些粮耗子又是扣这扣那的,使劲压等,最后都把你们自个吃肥了是吧?”

    正好,这位许主任身材微胖,看着刘青山投射过来的笑眯眯的目光,他顿时炸庙了:

    “你们夹皮沟种的水稻,本来就是计划外的,粮库没有收购的义务,你们都自个留在仓库里发霉吧!”

    说完,他气呼呼地上车,一溜烟开走了。

    坐在车里,许主任火气未消,还气得大骂:“土包子,一群土包子!”

    司机一瞧领导生气了,连忙劝慰:“主任您别生气,告诉下面各个粮库,坚决不收夹皮沟的水稻,叫这帮土包子干瞪眼。”

    “哼哼,小赵你勤盯着点,他们要是敢私自倒卖大米,就直接抓起来,给这帮土包子点颜色看看!”

    许主任这次是真生气了,不给他们点教训,还真以为自己是老大哥呢?

    “您就瞧好呗。”

    司机答应一声,一脚油门,小车的速度猛的飙升,眨眼间,就把夹皮沟这个小山村,甩在后面,看不到踪影。

    与此同时,夹皮沟的老几位,也气得够呛,还得刘青山安慰他们:

    “跟这号人生气,那就是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不值当的。”

    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老板叔咂咂嘴,很快就咂摸出这句话的道理:

    “嘿嘿,还是青山你有文化,不生气,跟这种粮耗子生气,那不是虎吗?”

    老支书则一脸担忧:“那咱们的大米怎么弄,难道都留着自个吃啊,那样好像确实有点败家?”

    “支书爷爷您就安心吧,我到时候跑跑销路,看看能不能卖出去。”

    刘青山心里已经有了一个计划,准备先试试,实在不行的话,就直接联系春城汽车厂那边,估计人家乐不得的呢。

    张队长却还是没消气儿:“这帮粮耗子,心肠都是黑的,居然要平价收购,那能卖几个钱啊?”

    大伙正谈论着呢,几辆大马车驶进场院,车上拉的都是刚从地里起出来的胡萝卜。

    这个是最后一茬了,因为前些天下雨,地里泥泞,所以才一直拖到现在。

    于是赶紧召集人手,开始处理胡萝卜,也就是削削顶儿,然后抹抹泥啥的,然后装上大解放。

    快到中午的时候,就全都收拾利索,下午直接拉到金阳食品公司,就能换成现金。

    刘青山也洗了一根,嘎巴嘎巴嚼着:“这胡萝卜还真不错,咱们得储存点,留着冬天吃。”

    “不用你说,早都下窖了。”

    老支书乐呵呵地说着,这胡萝卜,今年大丰收,也是合作社的一笔大收入。

    老板叔也乐呵呵地接过话茬:“而且还储存挺多呢,老王说,冬天的时候,那些奶牛,每天给吃一根,能补充它们的命呢。”

    刘青山也听得有点发蒙:“就听说老山参能吊命,没听说胡萝卜也有这个功效啊?”

    正好这时候,王教授领着学生们,也从大棚那边回来吃午饭,听到他们的谈话,也哈哈大笑:“是维他命!”

    嗐,说维生素不就得了。

    刘青山也不由大乐:“老板叔,活到老学到老,您还得加强学习啊。”

    当当当,学校那边也敲钟放学,小老四刚和山杏以及小曼她们几个,拉着手走过来,猛然间一声大叫。

    “哇,大鹿鹿!”

    与此同时,刘青山也暗叫一声不好,幸亏他机灵,猛的一转身,把手里的半截胡萝卜往前一戳,直接伸到梅花鹿的嘴里。

    咔哧咔哧,梅花鹿还真不客气,嚼得挺香,吃完之后,为了表示对刘青山的奖励,还用鹿角轻轻碰了他一下。

    这家伙,也算知道好歹了。

    刘青山笑了笑,然后就看到娃子们叽叽喳喳的,纷纷拿着胡萝卜,开始喂这群梅花鹿。

    “这帮家伙胆子是越来越大,在村里横晃,连狗都不咬它们了。”

    张大帅看着鹿群,好不眼馋,这要是宰一头的话,包点鹿肉馅的饺子,啧啧……

    不过瞧着自己的小儿子,也拿着一根胡萝卜,喂着一头萌萌哒的小鹿,他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看到这一幕,刘青山也挺高兴:“看来到了明年春天,咱们就能割鹿茸啦。”

    张大帅一听又来劲了:“到时候俺亲自操刀,亲自下锯!”

    这家伙,果然像哑巴爷爷说的那样:杀心太重。

    刘青山笑着摇摇头:“看来咱们的胡萝卜,还得多储存一些才成,还有梅花鹿这好几十张嘴呢。”

    然后他就说起来这次广交会上,他们夹皮沟的宣传片,把那些老外都给看傻了,都嚷嚷着要亲眼看看这种人与自然,人与动物和谐相处的情景。

    等到再过两年,国家开放程度不断深入,估计就能有外国游客来旅游,到时候,大伙儿坐家里就能赚美金喽。

    众人一听,也都好不兴奋,张大帅也摸摸自家小儿子的脑瓜:“这么说,保护动物,比杀了吃肉还强?”

    “爹,你以后再成天杀杀杀的,那俺就不认你当爹!”

    小家伙鼓着腮帮,气呼呼地跟老爹叫板。

    张大帅也抹了一下光头:“妈个巴子的,儿子管起老子来了,行,以后不杀别的,咱专门杀猪。”

    正好这时候,张杆子兴冲冲地从猪场跑过来:“大帅,你信不信俺率领那群弟兄们,把你家房子拱倒喽!”

    张大帅又摸摸自己的大光头,想起了上两天看过的一个武打片,于是双手合什:

    “阿弥陀佛,俺从此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刘青山也大乐:“大帅叔,别呀,过年杀猪,还得靠你呢。”

第三百零三章 这真是憋苦了!

    吃过午饭,刘青山就开着吉普车,跟在大解放和小四轮后面,一起去县里。

    到了金阳食品有限公司,门口排着一大溜马车牛车,车上拉得都是胡萝卜,里面偶尔也有一辆小四轮拖拉机。

    开四轮车的人,都昂首挺胸的,感觉特别神气。

    眼下一辆小四轮好几千块,能买得起的,当然值得骄傲。

    不过当他们看到大解放的时候,立刻就想小弟看到了大哥,再也神气不起来。

    “这谁呀,卖个胡萝卜还开着大卡车来?”

    “估计是夹皮沟的,听说他们村儿有一辆大解放。”

    “夹皮沟的啊,知道知道,那让人家上前边先卖吧。”

    结果就有人不乐意:“凭啥呀,俺们都排好几个小时啦,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

    “凭啥,咱们现在能卖胡萝卜,都是跟着人家夹皮沟沾光。”

    旁边那人就给普及了一下,大伙听了之后也都服气,都乐呵呵地张罗着,叫刘青山他们先把车开过去。

    呦,还有这种待遇啊?刘青山都有点感觉意外,看来还是这些农民朴实,懂得感恩。

    于是他笑着摆摆手:“谢谢大伙啦,俺们也不着急,慢慢排着,正好俺进去找个人。”

    说着,他就往大门里走。

    门卫看到刘青山,立马认出来是开业庆典的时候,上台讲话的那个年轻人,于是连忙客客气气地上前打招呼。

    “我找一下南韩的崔代表。”

    刘青山说明一下来意,他今天主要是来找崔敏浩的。

    崔敏浩被金会长委任为他们株式会社在食品公司的代表,负责在厂子这边蹲点,都无聊死了。

    唯一的乐趣就是跟夏欢乐瞎翻译喝喝小酒,而这位夏大叔一喝就多,多了就倒,实在无趣。

    在他的房间里,崔敏浩面前正摆着一副棋盘,拿着黑白子,自个闷头下棋。

    忽然间,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崔先生,你的脑子里,不会也有一个黑我和一个白我吧?”

    崔敏浩大喜,噌一下站起来:“刘先生,见到你真是太高兴啦,你刚才说的黑我和白我,是什么意思?”

    看他的样子,是真的高兴。

    刘青山笑笑:“这是我们国家最顶尖的围棋高手,在下放农村的时候,就在脑子里自己和自己下棋。”

    “噢,那怎么可能,那不是精神分裂吗。”崔敏浩表示不可置信。

    “哈哈,你很快就会看到,聂旋风席卷东瀛。”

    刘青山知道,第一届中日围棋擂台赛,就在这个月已经拉开序幕。

    崔敏浩却不相信,还以为刘青山是开玩笑呢,上前抓住他的胳膊:“来,我们手谈一局。”

    刘青山却摆摆手道:“我下棋,从来都是有彩头的。”

    “你呀,又打什么鬼主意?”

    崔敏浩知道,自己跟刘青山下棋,纯粹就是找虐,只不过实在太过寂寞,这才主动发出邀请。

    至于彩头什么的,还是算了吧,有多少家当,估计也不够输的。

    “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嘛。”

    刘青山嘴里也开着玩笑,他和崔敏浩,虽然有些年龄差距,但却是朋友。

    闲聊几句,刘青山就说明来意:邀请崔敏浩去他们夹皮沟玩两天,散散心。

    崔敏浩先是一喜,随即大长脸又垮下来:“会长临走的时候吩咐,叫我在厂子里盯着,不许出去的。”

    刘青山眨了眨眼:“对不起,我刚才说错了,是诚挚地邀请崔先生,去考察胡萝卜的收获情况。”

    崔敏浩这才大喜:“兄弟,你这简直是火中送炭啊!”

    把崔敏浩给感动的,眼泪差点掉下来,立刻把刘青山引为知己。

    “咳咳,不要乱用成语好不好,那是雪中送炭,你要是火中送炭,那还不火上浇油,越烧越旺。”

    刘青山连忙纠正这家伙用词上的错误,曲解咱们华夏的灿烂文化,那是坚决不行滴。

    崔敏浩看来是真憋得很了,简单收拾一下,就跟着刘青山出门。

    至于那位长期翻译夏大叔,正在房间里呼呼大睡呢。

    上了刘青山的吉普车,行进在乡间小道上,崔敏浩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看到树上的几只喜鹊,他嘴里也一个劲喳喳叫,把喜鹊都吓得飞走了。

    刘青山也笑着摇头:这真是憋苦了!

    等回到夹皮沟,直接在场院下车,看到小山般金灿灿的稻谷,崔敏浩也来了兴致,竟然跟着一起干活,嘴里还说着:

    “我小时候在汉江边上住,家里也种植水稻,好怀念那时候的日子。”

    他的这种做法,一下子就获得了夹皮沟村民的好感,大伙一起说说笑笑,累了就抽根烟。

    崔敏浩还抽了一根张队长递过来的卷烟,也就是俗称“炮筒子”的那种,结果呛得这货直咳嗽。

    “老崔,晚上去俺家喝两盅,青山送的虎骨酒,喝完之后杠杠滴!”张队长也瞧着他挺顺眼的,热情地发出邀请。

    等崔敏浩听懂意思之后,就吓得连连摆手,他现在一个人,妻子不在身边,那不是遭罪嘛。

    不过等到要回国的时候,带几瓶回去还是可以的,他闲着没事看电视,知道这酒都上了广告,应该还是不错的。

    晚饭就在刘青山家解决,炒了几个小菜,还烀了胡萝卜、土豆儿、窝瓜等等,炸了鸡蛋辣椒酱。

    用大白菜叶子和大生菜叶子,上面撒一层土豆泥,放点葱丝儿香菜段,再放一层大米饭,加上辣椒酱,最后把大菜叶一包。

    这个当地称为打饭包,咬上一大口,有饭有菜,能把人吃到撑。

    考虑到崔敏浩是南韩人,比较喜欢吃烤肉,刘青山就又烤了些五花肉,放在饭包里一起卷。

    崔敏浩吃得是连连点头,这种料理,最适合他的口味。

    尤其是米饭,吃起来饭香浓郁,劲道而有嚼劲,崔敏浩吃了几十年的大米,还真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好的。

    “刘,你们这里出产的大米,简直太棒了,呃,抱歉抱歉,我吃得有点多。”崔敏浩一边夸赞,一边还打着饱嗝。

    他对刘青山的称呼,也把先生这两个字省略,这是直接当成朋友了。

    刘青山也挺大方:“哈哈,那是当然,我们的稻米,名叫松江青稻,崔,等你回国的时候,作为朋友,我会送你一麻袋,你扛回去好啦,哈哈。”

    崔敏浩也发出爽朗的笑声,在这里,比那个跟蹲监狱一般的工厂可好太多了。

    扛一袋大米回去,是不可能的,崔敏浩就动了心思:“刘,你们的松江青稻,对外出售吗?”

    他们的公司,就是做农产品生意的,这么好吃的稻米,运回去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上次联系生产胡萝卜汁,他就感觉到,在公司的地位有了提升,金会长也有意栽培他。

    如果再做成水稻进口的生意,那么就有望坐上社长的宝座了。

    淡淡笑意浮上刘青山的嘴角,他邀请崔敏浩,一方面是联络感情,最主要的,还是想看看能不能找一条销路。

    现在看来,还是有很大的希望。

    如果能够出口创汇,卖出更高的价钱,那就没必要在国内出售了,毕竟这个时代,外汇实在太重要了。

    看到崔敏浩充满期盼的目光。刘青山笑道:“崔,你知道,我们夹皮沟出产的东西,都是纯天然无污染的绿色食品,所以,价格也会高一些。”

    绿色食品的概念,国际上也才提出来十多年,不过一经提出,就迅速在欧美形成风潮。

    作为亚洲的四小龙之一,南韩当然也普遍接受这个概念。

    只不过,在当时的华夏,人们还处于吃饱饭的阶段,倒是不大重视这个绿色不绿色的。

    绿色食品?

    崔敏浩倒是一愣,不过想想眼前这歌年轻人的本事,也就心下释然:或许别的华夏人不知道这个概念,但是肯定不包括刘。

    这样一来,想要捡便宜是不可能了。

    进入到正题,崔敏浩也就进入到谈判的状态:“刘,我想先听听你的价格,如果在我们可以接受的范围内,那么我们可以好好谈谈。”

    刘青山也静静地思索起来,要是按照国内现在的粮价:标准面粉是每市斤一毛八,特二粉是两角,特一粉是两毛五。

    而大米呢,各地价格有些差异,但是基本上,和面粉的价格持平。

    也就是说,在国内平价销售的话,顶多卖到两毛多。

    当然,这个价格是官家,私下里购买大米的话,肯定要贵一些的。

    考虑到两国的经济差异,刘青山终于定下了一个心理价位,他笑着竖起两根手指:

    “如果是我们国家的货币,每斤两块钱,不知道你们能否接受?”

    既然是商业谈判,那也就不必掺杂私人的感情,崔敏浩呵呵一笑:

    “刘先生,这段时间,我住在你们这里,多少也了解一些,你的这个价格,是当下米价的十倍,不知道你这算不算狮子大张口?”

    刘青山却一点也不尴尬:“崔先生,请您注意,按照国际惯例,绿色有机食品,价格是同类产品的五到十倍,所以,我的出价,一点也不高。”

    接下来,时间就在双方你来我往的砍价中,慢慢流逝……

第三百零四章 成万元村了

    最后的价格,定格在一元两角上,刘青山就说什么也不肯再让步。

    “好,那我们今天就谈到这里,我会把这个价格,上报给会长。”

    崔敏浩也就不再废话。

    刘青山也比较满意,他的心理价位,其实是一元。

    就算那位金会长再往下砍一点,一元钱应该是可以守住的。

    谈完之后,气氛立刻就轻松下来,又回到最初的朋友相处。

    崔敏浩假装愤愤地说道:“刘,你实在是太吝啬了,我决定,多在这里住几天,天天吃你家大米!”

    刘青山则乐呵呵地回道:“崔,随便你,不过作为朋友,我友情提醒你一下,肚皮可是自己的。”

    哈哈,两个人相视大笑。

    ……

    “放学喽,放学回家吃饭喽!”

    娃子们叽叽喳喳地出了学校,二牤子嘴里还大声叫唤着,昨天中午吃的大米饭真香,他一口气吃了三碗。

    今天还要吃三碗,不,吃四碗!

    可是当他回到家,看到那金灿灿的玉米饼子,就有点不高兴了:“娘,大米饭呢,咋不捞大米饭吃?”

    他娘立刻瞪起眼睛:“吃吃吃,你知道大米多少钱一斤?”

    他爹也虎起脸:“把你小子卖了,都没大米值钱!”

    然后二牤子就看着他爹把家里的几麻袋大米都装到牛车上,然后拉走了。

    拉走啦!

    这啥情况,二牤子往地上一坐,哇哇哭了起来,那家伙,真是撕心裂肺啊。

    站在场院里的刘青山,此刻也有点哭笑不得,只见村民们或者用车拉着,或者背着大麻袋,把一袋袋大米都送到这里。

    “青山,这大米太金贵,一块多钱一斤,咱们不吃,都卖喽。”

    张队长正和他家大头一起,把将近四麻袋大米,堆到刘青山身前。

    大伙在得知大米将要高价出口之后,立刻都被这个价格给吓到了,纷纷把分到手的大米,都给送回来。

    一块多钱一斤呢,还真不是他们该吃的东西,还是吃几分钱的苞米碴子和苞米面比较好。

    就算是换成白面,一斤大米能换五斤,天天蒸白面馒头,它不香吗?

    “来,让让,让让!”

    张杆子赶着毛驴车,也拉着几袋子大米过来:

    “青山,家里还留了十斤,给你婶子煮个粥啥的,嘿嘿,你也知道,你婶子怀上了。”

    刘青山心里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要是换成以前好吃懒做的张杆子,借来的米面,都敢大吃二喝,还能把到手的大米给你送回来?

    一听说张杆子的老婆怀孕了,大伙便纷纷上来凑趣,大张罗笑嘻嘻地问:

    “杆子,你家里的怀了几胞胎,能有十个八个不?”

    “你媳妇才是猪场的老母猪呢!”

    张杆子立刻奋起反击。

    队长不愧是队长,立刻站出来,替张杆子主持正义:“大张罗,你小子就知道埋汰人,咱们杆子在猪场干得可好了,那些母猪,全都是他给配的种!”

    听了这话,大伙顿时哈哈大笑。

    张杆子则急赤白脸地嚷嚷:“是那头公野猪配的,俺就是在旁边帮点小忙。

    这事可得解释清楚喽,这可是名声问题。

    说起这事,张杆子的功劳还真不小,前些日子,不是总有一头野猪在猪场这踅摸嘛。

    正好夹皮沟也想养殖一批杂交野猪,于是双方一拍即合。

    不过这只野猪刚成年的样子,个头比较矮,猪场的那些老母猪,一个个都是又高又壮的,这货上不去。

    就算勉强爬上去,也够不着啊。

    这下可把野猪给气坏了,这货野性发作,又咬又用獠牙戳的,伤了好几头母猪。

    张杆子上去阻止,都被野猪给拱了好几个跟头。

    要说这张杆子,别看没啥文化,基本相当于文盲,可是却也知道动脑筋想办法。

    最后还真琢磨出来一招:在地上挖了个一尺多深的小坑,坑前面钉个木头桩子,把母猪赶到坑里,用绳子拴到木头桩子上。

    这下好了,皆大欢喜,配种完全没问题。

    只不过是出于试验阶段,只配种五六头母猪而已。

    食髓知味的那头野猪,也不回山,就天天在猪场周围转悠,现在也不怎么怕人了。

    尤其是跟张杆子,关系最为亲近,只要张杆子啰啰啰地一叫,这货就乐颠颠地出现在面前,估计还以为又要当新郎倌呢。

    就连猪场的那些母猪,看到这头野猪,也都喜欢哼哼唧唧地往前凑。

    估摸着是看上野猪那种不羁放纵爱自由的独特气质吧?

    眼看着话题就这么非常自然地从大米售价跳到母猪配种身上,刘青山算是见识了淳朴村民们歪楼的本事。

    他正要把话题重新引回来,就看到好几个小娃子,都哭哭咧咧地跑过来,趴在大米袋子上不肯起来。

    其中尤以二牤子为甚,哭得好不伤心:吃不上雪白的大米饭,生活都变得黯淡无光。

    刘青山能理解村民的心情:穷怕了的人们,不怕日子苦,就怕没钱啊。

    不过以现在夹皮沟蒸蒸日上的发展程度来说,真的不用太在乎吃吃喝喝的。

    于是他抱起二牤子,帮这小子抹了抹眼泪,朗声说道:“大伙把大米都拉回去,咱们合作社,不差各家这点吃的!”

    这话真好使,二牤子立刻不哭了,还噗嗤一下乐了。

    只是刚才大鼻涕都哭出来,冷不丁这么一乐,吹出一个大大的鼻涕泡。

    “青山,不能吃啊,一想到大米这么贵,俺嘴里嚼着的大米粒,就跟嚼着一分钱一分钱的钢镚似的,实在咽不下去。”

    张大帅说出了大伙的心声,就是这个形容有点硌牙。

    “咱们合作社今年的水稻,还剩下将近二十万斤呢,不在乎这点,瞧瞧把孩子们给可怜的。”

    刘青山掏出手帕,给二牤子擦擦大鼻涕,然后连同手帕一起送他:“回家赶紧洗干净。”

    大张罗表示不同意:“以前没吃大米,天天吃玉米饼子,娃子们不照样壮得跟小牛犊子似的,还是卖钱重要,卖了钱,能给娃子们买多少好吃的?”

    “粗粮和细粮搭配着吃,才更合理。”

    刘青山跟大伙掰扯着,顿顿吃玉米面,总有吃腻的时候。

    要是大伙都把大米退回来,他家里分配的那些,也得退,总不能搞特殊化。

    于是他清清嗓子:“大伙听俺说,老话说的好,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才受穷。”

    “咱们夹皮沟,以后不用在吃喝方面抠抠搜搜的,大伙养好身体,干活也更有劲,才能赚更多的钱不是?”

    这话好像有点道理,大伙也都在心里开始琢磨。

    这时候,车老板子也连忙为刘青山帮腔:“青山说得对呀,过几天,咱们合作社就把今年的分红钱分派下去。”

    “俺这两天正算账呢,差不多,各家都能分个万头八千的,也就是说,咱们夹皮沟,家家都是万元户,吃点大米怎么啦,怎么啦?”

    啥,万元户,俺们都成万元户啦?

    人们先是一愣,然后哗啦一下,把车老板子围在中间,七嘴八舌地询问自家的分红数目,至于大米的事,谁还在乎呢?

    刘青山刚开始一听,也小小地震惊了一下:去年是千元村,今年就摇身变成万元村了?

    不过稍稍想想,觉得也不是没有可能。

    一年跨一个台阶,这是不是说,等到来年,咱们的目标,就要定在十万元村?

    正在畅想之际,就听身边传来哗啦一声响,转头一瞧,只见二牤子也不知道从哪找了个盆子,正从自家的麻袋里,收大米呢。

    端了满满的一盆,然后撒腿就往家跑,刘青山刚要提醒他慢点跑,就看到二牤子脚下一绊,摔了个嘴啃泥,一盆大米,撒了多半盆。

    “你个败家玩意,把大米一粒一粒都捡起来!”

    他老娘见状顿时怒了,啪啪往二牤子屁股上扇了两巴掌。

    然后她又赶紧吆喝自家男人,把大米都运回去,还有其他人,也都纷纷动手。

    一瞧大米运回家,二牤子也不哭了,蹲在在那乐呵呵地捡米粒,嘴里还念叨着:“都捡干净,今天晚饭就吃你们啦!”

    几天之后,夹皮沟合作社,跟崔敏浩代表的公司,正式签订出售大米的合同。

    价格确定为每市斤一元一角,最后金会长在电话里,又跟刘青山讨价还价一番,才确定的这个最终价格。

    一共是十八万多斤的大米,将近一百吨,都被装上大麻袋,然后用大卡车往县里运,随后还要用火车和货船,才能辗转到南韩。

    这个跟刘青山他们就没有关系了,反正运输费用都是对方负责。

    出售大米这件事,就是夹皮沟和对方的合作,跟县里也没啥关系,所以并没有闹出什么大动静。

    但是对于夹皮沟合作社来说,却是一笔大生意:足足二十万啊!

    怀着兴奋的心情,村民们终于迎来了年终的分红大会。

    虽然现在才十月末,没到年终,不过对于农民来说,一年的收成,基本也都定下来。

    早早吃过晚饭,大伙都往队部院里汇聚,人人脸上都喜气洋洋的,彼此打听着。

    都是诸如“你家能领多少钱”之类的。

    村里的大喇叭,也放着歌曲,一会唱“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一会唱“我们的家乡,在希望的田野上”,更是烘托出喜庆的气氛。

    “我靠,杆子,你小子真拿个大麻袋呀?”

    看到张杆子咯吱窝夹着个大麻袋,大伙便纷纷开始取笑。

    张杆子却丝毫不以为意:“你们也没见过啥钱,知道一万块是多少不?一块钱一张的,那就是一万张呢。”

    “就像张大帅你这样的小个子,都能把你埋上,不用麻袋,能装回去吗?”

    “信不信俺先把你埋喽。”张大帅抢过张杆子的麻袋,就往对方脑袋上套。

    旁边还有起哄帮忙的,直接把张杆子给塞进大麻袋,然后把麻袋口一扎,张杆子蜷缩在里边,就剩下蹬腿了。

    老支书也叼着小烟袋,背着手溜达过来,脸上除了喜悦之外,更多的则是自豪。

    作为村支书,夹皮沟能有这么大的发展,他当然感觉到无比的光荣。

    青山呢?

    老支书在人群中搜寻刘青山的身影,他觉得,最应该接受群众欢呼的,不是他们几位村干部,而是刘青山。

    结果没发现刘青山,却发现地上一个鼓鼓囊囊的大麻袋,麻袋上面还这里鼓一下,那里动一下的。

    老支书就咳嗽一声:“谁把猪场的猪给抓来了,哈哈,也好,今天咱们合作社分红,宰一头猪好好庆祝一下!”

    然后就听到麻袋里传来一阵呜呜声:“不能宰,不能宰!”

    把老支书吓了一大跳:“这猪成精啦?”

    麻袋里又传出一阵大叫:“二叔,是俺,俺是杆子呀!”

    把老支书也给气乐了,上去轻轻踹了一脚:“你钻麻袋里作什么妖。”

    这时候,车老板子一声吆喝:“开会啦开会啦!”

    大伙立刻都簇拥上前,只有那个大麻袋在地上不停翻滚:“放俺出去,放俺出去啊,俺还得领钱涅……”

    夹皮沟老老小小的,一共二百多口子,全都聚拢在队部院里。

    就连小火这么大点儿的,都被刘金凤抱在怀里,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四下里东张西望。

    还有杆子爷爷和三奶奶这样上了年纪的,都搬着小板凳,坐在最前面。

    一个个都容光焕发,仿佛年轻了十几岁似的。

    娃子们则在院子里疯跑,被大人们嗷唠嗷唠地训斥着,也照跑不误。

    刘青山面带微笑,静静地望着这一幕,心中只剩下欢乐。

    忍不住摁下快门,咔嚓咔嚓的,将这一幕记录下来。

    “大伙都静一下,下面咱们开会。”

    张队长吆喝一声,整个院子里立刻肃静下来,大人不再唠嗑,小娃子不再疯跑,就连狗都不叫了。

    “今年,国内国际形势一片大好,全国人民都鼓足干劲,国家各项产业都蓬勃发展,取得令人满意的成绩……”

    张队长还像模像样地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照着上面念起来。

    咳咳,身后传来老支书的提醒:“拿倒了。”

第三百零五章 人和人的差距,咋就这么大涅?(求月票)

    大伙顿时爆出一阵善意的笑声,张队长没啥文化,斗大的字认得一箩筐,也不知道是谁给写的发言稿,看来是下工夫背下来的。

    张队长也不尴尬,索性将那张纸揣进兜里,然后大手一挥:

    “咱们也不扯这些没用的,国际局势跟咱们暂时也没啥关系,直接叫车老板子,公布今年的收支情况!”

    哗哗哗,大伙顿时热烈鼓掌。

    在这种隆重而庄严的场合,老板叔也一本正经:

    “今年,咱们夹皮沟形势一片大好,大伙都鼓足干劲,村里各项产业都蓬勃发展,取得令人满意的成绩……”

    嗯,这一套话听着咋这么耳熟呢?

    大伙终于有点明白了:合着张队长的稿子,和老板叔都一套,只不过换了下瓤子。

    “捞干的说,别整这么没用的套话儿!”

    也不知道是谁带头嚷嚷一句,然后大伙就全都跟着起哄。

    老板叔也朝自家闺女张连娣摊摊手:“丫头,你整的这玩意不行呀。”

    “爹,俺听广播里领导讲话,开始都是这么说的。”张连娣双手一摊,表示自己很无辜。

    正说着呢,就看到一个鼓鼓囊囊的大麻袋骨碌过来,里面还传出张杆子的声音:“发钱发钱,赶紧发钱!”

    刘青山眨巴眨巴眼睛:不是应该先嚷嚷着把你放出来吗?

    上前把麻袋绳解开,张杆子终于爬出来:“俺在麻袋里,就听你们在这废话,俺都学会了!”

    说完他就咳嗽两声,假装正经:“今年,俺们养猪场的形势一片大好,肥猪都鼓足干劲,体重蓬勃发展……”

    大伙一阵哄笑,张队长和车老板子也笑骂几声,人群这才渐渐安静。

    车老板子这才开始公布合作社今年的收支情况:

    主要的收入有这样几方面:最大头儿的,就是前几天刚刚完成的大米交易,这件事,算是叫所有村民都感觉到震惊。

    他们种了大半辈子地,都在土里刨食,结果刨着刨着,忽然发现,居然刨出来一个金娃娃。

    如果按部就班的,继续种植玉米小麦之类,万万不会有这么高的收入。

    所以当老板子宣布大米卖出了二十万元的时候,全场一片欢呼。

    也不知道是谁带头儿,二彪子就被几个棒小伙子给抬起来,扔到半空,弄得他哇哇大叫。

    种植水稻,从出去学习到引导大伙种植,二彪子的付出,大伙都有目共睹。

    被扔了好几下,二彪子还真害怕下面的人接不住,把他给摔个好歹,于是就连忙转移目标:

    “你们别光扔俺啊,种水稻是三凤提出来的,他才是大功臣!”

    对呀,人们恍然大悟,又都朝着刘青山奔过去。

    不过刘青山早有准备,左手拉着老支书,右手拉着拐子爷爷,大伙一瞧,总不能连俩老头儿也一起扔吧,只好作罢。

    “这不公平!”

    二彪子被放倒地上,还有点头重脚轻的感觉,嘴里就不满地嚷嚷着。

    老支书发话了:“青山是咱们夹皮沟的宝贝,可不能磕着碰着。”

    得,二彪子也只能认命:这人和人的差距,咋就这么大涅?

    等人群闹腾完了,车老板子接着公布,这第二笔收入,主要来自于大棚,除了种植蔬菜之外,最主要的还是大棚木耳的收入。

    听到大棚木耳的收入,也超过十万块,村民又激动起来。

    有了刚才的先例,一伙小年轻立刻蠢蠢欲动,目光在王教授身上打转。

    考虑到老王这么大年纪,别给扔散架,于是,大头和王教授的那些学生,就成了大伙表达喜悦之情的牺牲品。

    其实,能享受这种待遇,无论是二彪子还是大头,亦或是那些年轻的学生,心中都洋溢着喜悦和幸福。

    第三项收入,则来自于种植胡萝卜:一共是将近六百亩地,亩产两千斤上下,每斤出售价基本在一角钱,这又是十二万进账。

    这还是受限于土壤肥力以及品种和技术等等原因,产量不高。

    要是像几十年后,胡萝卜亩产过万斤,那就更恐怖。

    第四项收入:主要是村民采山的收入,开春的山野菜,连同秋天的菌类,再加上野菜厂的百分之十的收益,总产值,也顺利突破十万块。

    而且这个十万块,是净利润,不像前面几样,无论是种植也好,养殖也好,都有成本跟着呢。

    采山这工作,村里基本上算是都参与,所以人人雀跃。

    张杆子这家伙就开始报复:“张大帅是采山的头儿,咱们就扔他!”

    大伙兴致高涨,不由分说,就把张大帅往天上扔。

    张大帅嘴里不甘地嚷嚷着:“俺顶多就是个小组长,要扔也得扔青山,这事是他一手促成的!”

    “嘿嘿,谁叫你个子小,好扔呢!”

    张杆子笑嘻嘻的说着,刚才扔了好几个人,就属张大帅扔得最高。

    至于扔刘青山,还是算了吧,哪个项目不是他搞出来的,根本扔不过来好不好?

    算算账,已经五十多万啦!村民越听越是兴奋,就算去除一半的成本,那家家户户的分红,也能超过一万块。

    哎呦喂,这咋一不小心就都成万元户了呢,简直真做梦一样啊!

    以至于后面车老板子报账的时候,大伙都没咋细听,什么养猪养牛,还有其它产业啥的,那都是小钱儿。

    另外一大部分就是成本和支出,这个村民就更没兴趣,反正夹皮沟就这么大地方,也没啥秘密,合作社的那些事儿,都是透明的。

    眼瞅着天都要黑了,生产队院里的电灯都亮了,大伙便纷纷催促。

    老板叔索性也就不念了:“这些成本和支出啥的,咱们一会儿都贴出去,明天都自个好好看看,下面咱们就正式开始分红,张杆子!”

    “到!”

    第一个照例是张杆子先领,这货扯嗓子吼了声,然后手里抖了一下大麻袋,蹿出人群。

    他嘴里还兴奋地嘚啵着:“想不到啊,俺也有拿麻袋装钱的这一天,以前做梦的时候,倒是梦到过,跟做梦娶媳妇一样。”

    大张罗立刻跟着溜缝:“做梦拿着麻袋装钱,醒了披着麻袋要饭是吧!”

    这话虽然夸张了点,但还真是张杆子从前的写照。

    不过现在好了,终于梦想成真。

    老板叔嘴里大声念着:“张杆子的分红是八千六百五十元,再加上养猪场一年的工资,每个月八十块,十二个月是九百六十块,合计九千六百一十块!”

    “差点没到一万,哈哈,杆子好可惜,差一点就是万元户啦!”

    “那俺家妥妥就是万元户!”

    张杆子在合作社的分红。基本是跟哑巴爷爷和山杏这一类划等号,属于最少的。

    他都能有九千多,那别人家肯定都超过万元,所以人人脸上都喜气洋洋。

    只有张杆子苦着一张脸:“老板子,就差不到四百块钱,那能不能先借俺五百块,让俺尝尝当万元户的滋味?”

    大伙这才觉得,是有点可惜,要是别人家都成了万元户,总不能叫张杆子拖后腿吧,虽然他以前总拖后腿。

    “杆子你想借钱啊,咱们合作社的公共积累里面,倒是有钱,不过不能借给你。”

    车老板子慢条斯理地说着,把张杆子气得直哼哼。

    还是张大帅仗义,闹归闹,玩笑归玩笑,关键时刻真往前冲:

    “杆子,没事,等俺一会领完钱,借你五百块。”

    “对,俺也借给你!”

    大伙七嘴八舌的,都纷纷答应,听得张杆子心里热乎乎的:这要是放到从前,别说五百块,他要是找别人借五块钱,人家掉头就走。

    “借啥借呀,俺还没说完呢。”车老板子继续说道:

    “刚才是杆子的,还有杆子媳妇的那份呢,翠花没有分红,不过有工资啊,每个月五十块,嫁到咱们夹皮沟十个月,正好五百块!”

    合作社里面除了分红之外,对于一些特殊的人,也执行工资制度,最普遍的是每个月五十块,一些重要的岗位,比如张杆子之类的,则是八十块。

    这个也不少了,就算是工厂里正式的职工,也不一定赚这么多。

    一听这个,张杆子立刻眉开眼笑:“你个老板子,说话大喘气,故意逗俺玩是不是?一肚子花花肠子,难怪不生儿子!”

    笑着笑着,这货把眼泪都笑出来,大伙一惊:“不好,杆子成了万元户,这是欢喜大劲儿了,又要犯病儿!”

    “你才犯病呢,俺这是高兴的好不好!”

    张杆子抹了抹眼泪,充满感慨地说道:“俺是万万想不到啊,以前吃了上顿儿没下顿儿,现在竟然也能成了万元户,你说这跟谁讲理去吧?”

    这时候,刘青山接过话茬:“杆子叔,以前是因为懒,现在勤快了,成为万元户,这再合理不过,唯有勤劳,才能致富!”

    “对,这话在理!”大伙纷纷说话,表示赞同。

    杆子爷爷则站起来,表示有话要说,大伙立刻安静下来。

    拐子爷爷乐呵呵地望着刘青山:“勤劳致富,这话没错,不过要是没有青山领路,咱们也不能这么富!”

    一阵热烈的掌声,在这个小山村响起,久久都未曾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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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六章 抓现行了?

    等到激动过后,人们重新安静,张杆子这才去领钱。

    从车老板子手里接过一张白条之后,瞧着上面那个“一万零一百一十一元”的数目字儿,张杆子顿时傻了眼。

    “不是,这咋还打上白条子了涅?”

    车老板子瞟了他一眼:“今天就是公布一下数目,到时候统一办理存折,省得发到手之后,还得去信用社存钱。”

    张杆子咂了咂嘴,嘟囔一声:“发存折啊,总觉得没有拿着钞票那么实在。”

    车老板子笑嘻嘻地回了一句:“你要钱也行,明天叫俺家连娣开着大卡车,把这一万块都给你换成钢镚拉回来,你坐炕头上慢慢数吧。”

    那还是算了,张杆子乐呵呵地把条子攥在手里,然后在人群中踅摸到王翠花的身影,挥手吆喝了一声:

    “掌柜的,这钱还是你保管吧!”

    大伙又是一阵哄笑,然后就逐一上去,把自家的条子领回来,多的,超过一万五,少的,也有一万二。

    村民们全都乐得合不拢嘴:这一下子都成万元户啦,感觉真好!

    “哑巴,分红是七千五;还有山杏,分红是六千八。”

    老板叔知道这钱都是刘青山一起领,索性就一起念出来。

    “哇,山杏好厉害!”

    小老四使劲拍着小巴掌,其他小娃子也使劲鼓掌,小脸上又是高兴,又是羡慕。

    “不成啊,这一老一小都没超过一万,咱们夹皮沟,就不是名副其实的万元村。”

    也有人嚷嚷起来,大伙现在的集体荣誉感,都是非常强的。

    刘青山上去把这两个条子领回来,然后朝大伙挥挥手:

    “没事,一个是俺师父,一个是俺妹妹,缺的部分,全都由俺补齐!”

    大伙又是一阵鼓掌,其实,像山杏这样还不到十岁的小娃娃,就算是成为半拉万元户,那也能叫人惊掉下巴了。

    等到村民都领完,老板叔又开始唱名:“杨红缨,九个月的工资补助,每个月五十元,一共是四百五十元。”

    杨红缨笑着从人群中走出来:“还有我呀,我在野菜厂领工资的,就不要这个钱了。”

    “那可不行,这是今年前九个月的。”

    车老板子这次是直接发钱,虽然才几百块,可是瞧得大伙都羡慕不已,好像比自己手里那一万多块的条子还过瘾呢。

    杨红缨心情显然也不错,还跟大伙开起玩笑:

    “那我赚得也太少了,离万元户差远啦。怎么办?”

    看着巧笑嫣兮的杨红缨,刘青山不由得摇摇头:老姐啊,你有野菜厂的分红,早就超万元户了好不好?

    发完杨红缨的,车老板子就继续念道:

    “高峰,刘英,你们的补助从九月份开始算,算到年底,一共四个月,每个月五十块,每人二百块!”

    啊!我也有份儿?

    刘英听得是满脸惊讶,她是民办教师,每个月的工资,折算下来,也有二十多块。

    对于刚刚走出高中校门的她来说,这二十几块的工资,都令她很是兴奋了一阵子。

    结果呢,在夹皮沟这里从教,每个月还有五十块钱的补助,比她的工资都多出许多。

    一个月五十,一年就是六百块,这笔钱要是拿回家里,无论是爷爷还是父亲,想必都会非常高兴,还有两个弟弟,也可以给他们买新衣服,买小人书……

    刘英一个农村出来的孩子,最知道生活的艰辛,他们家以前,辛辛苦苦干一年,也没有六百块的收入啊。

    想到这里,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刘英眼睛里滴落下来,这一刻,她对夹皮沟这个小山村,真正拥有了一种强烈归属感。

    “老师,您说了,好孩子要坚强,不能掉眼泪!”

    二牤子不知道从哪里凑上来,嘴里还安慰起刘老师来。

    嘿,就你这样的,也敢说这种话?

    相较于刘英的激动落泪,高峰倒是显得比较平静,从老板叔手里接过二百块钱,还朝大伙鞠了一个躬。

    但是平静的只是他的外表,他的内心,同样非常感动,只因为,夹皮沟没有把他当成外人来对待。

    大伙都领完钱,却久久不愿散去,都在村部院里,热烈地讨论着,老老小小的,都十分兴奋。

    就算回家,也肯定高兴得睡不着觉,还不如在这里和大伙一起分享喜悦呢。

    对于夹皮沟人来说,这个日子,注定会在大伙的心底,留下永远的印记,因为他们可以挺起腰杆儿,拍着胸脯儿,大声宣布:

    “俺们是万元村,俺们都是万元户!”

    嘀嘀嘀,一阵汽车喇叭响起,看着又来运大米的那辆大卡车,张队长就吆喝一声,领着村民去帮着装车。

    那些大米,估计再有两车三车的,就都可以运到县城了。

    而就在大伙都忙着装车的时候,却并没有注意到,又有一辆吉普车和两辆挎斗摩托,出现在这里。

    粮库的那位许副主任,正坐在吉普车里,看着那群上上下下装车的村民,他的嘴角不由得浮现一丝冷笑:终于叫我逮到你们啦!

    随后,接着生产队院子里雪亮的灯光,他的目光又落到那个叫做刘青山的青年脸上,他嘴角的笑容更加冷酷:

    就算你是碧水县的小福星,还是全国新长征突击手,都会成为我向上的跳板。

    小伙子,你还是太年轻啊,不知道这个世道的险恶!

    他拉开吉普车的车窗,朝着挎斗上的几名公安摆摆手:“动手吧!”

    挎斗摩托立刻发动,大灯瞬间亮起,突突突地开进生产队的大院。

    随后就是那名带队的队长,嘴里发出一声大喝:“停手,停手,所有人都先不要动,公安执行任务!”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把村民都惊呆了,张杆子更是怪叫一声:

    “卧槽,不会是知道咱们分红,来抢钱的吧?”

    几名公安都下了摩托,他们的小县城的警察还没有换装,还是那雪白的制服和蓝裤子,腰里武装带上,枪套里都插着手枪。

    这年头,公安出任务,那都是要配枪的。

    “公安同志,什么事?”

    刘青山第一个上前询问,他看到大伙都乱成一团,就知道这时候需要一名主心骨站出来。

    “什么事?”

    许主任也下了吉普车,背着手,神气活现地走到刘青山面前,然后猛的抬手一指:“当然是你们干的好事!”

    “你是?”刘青山瞧着对方,稍微有点眼熟,肯定在哪里见过,不过一时间没想起来。

    许主任的目光变得更加凌厉:“我是县粮库的,前些天,来你们村收过大米。”

    噢,刘青山终于想起来,而且也一下子搞清楚对方的来意。

    他忍不住皱皱眉毛:这家伙,是想搞事情啊?

    许主任又背着手,威严地扫了那些村民一眼,然后大声说道:

    “我们接到热心群众的举报,说你们夹皮沟,倒卖粮食,这是犯法的!”

    一边说着,还一边指指正装大米的大卡车:“现在人赃并获,公安同志要把村干部还有相关责任人,都带回去调查!”

    自从那天灰溜溜地离开夹皮沟,他心里就憋着一股邪气,今天,终于轮到他扬眉吐气了,许主任心里这个痛快啊。

    当接到手下司机的汇报之后,说是正有人把夹皮沟的大米,运到火车站,显然是要运往外地。

    许主任立刻就找到公安局一位相熟的领导,带人过来查收,果然逮个正着。

    像这种抓了现行的案子,那基本上就是板上钉钉了。

    他大手一挥:“先把村支书,村长和村会计这三个人都带走,还有这个刘青山同志,也一起带走!”

    村民一听,立刻不干了,张大帅吆喝一声:

    “公安了不起啊,有枪是吧,大伙都回家把猎枪拿来,我看谁敢到夹皮沟抓人!”

    大伙一听,也纷纷响应,搞得那几位公安也都头疼不已:来农村办案子,最怕的就是这个,那些村民,可不跟你讲什么法律。

    这时候,老支书连忙站出来,嘴里大吼一声:“都消停点,咱们也没犯王法,怕个球?”

    说完这才转向许主任:“粮库的许副主任是吧,俺们村这批大米,是卖给……”

    没等他说完,就被许主任粗暴地打断:“我管你们卖给谁,卖给谁也不行,都是倒买倒卖!”

    旁边的张队长也噌噌冒火,挽挽袖子,就要抡起巴掌,先给许主任几个大耳雷子再说。

    不过却被刘青山用眼神给阻止,刘青山一瞧许主任这架势,显然没有调查清楚,还不知道这批大米的去处。

    既然你主动找碴,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虽然刘青山一贯主张,和气生财,不过对于那些下绊子或者背后捣鬼的家伙,却从来都不会客气。

    既然许主任心怀叵测,那正好就拿他开开刀,免得以后什么阿猫阿狗的,都敢打夹皮沟的主意。

    张队长不明所以,搞不懂刘青山的心思,还要往前冲呢,结果被老支书和老板子给拉住。

    这两位都是人精,当然很快就琢磨过味儿来,也就配合着刘青山一起演戏。

    很快,这四个人就被戴上手铐,押上挎斗摩托。

    这年头可不管你什么犯罪嫌疑人啥的,公安抓人的时候,都先戴上手铐子再说。

    摩托上装不下,老支书和老板叔,还享受一把高级待遇,坐到吉普车里。

    村民有老支书压着,也都没闹事,可是小孩子们不答应啊。

    老四老五冲到押着刘青山的挎斗摩托跟前,两个小丫头急得眼泪汪汪的,小老四伸出手指:“警察叔叔,你们不是抓坏人的吗,凭啥抓俺哥!”

    山杏则更干脆,也直接跳到挎斗里面,死死抱住刘青山的胳膊,愤怒的小眼神,死死盯着旁边的警察。

    搞得刘青山心里又是好笑,又是心疼:你说你们俩傻丫头,平时不是挺机灵的嘛,没看到我刚才给你们使眼神儿啊?

第三百零七章 不是撞铁板,是撞火车了!

    最后,刘青山还是小老四的哇哇大哭声中,被挎斗摩托给拉走了。

    至于山杏,这个小丫头太倔强,就跟一个树袋熊似的,紧紧贴在哥哥身上,拖都拖不开,连公安都没法子,只能一起拉走。

    一起被押走的,还有夹皮沟的老三位。

    一下子,夹皮沟就彻底没了主心骨。

    要不是老支书和刘青山在被带走的时候,全力安抚,这几辆挎斗摩托根本就出不了村。

    “村里的事,张罗叔和大帅叔你们先负责,大头和二彪子,你们负责协助,放心吧,俺们很快就能回来!”

    临走的时候,刘青山嘴里还不忘安排一下村里面。

    他还朝老姐杨红缨,比划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

    杨红缨似乎也猜到刘青山的计划,所以她怀里抱着小老四,用力地点点头。

    吉普车上的许主任,心中嘿嘿冷笑:哼,还想回来,你们就等着去蹲笆篱子吧。

    这年头,一旦被扣上投机倒把的帽子,那至少也是要关个三年五载的。

    还有那辆拉大米的大解放,也被一起带回县里,这个是重要的证据。

    车队离开夹皮沟,浩浩荡荡地向县里开回去,一路畅通无阻,晚上八点多,就回到县公安局大门口。

    门口影影绰绰的,好像有不少人影。

    几名公安从车上下来,发现局长和局里一些主要的领导,竟然全都到场,而且一个个面容严肃。

    许主任也下了吉普车,快步上前,笑呵呵地打着招呼:“哈哈,果然是件大案子,把局长和政委都给惊动了,辛苦辛苦,改天请大家喝酒。”

    猛然间,又瞥见后面站着的两个人,许主任也是心里一惊:

    “王书记,郑县长,您二位也来啦,瞧瞧这事弄的,就是一伙私自倒卖粮食的,怎么能辛苦县领导跑一趟呢!”

    听到许副主任的解释,郑红旗嘴角抽动两下:“我们有什么辛苦的,应该是许副主任辛苦才对。”

    在接到杨红缨的电话之后,郑红旗二话不说,立马找到王书记,然后一起来到公安局大门口守着。

    看到戴着手铐的刘青山,还有旁边死死抱着的山杏,他的心里也是一痛,就是那种看到亲人受苦受难的感觉。

    没错,郑红旗已经把刘青山和他的家人,都当成了自己的亲人。

    “这……这是我应该做的。”

    许主任只能干笑两声,心里暗暗琢磨开了:这话是什么意思,听着感觉好像是夸奖,可是怎么感觉有点不是味儿呢?

    与此同时,王书记也望着蜷缩在挎斗里,带着手铐的刘青山,然后就看到,后者还微微抬头,冲他笑了笑。

    笑容很是平和,也很亲近,跟平时相见,没什么两样。

    王书记原本满腔的怒火,忽然间也消散了,刘青山的微笑,仿佛拥有魔力一般,令他变得心平气和。

    能走上今天的位置,王书记对眼前这个青年还是很感激的。

    在几个关键节点上,都是这个青年出手,雪中送炭,发挥很大的助力。

    所以在听说到刘青山居然被抓之后,他也立刻赶到这里,主持公道。

    瞧瞧刘青山,再望望一脸谄媚的许副主任,王书记的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他扭头朝公安局长点了点头:“把人先放了吧,我们坚决不能放过任何一名坏人,也坚决不能冤枉任何一名好同志。”

    好同志?

    许副主任脑子里轰隆一声,仿佛响了个炸雷似的,震得他有点发蒙。

    他马上意识到,情况不妙,大大的不妙。

    县里两位领导来这,根本就是来给夹皮沟的那个小子站台的。

    如果那小子是好同志的话,那他岂不是就变成了坏人了?

    要是真被贴上这样的标签,那么别说自己上升一步,只怕连现在的位置都难保。

    许副主任很快就权衡完利弊,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

    于是他连忙道:“领导,这件事我可以解释一下,夹皮沟的人,私自倒卖大米,这是违法的……”

    “许副主任,你知道他们把大米倒卖到哪里,又倒卖给谁了吗?”

    郑红旗忍不可忍,厉声斥责。

    没等满脸惊愕的许副主任回答,他就继续说道:“夹皮沟合作社出产的水稻,质量优异,出口南韩,为国家换取宝贵的外汇,难道这也算是投机倒把吗?”

    啥,出口?

    许副主任这下是真惊呆了,他做梦也想不到,人家这批大米是出口的。

    本来以为是小倒爷,结果人家摇身变成国际倒爷。

    偏偏自己还傻乎乎地,跟个二傻子似的,一头撞上去,这根本不是撞铁板啊,这是拿脑袋撞火车啊。

    冷汗刷的一下,从许副主任的后背冒出来,然后迅速地遍布全身。

    此刻的他,如同坠进冰窖,浑身上下,从里到外,只剩下彻骨的寒意。

    这个时候,刘青山已经被打开手铐,抱着一脸迷糊的山杏,稳步走了过来。

    他先向着王书记和郑红旗点点头,然后面向许副主任,朗声说道:“刚才许主任也不给我们解释的机会,现在误会解除了,许主任,叫您白跑一趟,实在不好意思啊。”

    这温润的话语,对许主任造成的伤害,却胜过任何严厉的指责,甚至比扇他两个耳光还要难受。

    许副主任知道,这次真的栽了,不用别的,一顶破坏出口创汇的大帽子扣下来,就够他喝一壶的了。

    原本还算光明的前途,现在只剩下一片黑暗。

    他只觉得一股邪火,猛的冲进脑海,瞬间两个眼珠子都红了,气急攻心地愤愤叫道:“你,你坑我!”

    刘青山依旧面带微笑,轻轻摇摇头:“你说错了,不是我坑你,是你自己立身不正,跳进坑里了。”

    你!

    许副主任就觉得眼前一黑,然后身子一栽,瘫倒在地上。

    在昏迷之前,耳朵里似乎听到王书记的声音:“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身体不好,就要多休息嘛……”

    在村里的老三位和刘青山都被带走之后,夹皮沟也乱成一团。

    都已经晚上十点多了,往常这时候,家家户户早都睡觉。

    农村人都习惯早睡早起,没有点灯熬油的习惯。

    可是今天晚上,各家却依旧灯火通明,没有人入睡。

    各家的男人,都扎堆凑到一起,商量着办法。

    女人们也在灯下,心不在焉地纳着鞋底。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村里年终分红,每个人都很振奋,因为他们都即将成为万元户。

    而且还是实打实凿的万元存款,不是那种东拼西凑的万元户。

    可是就在他们最高兴的时候,忽然就一下子就被打入深渊,这一下子叫大伙感觉失去主心骨,内心都充满迷茫。

    嘀嘀嘀,喇叭声在黑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正在队部里面研究办法的大张罗,张大帅还有大头和二彪子他们,都冲出屋门,借着雪亮的灯光,他们看到两辆吉普车,开进队部院里。

    这是又来抓人的?

    然后就看到车门一开,刘青山第一个钻了出来,还微笑着朝他们招招手。

    这一瞬,所有人的心,立刻都安稳下来。

    随后,老支书,张队长还有车老板子,也都从另外一辆吉普车上下来。

    刘青山挥手和两名司机道谢,那两辆车很快离去。

    大伙早就围了上来,都满脸兴奋地询问着。

    张队长兴致勃勃地讲述着事情的经过,人群很快就爆发出一阵欢呼。

    这一刻,压抑在夹皮沟上空的乌云,瞬间消散。

    刘青山也就抱着山杏回家,小丫头已经在车里睡着了,一双小手,依旧紧紧抓着刘青山的衣襟。

    这丫头啊!

    刘青山的心中,被浓浓的幸福感充斥着。

    回到家,发现一家人都站在院子里,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回归。

    看到刘青山的身影出现,所有人都长出一口气。

    “哥!”

    小老四也没睡呢,立马猛扑上来。

    刘青山轻轻抚摸着她的天线辫子,心里很是愧疚:叫家人都跟着担心啦。

    山杏的身子也激灵一下子,然后醒了过来,刘青山连声安抚:“没事了,回家啦,咱们回家啦!”

    回家啦呀,山杏脸上终于露出灿烂的微笑,就像在夜晚绽放的夜来香。

    吱吱吱,小白猿也从顺着刘青山的大腿爬上来,然后钻进山杏的怀里,它对山杏的依赖,正如山杏对刘青山的依赖一样。

    “没事啦,都睡觉吧。”

    刘青山的目光,逐一从家人脸上扫过,这种沐浴在亲情中的感觉,真好!

    几天之后,县粮库传出一条消息:原副主任许多福同志,因为身体不适,主动辞去副主任的岗位,回家静养。

    一位三十来岁的副科级干部,原本有着光明的前途,现在却提前开始享受退休生活了。

    ……

    不知不觉,日历头就翻到了十一月份,春城那边,恨不得一天一个电话,催促他赶紧去坐镇。

    因为整个春城,都陷入到一种病态的疯狂之中,无论是刚子和飞哥,还是侯三和张龙,都感觉到无法掌控大局。

    反正夹皮沟这里,已经安稳,刘青山也就开着吉普车,向春城进发。

    他现在终于可以心安理得地开车了,大老李已经帮忙把驾照给办了下来。

    车上除了刘青山之外,还有稳稳坐着哑巴爷爷,另外还有二彪子和张撇子家的老三张春雨。

    至于山上那边,则有张大帅等人,暂时代替哑巴爷爷护林员的工作。

    面对疯狂的春城,没有师父坐镇,刘青山也不踏实啊。

    财富使人疯狂,这个道理,从古至今,都未曾改变。

    而此刻开着吉普车的刘青山,心中却出奇的镇静,头脑也无比清醒,静静地驶入到财富的汪洋大海……

第三百零八章 皇冠换凤冠

    84年10月11日,春城市政府,通过《关于命名君子兰为本市市花的决定》。

    原本二百元之内的限价令,彻底名存实亡,一夜之间,君子兰的价格,便开始疯涨。

    10月15日,市政府提出发展“窗台经济”,号召每家每户,都要养殖三到五盆君子兰。

    君子兰的价格,节节攀升。

    原来的几块钱或者十几块钱的一株花苗,就跟吹肥皂泡似的,已经涨到一百,二百,三百,在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突破四百。

    在几个主要的君子兰市场,朝阳公园,春畅站市场,红旗街,万宝街等地,你抱着一盆君子兰,从市场这头儿走到那头儿,怀里的君子兰,价格就能涨一倍。

    进入到十一月初,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春城就出现了十几个经营君子兰的大公司,还有四五十家花木商店,专门经销君子兰。

    更有数千人分散到各地,搜罗君子兰,运到春城,来回都是坐飞机。

    春城的厂矿企业和市民,也都加入到这股浪潮之中,有人一夜暴富,有人悄无声息地失踪……

    刘青山一行人进入到春城之后,并没有感受到君子兰的芳香,而是首先感受到,这座城市所散发的躁动和疯狂。

    正好路过一个花木商店,刘青山就准备进去瞧瞧,于是把车开上马路牙子,停了下来。

    哑巴爷爷的感官最是敏锐,他显然嗅到这座城市里弥漫的不正常气息,于是手上跟刘青山比划起来: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刘青山不由得眼睛一亮,原来师父也并非完全的粗人,也知道这样文绉绉的语句。

    他当然能理解师父的用意,这是担心他,迷失在这里啊。

    于是他朝着哑巴爷爷点点头,手上也比划几下:“师父您放心,我也是经过大黄鱼考验的人。”

    哑巴爷爷也面露微笑,没错,当初那些金灿灿的金条,都没见徒弟多么动心,就更不用说君子兰这种“绿色金条”了。

    于是,一行人就进了这家名为“凤冠联营发展有限公司”。

    前面的正厅,大概不到二百平米的样子,摆着几行花架,上面自然全是君子兰。

    至少有几十个人,操着不同的口音,在店里徘徊,果然是一副熙熙攘攘的架势。

    一进门的花架上,摆放的是三五叶片的小花苗,每一盆下面都有标签,标注着品种和价格。

    二彪子瞧了一眼距离最近的一个标牌,然后就不由自主地揉揉眼睛,再仔细看看,没错,标注的价格是四百五十元。

    这价格,基本上相当于一个年轻工人,一年的工资收入了。

    “唉呀妈呀,这也太贵啦!”

    同行的张春雨眼睛瞪得溜圆,嘴里脱口而出,大叫一声,引得屋子那些人,纷纷向他投来白眼。

    张春雨和他二哥一样,也是心灵手巧,所以刘青山才把他带来,开开眼界,准备当成夹皮沟的后备人才来培养的。

    结果这刚到春城,就真的开了眼界。

    “服务员,这盆花苗,我买啦!”

    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人,双手抱起刚才的那盆花苗,然后,身边跟着的一个年轻人,就拿出一沓大团结,一五一十地开始数钱。

    “先生,您很有眼光,这盆和尚,养上两三年,最少能卖几万块。”

    服务员嘴里恭维着,手上则忙着给花盆外面,套上包装袋,免得外面太冷,把花苗冻伤。

    钱货两清之后,那个买走花苗的中年人,斜眼瞥了张春雨一下:

    “年轻人,我建议你最好别在这里瞎逛,里面的花,都是成千上万块的,万一碰掉一盆花,把你卖喽都赔不起。”

    说完,就抱着花盆,昂首往外走。

    被人家给鄙视了的张春雨,也一脸气愤,手上攥紧拳头。

    二彪子也气呼呼地瞪着对方:“有啥了不起的,这种花苗,三凤手上至少有几千棵!”

    他也是在来的路上,听刘青山讲的,当时还没太在意。

    可是刚才看到花苗的价格,这才被吓到了。

    几千棵?

    那个中年人也听得一愣,不过随即哈哈大笑:“小伙子,牛不是这么吹滴,你以为,君子兰的花苗,是你家自留地里的茄子秧辣椒秧啊,哈哈哈!”

    这家伙说话挺噎人的,二彪子和张春雨都听得火起,一起望向刘青山,用目光征求意见。

    估计要是刘青山一点头,这哥俩就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去,把那家伙胖揍一顿。

    而刘青山却向他们摇摇头,然后转向那个中年人:

    “朋友贵姓,如果想要买花苗,可以去二道河子的光荣村找我,我在那里有个培育君子兰的大棚。”

    嗯?

    身边的二彪子和张春雨都是一愣:三凤你说反了吧,这种家伙,应该是不把花苗卖给他,叫他干眼馋才对吗?

    “二道河子的花棚是你的,哈哈,失敬失敬,刚才我是跟这两位小兄弟开玩笑的,不要见怪。”

    那个中年人换脸比翻书还快呢,刚才还是一脸鄙夷,转眼就换上一副谄媚的笑脸。

    这些天,在春城都传遍了,二道河子那边,有一个规模相当大的花棚,里面有上万株君子兰。

    每天不知道有多少人都想去那里采购花苗,可是人家愣是一棵都不卖。

    这个中年人本身就是一个二道贩子,一听到刘青山这么说,当然想要攀上他这条线。

    把手里的花盆交给手下,中年人就笑吟吟地走到刘青山跟前,热情地伸出双手:

    “小兄弟,幸会幸会,我叫王家旺,还请多多关照!”

    刘青山也笑着跟他握握手:“做生意嘛,和气生财,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哈哈,这话在理,小兄弟,这都要晌午了,哥哥请你们下馆子去。”王家旺还十分豪气地发出邀请。

    吃饭就免了,这家伙狗眼看人低,刘青山也不介意给他涨涨教训。

    至于卖给他花苗,像这种贪心的人,肯定不会见好就收的,到时候等到来年夏天,君子兰价格一落千丈,有他哭的时候。

    聊了一阵,王家旺这才点头哈腰地离去,刘青山他们,则继续在大厅里面溜达。

    再往前走,花架上摆放的,就是成年的君子兰了,这个季节,马上也到了君子兰的花季,所以许多都窜出花梃子,上边含苞待放。

    看看标签上的价格,这下子二彪子和张春雨小哥俩是彻底不吭声了。

    标价最少的都是几千块,几万块的,也稀疏平常。

    就这么高昂的价格,偏偏买的人还络绎不绝。

    “三凤,在家的时候,俺还以为成了万元户,挺了不起呢,结果到这才知道,啥万元户啊,连一盆花都买不起。”

    张春雨嘴里低声跟刘青山念叨着,他这次是彻底被打击到了。

    二彪子也表示不理解:“三凤,你说这花咋就这么值钱涅?”

    刘青山则不紧不慢地说道:“现在这种情况,是非正常状态,就像咱们小时候玩的一种游戏,击鼓传花,到时候,君子兰的价格一落千丈,就是不知道,最后这花会落到谁的手里。”

    那两个平时也都是比较机灵的,听刘青山这么一解释,也都冒出一身冷汗,那模样,就好像最后自己怀里,抱着一钱不值的花盆一样。

    “明白了,刚才那个姓王的,最后肯定会死得很惨。”

    二彪子的智商又重新占领高地。

    “三凤,那咱们?”张春雨也开始为刘青山手中的大量君子兰感到担心。

    “当然要在鼓声停止之前,就把君子兰全部出手。”刘青山笑着拍拍他的肩膀。

    正说着呢,就听到门口一阵喧哗,然后就看到一伙西装革履的人,走了进来。

    “好像是港商,说话咱们听不懂。”

    “肯定是港商,讲的那叫粤语。”

    “嚯,坐的小轿车好高级,皇冠,还是新的!”

    屋子里原本的那些客人,嘴里轻声谈论着。

    就连这家花木公司的经理,都被惊动,亲自上前接洽。

    这位经理是个年近四十的中年人,长着一张国字脸,气度也是不凡,他不卑不亢地迎上去:“欢迎诸位光临凤冠花卉公司。”

    为首的一名港商,操着很别扭的普通话打着招呼:

    “雷猴呀,您系郭先生啦,鄙姓黄,吾们听说你这里有一盆珍贵的凤冠君子兰,特意来开开眼界喽。”

    刘青山也这才明白,原来这家凤冠花卉公司的名字,还有这种来历。

    那位郭经理也不好拒绝,就领着人群,一直走到最里面,在一个单独的花架上,只摆放着一盆君子兰。

    它高高在上,端庄大气,叶片舒展浓绿,仿佛散发着绿色的光泽。

    整个叶形十分完美,就像是带着凤冠的花中仙子,吸引着所有人的眼球。

    低低的惊叹声,从人群中响起,人们都震惊于这株凤冠的美丽,绝对有着技压群芳的资格。

    “郭先生,五万块,窝买啦。”那名港商也是豪气之人,大有一掷千金的架势。

    可是那位郭经理却摇摇头:“对不住了先生,凤冠是我们花木公司的镇店之宝,属于非卖品。”

    在港商听来,什么非卖品之类的,只是讨价的筹码而已,于是又伸手向着橱窗外一指:

    “郭先生,看到那辆皇冠轿车木有,刚提出来的,整整九万块,我就用它换你的君子兰,行不行啊!”

    咝,屋子里面,响起了一阵抽冷气的声音。

第三百零九章 这简直太疯狂啦!

    “这位先生,凤冠是我们的非卖品,而且这种名贵的君子兰,我也不希望它流落到海外。”

    那位郭经理,竟然再次拒绝了。

    屋子里再次响起一片低低的惊呼声,大伙今天算是长见识了:用皇冠小轿车换君子兰,已经足够令人惊叹。

    可是更令人震惊的是:竟然还被卖主给拒绝了。

    这个世界,简直太疯狂啦!

    刘青山倒是对这位郭经理高看一眼,能够经受住一辆进口小轿车的诱惑,在这个年头,估计也没几个人能够做到。

    还有他最后的那个理由,虽然听着有点感到好笑,但是也不难看出:这是一个真正爱花的人。

    和那些只在意君子兰的经济价值的人,有着本质的不同。

    这种人,你可以说他很傻,但是值得尊敬。

    或许等到君子兰被打回原形,变得一文不名的时候,别人会把手里的君子兰,像扔垃圾一样扔掉。

    而这位郭经理,肯定还会继续珍视这些花卉,一如当初。

    在遭到拒绝之后,那位黄姓港商也遗憾地摇摇头,嘴里嘟囔了几句,屋子里大都听不懂,但是刘青山却听得想笑。

    买卖不成仁义在,你这用粤语骂人家,就有点不讲究喽。

    于是朝二彪子他们招招手,先行出门,就在门外静静等候。

    看到黄港商果然空手出来,刘青山就乐呵呵地迎上去,熟练地用粤语打着招呼:

    “黄先生,你这辆皇冠车很靓,我也想用君子兰换它,不知道可以吗?”

    黄港商先是一愣,随后才明白对方是在拿这辆车开玩笑,于是也笑眯眯地回道:

    “那就不知道这位朋友,能不能拿出来令我满意的君子兰喽。”

    两个人哇啦哇啦聊了一阵,然后就各自上车,刘青山在前面带路,那辆皇冠,紧跟在后面。

    瞧着渐渐驶出市区,越走越是偏僻,皇冠车里随行的贴身助理就提醒道:“黄生,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那位黄港商却浑不在意地摆摆手:“放心啦,内地的治安还是很不错的啦,而且还有阿龙阿虎啦。”

    阿龙阿虎,就是同车的两名壮汉,是黄港商的私人保镖,就算在港岛那边的富人圈子里,也都颇有些名气。

    这年头,港商的待遇,那简直就被捧到天上,大白天的,想要打港商的主意,一般人还真没有这个胆子。

    等车子开到光荣村的村口,却再也无法向前,一道壕沟横在道上,上面只铺着一块窄木板,骑自行车想要过去的话,都有点悬。

    刘青山也皱皱眉:都到了这种程度吗?

    于是只能靠边停车,一行人步行进村,这一路上,刘青山就觉察到,暗中有好几道目光,都落在他们身上。

    阿龙阿虎这两个人,也显然感知到什么,一前一后,将黄港商保护在中间,满脸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黄生,对方好像有枪。”阿龙低声提醒了一句。

    黄港商这次也不再那么淡定,虽然阿龙阿虎很能打,可是也扛不住子弹啊。

    这时候,就听到走在前面的青年也停下脚步,嘴里喊了一声:

    “兄弟们不用紧张,我是刘青山,自己人,来找侯三和张龙他们的!”

    枪子不长眼睛,刘青山也担心万一走火的话,伤到人就麻烦了。

    很快,前边就有几个人飞跑过来,全都一脸惊喜地打着招呼。

    “老板,你可来啦!”

    这个是侯三。

    “青山,你来啦,彪子,春雨你们也来啦。”这个是张龙。

    “嘻嘻,小师兄。”这个是二师兄胡伟。

    至于一声不吭,只是用眼睛望向刘青山的,自然是李铁。

    刘青山的目光,逐一从他们脸上扫过,人人脸上都带着疲惫,想来这些日子,并不好过。

    于是他点头道:“师父也来了呢。”

    几个人这才发现,在这群人最后面,是乐呵呵的哑巴爷爷,粗手大脚,一身粗布衣裳,脚下蹬着布鞋,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老头儿。

    张龙他们连忙上去见礼,而刘青山,则把黄港商他们,介绍给大家。

    忙乱一阵,众人这才一起去侯三家中。

    有外人在场,张龙他们也不多说,到了侯三家,便直接进了花棚。

    现在已经是十一月,外面的天气已经很凉,不过花棚里面,却温暖如春。

    看到放眼望去,花棚里满眼葱绿,全都是大大小小的君子兰,黄港商也被惊到了。

    他原来以为,那个叫做刘青山的青年,顶多有十几盆花想要出手,现在才知道,原来人家还真是一位大户。

    “何师傅!”

    刘青山有跟花棚里忙碌的老花农打了个招呼,然后就朝着黄港商笑笑:

    “黄先生,这里的君子兰,请您随意挑选。”

    旁边的侯三也适时地补充一句:“黄先生,我们这花棚,一直都没有对外出售呢,您是第一位客人,又是港商,我们感到非常荣幸。”

    不得不说,侯三这家伙的嘴,还真是能说会道,一下子就把黄港商说得心里美滋滋,在花棚中观赏起来。

    侯三则殷勤地在旁边给介绍着,诸如品种花期花色之类的,也说得头头是道。

    要说做生意,还得他这样的,包括刘青山在内,都说不出那些肉麻的话。

    至于张龙和李铁,就更不用提了。

    胡伟倒是有点这方面的潜质,嘴皮子挺能说的,不过在专业上,比侯三就差了很多。

    最后,被侯三恭维得眉开眼笑的黄港商,一共买了三盆君子兰,两盆红花的,一盆黄花的。

    三盆花,报价是七万五千块。

    这个价钱,当然是人民币,而不是港币,要知道那个时候,一百人民币,大致能换到三百港币左右。

    黄港商又把价格砍下去五千,变成七万快整,不过他承诺支付等价的港币。

    毕竟对于这个时代来说,外汇的价值肯定要更高一些。

    刘青山也不想在这些细枝末节上跟他磨叽,也就爽快地答应下来。

    直接叫侯三领着胡伟和李铁,跟着黄港商一起去市里的银行取钱,这种事就不用刘青山跑了。

    结果侯三还有点怯了:“老板,这么多钱,我这心里没底啊!”

    整个花棚,前前后后,总投资也就在七、八万块左右。

    这第一笔生意,只卖了三盆花,就直接回本,侯三脑子里还晕晕乎乎的,感觉像做梦一样,真怕自己迷迷糊糊犯错。

    “这才刚开始呢。”

    刘青山拍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

    侯三这才咬咬牙,狠狠心,领着胡伟和李铁,准备出发,那两个都会开车,所以开刘青山的吉普车就成。

    胡伟也有点走神儿,脑子里面,同样也蒙蒙的。

    他们在这边已经大半年,也清楚这两个花棚,投入了大笔的资金。

    几万块,在他们眼里,那绝对是大投资。

    可是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仅仅是第一笔生意,而且还只卖了三盆君子兰,就直接回本。

    也就是说,大棚里还剩下的那些花苗以及成年君子兰,就全是赚的,这简直太疯狂啦!

    倒是李铁,依旧是一张扑克脸,面无表情地率先走向吉普车。

    “黄先生,合作愉快,期待我们的下次合作。”

    刘青山也想不到,这笔生意居然会如此顺利,这算不算开门红啊?

    所以看那位黄港商,也顺眼许多,握手和他道别。

    “刘先生,你应该给我们补偿的,刚刚进村的时候,我们可是被吓到了。”

    黄港商不愧是商人,又拿起了一盆小花苗,向刘青山示意了下:这个就当补偿好了。

    “哈哈,黄先生,您实在太精明了。”

    刘青山也不在意,就当是添头了。

    生意顺利谈成,皆大欢喜,可是只有阿龙阿虎这两位保镖,心里有些不爽。

    阿龙嘴里冷哼一声:“想不到,这边的枪械如此泛滥,这很不好,会威胁到我的雇主。”

    阿虎这货,则更加心黑,借着跟刘青山握手道别的时候,手上忽然加劲,想要给刘青山留点纪念。

    “哈哈,两位的职业素养,还有待提高。”

    大笑声中,刘青山猛的一甩手,阿虎踉踉跄跄,冲出好几步,差点摔个狗吃屎。

    原来也是个练家子!

    阿龙阿虎两个面露凶光,向刘青山合围上去。

    猛然间,就觉得眼前一花,然后两个人身躯一颤,就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在他们身前,是哑巴爷爷的身影,他脸上依旧满是朴实的微笑,还伸手比划了几下。

    别人瞧不懂他独特的哑语,刘青山就跟着翻译:

    “俺师父说,他是俺徒弟,不对,俺是他徒弟,呵呵,师父,其实不用您出手的,这两位大哥也跟俺差不多,都是庄稼把式。”

    阿龙阿虎这哥俩差点吐血:庄稼把式,我们上过战场,又受过专业训练的职业保镖,你说我们是庄稼把式?

    呃,算了算了,被那个庄稼汉一般的老头,一招制服,人家是庄稼把式,那我们岂不是连庄稼把式都不如?

    黄港商,知道这两名保镖的身手,想不到,今天竟然在这个小村子连连吃瘪。

    看来内地的广阔天地,不知藏着多少能人异士,以后还是夹着尾巴做人比较好,别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想到这里,他也收起脸上的优越感,还朝着哑巴爷爷和刘青山拱拱手:“再见,以后有缘再见。”

    说完,便急匆匆离去,他是真被吓到了。

    走了十几步,听到身后没有动静,回头一瞧,只见阿龙阿虎还站在那里。

    黄港商也不免气恼:“阿龙阿虎,走啦!”

    阿龙阿虎也一脸苦涩:老板,我们也想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可是现在半边身子麻木,根本走不了啊。

第三百一十章 大场面

    等到黄港商一行人离开,剩下的都是自己人,张龙这才吆喝一声:

    “大家都出来吧,见见青山,见见老板!”

    很快,就从各个角落里,闪出五个人,一个个都英气内敛,但是眼神之中,都透着一股坚毅和彪悍。

    “青山,这几位都是我们的战友,一起上过战场的生死弟兄。”

    张龙逐一给刘青山介绍,其中带队的还是班长,大伙都叫他老班长。

    “老板!”

    五个人异口同声,就跟经过专门训练似的。

    老班长他们五个人,同时也在打量着这个年轻的不像话的老板,其中一个五大三粗的黑壮汉张口说道:

    “看你刚才的架势,肯定也练过,俺铁牛一会跟你过过手。”

    这家伙说话瓮声瓮气的,身高超过一米八五,身材壮得跟一头牛似的,倒是个名副其实的铁牛。

    “铁牛,注意礼貌!”

    老班长训了壮汉一句。

    哑巴爷爷则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壮汉的身前,伸手捏捏他的胳膊,又在对方身上拍打了一阵,还不是点两下脑袋。

    李铁牛则连连摆着大手:“俺不跟你打,俺肯定打不过你。”

    这家伙都是实诚,刚才看到哑巴爷爷出手制服阿龙阿虎,就知道不是对手。

    大伙一阵大笑,然后进屋说话。

    倒上茶水,张龙才把这些天的经过,大致向刘青山介绍一下:最危险的一次,有天晚上,竟然开进来一辆大卡车,直接撞倒铁丝网,要硬闯花棚。

    最后还是李铁等人鸣枪示警,才将对方逼退。

    后来他们跟村民商量一下,这才在进村的几条道路上,都挖了壕沟,大不了,等到花苗出手,给村民一些补偿。

    至于那些小打小闹的小毛贼,几乎天天晚上都有,毕竟财帛动人心啊。

    他们一开始抓了之后,还送到距离最近的派出所,后来实在太多,直接教训一顿就放了。

    而且吴松也经常派一些干警,来村里露露面,也起到一定震慑作用。

    要不然的话,指不定老窝这边,已经被人家给端了。

    刘青山也听得心惊:这都快赶上地道战啦!

    还好有张龙坐镇,又有这些退伍的军人助阵,这才确保花棚没有遭受损失。

    看看老班长和铁牛等人,刘青山也心生感激:

    “等一会儿侯三和胡伟他们回来,给大家每人发一万块奖励。”

    李铁牛正端着茶碗喝水呢,结果听到这话,大手一哆嗦,茶碗啪的一下落到地上,摔成好几瓣。

    其他几个人,也都一脸动容,他们拼死拼活,从战场回来,退伍的时候,才领几个钱?

    “老板,这是不是太多啦?”

    老班长动容地说道。

    刘青山笑着摇了摇头:“这是你们应得的,顶多半年时间,咱们这些君子兰就会销售完,到时候,每人再发一万块。”

    咝,一共两万块的酬劳!

    屋子里一片死寂,老班长等人,当初被张龙召集过来的时候,并没有具体谈报酬多少,想不到啊,这个年轻的老板,居然如此豪爽。

    过了好半天,李铁牛忽然大笑起来:“哈哈,俺这就成万元户啦……”

    笑了一阵,这才使劲拍拍胸脯:“老板你放心,谁要是敢动咱们一棵花苗,俺铁牛就跟他拼命!”

    刘青山是真的看中这些人,以后搞边贸,跟老毛子做生意,没点人手,肯定叫人家吞得连渣都不剩。

    看到屋里的侯喜禄还有侯大侯二,都露出一脸艳羡,刘青山就朝侯喜禄笑笑:“叔儿,大哥二哥,你们到时候,也是这个标准。”

    想了想他又说道:“还有,你跟大伙说说,等过年前,每家发二百块钱,这段时间,毕竟没少给村里添麻烦。”

    这个倒不是刘青山钱多随便撒,发动群众一贯是我们的路线,事实证明,人民群众的力量是无穷的。

    只要全村齐心,守护好花棚,这点小钱儿又算什么。

    侯喜禄一家也都大喜过望,侯大乐颠颠的跑出去,先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村长。

    没过多大一会,光荣村的村长就领着两个村干部,直接登门拜访刘青山,他们主要是有点不相信,先来探探底儿。

    刘青山也干脆,直接拿出一捆大团结,叫村长领着侯大侯二,挨家先发放一百块,剩下的,年前在补齐。

    这下可把村长给乐坏了,还张罗着要把村里的民兵都组织起来,晚上轮班站岗。

    等到侯三和胡伟等人回来的时候,按照刘青山的要求,买了不少加工好的熟食,摆了两桌。

    酒当然是不能喝的,刘青山就以茶代酒:

    “各位,我先敬大家,这段时间都辛苦了,不过大家的付出,一定都会有丰厚的回报,来,干一杯,等这件事结束,咱们再一醉方休!”

    大伙也都端起水碗,当的碰了下,算是彻底团结一心。

    等吃过午饭,刘青山就叫侯三把装钱的提包拿出来,里面是二十多万的港币。

    “怎么没存到银行?”

    刘青山的意思,是给老班长和李铁牛他们,每人先发一万块的存折。

    侯三卡巴两下眼睛:“老板,银行不讲理,存进去的是外汇,等你取的时候,就给你兑换等价的人民币。”

    哦,还有这种操作?

    刘青山也有点纳闷,看来缺外汇都快要缺疯了。

    这时候,老班长说道:“我们的钱,先不急,就算发给我们,放在身边,还整天惦记着,到时候一块结算好了。”

    这话倒是不假,李铁牛也瓮声瓮气地表态:“就是,俺听班长的,要是身边放着一万块,俺肯定睡觉都睡不着。”

    这样也好,反正有账不怕算,刘青山也就点头答应,然后就跟侯三他们商量,准备一两天内,就开始出售花苗。

    在他的印象中,花苗的价格,最高的时候,也就在四五百之间,现在也差不多到了最高点,可以出手。

    毕竟量这么大,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卖完的。

    至于侯三前期收购上来的成年君子兰,倒是先不急着出手,因为元旦春节前后,才是最疯狂的时候。

    而且刘青山也有别的计划,需要好好筹划一番。

    商议完毕,侯三就跟胡伟一起,去各个花市散布消息,约定明天上午,就在二道河子光荣村这里,正式对外出售花苗。

    这么多花苗,要是运到市里,实在不大方便。

    而且在光荣村这地方,守家在地,可以减少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刘青山也随车一起去了市区,他去找了吴松,意图也很简单:明天找几名公安,来销售现场,总得需要压压场子嘛,万一失控呢。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大伙就吃过早饭,准备接下来的战斗。

    刘青山则跟着师父,在后院进行晨练。

    出乎意料的,不仅仅是张龙他们,就连老班长和李铁牛等人,也都悉数到场。

    李铁牛还跟刘青山过过手,基本上是半斤八两:李铁牛力气更大,而刘青山技巧更胜一筹。

    嘀嘀,一阵汽车喇叭声,打破了小村的宁静,刘青山也顺势收拳:“哈哈,该干活啦。”

    各种大大小小的车辆,陆续开到光荣村的村头,然后被壕沟阻挡。

    还没到上午八点,就已经堆了好几十辆。

    至于围在侯喜禄家院子里和大门外的人群,数量已经超过两三百,而且,还有车辆,源源不断地赶过来。

    就算有张龙他们维持秩序,现场还是乱糟糟的。

    村长一瞧这阵势,还真拉出来二十多号民兵,跟着帮忙。

    直到两辆挎斗摩托突突突地开到村头,几名全副武装的公安来到现场,场面这才得以控制。

    这种场面,刘青山自然不会出头的,他就在屋里等着,由侯三和胡伟以及老班长等人,出面应付。

    有些事,他还是不要露面的好。

    看到外面数百狂热的人群,侯三心里也直突突:“老板,俺能行吗?”

    “去吧,像个真正的勇士那样,去面对属于你的战场。”

    刘青山拍拍侯三的小肩膀。

    这一拍,仿佛给侯三注入无尽的勇气,从前的他,只能混在街头,做被人看不起的小商贩。

    那段岁月,不知道遭了多少白眼,吃过多少辛苦。

    现在,他居然成为数百人关注的焦点,去和平时需要他去仰视的大老板,面对面地谈生意。

    他有什么理由退缩,又有什么理由畏惧!

    侯三使劲挺挺自己的小身板:“老板,您瞧好吧!”

    说完,他昂首阔步,走出屋子,走向属于自己的战场。

    整个销售活动,一直持续到下午两点,人群这才渐渐满意而去。

    侯三拿出十张大团结,交给村长,叫他张罗伙食,招待上午来帮忙的民兵和村民。

    至于那些助阵的公安,刘青山早有安排,每人赠送一棵君子兰的花苗,毕竟不好直接给钱的。

    这下子可把那几位同志给乐坏了:大半天的时间,就赚了至少三百块!

    等到外人都离开之后,除了留在外面,负责安保的两个人,剩下的,全都聚在屋子里,呆呆地望着炕上那小山一般的一堆钱。

    全都是一捆捆的大团结,整个炕面都铺满了,就算是这些心志坚定的退伍兵,也觉得有点眼花。

    一共有两千多株花苗,在短短几个小时内被买走,均价在三百五十块到四百块之间。

    毕竟他们做的属于批发生意,还是要给那些客户,留下一部分利益空间的。

    几个小时的时间,就狂揽六十多万啊。

    这时候还没发行百元和五十元的大钞,最大的面额,就是大团结了。

    一万块就是十沓,六十万,那就是六百多沓钱,足足装了两个大麻袋,才算是勉强装下了。

    “俺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啊!”

    李铁牛的话,基本上也代表了所有人的心声。

第三百一十一章 烫手山芋(三更求月票)

    在春城朝阳路的一家储蓄所里,忽然涌进来十几个壮汉,把里面的工作人员都吓了一跳:这帮家伙不会是来抢银行的吧?

    “您好,我们是来存钱的。”

    刘青山朝着柜台里面的一位老营业员笑了笑。

    然后,身后的李铁牛他们,就打开抱着的两个大麻袋。

    老店员透过橱窗望了一眼,惊得老花镜差点掉下来:

    钱,麻袋里面全都是大团结。

    他在这里工作了二十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有人一次性存进来这么一大笔资金。

    “啊!”

    在储蓄所里办业务的几个人,也都忍不住失声惊呼。

    很快,储蓄所的主任也闻讯出来,在惊愕了片刻之后,立刻开始打电话求助。

    钱太多了,人少的话,根本就数不过来。

    等到援兵来了之后,储蓄所更是直接关门,今天就做这一笔生意了。

    等到银行这边开始工作之后,刘青山就叫张龙先带其他人去吃饭,然后赶紧回村,家里那边的安全最重要。

    而且还叮嘱,回去的时候,多采购一些蔬菜和肉食以及其它物资,这是非常有必要的,必须好好犒劳一番。

    刘青山就留下侯三和李铁,在储蓄所这边耐心等候。

    没法子,这个年代虽然有了点钞机,但是还没有广泛应用。

    加班加点到晚上七点半,天都黑了,这才算是把所有现金都清点完毕,一共是六十一万五千零二百元。

    刘青山索性取出那二百元的零头,交给银行主任,让他安排下职工的晚餐,毕竟到这会儿已经太晚了。

    这下子可把那些职工给乐坏了:十几个人,吃二百元的大餐,那简直太奢侈啦。

    刘青山等人则拿着存折,匆匆赶回光荣村。

    张龙他们,已经吃过晚饭,也都各司其职,严阵以待。

    在经过了白天的疯狂售卖之后,不知道有多少双发红的眼睛,瞄准他们的花棚。

    折腾一天,刘青山也累了,不过还是硬撑着,和大家一起轮流守夜。

    到了后半夜,这才躺倒在炕上,呼呼睡去,睡梦中,好像还听到零星的枪声。

    年轻就是好啊!

    第二天一大早,又精神抖擞地醒来,结果惊愕地发现,院子里用绳子拴着一串人,一个个都冻得哆哆嗦嗦的。

    “老板,这些都是昨晚上抓的,有两个还带着猎枪!”

    老班长上前汇报,那两个被打得最惨的家伙,应该就是拿着枪来袭击的。

    对这些人,刘青山也没有好办法,只能教训一顿放了,至于派出所,就别给人家添麻烦了。

    随着君子兰的疯狂,许多人也都疯了,这段时间的春城,怎一个混乱了得?

    公安都已经忙得晕头转向,再给人家添堵,那就太不道德了。

    等到天光大亮之后,售卖活动继续进行,今天比昨天还要火爆,不光是花苗,还有许多客商都挥舞着钞票,看好那些成年的君子兰,哭爹喊娘地想要购买。

    在征求了刘青山的意见之后,侯三也宣布,出售一部分成品君子兰。

    当然,售卖的那些,都是品种和品相比较一般的,剩下的几十棵真正的精品,都已经悄悄转移到侯大侯二家中。

    到了下午去银行存款的时候,刘青山才知道,今天的销售额已经突破百万。

    就这样,经过一周的售卖,大棚里面的君子兰,也基本售罄,所有人都是大大松了一口气。

    这些天,大伙都紧绷着神经,提心吊胆,现在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

    这种出货速度,也大大超出刘青山的预料,本来还以为,最少也得卖上一个月两个月的呢。

    就在这个时候,又有一辆小轿车,停在光荣村的村口。

    看到弥勒佛一般的卢文出现在面前,刘青山也愣了一下:“卢书记,您怎么来啦?”

    作为汽车厂的副书记,级别足够高,难道也跑来购买君子兰?

    同样发愣的,还有卢文,一时间他有些恍惚:这位小刘同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小刘同志,你也是来买花的?”

    卢文身后跟着工会的郝主任,他也跟刘青山相识。

    “我不买,我是卖的。”刘青山乐呵呵地回道。

    哦,卢文这才恍然大悟,他去夹皮沟的时候,曾经从刘家的大棚里面,拿过君子兰,只不过那个时候,君子兰的价格还没这么疯狂呢,算作亲朋之间的馈赠。

    想不到啊,这位小刘同志还真有眼光,早早在这里弄了个花棚,这次估计是又赚了不少吧?

    想明白这些,卢文脸上依旧是笑眯眯的:“咱们的小刘同志,你来春城,不去看我这个老同志,那么我只能来看你喽。”

    “卢书记,这些天忙得晕头转向,没能登门拜访,等回头我请您喝酒赔罪。”

    刘青山也连连告罪,这些天,他除了跑银行,剩下哪里都不敢去。

    “喝酒免了,还是赏花吧。”

    卢文摆摆大胖手,道明来意。

    原来,汽车厂工会,竟然也要发展君子兰养殖。

    事实上,整个春城的许多工厂,也都是这么干的。

    从卢文口中,刘青山得知,春城的一家洗衣机厂,竟然在厂房顶上扣了玻璃温室,来养殖君子兰。

    而且随着君子兰价格的屡屡攀升,暂时看来,还真都赚钱了。

    这样一来,年底给职工发放福利,就不用在缩手缩脚,厂子里可以大方一回。

    汽车厂的工会当然也瞧着眼馋,也动了心思,听说这边有一家专营君子兰的花棚,所以就找到这里。

    想不到的是,竟然还遇上老熟人。

    有熟人好办事,郝科长就兴冲冲地拽着刘青山:“走,到你的花棚里先瞧瞧!”

    可是等进了花棚,立刻傻眼了,里面空空荡荡,就剩下三五盆蔫趴趴的君子兰花苗,一瞧就是作病的。

    “你,你们都把花苗卖光啦?”

    郝科长一脸懊恼:怎么就来晚了呢。

    刘青山笑着朝他点点头,说实话,他跟汽车厂还是有感情的,当然不希望他们采购花苗,等到半年之后,砸在手上。

    所以,别说没有花苗了,就算是有,也不会卖给他们的。

    “青山啊,你应该早点联系我的。”卢文也有些惋惜。

    “好像现在也不晚,花苗虽然没有了,但是我们还有几十株精品,都是成品花。”

    刘青山觉得,汽车厂有这个实力。

    这批精品君子兰,现在简直是烫手山芋,正好找到汽车厂这么有实力的下家。

    他们要是在春节前出手的话,应该可以小赚一笔。

    卢文也喜出望外,跟着刘青山,一起去了侯大家,看到那一盆盆精美的君子兰,他也立刻沉醉其中。

    本来嘛,卢文就对君子兰这种花卉,有所偏爱,所以一下子就看得痴了。

    郝科长则不同,他纯粹就是把君子兰当成一种商品,所以已经跟刘青山商讨价格。

    这次,汽车厂也算是大手笔,拿出五十万元,搞君子兰养殖。

    不过要购买这些精品君子兰,这些钱就显得有点不足。

    最后,卢文千挑万选,一共选了十六盆,就花光了五十万。

    “小刘啊,你这价格也太高啦!”

    郝科长嘴里抱怨着。

    但他知道卢文懂行,所以也只是嘴上说说,还是痛痛快快叫刘青山跟着他一起去取钱。

    刘青山却不急,他还有些话,想跟卢文聊聊呢。

    回到侯喜禄家里喝茶,刘青山就笑道:“卢书记,我那些君子兰,你有喜欢的,再送您一盆。”

    卢文连连摆手:“现在你就算敢送,我也不敢要啊。”

    然后他又开玩笑地说道:“你小子打得什么主意,是不是觉得去年送我的君子兰,感觉亏了,跑这给我提醒呢?”

    刘青山眨眨眼:“我有那么小心眼吗?”

    卢文哈哈大笑:“要是从你那带回来的花,我出手的话,卖多少钱都归你,不过我是真喜欢那盆君子兰,所以是绝对不会卖的,君子兰有价,但是友情无价。”

    刘青山也听得心中一暖,然后点了点头,神色变得认真起来:

    “卢书记,我有个问题,希望您实事求是地回答。”

    “噢。”卢文脸上也变得严肃起来。

    “卢书记,您喜欢君子兰,也算半个行家,您说说,君子兰真的值这个价儿吗?”

    卢文轻轻摇摇头,然后叹了一口气,以他的级别,不用在君子兰身上钻营,为自己谋取私利,所以也就没有被冲昏头脑,看得还是很清楚的。

    只是对此感到无能为力罢了。

    “所以,您代表汽车厂,从我这里购买的君子兰,我希望能够在春节前,全部销售。”

    刘青山平静地说道,他可不希望因为这次采购,给卢文带来什么麻烦。

    “青山,你的意思是,君子兰会掉价?”

    卢文思索一下,然后苦笑着点点头,自言自语道:“那是肯定的,就是不知道,这个击鼓传花的游戏,最后会把花传到谁的手里……”

    听他这么一说,刘青山也就放心了。

    只听卢文嘴里继续念叨着:“花本无心,奈何人心不足,实在是可悲可叹。”

    “咳咳,卢书记,您要是再这么多愁善感,那就变成林黛玉啦。”

    刘青山也没大没小地开着玩笑,本来嘛,连个人也算是忘年交。

    卢文立刻瞪了他一眼:“不管君子兰是贵是贱,反正也不会影响我喜欢它,所以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刘青山不由得竖竖大拇指:这才是真正爱花的人呢。

    正这个时候,收音机里,传出了评剧《花为媒》的一段经典唱段,听着新老师和赵老师一个优美、一个诙谐的唱腔,刘青山也有些出神。

    而卢文也是个爱唱评戏的,嘴里还跟着哼哼:

    “爱花的人,惜花护花把花养。”

    “恨花的人,厌花骂花把花伤……”

    “虽然是满园花好无心赏,阮妈你带路,我要回绣房”

    “青山你带路,我要回工厂……”

第三百一十二章 赚钱快,花钱更快

    “老板,还剩下三十五盆君子兰,盆盆都是精品,要不咱们也在花市里租个摊位零售吧?”

    侯三狠狠啃了一下手里的酱猪爪,然后咂咂嘴:“这都多长时间了,终于又能吃出肉味儿啦!”

    这段时间,把所有人都折腾得够呛,吃不好睡不好的。

    不过现在终于快要透亮了,就剩下三十几盆花,就算零售的话,有个十天半月的,也能卖掉。

    最主要的是,不用再费心费力地照顾花棚,张龙他们只要在屋里守着就成,也不必那么辛苦。

    侯三的这个建议不错,批发呢,不容易遇到这么大的主顾,毕竟三十多盆精品君子兰,以现在的价格,百万都出去了。

    而零售的话,还能多卖俩钱。

    刘青山却笑着摆摆手:“零售太折腾人了,老三,我叫你联系那家东方红花木公司,他们给什么价?”

    侯三一听这个,就有些忿忿然:“那家公司不地道,只肯出九十五万,明显是压价嘛,咱们这批货,最少能比这个多卖十万块。”

    旁边的二师兄胡伟也补充道:“小师兄,你说的那个什么东方红,我暗中调查了一下,老板叫陈东方,听说是首都那边的,生意做得挺大,有点背景。”

    “哈哈,那就他们了!”刘青山使劲拍了下巴掌。

    侯三转转眼珠:“老板,那个陈东方,不会是得罪过你吧?”

    他知道刘青山的秉性,这么干,肯定是要给对方挖坑。

    刘青山也未置可否:“既然他们的君子兰生意做得挺大,那我们就再支持他们一把,让他做得更大好喽。”

    做的越大,到最后肯定赔得越多,所以刘青山不介意帮陈东方一把。

    事情就这么确定下来,依旧是侯三出面,又跟对方洽谈几次,最后打包价,九十七万,又硬生生抠出来两万块。

    等到最后这一笔生意钱货两清之后,大伙算是彻底放松。

    刘青山也叫人张罗了不少吃喝,酒桌上,也终于有酒啦,是西凤,也算是名酒。

    “来来来,都倒上,今天都敞开量喝!”

    刘青山嘴里张罗着,等大伙都把酒碗倒满之后,就剩下李铁一个人,碗里倒的是汽水。

    知道他的脾气,也不强求,刘青山端起酒碗:“来,先喝一口,祝贺我们这次获得圆满成功!”

    当的一下,伴着清脆的撞击声,大伙都喜滋滋地喝了一口。

    “大伙吃菜吃菜。”

    侯三嘴里嚷嚷着,这里毕竟也算是他家。

    刘青山瞧瞧桌上:“不对吧,怎么还有一道大菜没上来呢?”

    侯三眨巴两下眼睛:“菜齐了,老板。”

    刘青山还是摇头:“你们先喝着,我去端菜。”

    大伙也都被他搞得有点发蒙,不知道小老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很快,刘青山就端着个大盆回来,里面一沓一沓的,都是崭新的大团结。

    “哈哈,老班长,大家都自己动手,每人两万块!”

    刘青山把大号的搪瓷盆子,放在老班长跟前说道。

    盆子里面的钱,一千块一沓,晃得人眼晕。

    “老板,这钱还是有点多呀。”

    老班长没敢伸手。

    “这是应得的,而且这只是咱们第一次合作,以后大家要是乐意,就跟着我干,咱们还有大生意呢。”

    刘青山一边说,一边望了张龙一眼。

    张龙立刻站起身,一边帮着战友拿钱,一边说着:“老班长,各位战友,我和老胡还有铁子,拿得更多,大家就不要客气。”

    在座的,也都知道,他和胡伟等人,承担着照顾战友遗属的重任,所以不但没有人嫉妒,反倒满满都是敬意。

    见他一只手不方便,大伙这才自己动手,老班长他们五个人,每个人拿了二十沓。

    还有侯喜禄和侯大侯二,每人也都是两万块。

    分完钱,酒桌上的兴致更高。

    喝完第一杯,刘青山也就和李铁一样,改喝汽水,他从兜里掏出一个小本本:

    “这些天的账目,我也清单了一下。”

    一笔笔地念出这些日子每天的销售额,最后,刘青山的嗓门也再次提升:

    “最后合计是三百八十五万,零头不计。”

    嚯,这么多!

    虽然大伙心里也都多少有点数儿,可是想不到竟然会这么多,对于眼下的人们来说,这简直就是一笔天文数字啊。

    刘青山继续说道:“这里面,去掉其他开支,还剩下三百六十万,按照原来的分配方案,大龙哥和老胡铁子,你们占股百分之十,可以分到三十六万。”

    明显感觉到,张龙他们三人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三十六万啊,这已经大大超出他们的想象。

    “小师兄,这钱有点多啊。”

    这次轮到胡伟嫌钱多咬手了。

    “青山,我们每个人也拿两万块就够了。”

    张龙也是一般的心思。

    一向沉默寡言的李铁,也开了口:“老板,我也只拿两万块。”

    这情形搞得刘青山也满脸愕然:“你们啥意思,给钱都不要,一个个是不是都傻了?”

    张龙他们,当然不是傻蛋,只是在他们看来,这钱实在太多,跟他们付出的不成比例。

    “不要拉倒,那我先帮你们收着,留着给你们娶媳妇,哈哈!”

    刘青山知道这几个家伙,一个比一个倔,索性开起了玩笑。

    酒桌上,响起了一片笑声,在座的这些退伍兵,除了老班长已经成家,剩下的都还是光棍儿呢。

    “不开玩笑,来年我准备成立一家公司,专门和老毛子进行边贸生意,这笔钱,就算你们入股了。”

    刘青山也敬重这几个汉子,能为了对战友的一句承诺,义无反顾地帮着照顾战友的家人,这种情义,值得奖励。

    分完张龙他们这一份,就轮到侯三了:“三子占股百分之二十,一共分七十二万,呵呵,你要是嫌多,那也存在我这,三子,三子!”

    侯三一动不动,刘青山招呼他好几声,一点反应都没有。

    挨着侯三坐的刚子,伸手拍了他一下,侯三还是没啥反应。

    “哈哈,这人欢喜傻了,侯三,想不到自己能赚这么多钱吧?”

    刚子还没心没肺地开着玩笑。

    这种情况,刘青山在张杆子身上见过,老百姓叫失心疯或者气迷心。

    二彪子也想起来这茬:“要不你们谁扇他一巴掌,肯定能打醒。”

    这些天,二彪子和张春雨跟着跑前跑后的,也没白忙活,每个人分到手两千块,都是美滋滋。

    “那俺来!”

    李铁牛开始挽袖子,就他那大巴掌,侯三再长得瘦小点,估计能直接扇飞喽。

    这时候,哑巴爷爷站起来,伸手在侯三身上戳了几下,侯三身子猛的一颤,然后就开始哇哇大哭。

    “疯了,这小子疯了。”

    大伙也都慌了神。

    “俺才没疯呢。”

    侯三嘴里嘟囔着,使劲用袖子抹抹眼睛:“俺想不到啊,也能赚这么多钱!”

    旁边的飞哥拍拍他肩膀道:“三子,这钱不偷不抢,是你自己辛辛苦苦清清白白赚的,好样的!”

    他能理解侯三的心情,这是一个最底层的小人物的心酸。

    侯三摇摇头:“我以前也没少辛苦,还不是照样赚不到钱。”

    说着说着,他端起酒碗,递到了刘青山面前。

    “老板,我敬你,要不是你领着,俺侯三就没有今天,啥也不说了,俺以后跟你干一辈子,上刀山下火海我都去!”

    “好!”

    刘青山也端起碗,跟他碰了一下,这样的侯三,才是他希望看到的。

    咕嘟嘟,侯三一口气把碗里的酒干掉,脸色也涨红起来:“老板,这些钱,还是先放你那里……”

    “哈哈,也留着给你娶媳妇啊?”刚子在旁边插话。

    侯三脸色更红:“老板不是要成立外贸公司嘛,也算俺一个吧。”

    他现在是铁了心,要跟着刘青山一起干。

    “那就也算我们一份。”

    飞哥和刚子,对视一眼之后,也做出决定。

    搞得刘青山都直眨巴眼儿,指了指众人道:“合着我想分钱都分不出去啊,你们这帮家伙呀!”

    哈哈,酒桌上一阵欢笑。

    这一夜,大多数人都喝高了,让他们沉醉的,除了金钱,还有情义。

    第二天,老班长他们都带着钱,先各自回家,刘青山和他们都约好了:等过完春节,就叫他们启程前往龙江省,先打打前站,做好筹备工作。

    这五个人,也都决心跟着刘青山一起干。

    他们算是瞧出来了,这位小老板,为人爽快不说,还重情重义,是个值得追随的人。

    最令他们佩服的,还是小老板的眼光,能够瞧出来君子兰的价值,提前布局,以十万块的投资,搏来将近四百万,这简直就是神操作,不服不行啊。

    连李铁牛这种实心眼的,都知道这个道理:跟着这样的老板,肯定有肉吃。

    至于刚子和飞哥他们,先继续手头的服装生意,等需要的时候,随时赶赴边疆。

    至于侯三,刘青山还是给他留了二十万块,叫他领着老班长等人,在市场租个摊位,继续倒腾君子兰。

    不过要快进快出,顶多能干几个月,赚点零花钱还是不成问题的。

    至此,君子兰这个项目,对于刘青山来说,算是告一段落。

    这次收获可谓巨大,他入手一百八十万,可谓是大大超出了预期。

    这也使得他手头的资金,一下子变得宽裕起来,以后再进行投资的时候,就不用那么缩手缩脚。

    当然,这笔钱起码有一半,要留着修建恐龙化石博物馆的。

    想到这事,刘青山也不觉摇摇头:赚钱快,花钱更快啊。

第三百一十三章 上百万是个什么概念

    春城艺术学院,美术系的一间教室里,张撇子左手持刀,在一块木料上雕刻着。

    他神情专注,空荡荡的教室里,只有刻刀划落木屑发出的轻微沙沙声。

    吴教授引领着刘青山等人,悄悄走进来,几个人一直走到张撇子身后,他依旧没有觉察到。

    “二哥!”

    张春雨忍不住叫了一声。

    张撇子一怔,刻刀猛的顿在半空,他的左手,沉稳依旧,但是目光中的惊喜,却一下子迸发出来:

    “老三,你怎么来啦,哈哈,三凤,二彪子,你们都来啦!”

    张撇子站起身,向着三人扑过来。

    没错,是真的扑过来,他坐的时间有点长,腿有点麻了,这突然站起身,竟然站立不稳,向前扑倒了。

    “刀,刀!”

    张春雨瞧着锋利的刻刀向他捅过来,惊喜立刻变成了惊吓。

    刘青山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张撇子的胳膊,将他扶住。

    激动过后,张撇子放好刻刀,这才跟刘青山他们亲热地拉着手。

    在这个陌生的城市,能见到老家的亲人,那种发自内心的欢喜,简直难以抑制。

    刘青山看着那个即将完工的木雕,是只正在蓄力耕田的老牛。

    虽然他不大懂得鉴别好坏,但是从那只老牛身上,他能感觉到一股力量和气势。

    “撇子哥,手艺不错嘛。”刘青山嘴里赞了一句。

    他对张撇子是很有信心的,能耐得住寂寞,能全身心投入,再加上一点点天赋,没有不成功的道理。

    旁边精神矍铄的吴教授,也仔细端详一下这件木雕,微微点头,嘴里开始纠正刘青山的错误:

    “青山,这已经不是手艺的范畴,而是登堂入室,进入到艺术的殿堂。”

    “虽然雕工还有点粗糙,需要时间来慢慢打磨技巧,但是这件木雕,已经能够初步展现出精神内涵,这才是最可贵的。”

    “普通的匠人,就算刻一辈子,也达不到这个境界,能够从‘匠’到‘师’的,目前为止,只有白石老人。”

    对于这个真正的弟子,吴教授是非常满意的,身上的那种灵性,就像是未曾雕琢过的璞玉。

    就算是他带的那些学生,虽然绝大多数,技术都超过张撇子,但是未来多能达到的高度,肯定要比张撇子低得多。

    刘青山也听不大懂吴教授那些玄玄乎乎的评论,不过他明白一点,刚才他第一眼看到木雕,就能感受到那种力量,或许就是吴教授所说的精神内涵吧。

    这也证明,送张撇子来这里进修,是一个非常正确的选择,没准真能给夹皮沟培养出来一位艺术家。

    张撇子也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抓抓后脑勺,嘿嘿傻乐。

    他的目光,望望吴教授,又望望刘青山,这两个都是他心目中最尊敬的人:

    一个是教他本事的师父,另一个,则是把他领进这一行的精神导师。

    要是没有刘青山的帮助,或许他这一辈子,顶多是在村子里,当个心灵手巧的手艺人。

    “撇子哥,加油!”

    刘青山也给张撇子鼓鼓劲。

    至于张春雨则用实际行动,来支持二哥,只见他从兜里掏出个手绢包,直接塞到张撇子手上。

    张撇子打开一瞧,也愣了下,里面整整齐齐的一沓崭新的大团结,看厚度,应该是一千块。

    他不免有些愕然:“老三,哪来这么多钱?”

    “跟青山哥赚的,一共两千,给你一半,在学校里肯定需要花钱的。”

    张春雨这小子,对哥哥还真够意思,见面就分一半。

    张撇子也很欣慰,不过又把钱塞回去:“带回家给咱爹,不许乱花。”

    说完,他抬眼望望吴教授:“我现在吃住都在师父家,又不用花钱。”

    师父?

    听他不是称呼教授或者老师,而是叫上师父。

    刘青山当然明白这其中的含义,看来吴教授是把张撇子,当成真正的弟子来看待了。

    在这个时代,人们还是很注重传承的,就算是工厂的工人,一旦拜了老工人当师父,那就跟半个儿子也差不多。

    张春雨当然不肯把钱收回来:“二哥,家里也不用钱,合作社刚刚分红,咱家分了一万两千多呢,已经成万元户啦!”

    “还有,大哥和大嫂也结婚了,大嫂还去野菜厂当会计,额外挣工资,家里都不用你惦记,二哥你就在这好好学本事吧。”

    哥俩凑到一起,聊着家常,张撇子也越听越激动:万元户啦,都成万元户啦,他家一窝小蛋子,再也不用发愁啦!

    想想以前的苦日子,又想起过世的母亲,他的眼泪,也滴滴答答,落到手背上。

    他抬起左手,攥成拳头,对于未来,他充满信心。

    看到这一幕,刘青山也无比欣慰:夹皮沟的年青一代,也会因为他的介入,而开启不同的崭新人生。

    看看时间已经是中午,刘青山就乐呵呵地发出邀请:“吴教授,撇子哥,咱们一起吃饭去,我请客。”

    吴教授用手指向脑后梳拢一下头发:“到了我的地盘,我好歹也算是地主,当然要我请。”

    他十分喜爱张撇子这个能继承衣钵的弟子,对刘青山,也同样是青眼有加。

    这不仅仅是因为曾经救助过自己的女儿,更是帮助自己的儿子,在仕途上飞跃,最难得的是,还帮他找了一名好徒弟。

    “吴教授,还是叫青山哥请客吧,他最近发了点小财儿。”

    张春雨乐呵呵地抱着张撇子的胳膊,嘴里说着。

    “小财儿,有多小,够不够一顿饭钱啊?”吴教授也乐呵呵地开着玩笑。

    他当然能猜到一些,连张春雨都跟着混了两千块,那肯定就不是一笔小钱儿。

    张春雨瞥了刘青山一眼,见他没有阻止的意思,于是就眉开眼笑地说道:“一共三百多万吧,不过要分给别人一半。”

    多少?

    三百……多万!

    这下子,就连吴教授都愣住了,满脸不可思议地盯着刘青山:“小山子,你抢银行了吗?”

    他想不出来,有什么生意,能赚这么多钱。

    这年头,上百万是个什么概念,这个不大好说,但是肯定超过几十年后的亿万富翁。

    “就是卖了几千棵君子兰而已。”

    刘青山眨眨眼,然后就摆出一脸委屈的样子:“不过这笔钱,估计还没等在手里捂热乎呢,就得花出去,唉,没法子,我就是一个过路财神。”

    “好你个小山子,你现在的模样,很欠打知道吗?”

    吴教授也笑着用手点指,他心里决定给这个年轻人一些忠告。

    毕竟以他的人生阅历,见识了太多起起伏伏,尤其是年轻人,把持不住,有俩钱之后,容易做出不少糊涂事。

    不过没等他提醒呢,就听刘青山继续说道:“吴教授,这次来,还有事求您呢。”

    “您也知道,俺们老家那边,不是发掘出来恐龙化石了吗,我准备建一个博物馆,这个设计方面,就得您出马了。”

    你出钱建博物馆!

    吴教授再次震惊,甚至比刚才听到刘青山赚了大钱还要震惊。

    “呵呵,其实也不是白建,到时候俺负责收门票,等到回本之后,再考虑移交政府。”

    刘青山跟着解释着。

    他知道,对于吴教授这种比较纯粹的学者来说,是耻于谈钱的。

    “小山子,那也不简单啊,你能有这个想法,就证明你并没有被金钱蒙蔽双眼,我很欣慰啊。”

    吴教授满眼慈爱地望着刘青山,瞧得刘青山心里毛毛的。

    吴教授嘴里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好,为了表示对你的支持,我就厚着脸皮,找找建筑系的老朋友,免费帮你设计这个博物馆!”

    刘青山在心里嘀咕一声:我可以出设计费的。

    不过瞧着吴教授那兴致勃勃的架势,这话也不好说出口。

    免费就免费吧,省点是点,而且,也得给人家一个投桃报李的机会不是?

    这样一想,刘青山的心态也就平和了,正张罗着要走,就听到教室外面的传来一串悦耳的笑声,满满都是青春气息。

    很快教室的门被推开,走进来两个靓丽的身影。

    走在前面的正是吴桐,看到吴教授,娇嗔地叫了一声“爸”,然后,她就满脸不可思议地捂住小嘴,愣愣地看着刘青山。

    估计这丫头现在脑子是懵的:青山他,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瞧着这丫头可爱的模样,刘青山的嘴角不禁微微翘起:“有人是不是记性不大好啊?”

    结果自然是换来吴桐的一记白眼:

    “三凤,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把老四老五都领来,我可想她们啦,还有,家里都好吧,林阿姨,金凤姐,还有小火他们,还有大熊和鹿群……”

    她嘴里哇啦哇啦的,一口气问起来没完。

    瞧得随同而来的那个女生,心里犯起嘀咕:小桐桐好像跟人家很熟的样子嘛?

    于是她扯扯吴桐的衣袖,轻声问道:“桐桐,这位是?”

    “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同学兼好友何梦飞,这位是三凤同学,就是上次我们去松江的时候,把我从江里救出来的那个。”

    吴桐一脸兴奋地向好朋友介绍着。

    何梦飞则眨眨那双大大的眼睛:“噢,原来是救命恩人啊!”

    这说话的语气,明显带着几分调侃,惹得吴桐俏脸一红,立刻展开反击:“差点忘了,某人是给我师兄送饭的,还不快点送过去,一会儿就该凉了!”

    这时候还没有闺蜜这种说法,不过瞧这俩丫头的架势,显然就是一对相爱相杀的好闺蜜。

    不得不承认,两位花季少女的打闹,也很是令人赏心悦目。

    刘青山也不由得打量一下这位何梦飞,很有气质的一位姑娘,脸上带着少女的娇羞,和吴桐打闹着。

    再瞧瞧张撇子,也正涨红着脸,向那边偷瞧。

    这什么情况?

    刘青山眨巴两下眼睛:看样子,这位何姑娘是对张撇子有点意思啊。

    哎呀我去,厉害了,我的撇子哥,拜了一位好师父,学得一手好本事,还找了一个城里的大学生,你这妥妥是主角模式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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