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 元代无青花?(三更求月票)
刘青山就烦这种横刀夺爱的家伙,眼瞅着自己要捡个大漏,结果被羊毛卷给搅局,这他能忍。
于是他活动一下胳膊,捏捏拳头,就凑了上去。
吓得鲁大师和老帽儿连忙伸手,将他拽住:在这里打外国人,那才是老寿星上吊呢。
“我就是过去跟他握个手,打个招呼而已。”
刘青山也有点哭笑不得,他脑子又没病,怎么可能动手呢?
对付老外的最好办法,就是把他们直接忽悠瘸喽。
那老哥俩一听,这才撒手,刘青山招招手,嘴里问候一声“哈啰”,就跟那名老外攀谈起来。
对方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身高超过一米八五,体型健壮,看样子很重视锻炼和运动。
刘青山也操着熟练的英语说道:“先生,我觉得有必要给你普及一下,华夏的历史知识,然后你再做决定。”
羊毛卷有点愣愣地瞧着他,不知道这个家伙想要干什么。
刘青山就掰着手指头,跟老外讲讲秦汉晋唐,宋元明清,以及民国的大致时间,很快就把老外给绕迷糊了:
“我的上帝,华夏确实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国度,不像我们美利坚,历史还很短。”
这个老外耸耸肩膀,又补充一句:“虽然我们历史短,但是我们现在很强大。”说完,还曲起手臂,秀了秀肌肉。
那当然,唯一没有断了传承的文明古国,那可不是说着玩的。
虽然现在还刚刚起步,可是几十年后,就会重新崛起,和你的国家分庭抗礼。
想到这些,刘青山又变得信心满满:“噢,朋友,你很聪明,应该能听明白,我的意思是,这个大碗是民国时期的,距离现在的时间很短,才几十年,所以还算不上古董。”
“你可以选购更早年代的那些古董,那才是见证历史的宝贝。”
听他这么说,柜台后面的服务员,都朝刘青山翻白眼,估计是把这家伙当成了崇洋媚外的汉奸。
在外宾面前,一副奴才嘴脸,我呸!
羊毛卷老外则是一个劲点头:“谢谢你,朋友,你可以称呼我麦考尔,在使馆那边工作,谢谢你的忠告。”
“你可以称呼我刘。”
刘青山眼见忽悠成功,就又伸出手,跟麦考尔重新握了一下。
这位麦考尔先生,则又兴致勃勃地去观看别的古董瓷器。
刘青山就又给他一个忠告:“其实你要买瓷器带回去,就买那些现代瓷器好了,工艺很好的,还可以放心使用,就算不小心打碎了,也不心疼。”
说完他还朝麦考尔眨眨眼睛:“而且送人也不错,就说是名贵的古董,你国内的朋友反正也分不清。”
哦,还可以这么操作?
麦考尔忽然觉得有点开窍了:对呀,反正在他们眼里,也分不出是那个时代的瓷器,为什么不买那些便宜的现代制品呢?
越想越有道理,麦考尔直接给刘青山来了个拥抱:“哦,刘,实在太感谢了,有时间去我那里,我请你喝咖啡。”
虽然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但是也把鲁大师和老帽儿给瞧得一愣一愣的:厉害啊!
很快麦考尔就去看那些现代瓷器,暂时跟刘青山道别,等他走了,刘青山这才朝服务员点点头:
“麻烦把刚才那个大碗,给我包装起来,我要了。”
啊这?
服务员瞪大眼睛:“你,你……”
刘青山笑了笑:“这样的好东西,怎么能流落到外国人手里呢。”
“好的,先生,三千块,可惜我们这里不能打折,否则一定给您便宜点。”服务员刚才还瞧着刘青山来气呢,现在却越瞧越顺眼。
刘青山也道了一声谢:“我没去兑换外汇券,直接用美金可以吗?”
“可以可以。”
服务员麻利地给那个大瓷碗打包,等到刘青山付款之后,就把包装好的瓷碗,摆在柜台上。
刘青山刚要伸手,结果手掌上面,又盖上了一只毛茸茸的大手,抬头一瞧,是刚才的羊毛卷,又去而复返,正气呼呼地瞪着他:
“刚才你也看上这个大碗对吧,你欺骗了我的感情!”
“麦考尔,我想你误会了什么。”
刘青山脸上依旧露出淡淡的微笑,不紧不慢地说道:“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而我已经有了其他朝代的瓷器,正好再入手一件民国时期的,就完美了,而你却不需要。”
那只毛茸茸的大手立刻撤了回去,显然,他的主人,再一次被成功忽悠了。
“刘,是我冲动了,我向你道歉,你可以帮帮忙吗,帮我选购一些瓷器,它们每一件都是那么精美,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选择。”
麦考尔很快又笑逐颜开。
行吧,看在你这么实诚的份上,就帮帮你好了。
刘青山示意鲁大师他们在这继续挑选古董,给老外当参谋,挑选现代瓷器,他的水平就够用了。
接下来,刘青山就展示了他渊博的学识:梅兰竹菊四君子,你得来个全套的吧。
金陵十二钗,这是我们名著里面的美女,个个都是赫本那个级别的,必须来一套。
还有这个,水泊梁山一百单八将……
这可把友谊商店负责包装瓷器的工人都给忙坏了,经理都瞧着刘青山眼热:人才啊,这要是自己店里的职工多好,根本不用担心销售额了。
等刘青山帮完忙之后,发现那边两位中年大叔,也丝毫不落下风,他带来的五万美金,也全都花出去了。
瞧着两个人意犹未尽的模样,肯定还想继续采购,可惜兜里是真没钱了。
不过也算收获颇丰,一共入手十多件瓷器,件件都是精品,喜得刘青山也眉开眼笑:这应该算得上开门红了吧,而且还是大红。
友谊商店的工人,则忙着往外搬运包装好的瓷器,刘青山他们这边还算好的,麦考尔那边,都堆成一座小山了。
这货是开着小轿车来的,后备箱里面都装不下,最后经理跟他沟通一下,要了他的详细地址,一会儿负责送货上门。
出门的时候,麦考尔还跟刘青山打招呼呢:“刘,欢迎你去我那里做客。”
“一定一定,不知道你那里能不能看奥运会的转播?”
刘青山也灵机一动,于是笑着问道。
麦考尔也耸耸肩膀,嘴里抱怨:“很遗憾,只能看到你们国家的转播,噢,我的飞人卡尔刘易斯,还有我的跳水王子洛加尼斯!”
这家伙正抱着脑袋的时候,却被旁边一声问候打断:“这位先生,您很喜欢瓷器,耽误您的宝贵时间,可以看看我的这件瓷器吗?”
说的是磕磕绊绊的英语,就连刘青山也循声望过去,是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子,戴着眼镜,不到三十岁的年纪,怀里抱着个大号的纸箱子。
麦考尔也习以为常,自从来到这个国度之后,没少遇见向他兜售东西的,于是就很快就把注意力从刘易斯和洛加尼斯身上,转移到对方的纸箱子上。
那人立刻面露喜色,把箱子放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打开,从里面抱出来一个硕大的罐子。
好大的个头,估计当腌咸鸭蛋的坛子都够用了。
“先生,这是我家里祖传的老物件,两万美金,就归您啦。”
那人似乎有些不舍,但很快就又下定决心。
“喽喽喽,这个价钱太高了,我刚才买了一百多件瓷器,才花了几千美金而已。”
麦考尔这货使劲摇头,估计心里是这么想的:
虽然你这罐子个头比较大,可是我的数量多啊。
那人眼中闪过失望,就准备把罐子重新装回箱子里。
“我们可以看看吗?”
刘青山也用英语问道。
“您是华侨,可以可以,当然可以!”那人眼中又露出希望的神采。
老帽儿和鲁大师便凑上去开始研究,刘青山则有一句没一句地跟那人聊着:
“既然是家里祖传的,没什么要哪来出售呢?”
那人用手扶了扶眼镜:“我要出国,我要永远离开这个地方!”
刘青山本来对这人还有点好感,这一下子就彻底失望:不管你经历了什么,一个抛弃自己祖国的人,他都不屑与之为伍。
就连老帽儿都直起腰,满脸鄙夷地望着那家伙,嘀咕了一句:“忘了祖宗的狗东西!”
而鲁大师则朝刘青山点点头:“应该是明朝的青花罐子,两万美金的话,不值。”
“我这是元代的青花!”那人嘴里还争辩着。
“呵呵,谁不知道,元代无青花,你哄谁呢?”鲁大师也没啥好脸色。
“这是我祖上一代代传下来的,怎么会错。”
那人继续争辩着。
刘青山则心中忽然一动,他忽然想起收藏界的一桩公案:元代无青花,一直是国内的错误认知。
还是国外的研究者,率先发现,只不过因为缺乏国际交流,在国内的人们,依然还是原来的错误认知。
直到那个鬼谷下山的元青花大罐被拍出了天价,才被国人所熟知的。
难道这只大罐子,还真是元青花大罐不成?
刚才他都没细看,因为在鉴定古董方面,完全是外行,看了也是白看,不过现在嘛,当然要好好瞧瞧。
先抱起大罐子,看看下面,没有款识,大多数元青花,也都没有。
既然鲁大师都能给断代到明朝,那么就有可能是元代的青花大罐。
第二百五十五章 这个选择更正确
想到这里,刘青山信心更足,又开始观看罐子上的图案,画面中有老翁在水边垂钓,还有一个人恭敬地垂首立在老人身后,远处还有车辇和随从之类。
画面风格古朴,山水草木怡人,人物神态逼真,垂钓老者的淡然,站立者的恭谨,都栩栩如生。
稍微有点历史常识的人,都知道这是姜尚渭水垂钓,周文王访贤的典故。
果然,转到另外一侧,又看到两个字“姜尚”。
还是描绘人物的青花罐!
刘青山立刻就想到那个鬼谷下山的元青花大罐,何其相似,内心顿时激动起来。
退一步说,就算不是真正的元青花,是明代的,买到手也不亏啊。
可现在的关键问题是:他手头也没有外汇啦!
卖羊肚菌的外汇,全部被上面截留,到他手里的,全是人民币。
刚才在店里消费的五万美金,还是从藤田正一那得来的,被县里那些厂子的领导,软磨硬泡,给弄走一半。
剩下的,刚才都花光了,再剩下的就是人民币,瞧着那个人削尖脑袋要往外国跑的架势,显然是认准了美金的。
刘青山有点后悔:早知道的话,刚才就应该留点,友谊商店里边,能不能退货呢?
他暗暗下了决心:这个疑似元青花的大罐子,必须拿下。
本来听说是人家的传家宝,他心里还有点不落忍,结果那家伙根本就是个一门心思想要奔向“天堂”,那就成全他,让他感受一下天堂变成地狱的残酷。
只是这钱?
刘青山朝麦考尔望望:刚见面就借钱,这样做不大好吧?
不大好也得借,刘青山可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麦考尔,我把刚才买的那些瓷器,都抵押给你,向你借一万五千美金,可以吗?”
刚才刘青山买那些瓷器的时候,麦考尔也是知道价钱的,花了将近五万美金呢,做抵押当然没问题。
于是点点头:“刘,我们是朋友,当然没问题,可是我手头也没有那么多的现金?”
想想也可以理解,这年头,谁出门溜达揣几万块啊?
还好,麦考尔这家伙真挺仗义的,跟那几位一起来溜达的同伴借了一圈,终于凑够一万五千块。
其中有个家伙嘴里还开着玩笑:“麦考尔,你是不是看上了刘的那些瓷器,盼望着他还不上这笔钱呢?”
“我和刘是真正的朋友!”麦考尔还脸红脖子粗地争辩着,至于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那就不得而知。
刘青山才不管他们这些老外呢,把刚到手的一万五千块在手上啪啪拍了两下,然后朝着那个卖罐子的家伙说道:
“就这些钱,要么拿钱走人,要么你抱着罐子滚蛋!”
他说话可一点没客气,对这种忘了祖宗的家伙,也没有必要客气。
那人只挣扎片刻,然后就接过钱,恨恨瞪了刘青山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终于他到底是步入天堂,还是走向地狱,谁知道呢?
等刘青山他们回到招待所的时候,只抱着一个大纸壳箱子,在友谊商店购买的十几件古董,当然是叫麦考尔拉走。
就算是麦考尔不这么干,刘青山也会遵循契约精神。
“青山啊,我手里那一万块美金,也叫我在黑市给换了。”鲁大叔有点替刘青山担心,毕竟一万五千块美金,可不是小数目。
万一筹措不到,那就亏到姥姥家。
“没事,总有办法的。”刘青山还得反过来安慰鲁大叔。
回到房间,隔壁的刘金凤她们已经溜达回来,老四老五叽叽喳喳的,向大哥汇报着自己的见闻:
“哥,首都可真热闹!”
“哥,我们看到好多好多好东西呢!”
刘青山就笑着问她们:“那都买了什么?”
小老四嘴里嘿嘿着:“我们就看,没买。”
山杏补充道:“买了冰镇的北冰洋汽水喝。”
刘青山抬眼望望大姐二姐,目光中已经带着些责备:“两位姐姐呀,不是给你们五百块钱嘛,别舍不得花。”
勤俭惯了的姐妹俩,当然舍不得花钱,这根本不是有没有钱的问题。
大姐刘金凤也回瞪过来:“有钱也不能乱花!”
二姐刘银凤也补充说:“王府井的东西,都好贵的。”
而高文学,则指了指桌上的一摞书:“主要是在王府井书店逛来着,买回来不少精神食粮,还是这个好,又省钱,又看得长久。”
行行行,服你们了还不行吗?
刘青山也只能作罢,还是等自己有时间,陪他们溜达的时候,再进行采购吧。
“哥,你买了啥?”
看到刘青山抱着的大纸箱子,小老四就凑上来,眨巴眨巴大眼睛,好奇地问道。
“小心啊,可别给摔喽。”
刘青山把罐子拿出来,摆在桌上,这东西放在纸箱子里,更危险,反倒是放到明面上,大伙都会多加小心。
“嘻嘻,好大的坛子,回去叫咱娘留着腌咸鸭蛋正好。”
小老四看得眉开眼笑,觉得还是哥哥会过日子,买东西都挺实用。
刘青山摸摸她的天线辫子:“嗯,你这主意不错,腌出来的咸鸭蛋,肯定好吃。”
收拾一番之后,就到了吃晚饭的点儿,林子洲的电话也打过来,叫他们过去吃饭。
鸭蛋先不忙着吃,还是先尝尝烤鸭吧。
等到了全聚德,杨红缨的小姨贺敏,当然也来了,热情地和刘青山他们打着招呼,还抱抱老四老五,嘴里笑着说道:
“你们两个好像比过年的时候,重了不少呢。”
两个小丫头,嘴里也叫着小姨,小老四还乐颠颠地把带来的礼物抱过来。
东西不少,主要是一些干野菜以及干木耳之类的,刘青山还笑呵呵地说:
“小姨,林姨夫,以后你们肯定不愁野菜吃啦,俺老姐,现在是野菜厂的厂长喽。”
贺敏欣慰地点点头:“教学本来也不是小缨子的专业。”
想想老姐那么大的人,都快成老姑娘了,还被称作小缨子,刘青山总有点忍不住想笑。
等着上菜的工夫,他们又询问起刘青山他们的来意,听说刘银凤考上了北大,贺敏和林子洲也立刻表示祝贺。
现在北大的毕业生,基本都被各大部委给抢光了,刘银凤的前途,已然一片光明。
“青山,你也要努力,我在报纸上看到了,你现在成了新长征突击手,如果要能考上一所好大学,那将来从政的话,就是极好的政治资本啊。”
林子洲对于刘青山这个年轻人,一直是很重视的,这不仅仅是杨红缨的关系,更重要的是因为刘青山本身。
在他敏锐的触觉中,一直认定,刘青山是走在这个时代前列的人,甚至每一次交谈,都能给他带来不小的启发。
从政吗?
刘青山可真没这种打算,条条框框太多,并不是他所追求的。
不过他也知道林子洲的提醒,是出于关爱,所以点头致谢之后,这才说道:
“姨夫,我觉得,国家如今推动经济发展的决心很大,在这个变革的大时代,唯有一名真正的改革者,才能立于潮头。”
林子洲点了点头,手指轻轻敲击着桌子,跟着转头看向刘银凤:“二凤,你报的是什么专业?”
“经济系,我和三凤研究过,经济是国家支柱,而现在,真正懂经济的人才,又十分稀缺。”
刘银凤从容地说着,眼神清澈而坚定,真不像是刚刚走出农村的孩子,没有丝毫的胆怯和拘谨。
“好志向。”
贺敏嘴里赞了一句,这是她发自真心的,并不是恭维。
林子洲却望了刘青山一眼:“既然选定目标,那就要坚定地走下去。”
只是心里微微觉得有些可惜,毕竟这么好的前途,放眼全国,又能有几人?
不过他尊重刘青山的选择,甚至隐隐觉得,这个选择才更加正确。
晚餐吃得当然很愉快,至于价钱,烤鸭八块多钱一只,这伙人一共吃了两只,花了不到十七块钱。
再加上其它东西,也就二十出头。
这顿饭怎么说呢,后世看可能不贵,可是当时的话,可是一名普通工人,近半个月的工资。
算是挺奢侈了!
第二天,小老四和老五又失望了,因为哥哥又没领他们去广场,而是领着二姐出去跑了一天。
不过呢,也给她们带来新的惊喜:房子买下来啦!
当天晚上,小老四就张罗着去自己家里住,住自己家多舒服,多自由啊。
不过考虑到小院子那边,还需要添置一些行李被褥和日常用品,刘金凤连拖带拉,好歹算是把小老四给镇压下来。
到了第三天,吃完早饭,连刘金凤和刘银凤都再也忍不住,张罗着从招待所搬过去。
老话怎么说的,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更何况,小院子可不是狗窝能比的。
刘青山当然没意见,自己家住着多舒心。
于是老帽儿师叔又骑着三轮,把零零碎碎的东西拉过去,两个小的坐车,其他人则都步行前往。
这年头的人,走路啥的,根本都不算个事儿。
几里路,边走边聊,一会儿功夫就过去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 这说的是人话吗?
在琉璃厂大街,新买的小院子门前,刘青山打开大门,乐呵呵地说道:“以后这里就是咱们另外一个家啦!”
“噢!”
老四老五嘴里欢呼着,率先冲了进去。
刘金凤和刘银凤,也急匆匆地迈步进去,高文学抱着小火紧随其后,他的心里面也一下子感觉踏实多了。
没错,无论身处何方,只要有个属于自己的小窝,心里就无比踏实。
“哇,好多间屋子呢!”小老四一边到处蹿,一边嚷嚷着。
“还有小院子,还有果树呢。”
山杏显然也很兴奋和满意,当然,要是有一棵杏树就更好了。
刘青山当然最懂她的心思,就摸摸小家伙的西瓜头:“等来年春天,咱们再栽一棵杏树。”
“嗯,我和老四一起栽,我们是植树小能手。”
山杏脸上的笑容,是那么的灿烂。
而刘金凤和刘银凤,则开始打扫房间和院子,收拾厨房。
刘青山则跟老帽儿师叔出去,采购一些日常用品:主要是锅碗瓢盆之类。
至于桌椅板凳,原主人都给留下,刘青山只是新换了几张炕席,准备几套新被褥。
足足忙活了一小天,小院终于焕然一新。
更重要的是,终于有了人气儿,甚至,老四和老五,还把胡同里,正在放暑假的两个小娃子,给领回家里转了一圈。
据说这是她们新结识的小伙伴,小孩子嘛,你不用介绍你,我不用介绍我,很快就能玩到一起去。
晚上,刘金凤姐俩张罗了两桌子菜,由老帽儿出面,把周围的邻居请来一桌,其中就有那位帮着联系房子的二大爷。
大伙捏着小酒盅,谈天说地,算是认可了这家新搬来的邻居。
走的时候,刘青山多少都给拿了点干制的山野菜和黑木耳啥的。
正所谓远亲不如近邻,东邻西舍的,处好关系,多少能相互照应一些。
尤其是那些老头老太太,整天闲着没事瞎转悠,有个大事小情,都能最先发现情况。
等到晚上,躺在烧得温热的炕上,刘青山感觉心里格外踏实:
想不到啊,这么快就能在首都搭建起另一处窝棚,等到冬天,叫爷爷奶奶和母亲,都来这边居住。
这边可比东北暖和多喽!
……
在南城一个拥挤破烂的大杂院前面,高文学深深吸了一口气:这里,就是他生活了十八年的家!
一幕幕往事,如同电影画面一般,一帧一帧在他的脑子里飞速闪过。
墙角的青砖缝隙里,抓过蟋蟀;胡同口的大槐树上,粘过知了,还有那个门槛,和小伙伴一起坐在上面,看小人书……
不知不觉,他的眼睛已经有些模糊。
看到高文学微微出神,刘青山在后面轻轻拍拍他的肩膀,轻声说:“大姐夫,你现在已经成家立业啦。”
高文学一愣,随即明白了刘青山的意思。
现在,他又回到这里,身边有相爱的妻子,妻子怀里,还有他们的小宝贝。
他在经历这些年艰苦的岁月磨砺之后,也始终没有忘记自己的初心,终于成为小有名气的作家。
想到这些,他使劲眨眨眼睛,脸上露出笑容:对,我可以挺直腰杆,走进这个家。
“你是……你是老高家的老二?”
一位买菜回来的大娘,打量了高文学半天,有些狐疑地问道。
“对,吴婶儿,是我是我。”
高文学激动地问候着。
“好好好,快点进院,看到你回来,你爸你妈肯定高兴坏了。”
吴婶脸上笑眯眯的,不过瞧瞧高文学身后这一大串子人,有男有女,还有两个七八岁的小丫头,甚至还有一个抱在怀里的,心里暗暗一惊:这是逃荒了咋滴?
再瞧瞧这些人的衣着打扮,也不像啊,算了,别人家的闲事,还是不要管了,背后打听打听就好。
这下老高家可要热闹了,老三正张罗着结婚,还没地方住呢,老二又拖家带口地回来啦……
进了大杂院,高文学家是这里的老住户,所以住的是北面的正房。
不过三间正房,住了两家,他们家住的是东边,向东又接出来一间多的小屋子,瞧样子应该是厨房。
门口,一个年近六十的老头儿,正光着膀子在那拾掇着什么,高文学见了,顿时停下脚步,颤抖着声音,叫了一声“爸!”
老头手里拿着的榔头,当啷一下掉在地上,差点砸到脚面子。
“老……老二!”
老人扭头看到高文学,激动得嘴唇有些颤抖。
高文学连忙上前扶住对方:“爸,是我!”
他打量着父亲:这么多年没见,老喽,头发都已经差不多全白了,后背也弯了,这岁月啊,还真是无情是。
他终于忍不住,眼泪淌了下来。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高树森也眼圈发红,上上下下瞧着儿子:嗯,壮实了不少,长大了,彻底长大喽。
“爸,这是您儿媳妇,还有您的小孙子!”
高文学兴冲冲地拉过刘金凤,向老爹汇报喜讯。
刘金凤也大大方方地叫了一声“爸”,只有小火还不会说话,黑溜溜的大眼睛,盯着对面这个光膀子的老头看。
“好啊好啊。”
高树森使劲点着头,从儿子的来信里,已经知道娶妻生子的事,当然无比欣慰。
当然也有着深深的愧疚:觉得对这个二儿子,亏欠太多。
可是没法子啊,家里三个儿子,两个姑娘。
上山下乡的时候,老大正处对象,老三年龄不够,家里就只能叫老二去,这些年,肯定没少吃苦。
等老大结婚搬出去,老三又长起来,他就提前退休,叫老三接他的班,进厂子当工人。
数了数,就这个老二,吃得苦最多,连结婚都没能去看一看。
高文学从妻子怀里抱过小火,然后递给父亲,高老头抱着孙子,顿时笑逐颜开:老大家里是个姑娘,老高家终于有后啦。
小火有点认生,嘴里咿咿呀呀的,张着小胳膊,显然还是要妈妈抱。
刘金凤就笑着戳戳他的小脑门:“叫爷爷亲亲你。”
高树森不禁老怀大慰:这是我孙子!
于是他朝屋里吼了一嗓子:“老婆子,老二一家回来啦!”
“嚷个啥,回来就回来呗。”
屋里走出来一个老太太,腰里系着围裙,虎着一张脸。
刘青山看了看,感觉不是那种慈眉善目类型的,好像有点刁。
“妈。”
高文学弱弱叫了一声,他从小有点怕这个高门大嗓的母亲。
而且他也能感觉到,母亲对他这个有点木讷的儿子,并不那么喜欢,更喜欢老大和老三一些。
高大娘瞪了儿子一眼:“你还知道回来呀,早就把这个家给忘了吧。花喜鹊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
后边跟着的小老四有点纳闷:咦,这个老奶奶怎么也念起儿歌了呢?
高文学脸上顿时涨红起来,嘴里想要辩解什么,却又无从说起,然后就感觉胳膊被刘金凤轻轻拍了下,心里顿时觉得涌起一股暖意。
“妈,我和文学,还有您孙子小火,回来看您了。”
刘金凤笑着说道,语气亲热而又不谄媚。
在村里,各种各样的婆婆,她见得多了,自然不会胆怯。
高大娘跟着打量一下这个儿媳妇,心里有点纳闷:不是说是农村人吗,瞧着这个穿着打扮和模样,也不像啊?
再瞧瞧腕子上戴着的手表,还有脖子下面挂着的,好像是玉石吧?
明白了,老二八成是找了个有钱的媳妇!
高大娘脸上立刻挤出了笑容:“好好好,难得你们有这份孝心,快点进屋,这些都是你娘家的人吧?”
高文学就把小姨子小舅子什么的,都给介绍一遍,又惹得高大娘满心不痛快:
这农村人就是没眼力见,大老远的,来一大家子,又是吃又是住的,怎么就不知道替家里人考虑考虑?
这年头,城里人,最怕的就是家里来乡下亲戚,大多数都是连吃带拿的,能把人烦死。
看到高大娘似乎又拉下脸子,老四老五这俩敏感的孩子,都有点不敢进屋了。
刘青山摸摸她们的小脑瓜,示意有哥哥在呢。
对于高大娘这种人,他见得多了,市井小民,大多如此,也不能说他们市侩吝啬,只能说是生活改变了许多人。
进到屋里,只见里面摆着几样陈旧的家具,和当下大多数平民家里都差不多,都是日常所用的东西。
柜子上面,摆着三个镜框,刘青山瞧见了一张全家福:里面的高老爷子和高大娘那时候还都挺年轻的。
五个子女,三儿两女,簇拥在他们身边。
除了高文学的哥哥弟弟之外,还有一个姐姐和一个最小的妹妹。
一下子进来这么多人,屋子都站快满了,刘青山把带来的礼物,主要是一些山货啥的,都拿出来,另外就是两条烟和几瓶酒。
而刘金凤则拿出来几套衣服,都是在刚子他们那里买来的,反正只收个成本价。
基本上是按照高文学说的,家里人一人一套,就连大哥家的小侄女,都有份儿。
“你这孩子,回来就回来,还花这么多钱干啥。”
高树森嘴里还埋怨着。
高大娘却觉得挺有面子,这个儿媳妇出手好像挺大方的,不知道家里老三马上结婚,能不能再帮衬一下呢?
“金凤啊,你们在老家那边都做啥营生?”
高大娘试探着询问,看这些人的样子,好像不是种地的。
刘金凤笑笑:“妈,农村人还能干啥,也就是种种地,养养鸡,养养猪之类的。”
老太太脸上立刻一垮:农村可不就是这些营生?
她有点想明白了,儿媳妇这第一次登门,也是瘦驴拉硬屎,驴粪蛋子表面光。
估计来这么多人,就是憋着多住些日子,准备吃回去的。
刘青山却心里偷笑:大姐原来也不老实啊:
种地是种的一年能出千八百块的大棚;养鸡则是能下几百只蛋的蛋鸡;养猪还是村里集体养殖,数量更多了。
估计大姐也是瞧出来婆婆的心思,进行反侦察呢。
果然,婆媳之间的战争,才是永恒的战争。
聊了一会儿家常,时间差不多已经是中午,外面先蹦蹦哒哒跑进来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嘴里还哼哼着好像是邓丽君的歌。
看到满满一屋子的人,这丫头一下子就愣那了。
“小妹!”
高文学噌地一下站起来。
从这丫头的面孔上,依稀看出来当年那个喜欢跟在他屁股后的小丫头的几分模样。
“呀,二哥!”
高文艺顿时尖叫一声,张开双臂,兴奋地扑到二哥怀里。
不过很快她又跳下来,大概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脸上红扑扑的,拉着高文学的手,说啥也舍不得松开:
“二哥,你回来太好啦,以前总在梦里见到你,现在终于不用啦!”
几句话,差点把高文学的眼泪说得掉下来,手足情深啊。
刘青山也瞧了瞧高小妹,看得出来,应该是个心直口快的小丫头,没什么心机,模样还挺秀气。
“小妹,这是你嫂子,这是你小侄子。”
“嫂子好,哇,小侄子,我都当姑姑啦!”
高小妹欢蹦乱跳地凑到刘金凤身旁,张开双臂,想要抱抱小火,可是又不知道怎么抱。
她是家里的老丫蛋,可没有从小照顾弟弟妹妹的经历,自然不太懂。
“小妹,这是嫂子给你买的衣服,看看喜欢不。”
刘金凤笑着看着这个小姑子,她也挺喜欢直爽的性子。
“谢谢嫂子。”
高文艺还鞠了个躬,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就在这时候,外面又进来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留着大长头发,花衬衫,喇叭裤,进门也是一愣。
“嚯,这都哪冒出来的?”
“三哥,是二哥二嫂回来啦!”高小妹连忙上前汇报。
高文书却是嘴角一歪,不冷不冷地说道:“我这儿结婚都没房子呢,老二你又领着老婆孩子回来占地方啊?”
“你说你就在你那个犄角旮旯猫着不好吗,回来凑啥热闹呢?”
屋里人听了顿时都是一愣,刘青山也是脸色微沉:你这说的是人话吗?
第二百五十七章 这家都是什么人啊?(三更求月票)
“你小子怎么说话呢,你二哥二嫂多少年都没回来了。”
高老头瞪起眼睛,抬起巴掌,作势欲抽。
“妈,你看我爸,我都这么大人了,还动不动就抽我,我不要面子啊?”
高文书见状,吱溜一下躲到母亲身后。
高大娘立刻就开始埋怨:“干嘛呢,老头子,老三都是要成家的人了,你以后不指望他养老啦?”
高老头只能气呼呼地放下手臂:“养老,都快被他给气死啦,还养个屁的老?”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刘青山算是瞧出来了:大姐夫家的这个老三,不是个好鸟,多半都是被他娘给惯的。
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哥,咱们走吧?”
小老四拽拽刘青山的衣袖,她和山杏都觉得在这个屋里,有点不大自在。
“走,姐姐领你们去胡同口买冰棍去。”
高小妹不由分说,一手拉着老四,一手拉着老五,蹦蹦跳跳出屋。
高老头也挥了挥手:“都中午了,麻溜儿做饭去。”
这时候,高老三又开始蹦跶上了:“爸,这一上午你在家也没干啥活啊,赶紧把小厨房改成卧室,你和我妈在里边住正合适,小艺干脆以后就住校,腾出这两间房子我结婚用吧。”
呦呵,不错嘛,啥都安排得明明白白的,这小子到时候没准还能给他爸妈,一人发一个木头碗。
旁边的高文学使劲推了一下眼镜,大声喝道:“文书,你过分啦!”
“我过分?”
高老三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老二,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老子给儿子张罗娶媳妇,天经地义的事儿好不好。”
说完,他又朝屋里指了一圈:“这个家都是我的,你就别惦记了,你要是真孝顺,干脆就把爸妈都接你那住去。”
刘青山以前还真没见过白眼狼,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高老头气得抄起炕上的鸡毛掸子,不由分说,撵着小儿子一通好抽。
这一次,高大娘也不再拦住,坐在那默默垂泪,用衣襟不停擦拭着眼角,很快衣襟都湿了。
一阵鸡飞狗跳,高老三仗着腿脚灵便,夺门而出,跑出院子后,他嘴里还嚷嚷呢:“我晚上领对象回来住,赶紧腾地方啊!”
东西厢房里的邻居,都探头探脑的,嘴里还低声议论着什么。
“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败家玩意!”
高老头气得浑身直哆嗦,高文学连忙过去劝慰,还真担心把父亲气个好歹。
这时候,高文艺领着老四老五回来,她嘟着小嘴告状:“娘,你看三哥,抢我的冰棍!”
估计是回来的时候,正好碰到高老三,被这货给上税了。
告完状,这才看到母亲眼睛红红的,高文艺就连忙上去:“妈,别跟三哥生气啦,等我毕业之后找到工作,就接你和我爸出去住。”
闺女是娘的贴心小棉袄,这话一点不假,高大娘被女儿这么一说,眼泪又开始哗哗的,抽噎了半天,嘴里还说呢:
“都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老大老二现在都娶了媳妇,怎么也不能叫老三打光棍啊。”
说着,她接过女儿递过来的手巾板儿,擦了擦眼睛说:“我和你爸年龄大了,有个地方住就成,就是苦了你,还得去住学校。”
“妈,我住校还能每天多学点东西呢,是好事。”
高文艺嘴里轻声安慰着母亲,瞧得出来,她是个懂事的孩子,而且挺孝顺的。
高文学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渐渐下定决心,他抬眼望着刘金凤,似乎在用目光询问着什么。
刘金凤笑着点了点头,眼中无限温柔,似乎在说:我们是一家人,你做出任何决定,我都支持你。
同样的,刘青山也轻轻拍拍大姐夫的肩膀。
他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如果连自己的家人都不能善待,那还能指望他善待谁呢?
“爸妈,我和金凤手头有两千多块钱,拿出来给你们租房子住,这里就留给老三结婚好了。”
高老头和高大娘听了顿时一愣,这会儿的房租,一个月也就五块八块的。
“老二,你哪里这么多钱?”
高大娘赶紧问道。
高老头则连连摆手:“你们在农村攒点钱更不容易,怎么能花你们的钱!”
高文学站起身,目光平静地望着父母:“爸,妈,这钱有一小部分,是我的稿费,大部分都是金凤养鸡的收入。”
稿费是怎么回事?
还有养鸡卖鸡蛋的话,能换个油盐钱儿就不错了,怎么能攒这么多?
看到高家人都一脸不解,小老四立刻站出来,小脸上满是骄傲:“我大姐夫现在是大作家,作品都要拍成电影了呢!”
山杏也跟老四结成统一战线:“还有啊,大姐养殖好几百只蛋鸡呢,每天捡好几筐鸡蛋!”
最后,俩小家伙又拉着手,异口同声道:“大姐去年还是县里的万元户呢!”
啥,万元户!
高家人感觉脑子里面轰隆轰隆直滚雷,这年代,别说农村,就算是首都,普通的家庭,也不敢想万元户啊!
最兴奋的是高小妹,她猛的蹿到高文学身旁,好像不认识这个二哥似的:“哥,你真是作家啊,都写了什么作品,我看看读过没有?”
“你二哥的笔名,叫做高山。”
刘青山乐呵呵地说着。
“哇,高山,是山杏和小凤的作者,我看过,二哥,你太厉害啦!”
高文艺搂着高文学的胳膊,是又蹦又跳,红扑扑的脸蛋小上,满满都是骄傲。
高文学却不敢贪功:“高山这个笔名,是我和青山一起的,这些作品,也都是青山帮着提供的思路……”
“青山是谁?”
高文艺狐疑地四下望望,小老四又满是骄傲的开始爆料:“就是我哥啦!”
山杏也进入夸兄模式:“我哥可厉害啦,还是新长征突击手,上过好几次报纸呢!”
“青山,刘青山,你就是发现头盖骨化石的那个人吗?哇,这个更厉害!”高文艺的小脸上满满都是崇拜。
嚷嚷完了,她还补充一句:“没错,我在报纸上看过照片,就是你,哈哈,我们艺校的不少女同学,都把你当成偶像呢,不少人私下里都还……嘻嘻!”
不要以为这个年代的人就不追星,大众电影那么畅销,就说明一些问题。
刘青山倒是不大在意,也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
该展示实力的时候,也没必要非得藏着掖着嘛。
“好哇,好哇,文学你和金凤都有出息,我们也就放心啦!”
高老头也转怒为喜,他万万想不到,这个被放养的二儿子,竟然这么有出息。
于是他连连催促:“老婆子,赶紧做饭,好好弄俩菜,今天喝几盅!”
高大娘也破涕为笑,瞧着这个老实甚至木讷的二儿子,也是越瞧越顺眼。
还有这个儿媳妇,模样长得俊不说,还明白事理,家里人也都是有出息的,跟儿子真是蛮般配。
去年的时候,高文学来信说成亲了,高大娘心里老大不乐意,认为找了个农村的媳妇,能有啥出息?
现在看看,搞不好还是儿子高攀人家了。
看到高大娘乐乐呵呵地要去做饭,刘青山就把她拦住:
“大娘,时间不早,就不要忙活了,我请大家去饭店,咱们也有时间好好唠唠家常。”
“饭店多贵呀,还是家里吃的实在。”高老头说什么也不答应。
“嘻嘻,没关系,我哥有钱。”
小老四又站出来,主要是她也惦记着饭店里的好吃的呢。
在刘青山的坚持下,一伙人兴高采烈地出屋,出了胡同不远,就有一家小饭店。
这两年,随着个体经济的放开,京城里的小饭馆也越来越多。
进屋之后,刘青山点了一大桌子菜,这里是个体户开的,所以就先用餐后算账。
一家人吃得高兴,聊得开心,尤其是高文艺,叽叽喳喳,问这问那的,数她最活跃。
闲谈之中,高文学也知道,自己的小妹在艺校学习,梦想就是当一名演员。
于是就跟高文艺约定,等他去和导演碰面的时候,把她也带上,搭上导演这条线,演艺事业肯定能顺利不少。
这可把高文艺给激动的,就差搂着二哥的脖子啃了。
高大娘吃饭快,吃完之后,就抱着小火,逗弄大孙子玩。
老儿子,大孙子,都是老太太的命根子,这话看来一点不假。
大伙都吃饱喝足,高文学一家三口,跟着父母回家,刘青山和刘银凤,则领着老四老五告辞,他们就没必要再去了。
人家一家人久别重逢,肯定有很多话说,大姐和小火肯定要去的,感情也需要联络。
高老头一听就急了:“不行不行,有家里怎么能出去住旅店呢,那不是叫街坊邻居笑话。”
刘金凤就笑吟吟地接过话茬:“爸,没关系的,我弟弟在琉璃厂那边买了个四合院,有地方住。”
啥?买个四合院!
高老头一时间脑子有点没转过弯来,愣在那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高大娘也震惊不已:这会的首都,最紧张的有两样,一个是住房,一个是工作岗位。
现在的住房,大伙还都靠单位分房,能自己买房子的,都是非富即贵,不是平头百姓敢想的事。
“你们是准备搬到首都吗?”高大娘疑惑地问道。
刘青山笑着摇摇头:“主要是给我二姐住的,她考上北大,在这边也好有个落脚点。”
“哇,银凤姐,高材生啊,你好厉害!”
高小妹无比崇拜的目光,唰唰唰地往刘银凤脸上招呼,她也是刚读完高中,当然知道高考的难度。
就算首都这边,因为招生的名额比较多,所以分数段和外省相比,要低了不少,可是她的成绩,距离北大那还差着老远呢。
至于高老头和高大娘,今天受到的冲击实在有点多,也有点大,他们现在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这一家子,都是什么人啊?
第二百五十八章 你来的正好
“哇,你们的房子好宽敞,好漂亮!”
高小妹没回家,而是跟着刘青山他们,坐着公交车,来到了四合院。
反正她现在正放假,去学校也是自己练习。
住惯了大杂院,这个独门独院的小四合院,在她眼里,那简直就跟进了恭王府似的。
刘青山也挺喜欢大姐夫的这个小妹,身上并没有沾染市侩气息,很活泼很干净的一个丫头,于是就乐呵呵地说道:
“小妹,你要是喜欢的话,就先住在这,以后跟二姐做做伴,你哥和你嫂子,过几天就得先回去了。”
“好呀好呀!”
高文艺眉开眼笑的,高兴完了,这才后知后觉地说道:“咳咳,青山,你年龄好像比我还小一岁吧?”
年龄是硬伤啊!
不过刘青山还是争辩道:“我一看就成熟稳重,当你哥哥,还能罩着你,你就偷着乐吧。”
好像真是这个理儿!
高文艺撇撇小嘴,也就不再跟他争辩,领着老四老五,在院子里撒欢。
一会说要弄两个大缸,养点莲花,再放里几条金鱼;一会儿又说搭个葫芦架,在下面乘凉舒坦。
刘青山也不管她们,随便折腾好了,他直接回屋先来个午睡。
这首都的八月份,还真不是一般的热。
等到晚上天都快黑了,大姐和大姐夫他们一家三口这才回来,那边是真没地方住。
大伙在院子里乘凉,刘青山就说:“等咱们都走了,这院子里就剩下鲁大叔,顶多我师叔能搬过来,人还是有点少,大姐夫,不如叫你父母和小妹,搬到这边住好了,还能照应着。”
他知道,以后收集到的东西越来越多,鲁大叔和老帽儿师叔整天在外面收获,家里没人,万一招贼怎么办?
“好啊好啊!”高文艺先在一旁拍手,她是真的喜欢上这里。
高文学则有点顾虑,毕竟这房子不是属于他的,叫他的家人来住,有点名不正言不顺。
可是眼瞅着老三这个不成器的要结婚,现在就把父母撵到小厨房去住,将来还指不定干出什么事来呢。
“大姐夫,这边也需要人手照应,二姐平时住校,也就休息日能回来住一宿。”
刘青山他们一家,肯定不能在这里长住,就当是不花钱找看家和收拾家务的了,这事属于两将就。
高文学这才点头,而高文艺,则乐颠颠就要往家跑,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父母。
“急什么,天都黑了,公交都没了,明天再说。”
高文学不放心,赶紧将妹妹拦住。
高文艺吐吐舌头:“那我今天在哪屋住?”
“嘻嘻,小艺姐姐跟我们住。”
小老四跟高文艺很合拍,立刻发出邀请。
刘青山也简单分配一下房间:三间正房,门窗都重新加固一下,专门腾出来装东西。
二姐不住校的时候,回来可以住正房,以后家里的爷爷奶奶和母亲过来,正好也都可以住正房。
东边的厢房,到时候就叫大姐夫的父母和妹妹居住。
西侧的厢房,鲁大叔先住着,到时候可以把他老伴儿接过来,另外,老帽儿师叔乐意的话,也可以搬到这边。
刘青山的意思是,师叔最好也搬过来,有师叔这种高手晚上坐镇,他也更加放心。
安排妥当,各自散去,第二天开始,就是各处游逛:广场看升旗,游故宫,爬长城,去北海划船……
虽然这些地方,刘青山都去过不止一次,不过这会儿游起来,感觉还真不一样。
不管游到哪儿,刘青山的相机都没停,他要给家人留下难忘的纪念,更要留下这个时代的烙印。
如今的广场上,竟然是空空荡荡的没啥人,这你敢信?
故宫大门外边,竟然还有一副蓝球架子,一帮放暑假的学生在这打篮球,你敢信?
至于长城嘛,还是破破烂烂的,多是残垣断壁,没感觉多雄伟,倒是那种无比沧桑的感觉,更令人难忘。
倒是在北海划船的时候,在高小妹的带领下,大家一起哼唱“让我们荡起双桨”,才真正体会到这首歌的灵魂。
玩儿了三四天,期间,大姐夫领着妻子和妹妹,又去和那位女导演见了一次,在亲切友好的气氛中,双方谈得很是愉快。
高文学这才知道,电影拍出来之后,反响很好,学校领导直接向上推荐,即将在全国放映。
这倒是个好消息,能叫更多的人知道自己的作品,这不仅仅是影响力的问题,更是一名作家创作的初衷。
然后,大姐夫一家三口,就先行离京回家,主要是大姐,惦记着家里的老人,也惦记着她那几百张嘴。
鲁大师也随着一起回春城,不过他很快就会回来,这趟就是把老伴儿接来,然后安心在京城这边发展。
刘青山还跟着二姐去了趟她的大学,学校正在放暑假,留校的学生不多。
这时候的大学校园都没有开始建设,所以还是个破园子。
可正是一个个这样的破园子,才孕育出一代代的人才,共同支撑起国家的脊梁……
八月七号这天下午,刘青山坐着老帽儿师叔的三轮,慢慢悠悠地,前往秀水街的使馆区。
他的那些宝贝瓷器,还在麦考尔这货手里呢,得想办法赎回来。
这几天,他也尝试着用手头的钱去兑换一些美金,可惜,没能成功。
“小山子,你这整天东游西逛的,有时间好好练练,现在师叔跟你比划,还得让你一只手,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老帽儿一边骑着三轮,嘴里一边还数落着师侄。
“师叔,让我双手双脚,才算您有本事。”刘青山嘴里嘻嘻哈哈的,跟老帽儿师叔,他算是彻底混熟了。
让双手双脚?
老帽儿还真认真思考了下,然后摇摇头:“师叔要是练过铁头功的话,没准还能试试,现在不成。”
闲扯之中,就来到一座公寓楼下面,按照麦考尔给的地址,应该就是这里。
看看时间,已经五点半多了,估计也该下班,于是刘青山就准备进院。
结果却被挡驾,两名挎枪的武警战士,将他拦下,这里是涉外人员聚居区,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刘青山连忙说明来意,又是打电话找人,又是叫人出来接的,好一阵折腾,才看到麦考尔顶着一头羊毛卷,悻悻地出现在大门口。
“刘,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
这家伙嘴里嘟囔着说道,显然也是不安好心。
刘青山也不介意,乐呵呵地回道:“怎么,不欢迎,不会是我打扰到你的好事了吧?”
麦考尔耸耸肩膀:“晚上我们正好要开派对,你来的正好。”
刘青山想了想,就先叫老帽儿师叔回去,如果有可能的话,他准备晚上在这里留宿。
老帽儿还很是关切地将刘青山拽到一旁:“小山子,这些老外都野得很,尤其是那些外国娘们,你小子可别叫人家给祸害喽?”
“师叔,我心里有数。”
刘青山对自己的自制力,还是比较有信心的。
老帽儿还是一个劲摇头:“不成,我可不放心,我决定了,留下来给你当保镖,实在抗不过的话,师叔替你扛雷!”
说完,就把三轮往楼下一放,噔噔噔直接上楼。
刘青山也没法子,只能随他。
一直上到三楼,房门开着,可以看到里面男男女女的,足有二三十位,各种肤色的都差不多全了。
看来麦考尔这家伙,人缘还不错,或者是,他背后所代表的国家的缘故。
这里应该是个小型的活动室之类的,有些棋牌用具,也有电视和音响,甚至还有一些垫子和器械,刘青山还看到了当下极为罕见的一张台球桌。
一屋子的人,正叮叮哐哐在那跳舞呢。
麦考尔真挺够意思,把音响的声音调低,然后拍拍巴掌:“各位,让我们欢迎来自港岛的朋友,刘——”
这货,还一直把刘青山当成港岛人呢。
掌声和口哨声响成一片,这种小场面,刘青山应付起来太简单不过。
他直接把音响调到震耳欲聋,然后甩着胯骨,摆着手臂,就跳着舞步,向那伙人蹦跶过去。
人们很快又群魔乱舞,他们就喜欢这种自来熟的家伙,能玩到一块儿。
刘青山的舞蹈,明显比在场的人都高出一大截,再整点后世的花样,立刻就成为全场焦点,整个活动室的气氛,也被他带得飞起。
老帽儿却傻眼了,架着两个粗壮的胳膊,不知道自己该干啥。
踅摸一番,他眼睛一亮,看到旁边台子上的自助餐,于是就饿虎扑食一般奔过去,开始发挥自己的强项。
“嗨,你的身材真棒!”
旁边一个黑妞凑上来,还用手捏捏老帽儿胳膊上的肌肉。
虽然听不懂对方说什么,估计是称赞自己孔武有力吧,老帽儿就点点头:“爷们儿是练家子,知道啥是练家子不?”
这时候又过来一个大洋马,这个会点中文,磕磕绊绊的能对付着聊天,俩洋妞竟然跟老帽儿聊得火热。
当然,要是她们手脚再老实点,那老帽儿就更满意,现在吃东西有点碍事。
第二百五十九章 要不我打?
等到人们都跳出一身大汗之后,这才进入吃喝聊天模式,刘青山见闻广博,很快就把这些老外都侃得一愣一愣的。
话题很快就转移到当下最热的奥运会上,一个黑大汉咧着大嘴唇子,嘴里开始吹牛,说什么要是他去参加奥运会,肯定能得一枚拳击金牌。
说到兴起,还下到场中,把一双拳头挥舞得虎虎生风,看着确实像那么回事。
“麦克,不如你和这位先生打一场拳赛?”
一个声音忽然响起。
刘青山扭头一瞧,一声卧槽差点叫出口:只见老帽儿师叔左边胳膊挎着一个黑妞,右边胳膊搂着一个身材火爆的大洋马,瞬间吸引全场的目光。
这什么情况啊?
“好啊,这个建议不错,来吧,来一场男人之间的对决!”
黑大汉麦克,顿时目露凶光,跃跃欲试地说道。
那个黑妞,跟他有一腿,这是要劈腿的节奏啊,当然不能忍。
老帽儿实诚啊,嘴里还说呢:“你刚才的拳法,根本就是花拳绣腿。”
身材劲爆的大洋马,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反正还把老帽儿的话给添油加醋地翻译过来。
麦克更生气了,他可是受过专业拳击训练,轻轻松松就能放倒三五个普通人。
老帽儿也是个浑人:“怎么着,想茬架是吧,来来来,是爷们儿的绝对不怂!”
刘青山则皱了皱眉头:“麦考尔,这样不会惹什么麻烦吧?”
“没关系,这是私下的交流,不涉及到外交。”
麦考尔也是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架势,还在旁边架秧子,从兜里掏出一张钞票,挥舞着说道:“我赌麦克赢!”
老外的赌性都挺大,看到有领头的,立刻纷纷下注。
他们都知道麦克的实力,所以全都押麦克这边,很快就堆了一大堆,瞧那样子,差不多好几千块。
这里面,有外汇卷,也有美金。
刘青山瞧得眼睛一亮:还可以这样,好啊好啊,我还正发愁怎么薅羊毛呢!
于是他也把身上仅剩的五百美金掏出来:“我押老帽儿!”
“刘,你要考虑好再下注。”
麦考尔还善意地提醒着。
刘青山一本正经地说道:“人是我带来的,我当然要支持自己的同胞!”
这下就上升的国家和民族的高度,本来有几个没下注的,也立刻掏钱,全都押麦克赢。
就在刚才跳舞的舞池里,交战双方对面而立,周围一大群人,端着酒杯,围了一大圈,起哄的,打口哨的,好不热闹。
麦考尔临时站出来,充当裁判,这家伙扯着嗓子,拉着长声,介绍双方队员。
趁着这工夫,刘青山赶紧把老帽儿给拽到一边:“师叔,这场要赢,不过千万别下重手,打出人命来,咱们爷俩就得进局子了。”
老帽儿点了点头:“你也不去四九城打听打听,咱爷们打架就没服过谁。”
说完,他将两个大拳头对撞一下,就要往上冲。
“No,拳套。”
麦考尔比划一下,示意老帽儿戴上拳套。
老帽儿上哪找那玩意去,一个劲晃头,刘青山这才想起来一个重要的问题:
师叔不懂拳击的规则,要是因为犯规判负的话,那就亏到姥姥家喽。
于是他又抓紧时间,把规则跟师叔讲讲,时间短,只能挑重点的讲了。
“不许用脚啊,那不就相当于让他两只脚吗?”
老帽儿有点搞不懂,还好不是让双手双脚,他亮亮自己的铁肘:“不用腿的话,那就只能用这个了。”
好悬啊,师叔,肘子也不许用!
刘青山惊出一身冷汗,正好这时候,有人给老帽儿拿过来一副拳击手套,帮他戴上。
咚咚,老帽儿撞了撞双拳,摇头说道:“戴这玩意打,软绵绵的,一点也不爷们!”
折腾好一阵,比赛总算是开始了。
老外就是会玩,刚才那个身材火爆的大洋马,还举着一张纸,上面写了个数字“1”,绕场一周,示意第一回合开始。
伴着一声敲架子鼓的锣响,麦考尔示意比赛正式开始。
麦克长得人高马大的,当然,老帽儿外形上也不差,双方还真是一个重量级的。
为了表示友好,麦克伸出拳套,要跟老帽儿对撞一下,这也是比赛的习惯和常识。
老帽儿哪懂这些啊,看到对方拳头慢悠悠地伸过来,挥拳就要开打。
“师叔,人家这是礼节,跟他轻轻撞一下拳头。”
刘青山连忙在场下吆喝,他现在就相当于教练。
“成,明白了!”
老帽儿没跟对方撞拳,而是双手一搭,来了个传统的抱拳礼,只不过戴着拳套,显得有点不伦不类。
“哇噢,esegongfu!”
刚才那个黑妞,使劲摇晃着身体,嘴里发出母狮一般的吼叫。
中国功夫因为布鲁斯李的传播,在米国还是有点影响力的。
一瞧观众都喊着功夫,麦克不免有些吃味,身体如袋鼠一般地跳跃着,前手刺拳点刺,后手重拳跟上,发动组合拳的进攻。
老帽儿也出拳如电,拳头迎上去,他的身体多年锤炼,早就形成自然反应,搭上对方的拳套之后,就准备抓住对手的手腕,一带一抹,配合进膝插裆的步伐,直接就能将对手撂倒。
结果伸手一抓,才发现戴着拳套,根本抓不住,稍一愣神,就被麦克毒蛇吐信一般的拳头击中。
砰砰两声闷响,老帽儿直接挨了两下,他根本就不知道用拳头和手臂防护,所以结结实实被打上了。
要不是他从小习武,挨上这两下,尤其是后面那一记重拳,估计直接就被撂倒。
而麦克在得手之后,后边的组合拳就跟暴风骤雨一般袭来。
老帽儿这才反应过来,配合脚下的步伐,上身前后左右摇动,每一次,麦克的拳头,都是擦着他的脸颊打过去。
“我的上帝,多么漂亮的躲闪,叫人仿佛看到了拳王阿里的蝴蝶舞步!”
观众之中,有人大声喝彩。
麦克一连打了二三十拳,拳拳落空,体力也消耗极大,不得不放弃一波将对手击倒的打算。
“小子,打得很爽是吧,这回轮到我啦!”
老帽儿现在也活动开了,一脚弹出,踹在麦克肚子上,直接把他给踹了个大腚蹲,引发观众的一阵惊呼。
“No,你这是犯规,不许脚踢,扣分扣分!”
麦考尔连忙站到两名选手中间,嘴里大声吆喝着。
刘青山也直咧嘴:“师叔,不能用脚的,刚才怎么告诉你的!”
老帽儿用拳套敲了下脑壳:“习惯了,习惯了,我真不是故意的。”
还好刚才刘青山的叮嘱,他也没全忘,所以这一脚没怎么发力,麦克站起来,龇牙咧嘴地揉揉肚子,看样子没啥事。
刘青山嘴里还得给人家道歉,主要是不熟悉规则,麦克也表示理解。
事实上,他心里已经有点打怵,刚才那套组合拳,换成一般人,早被他给捶趴下了,结果愣是全都打空,证明对方的反应速度,远远超过他。
重新开战,麦克又是一通猛攻,拳拳凶狠,而老帽儿还是那么游刃有余,趁着对方脚步不稳,脚下一个别子,欺身上去,侧身一抗,直接将麦克抗在半空,就要往地上摔。
周围的观众一阵惊呼,这样的拳击比赛,他们还真没见过:你打你的,我打我的,你打拳击,我用功夫,这还怎么玩?
“犯规,犯规!”
没等裁判出声,刘青山就大吼起来。
要是因为犯规输掉比赛,那就太冤了,他手里就剩下那五百块的美金,输掉之后,连翻本都没机会。
老帽儿听师侄这么一喊,也只能气呼呼地把举到半空的麦克放下来,然后用牙咬着拳套,摘下来扔到地上:
“不打了不打了,这个不让用,那个也不让用,打得实在太憋屈,没劲儿!”
大伙也都瞧出来了,要是打架的话,估计麦克现在早就躺下了,中国功夫果然名不虚传。
不过在拳击的规则之内,这个人明显不适应,所以这注定是一场没有结果的比赛。
老帽儿虽然退赛,但是却并没有失败,刚才那俩妞又都热情地迎上去,缠着他要学“esegongfu”,不过瞧她们眼波里面那股浪劲儿,指不定到哪学工夫呢。
其他观众却有点不上不下的感觉,兴致刚刚被激发出来,还没好好宣泄,就憋那了。
“要不,我接着打呢?”
刘青山瞧瞧桌上小山一般的一堆钱,觉得不能就这么放弃。
他虽然没有经过专业的拳击训练,但是毕竟看过不少拳赛,起码的知识和规则还是知晓的。
观众一听,又都来劲了,重新开始欢呼,麦克也表示同意。
“那刚才的赌约,还算不算数?”
刘青山又追问着。
“当然有效,而且,我还要追加赌注!”麦考尔这家伙挺鸡贼的,瞧着刘青山年纪轻轻,身体也不是那么健壮,又掏出几百块,扔到桌上。
其他人也都有样学样,赌注很快就翻了一倍,足有四五千块的样子。
而另外一边,则还是刘青山那可怜巴巴的五百块,赌注很不对等。
就算那些人赢了,顶多也就是瓜分这五百块,不过玩嘛,就是玩个乐子,谁在乎这个呢。
于是比赛重新开始,这下也没有美女举牌子了,待遇明显下降。
刘青山也像模像样地举起双拳,一高一低,护在脑袋前面,脚下轻轻跳动着,看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
不过一出拳就露馅了,全无章法,什么刺拳摆全勾拳啥的,都是不伦不类。
而麦克则一板一眼,越打越是自如,第一回合结束,刘青山脸上挨了最少十几拳。
好在他反应比较快,挨上拳头之后,都能及时躲闪泄力,所以脸上还是干干净净的,连一点红肿都没有。
只是他的拳头,并未有效击中对手,所以比分已经大大落后。
没法子,这就是规则的限制,要是叫他放开手脚,直接一个铁山靠,麦克不吐血才怪呢。
随后的几个回合,基本上也都是如此,他们商定的是六个回合的比赛,转眼就到了最后一个回合。
麦克的攻势也开始缓了,他的体力也消耗很大,琢磨着只要对付完这个回合,就能将胜利收入囊中,所以他的进攻欲望也不再那么强烈,改打控制。
机会来啦!
刘青山知道自己的拳击技术不行,所以一直处于守势,消耗对手。
现在看到对手的出拳速度和力量都眼中下降,立刻开始爆发。
虽然出拳还是全无章法,但是麦克却招架不住,被打得节节败退,也就是没有围绳,否则早就被打得靠着围绳,动弹不得。
场面瞬间逆转,观众就喜欢看这个,开始疯狂呐喊,为双方加油。
“这是什么拳?”
那个黑妞抱着老帽儿的胳膊,嘴里还问呢。
“王八拳!”
老帽儿也觉得有点丢脸,简直就是胡打乱打一气,可不就是王八拳嘛。
不管什么拳,能击倒对手的就是好拳,刘青山一通王八乱捶拳,终于打得麦克坚持不住,被刘青山一记重拳打在下巴上,两眼一翻,直接躺倒在地。
麦考尔则将刘青山的手臂高高举起,宣布获胜,周围的欢呼声和口哨声,响作一片。
刘青山也高举双臂,欢呼胜利,然后从地上扶起麦克,相互拥抱致意。
“刘,我建议你接受正规的训练,以后一定能成为一名伟大的拳手,像阿里一样伟大的拳手!”
麦克也被打得心服口服,赞叹地说道。
不用多,对方只要接受两个月的正规训练,打他就跟玩儿似的。
看着桌上那一堆钞票,刘青山也满心欢喜,不过好像距离一万五千块的外债,还差不少呢?
刘青山坐在沙发上,一张张地将钞票理清,整整齐齐的一沓子,然后他就美滋滋地数起来。
他数钱,别人输钱,当然心里不爽。
可是老外就这点好,愿赌服输,人家凭本事赢的,除了嘴里咒骂两句,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他们这伙人,放到当下,妥妥的高收入人群,这都是小钱儿。
就是瞧着刘青山那一脸嘚瑟劲儿,实在有些不爽。
第二百六十章 三比零,赢了!(三更求月票)
啪啪啪,刘青山把数好的钞票,在手心使劲摔了两下,嘴里大声宣布:
“一共是四千五百块,加上我原来的五百块,一共是五千块,明天晚上,我请客,地方随便你们选!”
欢呼声随之响起,这些老外,都觉得这家伙不错,能跟他们玩儿到一起,说好听点就是志同道合,难听点就是臭味相投了。
刘青山四下环顾,又笑嘻嘻地开了腔:“伙计们,看你们的样子,好像有点不服气,要不要我们再来一场赌局?”
“怎么赌?”
麦考尔刚才输钱最多,有点心疼。
刘青山眨眨眼:“现在正进行奥林匹克运动会呢,随便找一场比赛都能赌。”
对呀,体育赛事,历来是菠菜公司大显身手的时候,朋友之间,小赌怡情,也是常有的事儿。
麦考尔也不知道从哪弄来一张赛程表,嘴里研究着:
“今天是八月七日,我们国家那边是六日,明天八月八日,正好是女排的决赛,哇噢,米国对华夏,就这场啦!”
刘青山也使劲拍了一下巴掌:“好,那我认为,我们祖国女排吗,肯定能夺冠!”
麦考尔当然不服气:“我们米国女排,有世界第一炮手海曼,又有主场之利,肯定能夺冠!”
按照当时世界主流媒体的认知,米国女排夺冠的概率,确实大于华夏女排。
但是刘青山心里清楚啊,正是这次奥运会的夺冠,使得女排姑娘们实现三连冠的梦想,敢跟我赌,信不信铁榔头直接砸蒙你们!
其他刚才输了钱的人,也都纷纷加入,这一次,刘青山也是孤注一掷,一共五千块,全拿出来了。
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其他人也纷纷加码,很快,总数就超过五万。
“刘,这样不公平,两支球队的实力和我们的赌注不对等。”麦考尔也不是傻子,知道华夏女排可不是软柿子。
刘青山也是干脆:“我押在你手上的那十几件瓷器,价值四万多块,再加上这五千现金,正好可以匹配,这一次,我们来一场公正的比赛如何?”
“好!”
周围的人也纷纷喝彩,他们也都佩服这个年轻人的勇气。
个人英雄主义,是他们最崇拜的。
眼前这个比他们都年轻了许多的华夏人,武力值超强,还有着过人的胆魄,不服不行。
赌约就这样确定下来,剩下的自然是娱乐时间,一直狂欢到深夜,这才各自散去。
刘青山本来也就没准备回去,叫麦考尔帮他找了个空房间,倒头便睡。
迷迷糊糊的,好像听到有人敲门,刘青山也没别的心思,索性就没有理会。
至于师叔老帽儿同志,早就没影了,估计不知道是被哪个洋妞给勾引走的,当然也有可能不止一个。
万万想不到,一个拉车的老光棍,到了这里,竟然摇身变成了香饽饽,你跟谁讲理去吧?
不知道是该他走桃花运呢,还是说老外的口味比较独特呢?
第二天一早,刘青山照例早早起床,来到院子里进行晨练,这个早就形成生物钟,雷打不动。
刚站完桩,就看到老帽儿师叔也晃晃悠悠走出来,长长伸了个大懒腰。
刘青山就打趣道:“师叔啊,你腿软不,要不就今天就别练啦?”
老帽儿眼珠子一瞪:“少废话,你师叔我身上,就没有软的地方!”
说完就走了一趟拳,果然还是龙行虎步,八面威风。
等到收拳之后,老帽儿这才嘿嘿两声:“还是这洋妞开放,一下子就来俩。”
“师叔,您这身子骨能顶住不?”
刘青山笑嘻嘻地开着玩笑。
“姥姥,都叫老子给干趴下了,哈哈!”
老帽儿扬眉吐气,仿佛干了一件为国争光的大好事。
刘青山也竖竖大拇指:“行,师叔您老当益壮,一个顶两。”
“老什么老,师叔可一点不老,身体棒着呢,嘿嘿。”
老帽儿这货,显然也是为老不尊那伙的。
刘青山还是有点纳闷:“师叔,这语言不通,方便不?”
“用啥语言沟通啊,直接用身体沟通。”
老帽儿抬头挺胸说道。
这话貌似还挺有道理的。
等他们吃完早餐,那些老外才陆陆续续爬起来,上午十点,大伙又陆陆续续地来到昨天的活动室,这里有一台大彩电,正好看直播。
没错,这场重要的比赛,电视台进行了直播。
伴着宋老师那慷慨激昂的声音,奥运会女排决赛,正式开始。
此刻,在华夏,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守候在电视机旁边,观看这场激动人心的比赛。
至于那些没有电视机的人家,也不用担心,还有广播和收音机呢。
听现场直播,这种经历,后世的人是肯定无法体会到的。
但是在当时,却是常态,排球蓝球等比赛,都可以用听的。
这对解说员的要求就比较高了,不仅嘴皮子要利索,语速要快,这样才能跟上比赛的节奏。
而且专业知识也要到位,更要富有激情,叫人听一场比赛的直播,都能感觉到热血沸腾,身临其境,那才是真功夫呢。
无疑,宋老师,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他解说的体育比赛,伴随着几代人的成长。
此刻电视机前面,围了最少二三十人,刘青山就纳闷了:这些人都不需要去工作的吗?
“各位观众各位听众,电视机和收音机前面的朋友们你们好,我们现在为您直播的是第23届奥运会女子排球的比赛。
“交战的双方是华夏队和米国队,华夏队场上的队员是……”
伴着宋老师的画外音,镜头闪过女排姑娘们那一张张年轻而坚毅的面孔,刘青山也不由得站起来,右手放在胸前。
这一刻,不知道多少华夏儿女,都在和女排姑娘同呼吸,共拼搏。
“刘,不要紧张,你的那些瓷器,我会替你保管好的。”
麦考尔嘴里还开着玩笑。
他并不知道,此刻的刘青山,已经彻底忘了赌约,他的全副身心,都在和女排姑娘们一起战斗。
而此时此刻,像他这样的人,又不知道有多少。
当年的女排姑娘,战无不胜,或许正是国人这种信念的加持。
这个饱经磨难的古老民族,太需要用胜利证明自己!
很快,第一局比赛开始,双方你来我往,比分十分焦灼,确实看得人热血沸腾。
这时候的排球比赛,还是每局十五分制,拥有发球权的一方,才能得分。
第一局末段,伴着铁榔头的一记重扣,16比14,华夏队拿下第一局。
“好!”
刘青山猛的挥舞一下拳头,估计在华夏大地,许多人都在和他做着同样的动作。
至于其他人,则是一片惋惜,差一点,就差一点。
第一局,双方最为胶着,也拼得最狠,输掉第一局之后,米国女排就有点泄气了。
很快华夏女排就又直落两局,以三比零的总比分,赢得了这枚沉甸甸的金牌。
看着赛场上的姑娘们抱成一团,激动不已,刘青山也是又蹦又跳,又吼又叫。
小楼外面,隐隐传来鞭炮声和欢呼声,想必是激动的人们,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和喜悦,在用这种方式来庆祝,来向女排姑娘们致敬。
她们,无愧于这个时代娇子的称号!
“曾经多少次跌倒在路上,曾经多少次折断过翅膀……我想要怒放的生命……”
刘青山干脆唱了起来,现在他只想怒放一次。
周围那些老外听不懂,加之输了钱,都有点悻悻然,嘴里嘀嘀咕咕发着牢骚。
不过很快,在刘青山唱完一首,又开始唱另外一首歌的时候,他们也都来劲了,而且很快都加入其中,跟着一起唱起来:
“Wearethes……”
我们是冠军,激昂的旋律,舍我其谁的气势,这首歌曲,就像拥有魔力一般。
等到唱完之后,心中的不痛快也都彻底发泄出去,管他是谁得了冠军,反正我们自己才是赢家。
最大的赢家,当然是刘青山。
等到激动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他这才一挥手:“伙计们,我请客,够够够!”
一群老外跟着他,嗷嗷怪叫着下楼。
直到天都快黑了,刘青山这才回到自己家里,那十几件精美的瓷器,被老帽儿小心翼翼地一起运了回来。
不仅如此,除去还给麦考尔那一万五千块之外,刘青山手头还剩下了将近四万块,里面有美金,也有外汇券。
“师叔,这些钱,就留给你,等鲁大叔回来,你们一起掌管,专门用来从友谊商店收购古董。”
这些钱刘青山也不准备留着,一股脑都塞给老帽儿,取之于老外,用之于截胡老外嘛。
可把老帽儿给乐得:这个师侄还真牛,一天时间就赚了这么多钱,而且还是从那些老外手里赚来的,真是盖了帽了
转念想想,好像自己也挺牛的呢,也算是为国争光了。
等等,这事儿不对劲呀,老子亏大发了!人家小山子赚得那可是真金白银,他姥姥的,咱爷们可损失了不少精华呢!
老帽儿抓了抓头,有点小郁闷了。
第二百六十一章 二大爷的老手艺
看着那一件件精美的瓷器,尤其是那个大号的青花罐子,就像是这一堆古董瓷器里面的家长,刘青山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断过。
这一趟首都,来得值了!
至于这些古董的保养和存放,等鲁大师回来,交给他这样专业的人士比较好。
另外,这院子里,还得养两条狗,刘青山才觉得安心。
这会儿,人们对古董之类,还不大重视,估计也没谁惦记这些老旧的坛坛罐罐。
等到了九十年代,那就不一样喽,到时候搞不好,要弄些大保险箱来存放这些宝贝喽。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刘青山心里的想法是,以后也跟那位开私人博物馆的马先生学学,到时候也弄一家博物馆得了。
不过现在还是放在心里比较好。
跟老帽儿师叔交代完后,刘青山又想起来一件同样重要的事。
“师叔,您认不认识修复书画的专家,我这手头有些古画,需要专业人士给修缮一下。”
带来的十多幅古画,还一直放在大皮箱里面呢。
老帽儿嘿嘿两声:“小山子,咱们住的地儿是哪你知道不?”
“东厂啊,是琉璃厂啊!”
“咱们这儿放到从前,那是进京科考的举子们汇聚的地方,出售书籍和笔墨纸砚的店铺最多,文气当然最重。”
说起首都的一些典故,老帽儿信手拈来,可不像他的外貌表现出来的那么粗豪:
“给你介绍房子的二大爷,知道退休前是干什么的吗,就是街对面荣宝斋的老师傅,专门修补字画的。”
刘青山脑子里面,浮现出二大爷那一根根的排骨,顿时一拍大腿:那不就是一本本线装书的书脊吗?
既然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那第二天上午,刘青山就跟着老帽儿,回到师叔住的小院儿,拜访二大爷。
正式的拜访,当然就不能空着手了,拎着两盒大八件。
这些糕点,老首都统称为饽饽,而不叫点心。
“哎呦喂,小爷们客气了,不敢当,不敢当。”
二大爷嘴里客气着,热情地把两个人让到屋里。
沏上茶,坐下闲聊,刘青山这才知道,二大爷姓白,排行第二,祖辈也是在旗的,于是就称呼白二爷。
等刘青山说明来意,白二爷却摇摇头:“老喽,眼神儿上不去喽,怕毁了您的好东西。”
刘青山瞧瞧老爷子那还算清澈的双眼,知道这话多半是推辞。
想想也就明白,修复古代书画,费时费力,一幅画,花费三两个月的时间都正常,你说说怎么收费吧?
多了吧,你感觉亏得慌,少了吧,人家这劳动就太廉价了。
最关键的是,万一出点什么闪失,还费力不讨好。
斟酌一番,刘青山这才又说道:“二大爷,我有个提议,您看这样行不行。”
“不如您就当去我那上班了,白天干几个小时的活儿,到饭点儿了,就下班回家吃饭,中午该休息就休息,每个月,您原来在荣宝斋开多少钱,我就给您多少钱,干得好额外还有奖金。”
二大爷也听得眼睛一亮,旁边来给倒茶的老伴儿,也一个劲朝他使眼色。
见他一直不吐口,这个小脚老太太就说了:“你个死老头子,咱们大孙子快要张罗结婚,到时候要冰箱彩电啥的,你上哪给淘弄去?”
从前的三转一响,如今从大城市开始,已经升级换代。
二大爷瞪了老伴儿一眼:“你个娘们儿家家的懂什么,小山子能有多少字画修复,平白拿钱,心里不安生。”
老辈人,自有自己做人的准则。
刘青山一听有门儿,连忙趁热打铁,继续说道:
“还有别的活儿呢,您平时想要溜达呢,就叫我师叔拉着您,各处转转,有入眼的书画之类,帮我收回来。”
“我要是转手再赚一笔,那您不就有功了吗?”
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却早就打定主意:在收藏上,我就是属貔貅的,只进不出。
白二爷一听,这才点头答应:“小爷们,那我承你个人情,以后,我就叫您老板喽。”
刘青山连连摆手:“啥老板,俺们村,有赶车的老板子,我叫您一声二大爷,您叫我一声小山子,这听着多舒坦。”
“那可不成,行有行规,规矩不能废。”
白二爷摆摆手,他也有着自己的坚持。
而且看看时间还早,直接就提出来,要到刘青山家里去瞧瞧那些字画。
至于那些修复用品,吃饭的家什,白二爷当然不能扔,家里就有。
到时候需要什么用品,再临时采购就可以。
“二爷,您这老手艺,扔了太可惜,咋不带两个徒弟?”
一边走,刘青山嘴里一边聊着。
二大爷摇摇头:“现在的年轻人,哪有几个还乐意干这个。”
刘青山心里也不免有些叹息:再过些年,这就属于高级技术,想学都没几个人会了,根本找不到师父。
自己要不要帮着物色物色呢?
几百米的距离,一溜达就到了,等进了院子,看到高文艺,正领着老四老五,在那鼓捣大缸呢,里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买回来的金鱼。
“哥,等咱们寒假再来,这金鱼肯定能长这么大!”
小老四手里比划着,瞧她两个小巴掌之间的距离,都有二尺了,那还不成金鱼精啦?
寒假还来,这是在这住舒服了?
刘青山觉得也不错,没准今年过年,一家人就可以在这边过了呢。
进屋之后,刘青山就小心翼翼地打开大皮箱,一股带着腐朽和发霉的味道,便散发出来。
一瞧这情况,二大爷也不敢怠慢,把刘青山和探头探脑的老帽儿赶到旁边,他则戴上专用的手套,开始整理起里面的那些卷轴。
白二爷的动作非常轻柔,甚至连呼吸都绷着,生怕一不小心,把卷轴吹碎了似的。
等到把一个卷轴,在铺了白纸的桌子上徐徐展开之后,白二爷这才后退几步,朝着刘青山吼起来:
“这东西,估计存了几十年没整理,小子你怎么保管的,简直是糟蹋好东西嘛!”
刘青山眨眨眼:说好的我是老板呢?
不过他也不得不佩服白二爷的眼光,一下就说出这些古画的经历。
于是他嘿嘿两声:“老爷子,您也知道,那些年……”
二大爷这才点点头:“不错,能偷摸留下来,也算是万幸,还好你现在找到我,要是再放几年,那就真成废纸废布喽。”
想想前些年,这些好东西,不知被烧毁了多少,老爷子也是好一阵痛心。
刘青山能理解老人的心情,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于是安慰道:“老爷子,咱们还是珍惜当下吧。”
珍惜当下,对!
二大爷深深望了刘青山一眼,然后就拿笔开了个单子,上面有各种纸张,也有一些诸如明矾之类的制剂,看样子,是准备直接开工。
跑腿儿什么的,当然是老帽儿的事儿,这边就是琉璃厂,买这些东西最方便不过,出门走两步就是荣宝斋。
屋里剩下的两个人,则观看桌子上的古画。
画面黄呼呼的,都有点瞧不清楚,还斑斑驳驳,满是霉点,笔墨的颜色,也模糊不清,还有许多裂纹。
“二大爷,这个还能修复吗?”刘青山瞧着有点悬。
“这个还算是好的,费不了多点儿工夫。”二大爷头也不抬,仔细查看着古画。
瞧着瞧着,嘴里忽然轻咦了一声:“八大山人的,还真是一件宝贝。”
刘青山不懂这些,就只能在旁边干瞪眼搭不上茬,他唯一纳闷的是:这还算保存好的,那不好的啥样啊,还能看吗?
二大爷瞥了他一眼,就开始轻声自言自语:“瞧瞧这只鸟的小眼神儿,愤世嫉俗啊,肯定是真迹。”
“小山子你放心,这宝贝我一定给你修好,恢复如初不敢说,肯定能焕然一新。”
刘青山只有在旁边点头的份儿,结果惹得二大爷烦了:“你小子赶紧滚蛋,哄你妹妹看金鱼去吧!”
这是什么话?
刘青山讪讪地出了屋子,果然觉得浑身轻松许多,就和老四老五一起,乐乐呵呵地侍弄他们自己的小院子。
日子就在不知不觉中流逝,一周之后,第一幅古画也顺利修复完毕。
这里面,当然是白二爷起早贪黑的,下了不少功夫。
他的心思,刘青山也明白:毕竟要给老板瞧瞧自己的手艺,不白拿钱。
“小子,进屋瞧瞧吧。”
二大爷背着手,率先进屋。
刘青山他们紧跟在后,老四老五也跟着,小孩子好奇心重,她们也早就想瞧瞧了。
还有刘银凤,也默默地跟在后面。
修复好的古画,已经挂在墙上,尺幅并不太大。
刘青山这几天也没进这间临时工作室,等看到墙上那幅画,这才使劲揉揉眼睛:
“二大爷,您不会是又画了一幅新的吧?”
这幅画确实焕然一新,表面的那些霉点和开裂统统消失不见。
整个画面的墨迹也非常清晰,连印章都瞧得清清楚楚。
画面上那两只小鸟,更是栩栩如生,孤傲鄙夷的神态也惟妙惟肖。
盯着画面瞧的时候,刘青山都感觉到自己好像被鄙视了。
“哥,那只小鸟瞪我!”
小老四不高兴了,撅着小嘴告状,没招你没惹你的,干嘛瞪人啊?
第二百六十二章 最“青年”
“它不光瞪你,谁都瞪,就这德性。”
二大爷显然心情不错,就逗了小老四一句。
“二大爷,您这手艺真是绝啦!”
刘青山竖起大拇指,他现在是真心佩服,就这手艺,可千万不能失传啊。
虽然说艺多不压身,可是他一来不能常在这边住,二来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啊。
这时候,刘银凤忽然轻声说道:“白爷爷,我想和您学修补字画,可以吗?”
大伙都是一愣,二大爷也直摇头:“你一个名牌大学的学生,怎么想起来学这个?”
刘银凤却是一脸认真:“我也看到这幅画最初的样子,那模样就像一个病入膏肓的人,然后被白爷爷妙手回春,给救了过来,重新焕发生命力,我感觉这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心里忽然很喜欢。”
白二爷张着嘴,愣愣地看着这个年轻的姑娘,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来形容他的工作,心里忽然涌起一种莫名的感动。
刘青山也瞧着二姐,使劲眨巴两下眼睛:以二姐沉稳的性子,把这个当成一个业余爱好,好像也不错呢!
刘银凤现在还没开学,每天除了看看书,剩下的时间,还真就跟着白二爷,学起修补字画的手艺。
这把白二爷都给乐坏了,这姑娘性子安稳,心思细腻,最关键的是能坐住板凳。
哪怕坐那小半天不动坑,也不急不躁,简直天生就是干他们这行的。
用老话来说,这就是祖师爷赏饭吃啊。
不过除了高兴,他心里还有浓浓的遗憾:人家是大学生呦,肯定不能把这个当成主业,你说这世上,咋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呢?
刘青山又领着老四老五逛了两天之后,终于开始干正事。
这趟进京,除了送二姐来这,顺便安置个落脚点之外,还有另外一件大事:参加新长征突击手的表彰奖励大会。
全国万余名突击手,只有几百多人受邀前来参加会议,那绝对是各行各业的精英。
趁着这个机会,多交流交流经验,多交交朋友,互通有无,好像也不错。
八月十五日上午,大会在共青团的最高组织地引导下,顺利召开。
八月十五日下午,部分中央领导莅临会场,并进行热情洋溢的讲话,并和与会代表合影留念。
可惜的是,刘青山并没有看到那位推动改革开放的老人。
不过却看到了后来的好几位重量级人物,这时候他们大多才四十多岁,真的很年轻啊。
八月十六日,作为杰出代表,刘青山上台作了题为《青年应该做改革开放的先锋军》的报告。
时年,他尚未满十八周岁,在一群青年新长征突击手之中,也是最“青年”的。
这篇报告很是受到重视,不仅是内容奋发向上,充满朝气,而且热情澎湃,富于感染力,对广大青年,能起到很好的鼓舞作用。
最重要的是,内容还具有一定的深度,有理有据,绝非夸夸其谈,而是能给广大青年,提供了切实可行的思路和做法。
经过上面研究之后,这篇报告,很快就全文刊登在中国青年报上。
刘青山这个名字,再次进入到一些上层的视野。
在参加完表彰大会之后,刘青山的首都之行,也算是完美落幕,开始收拾行囊,踏上归程。
来的时候大包小裹的,回去的时候,东西也照样不少。
老帽儿的三轮车拉得满满的,愣是没装下,送行的人们,手里还都拎着不少。
还好是始发站,送行的人都买了站台票,直接把东西都放到车厢里。
“师叔,有时间的话,多去麦考尔他们那转转,多交流交流啊。”
大伙都下了火车,刘青山嘴里还叮嘱着老帽儿,而后者则一个劲摇晃脑瓜子:“还是少去为妙,那那边大洋马……嘿嘿。”
看看身边还有送行的刘银凤和高文艺这些小丫头,老帽儿也没好意思再说。
“我的意思是,叫你多跟他们兑点外汇卷啥的!”
刘青山也忍不住白了老帽儿一眼,这个师叔,想啥呢。
老帽儿这才一个劲点头,刘青山还真有点不放心他,万一被拐到米国给卖喽咋整,于是又对身边的刘银凤叮嘱道:
“二姐,你没事的时候,可以陪着师叔一起去,那边老外多,还能多练练口语呢。”
嗯,刘银凤点点头,抬眼望望弟弟:真的好年轻,可是却做了这么多的大事,三凤真厉害,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也能这样!
本来以为自己会是一个人在外地求学,想不到现在不仅有了落脚点,还有老帽儿师叔,还有白二爷这半个师父照应着。
“行了行了,都回去忙吧,有事打电话啊!”刘青山和大伙挥手作别。
“二姐,等放寒假的时候,我们还来!”
小老四也挥着小手,她还有点没玩够呢。
“彩凤啊,你和山杏,就在首都上学好了?”
高文艺摸摸两个小家伙的小脑瓜,也颇为不舍。
她和父母已经搬到四合院这边,大家相处得都很好。
小老四使劲摇晃脑袋:“不行啊,我都想我娘了,还有爷爷奶奶,还有村里的小伙伴,还有大鹿鹿和小黑……”
“别数了,等你数完,火车都开喽。”
刘青山笑着揉揉她的脑瓜,就准备领着两个小的上车。
这时候,山杏忽然挣脱刘青山的大手,激动地向前跑去,嘴里还大喊着:
“娘!娘!我看到我娘啦!”
站台上都是行色匆匆的旅客,她让过一只只旅行包,挤过一个个行人,可是依然失去了目标。
小丫头站在那,茫然环顾,无声的哭泣起来。
刘青山快步追上来,拉起山杏的小手,没有任何安慰的言语,只是轻轻抚摸着小家伙的西瓜头,帮她抚平心灵的创伤。
在他想来,一定是山杏看到了一位和钱玉珍相貌相似的女性,错把人家当成了母亲了。
这孩子啊,虽然平时不说,可是心里对母亲的思念,却是如此炽烈。
“山杏,我们回家吧。”
小老四拉住山杏的手,两个小家伙手挽着手,一起吃力地登上火车。
幸好,一路有彩凤相伴……
八月二十日,在历时二十天之后,刘青山他们兄妹三人,终于回到碧水县。
下了火车,从车厢出来的时候,就连老四老五这两个小家伙,都吭哧吭哧抬着一个大提包。
刘青山就更不要说了,身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包袱,简直就是行走的运货车。
走出站台之后,兄妹三人不约而同地放下手里的东西,然后都叉腰在那喘大气。
“哥,下回咱们再去首都,你还是开吉普车吧。”
小老四看样子是真的累坏了,嘟囔着说道。
刘青山也点点头,觉得这个主意真不错。
不过这一堆小山似的东西,吉普车也拉不下啊,刘青山本来想往村里打电话,叫张连娣开吉普车来接他们,想了想,干脆还是找一辆卡车算了。
于是,借用车站的电话,给酒厂的大老李打了过去,也是怪事了,怎么打也打不通。
摇了好几分钟,电话终于接通了,里面传来大老李熟悉的声音:“歪,这里是碧水县酒厂,您是哪里,是要订购药酒吗?”
刘青山愣了下:“我不要药酒,我要一辆拉酒的卡车。”
“开什么玩笑,我们厂里的卡车,现在全都送货去啦!”
也不知道是电话的声音有点失真,还是大老李急火火地没听出来,刘青山一听对方要撂电话,连忙又说道:“老哥,我是青山啊。”
“我忙着呢,管你是谁,啥,青山老弟,哈哈,你这是从首都回来啦,在哪呢,我马上去接你!”
大老李的声音都透着一股子兴奋,问清楚刘青山的位置之后,就咔嚓一下,撂了电话。
刘青山眨眨眼:不会是拍摄的广告在电视里播出了吧?
不大一会,大老李就坐着一辆小卡车来到车站,看到刘青山,就直接扑上来,一个熊抱,把刘青山抱到半空,使劲转圈。
“停停停!”
刘青山嘴里大声叫着,你要是跟俺家老四老五来这个,还有情可原,俺都多大的人啦?
果然,旁边的俩小丫头,都捂着嘴在那乐呢。
“哈哈,青山老弟,火了火了,咱们的药酒现在都卖疯啦!”大老李总算是把刘青山放下,然后又激动地嚷嚷起来。
“老弟啊,你是不知道啊,广告播出去才不到一个礼拜,天天酒厂的电话都接不过来了,咱们酒厂的大门槛,都快被踩平,你这广告太好使啦!”
大老李挥舞着手臂,意气风发,大有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架势,就连酒糟鼻都闪烁着奶油草莓般晶莹的光泽。
跟前些日子那个愁眉苦脸的家伙,简直是判若两人。
刘青山却显得比较淡定:“老哥,恭喜恭喜啊!”
“哈哈,应该说是同喜同喜才对,你存的那些药酒,现在也该出手了吧?”
虽说刘青山那四十万块的药酒,一直就存在他们酒厂的仓库里,原封不动,现在就能大赚一笔。
可是大老李却一点意见都没有,要不是青山老弟这个金点子,他现在还被单位职工堵着家门口,有家不敢回呢。
单位的其他领导,也有人提议说,要不把那批药酒,再按照出厂价收回来,大不了,按照银行利息给刘青山算钱呗。
提议的这家伙,被大老李直接给骂个狗血喷头。
做人要有原则:人家在患难的时候,雪中送炭,冒着风险把钱借给你。
掉过头来,你就不认账,那还是人干的事儿吗?
第二百六十三章 奶奶的心愿(三更求月票)
好半天,大老李的兴奋劲才过去,他使劲拍着刘青山的肩膀:
“老弟,感谢的话就不多说了,走,现在都晌午了,老哥请你们下馆子去!”
“别别别,您这大忙人,还是赶紧忙去吧,我们现在是归心似箭,就想早点回家,叫开车的师傅,把我们送回去就成。”
刘青山还真想家了,想必,老四老五更是这样。
大老李也点点头:“那好,改天我再去登门道谢,青山老弟,你的那些药酒准备咋处理?”
刘青山想了想:“先存着吧,酒是陈的香,还有啊,老哥我提醒你一句,这药酒的价格,适当也可以上调一些嘛,一下子都卖光喽,以后咋办啊?”
随着原料越来越少,这药酒肯定就越来越珍贵,细水长流才是正确的做法。
最好是能够借着药酒的名头,把碧水大曲这些普通白酒的销量带起来。
毕竟药酒的销售群体比较窄,而普通白酒,则不存在这个问题。
听刘青山分析完之后,大老李有点醍醐灌顶的感觉,这几天被巨大销量有点冲昏的头脑,也清醒过来。
“老弟,你提醒得太及时了,回去我就跟销售科的那帮人好好研究研究。”
说完,大老李就吩咐司机两句,然后一溜烟跑了。
刘青山也挺乐呵,刚回家,就听到好消息,看来在酒厂的投资,又能赚上一笔喽。
把东西都搬到小卡车上,一路风驰电掣,向着青山公社驶去。
刘青山就站在车斗上,双手抓着车前面的护栏,小风嗖嗖一吹,真是痛快。
老四老五也不在驾驶楼里坐着,一起跑到后边,跟大哥吹风,这种感觉还真挺爽的。
望着道两旁熟悉的景象,他忍不住扯嗓子嚎了一声:“我们回来啦!”
“回家喽!”两个清脆的童声,也远远飘送。
……
大夏天的中午,夹皮沟显得十分安静,就连各家的大狗,都趴在阴凉的地方,哈嗤哈嗤地吐着舌头。
“嘀嘀嘀”的车喇叭声,在村口响起。
大张罗戴着个破草帽子,在家门口张望一下,就扯嗓子吼上了:
“青山回来啦,青山从首都回来啦!”
这一嗓子,比老支书的大喇叭都好使,不少人都从家里溜达出来。
那些小娃子最积极,啪得把碗筷往桌上一撂,撒腿就往外跑,家里的大人吆喝,他们也不听。
首都啊,首都到底是啥样,虽然不能亲眼看看,但是听青山哥和小老四说说也是好的!
在这个上一趟县城都能说好几天的小山村,更不要说去伟大的首都啦。
从大城市一下子回到小山村,刘青山感觉到无比的亲切,有些躁动的心,一下子就变得安稳下来。
望着乐呵呵的乡亲,还有那些撒丫子跑过来的光腚小娃娃,他的嘴角不觉翘了起来。
“三凤!”
大头和二彪子,飞奔而来,嘴里还大声吆喝着。
“彩凤,山杏!”
这是村里的小娃娃,也扯嗓子叫着。
跑在前面的二牤子,还吵吵着:“给俺们带好吃的了吗,俺要尝尝首都的糖球!”
“二牤子,首都没有糖球。”
小老四笑嘻嘻地说着。
二牤子顿时耷拉着脸:“还首都呢,连糖球都没有。”
“不过有小人酥,还有胶皮糖呢,一下能抻出来这么长!”
小老四还真怕二牤子的金豆子掉出来,连忙又补充一句。
“哇!”娃子们一阵欢呼。
看到这一幕,刘青山觉得,自己大包小包带回来这些东西,是个明智的选择。
不然的话,不知道多少人会失望呢。
“三凤,快点跟我们说说,首都咋样啊?”大头也急火火地问着。
二彪子嘴里也问这问那:“三凤,去广场了吗,去没去纪念堂,替俺给主席行礼了吗?”
“行礼了,瞻仰的时候,俺替咱们夹皮沟所有的老老小小都敬礼啦!”
刘青山微笑着望着大伙。
这是他进京前,乡亲们的嘱托,他当然要完成。
这个时代的人,对那位开国的伟人,心中都存在着无限的敬仰。
“他老人家还好吧?”拐子爷爷颤声问道,他昔日可是受到过接见呢。
刘青山使劲点点头:“好,就像是正在睡觉,很安详。”
“好好好,那就好。”大伙都一起点头,满脸的激动。
这时候,张杆子也挤进人群:“青山啊,那你挨累了,咱们村儿老老小小的,二百多口子呢,你得行多少礼啊?”
“可不是,多亏青山身体好,要是换成我,非得晕倒不可。”老支书也在旁边进行补充。
刘青山眨眨眼:“其实俺就鞠了仨躬,只不过在鞠躬的时候,俺心里默念着,替碧水县青山镇夹皮沟大队的所有父老乡亲,给您鞠躬了。”
“那就行,心意到了就行。”
众人大乐,然后关注点就开始转移到别的地方,反正他们想要迫切地知道,关于首都的一切。
刘青山就一张嘴,还真回答不过来,索性把这次照的一些照片拿出来,叫大伙自己拿着看吧。
厚厚的一沓子照片,很快就被抢光,然后人们便开始大呼小叫起来。
刘青山乐呵呵地望着热情的乡亲们,嘴里说道:
“大伙不用着急,等忙完秋儿,咱们合作社,年年都组织社员,去首都旅游!”
村民们一听,立刻爆发出一阵欢呼,尤其是那些小娃子,都乐疯了。
刘青山就一本正经地跟他们说:“小孩儿都往后排,先让村里的老人们去!”
哇,二牤子这货,终于忍不住开嚎了。
这次还真不是他一个人哭,不少小娃娃,都委屈地抹着眼泪儿。
“大哥逗你们玩儿呢,快点来吃糖。”小老四拿出来两包糖,开始给小伙伴们分发。
村里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们,老脸上也都笑开花,他们之中,许多人这辈子都没去过县城呢。
想不到啊,还有机会去首都!
“呵呵,那俺可得多活两年才成。”
说话的是三爷爷。
“对,日子越来越好,咱们都好好活着!”
拐子爷爷用拐杖敲敲地面,嘴里发出爽朗的大笑。
刘青山这边,也开始分发带回来的东西,其实真不多:每家两瓶首都特产二锅头,两盒糕点,再加上给小娃子们的酥糖之类。
可是架不住家数多啊,夹皮沟还算是小村子,满打满算才三十多户,即便如此,东西加在一起,数量也很是可观。
“这大老远的,带这么多东西,真是难为青山你们啦。”
老支书嘴里说着,乐呵呵地接过来一盒糕点,瞧着这包装就高级。
“第一次嘛,下次就没了,自己去首都的时候,愿意买啥就买啥。”
刘青山嘴里也说笑着,带回来的那些东西,很快就下去了一大半。
剩下的,除了给家人的,就是一些关系比较好的朋友。
大伙一起动手,帮着刘青山他们,把剩下的东西都倒腾到家里。
老支书嘴里还说呢:“青山,这么老多的东西,肯定花不少钱,要不这钱合作社出吧?”
“没事,这次算我的心意。”刘青山摆摆手,他现在还真不在乎这点小钱儿。
到了家门口,爷爷奶奶还有母亲以及早就回来的大姐他们,都在大门外等着呢。
“娘!”
“二娘!”
老四老五两个,早就张着小胳膊飞跑上去,投入到林芝的怀抱。
“还以为你们在外面跑野了,不回来呢。”
林芝慈爱地抚摸着她们,这么多天,她的心里一直都惦记着呢。
“娘,大哥在首都还买了房子,等再放假,咱们都去!”
小老四叽叽喳喳地汇报着。
刘青山则走到爷爷奶奶身前:“爷,奶,下次接你们去首都看看。”
听他这么一说,奶奶忍不住撩起衣襟,擦抹眼睛:
“不敢想啊,还能回去,不知道家里的老房子还在不在,不知道还能不能有认识的人啊?”
刘青山也听得心里一酸,他这才想起,首都也是奶奶的老家啊。
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大概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吧?
而且奶奶当年,也算是大家闺秀,颠沛大半生,尝尽人世间的辛苦,最后又落到夹皮沟这样的小山村。
估计奶奶心里的想法,这辈子肯定是再也回不去喽。
“奶,咱们今年冬天就回去。”
刘青山轻轻扶住奶奶的胳膊,他觉得,自己必须让奶奶完成这个大心愿。
此情此景,叫刘士奎也颇有些感慨,他望着日渐长大的孙子,心中满是骄傲。
进了老房子的院里,小老四就东张西望:“娘,这些天,大鹿鹿它们来了吗?”
“来了,来了好几次呢,娘都帮你们喂它们了。”林芝笑吟吟地回答着。
“大鹿鹿肯定都想我了。”
小老四也开心地笑起来,小家伙年纪虽然小,却也有她需要惦心的了,她和山杏,以后也许会成为梅花鹿小公主吧。
刘青山进了院子,就看到柴火栏子那边,有什么东西探头探脑的,而山杏,则一溜烟跑上去。
是那只黄鼠狼,立起身子,嘴里还发出嘎嘎的叫声。
然后,大伙就看到惊奇的一幕,只见从柴火垛里,又钻出一只,它的身后,还跟着三个小家伙。
身材都才巴掌大小,一个个叼着前边的尾巴,排成一串。
“嘻嘻,毛都长全了,好可爱。”
山杏的眼睛,也笑成两弯月牙,这黄鼠狼一家,似乎也在用这种方式,表达对他们回归的欢迎。
把东西都放到屋里,午饭已经做好了,饭桌上,没看到老姐杨红缨的身影,她这些天,都在野菜厂那边忙活着。
中午煮的苞米茬子,用凉水过了两遍,大热天的,吃起来十分凉爽。
还有一起煮的咸鸭蛋,蛋黄都滋滋冒油。
再配上园子里各种蘸酱的小菜,吃起来那才叫香呢。
刘青山还真想这口儿了,在首都那边,还真吃不着蘸酱菜。
尤其是今年的新酱已经发好了,掰半根黄瓜,在酱碗里轻轻戳一下,吃上一口,黄瓜的清香配上酱香,那绝对是家的味道哦。
等到晚上,杨红缨才骑着自行车,从公社回来。
刘青山热情地上去打招呼,结果却吃了个白眼:
“三凤,你跑去首都潇洒,把一摊子事都扔给我,你个没良心的家伙!”
“老姐,别生气,女人生气会容易变老的,这是给你买的化妆品,都是友谊商店里面的高级货!”
刘青山赶紧开始拍马屁,又把林子洲一家给杨红缨捎回来的东西,都交给老姐,杨红缨这才多云转晴:
“三凤,你回来了,那咱们野菜厂也该举行个仪式,正式开张。”
其实进入八月份以来,尤其是上几天立秋之后,山里的各种蘑菇陆陆续续地都冒出来,野菜厂已经开始生产。
只不过刘青山这个甩手掌柜的没在家,所以才没有正式举行开业庆典。
杨红缨想了想又说:“还有,咱们对面的家家康野菜厂,是后天举行仪式,要不咱们选明天吧?”
“那咱们也后天好了,凑热闹嘛。”刘青山的嘴角,扬起一丝笑容。
既然决定跟何家康唱对台戏,那当然要好好斗一斗。
吃过晚饭,刘青山就一个人进山,正好陪着师父,在木刻楞那住一宿,好好说说这一趟的经历。
尤其是老帽儿师叔的事儿,想必师父也惦记着呢。
一路疾行,随着盛夏渐渐接近尾声,山中的草木都疯长,大都开花结果,完成生命的一个轮回。
距离木刻楞还有一里多的地方,就看到好几辆大马车,不少村民正忙忙碌碌的,把一个个大背篓,装到车上,然后用绳子拢起来。
刘青山也不由得精神一振:又是一年蘑菇季到啦!
木刻楞里,哑巴爷爷正在吃饭,饭菜都是中午剩下的,是采蘑菇的大部队中午在这打尖。
地上,大熊也吭哧吭哧地吃着,它专用的大盆子,被拱得直跑。
猛然间,大熊的小耳朵动了两下,然后就直接夺门而出。
哑巴爷爷愣了下,随即也放下筷子,脸上露出微笑。
能让大熊放弃美餐的,除了他,剩下的就是他的徒弟啦,想想刘青山他们出去那么久,也该回来喽。
刘青山离着木刻楞还二三十米呢,就看到打木屋里冲出一个黑影,直接向他冲过来。
第二百六十四章 捞过界了
不好!
刘青山连忙扎稳马步,然后砰的一下,还是被大熊给撞得倒退几步。
这家伙啊,不知道自己现在都快长大了,一般人可禁不住你这么撞。
刘青山揉揉胸膛,赶紧从兜里掏出来一把糖,他可不想再被撞几下,非散架不可。
大熊一边撕着糖纸,还一边哼哼唧唧着,估计是埋怨呢:师兄你咋这么多天不来看俺涅?
刘青山拍拍它黑乎乎的大脑袋,然后就看到师父笑呵呵地站在门口,正望着他。
“师父!”
刘青山心里一暖,他觉得师父虽然不能说话,但是比师叔靠谱多了。
进到木刻楞,刘青山就又拿了一副碗筷,陪着师父再吃点。
一边吃,一边讲着进京的经历,尤其是重点讲了老帽儿师叔的情况。
哑巴爷爷也不时比划两下,跟徒弟交流,说起来,他跟这个师弟,也二十多年没见面喽。
这么多年了,也没混个媳妇儿,哎,他们这对儿师兄弟,惨了点。
当晚,刘青山就在木刻楞,跟师父聊了很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第二天,晨练完下山,刘青山就开着吉普车跑了一大圈,该送东西的送些从首都带回来的礼物,该通知参加野菜厂典礼的,也都告诉一声。
足足跑了一上午,他才回到家,吃午饭的时候,发现老四老五都不在,一问才知道,去当采蘑菇的小姑娘啦。
这些日子,村里那些娃娃,正好都放假呢,也都没闲着,像采蘑菇这种事,他们也能顶半个大人。
吃过午饭,刘青山也背着个大花篓上山,现在正是麦秋儿,村里除了部分劳力忙着收割小麦,剩下不少上了年纪的老人,都进山了,他也不能闲着。
等他到了木刻楞这边的时候,大伙也都吃完午饭,正在这午休呢。
几个妇女,正在那清洗餐具,刘青山一瞧这个就忍不住想笑:竟然是一人一个小鬼子用的那种铁饭盒。
这个也算是当初他发现藏匿物资那个山洞的福利,饭盒太多,刘青山就讨要来一批,夹皮沟家家户户,基本上每家都好几个。
刘青山看看伙食,干粮都是从家里带来的大饼子,就是用木屋这边的大锅,把饼子热了一下。
锅底下熬了一大锅蘑菇汤,对付填饱肚子就成。
“这采山怪辛苦的,明天开始,每人加一个茶叶蛋。”
刘青山一回来,大伙就有福利。
大人们在这歇着,喝点水抽根烟,娃子们却闲不住,跟大熊在草地上摔跤。
现在,这些小家伙早就不是大熊的对手,不过呢,大熊这货也不欺负人:你们摔不倒俺是吧,那俺就自己倒。
刘青山看到有几个小娃子,拿着木头棒子,在那练着“少林棍”,把地面都砸的砰砰作响。
瞧着瞧着,刘青山才察觉到不对劲:我靠,这地里铺的石头,可不是普通的鹅卵石,那是俺的翡翠原石呀!
这事又不好明说,不过刘青山也有法子,大手一挥:“我知道那边有一大片灯笼果,咱们采果子吃去!”
娃子们进山采蘑菇,最大的福利就是顺便采摘各种山果,于是立马丢下木棍,一窝蜂跟着刘青山而去。
他们这边的林子,因为无霜期比较短,所以只能出产各种浆果,像沙果什么的,就算是大的了。
灯笼果也是一种小灌木,模样跟园子里的菇娘有点类似,只不过外边不带皮儿的。
没有完全成熟的时候,是绿色的,一串串挂在枝条上,因为果皮表面有一道道浅色的条纹,分成一瓣儿一瓣儿的,所以看上去非常像过年时挂的灯笼。
等到彻底成熟,就变成紫红色了,更像小灯笼。
刘青山发现的这片灯笼果,还真不小,娃子们都各自寻找目标,开始采果子。
有往挎兜里装,也有摘下帽子,往帽兜里装的。
现在的灯笼果已经开始泛红,但也有绿的。
小娃子们都知道,这绿的那才叫酸呢,想起来都叫人嘴里冒酸水的那种,而红的,就比较甜了。
偏偏有怀孕的妇女,还最喜欢绿色的灯笼果呢。
“哥,这些回去给咱娘和爷爷奶奶吃。”小老四拍拍鼓鼓的衣兜,旁边是山杏也是一样。
“行!”刘青山点点头,也不好打消她们的积极性,爷爷奶奶那牙口,还真吃不了这个,非倒牙不可。
短暂的午休之后,大伙就全都背上大背篓,小娃子们则挎着小篮子,再次去林子里捡蘑菇。
没错,当地人管采蘑菇,都叫捡蘑菇,主要是蘑菇太多,弯腰捡就成。
这月份,最多的是榛蘑和各种松蘑,另外就是榆树上特产的榆黄蘑,以及树鸡子之类。
品种相当丰富,常见的就有几十种,还有许多是叫不出名字来的,不知道有毒没毒。
就算老跑山的,也不敢说,自己能把山里的蘑菇认全喽。
上午正好采完一片次生林,下午又往前面一片没采过的林子里钻。
他们是从林子北面进去的,走到林子边上,几个走路不留心的小娃娃,接二连三地滑倒在地。
“慢点,小心点!”
领队的大张罗吼了一嗓子。
狗剩子从地上爬起来:“张罗叔,不怪俺们,这林子边有地皮菜,太滑了!”
说话间,大张罗也脚底下一个趔趄,摔了个大腚蹲,惹得娃子们一阵哄笑。
可不是吗,这里背阴,贴着地皮儿,长着一层黑褐色的东西,模样有点跟木耳相似,不过是长在地上的。
刘青山瞧得眼睛一亮,这个不是地耳吗?
当地人管这个叫地皮菜,虽然也能吃,因为不好采摘,所以很少有人采这个。
有那功夫,在林子里找点黑木耳好不好。
但是刘青山知道,这个地耳,营养价值比木耳还好。
而且还是环境的重要指示剂,到了后来,他们这边的山上,就不再生长这东西了。
有一点点污染的地方,都不可能生长地耳的。
别看模样跟木耳类似,其实这两类东西,却八竿子巴拉不着,分属不同的种类。
地耳的学名叫普通念珠藻,属于蓝藻,还有更高级的,比如拟球状念珠藻,就是老百姓传说中的“葛仙米”,那价格,能吓死个人咧。
看到那些小娃子们,在那一层地耳上边,打出溜滑玩儿,把一片片地耳踩得乱七八糟,他连忙阻止道:
“嗨嗨,别糟蹋了好东西,这玩意也能采着卖钱呢。”
一听说能换钱,小娃子们立刻都停下来,车老板子凑上来:“青山,收购目录上,好像没这玩意?”
小鬼子那边确实没把这个写进收购的目录上,不过刘青山知道,米国和欧罗巴那边的人,却最认这个。
主要一点,就是因为地耳这东西,在有污染的地方,绝对不会生长,属于纯天然的食品,是大自然最好的馈赠。
所以欧美那些追求健康饮食的有钱人,很推崇地耳这种食物。
不过他们却很少吃木耳,老外形容木耳是“带骨头的印~度橡胶”,其实这就是饮食习惯的不同。
刘青山跟大伙解释一番之后,村民们这才醒悟,就张罗着分出两组,专门在林子边上采集地耳。
这玩意生长的条件很苛刻,必须在背阴的森林边缘,阳光不能直射的地表,才能生长,所以数量有限。
而且水分大,烘干之后,轻飘飘的也没啥重量,到时候,不知道能值多少钱。
不过大伙都相信刘青山,既然他说了,那肯定没错,采回去送到野菜厂,清理干净,直接烘干就可以。
就是采摘起来实在太费劲,蹲在那一会儿腿就麻了,而且黏糊糊的直沾手,十分考验人的耐性,不像采蘑菇啥的,一会儿就一篮子。
刘青山也没法子,其实采地皮菜这活儿,老头老太太干最合适,搬个小板凳往那一坐,采完身边的,再往前慢慢挪。
剩下的人,都进了林子,还是十人一组,开始分门别类地捡蘑菇。
“采蘑菇的小姑娘,背着一个大箩筐……”
小老四带头唱起来,很快,娃子们的歌声就连成一片,倒也热闹,省得喊山了,
最高兴的就是这些小娃子了,一边干活,还能享用林子里的各种野果子,一个个都吃得小嘴巴变成紫色或者黑色。
这个季节,最好吃的就是山都柿,也就是野生的蓝莓,果味非常浓郁,不仅小孩愿意吃,大人碰到,也会摘几个粒儿,扔进嘴里。
刘青山捡了一会红松伞之后,就开始在林子里转悠一圈,同样巡视的还有哑巴爷爷。
“二牤子,别乱跑,你还想被老虎叼走咋滴?”
刘青山嘴里吆喝着,惹得娃子们一阵哄笑。
二牤子嘴里还笑嘻嘻的:“青山哥,俺现在不怕,要是再被老虎叼走,肯定还能抓特务!”
“我看你像特务,哪来那么多特务。”
刘青山笑骂两句,然后就听到前面传来一阵吵嚷声,二牤子精神一振:“肯定是发现特务啦,冲啊!”
这山林怎么还来了外人?
刘青山也有点纳闷,这边已经算是深山了,一般人不敢深入到这里,顶多就是在林子边上转转。
等他循着叫骂声找过去,结果发现,张大帅他们,正跟一伙人对峙。
瞧着对方的打扮和装束,应该也是采山的。
刘青山明白了:这边的林子是分配给夹皮沟采收山货的,对方这是捞过界了。
第二百六十五章 这是要发财的节奏!
“你们是哪个山头儿的,这里是俺们夹皮沟的地盘,你们不知道咋滴?”
张大帅别看个子不高,嗓门却大,说话也不客气,语气很冲,还带着一股子匪气。
对方也挺横,一个三十多岁的黑大汉扯嗓子回道:
“俺们是丁家沟的,俺是丁老黑,就在山里住,要是按照你这个说法,那这些林子都是俺们的地盘,是你们手爪子太长,捞过界才对!”
当初公社是给各个大队划分山头了的,为的就是避免出现类似的纠纷。
要知道,当地民风彪悍,这些村民和山民,打起架来,都是一个村一起上,大规模的械斗,死伤的情况都不少见。
丁家沟因为就是林子里的一个小山村,没发给他们具体划分地盘,就出现了现在这种局面。
张大帅这暴脾气立刻被点着了:“妈个巴子的,管你丁老黑还是丁老白,耍横是吧,今天老子非把你劁了不可,省得到处划地盘!”
那丁老黑整日里在山上,是敢跟野猪放对儿,跟黑瞎子摔跤的狠角色,当然不惧。
只见他把身后的背篓卸下来,三两下脱掉外衣,露出身上黝黑而健壮的肌肉,就跟黑李逵似的。
啪啪啪,他使劲在胸大肌上拍了两下:“来来来,你个小矬子,老子让你一只手!”
旁边他的一名同伴也笑嘻嘻地补了一刀:“小矬子,你的绰号是不是叫夹皮沟武大郎,要不要回去踩俩高跷,再跟俺们打。”
说话的这家伙长得跟瘦猴似的,脸上还有个黑痣,上面长着一撮黑毛,看起来有点猥琐。
这话说得也真损,连那些小娃子都听得刺耳,二牤子别看平时动不动就抹眼泪蒿子,这会儿却来劲了。
他一边还学着大人的模样,撸胳膊挽袖子的,一边还嚷嚷:“俺可不怕你们,俺是抓过特务的小英雄,要是现在有手榴弹,看俺不炸得你们哭爹喊娘!”
没错,山里娃娃,从小就这么彪。
当着矬子不说短话,张大帅更是气得脑袋上青筋直蹦,也把衣服一甩,直接朝对面的黑大汉冲过去。
黑大汉瞧着这个小个子,也一脸不屑,探出一只大手,向张大帅抓去,准备像拎小鸡子似的,把对手直接拎到半空,好好耍戏一番。
别看张大帅个子小,力气却一点不小,而且毕竟跟着哑巴爷爷学过两手,打斗的经验十分丰富。
只见他躲过对方蒲扇般的大手,整个身体都撞进对方怀里,然后搂住对方两个脚脖子,脑袋往前顶,俩手往回拽。
噗通一声闷响,黑大汉直接被掀翻在地,两个人就在草地上来回翻滚。
他们是一对一单挑,旁人也不好伸手,只能在旁边呐喊鼓劲。
倒在地上,黑大汉身高优势也就没了,反倒被张大帅下黑手,脸上挨了几拳,很快就变成熊猫眼,顿时气得哇哇怪叫。
当然,张大帅也没捞到啥便宜,同样被打了几拳,鼻血都淌了一脸。
不过他这么小的个子,能跟对手打得旗鼓相当,也足以自傲。
“先别打了,有那工夫,咱们都多采点山货,多买几个钱不好吗?”
一个声音忽然响起,丁家沟那边的山民一瞧,是夹皮沟那边的一个年轻人,也就没太理会。
至于地上那两个人,早就打红眼了,更是不会轻易罢休。
刘青山也微微摇头:看来劝是劝不住了。
于是他就走到近前,嘴里又吼了一声:“大帅叔,还有这个黑大哥,别打啦!”
他伸手抓起骑在黑大汉身上的张大帅,扔到身后,手劲儿用的很有技巧,张大帅倒退两步,就站稳身子。
晃晃脑袋,抹了一把鼻子,手背上一片殷红,张大帅哪里肯依,又咬牙切齿地要往上冲。
黑大汉也爬起来,感觉脸上一阵阵刺痛,也刺激得他狂怒起来,不管不顾地又冲上来。
“停手!”
刘青山正站在他们中间呢,双手猛的挥手,旁边的人只觉得眼前一花,然后就看到黑大汉和张大帅都噔噔噔地后退。
一连退出好几步,最后一起摔了个大腚蹲,全都坐在地上。
这一摔,两个人都清醒了,连同其他人一起,都将震惊的目光投向刘青山。
“大帅叔,赚钱才是硬道理,打架没意思。”
刘青山先伸手把张大帅拽起来。
张大帅心里也直犯嘀咕:青山才跟哑巴练了一年多,这本事就噌噌见涨,当初哑巴要是肯教俺,那现在俺肯定能在林子里横着走,拳打猛虎,脚踢黑熊,那都不是事。
刘青山又走到黑大汉前面,同样伸手拉人:
“黑大哥,凡事以和为贵,山里的山货这么多,何必争啊抢啊的!”
丁老黑拽着刘青山的手,从地上站起来,心里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肯定不是这个年轻人的对手。
不过他嘴上却不肯服气,嘴里嘟囔着:“山货多,采山的人也多,公社又没给俺们丁家沟分地盘。”
这话倒是没错,要不是刘青山制定了计划书,估计林子里的资源早就过度消耗,用不了几年,就没有东西可采。
丁家沟的那些人,也都七嘴八舌嚷嚷开了:“对呀,俺们村里不种地,年年就靠采山过活,现在各个大队都上山跟俺们抢食,那俺们还活不活?”
这话倒也在理,并非全是对方胡搅蛮缠,山民和下面的村民还是有区别的,山里全是沟沟坎坎的,根本没法种田。
现在山货一下子变得值钱了,这抢饭吃的越来越多,他们的日子就不大好过。
刘青山也明白这个道理,脑子里忽然灵机一动,嘴角立刻浮起微笑:
“黑大哥,还有丁家沟的各位,其实有一种山货,最适合你们采收,就算是你们村里的老老小小,坐在小板凳上,就把这活儿给干了。”
丁家沟的山民一听,又议论开了:
“你说的是啥山货?”
“要是像你说的那么轻巧,那不是坐着就把钱赚到手,有这种好事,你们自己咋不干?”
“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听得夹皮沟这边的村民不乐意了,他们平时对刘青山无比信任,哪里允许有人质疑。
刘青山却一点不恼:“当然有这种好事,俺刚才说的,就是地皮菜,这玩意最适合你们山里人采了,早晨起来,溜达一圈,一个人就能采一篮子,回家都不耽误吃饭。”
地皮菜?
丁家沟的山民当然知道,不过好像哪里不对。
刚才那个一撮毛最先反应过来,扯着嗓子嚷嚷起来:
“你说的地皮菜,收购目录上边根本就没有,俺们费劲巴力采回去,到时候没人收,你累傻小子呢?”
对呀,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顿时群情激愤,都朝刘青山围过来:“你小子到底安得什么心?”
刘青山却一点不慌:“别人不收,俺收啊。”
“你是哪根葱哪头蒜?”
一撮毛这家伙,还真长了一张臭嘴。
“俺们夹皮沟的野菜厂,就是青山哥办的!”
小娃子们都嚷起来,在他们心目中,青山哥就是偶像,不容许别人质疑。
一撮毛眨巴眨巴眼睛,夹皮沟办野菜厂的事,他们也听说了,上几天,还有山民去野菜厂卖山货。
这么说,还真有可能收地皮菜。
于是,这家伙脸上立刻挤出来一阵干笑:“嘿嘿,那收购价是多少,地皮菜这玩意,采起来贼拉费事。”
刘青山笑笑:“价格最少是黑木耳的一倍。”
啥,这么值钱!
丁家沟的那些山民,眼睛唰唰直冒光,木耳平均是十块钱一斤,那不是说,地耳这玩意,干品能卖到二十块。
俺娘咧,这是要发财的节奏!
对于山下的人来说,或许采摘地皮菜有点难度,但是对于他们这些山民来说,就跟刘青山刚才说的那样,早起遛弯都能采一筐回来。
一撮毛更是眉开眼笑:“老弟啊,谢谢你给我们丁家沟指引了一条发财的路子,等啥时候有工夫,去俺们那,俺好好招待你。”
他看起来是这伙人里领头的,跟刘青山客气两句之后,就挥挥手:
“走啦走啦,咱们回去,把这边的林子都让给夹皮沟的朋友。”
刚才打架的丁老黑还瓮声瓮气地说呢:“俺跟刚才那个小个子还没打出个输赢,等俺们再比划比划。”
一撮毛跳起来在他后脑勺抽了一巴掌,嘴里教训着:
“老黑,有打架那力气,你多采点地皮菜好不好!”
黑大汉抓抓后脑勺:“好像有点道理,走啦走啦。”
走了两步,又回头朝刘青山摆摆手:“你叫青山是吧,哪天找你喝酒,你本事比俺强。”
看着丁家沟的一大群山民消失在林子里,刘青山也笑着挥挥手:“咱们也别闲着了。”
可是村民却有点担心:“青山啊,你收地皮菜,能卖出去不?”
张大帅的鼻子眼里,塞来了两团嫩草,说话瓮声瓮气的:“收购价还那么高,咱们可不能惯着丁家沟那帮家伙。”
“没事,大伙放心吧,俺肯定能找到销路。”刘青山想想前些日子,法兰西朋友雷欧打到村里的电话,心里就感觉特别有底。
他当时还在首都,电话是老支书接的,费了老大劲,直到那边请过来一个翻译,才算是沟通明白。
既然青山都这么说了,大伙当然相信,于是就继续干活。
刘青山瞧瞧张大帅脸上还满是血迹,就叫他找地方洗洗去。
张大帅也不在乎:“啥事没有,回家一起洗澡。”
冲澡这件事,也是夹皮沟制定的一条规矩:采山回家,不管多累,都得冲个澡,免得有虫子啥的,寄生到身体上。
旁边的大张罗则笑嘻嘻地开起玩笑:“大帅啊,你现在这副尊容,就跟武大郎刚被潘金莲给灌了毒药似的,七窍流血。”
又拿武大郎说事,张大帅当然不能忍:“信不信俺也在你鼻子上来一拳,叫你也变成关公脸!”
瞧着大伙打闹,刘青山脑子里也浮现出一副画面:
大帅,来,该吃药啦……
第二百六十六章 野菜厂开张了(三百月票加更)
八月二十五日,农历七月二十九,宜开业、交易。
这一天,青山公社显得格外热闹,一大早,就听到锣鼓喧天,从公社西头传过来。
不少人都往那边溜达,大老远就看到道两旁都彩旗招展,好不热闹。
一打听才知道:这里的两家野菜厂,都在今天举行开工庆典。
这年头要是有点啥新鲜事,老百姓最喜欢去凑热闹,因为娱乐实在是太匮乏,就是去看看放鞭炮,也是好的。
尤其是正在放暑假,那些大大小小的娃子,更是早早就凑过去,惦记着一会儿能不能拣点哑炮啥的,回去放呲花。
青山公社的孙书记,也早早带着一大群公社干部,去野菜厂那边祝贺。
他清楚,这么隆重的事,县里肯定要来不少领导,甚至地区的领导,都有可能来捧场。
作为东道主,他一个小小的公社书记,当然要早点到场。
可是到了公社西面,瞧瞧道南道北两家山野菜加工厂,都是一般热闹,孙书记却有点犯难:这去哪家啊?
一路之隔,两家野菜厂的大门,相聚不到五十米,彼此都瞧得清清楚楚。
路北挂着家家康山野菜加工厂的招牌,路南则是夹皮沟野菜厂的牌子,彼此相对而立。
这还真是个头疼的问题:家家康野菜厂,来头很大,得罪不起。
而夹皮沟野菜厂,更是当地的乡镇企业,夹皮沟最近又时不常地出出风头,事迹都上了人民报纸,更是青山公社乃至碧水县的一面旗帜。
尤其是夹皮沟的带头人刘青山,更是孙书记最看重的年轻人。
站在路上琢磨一阵,孙书记很快就有了计较:先去家家康那边点个卯,然后就去夹皮沟野菜厂,帮着站脚助威。
一个是外来户,一个是坐地户,孙书记当然会有所偏向。
不光是他,正做着吉普车往这里赶来的几位县领导,也是同样的心思。
王县长,不,现在应该叫王书记,心里的天平,也是同样倾向于夹皮沟野菜厂的。
至于郑红旗郑县长,在换届之后,也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正县长,无论是于公于私,更是跟着夹皮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此时此刻,刘青山也正在野菜厂里转悠呢。
回来这两天,还是第一次好好看看自己的野菜厂。
崭新的厂房,几个车间里面,机器已经开动,工人们都穿着整齐的蓝布工作服,在各自的岗位上忙碌。
收购车间前面,已经有些人在排队,都是昨天采来的各种山货,太晚了送不过来,今天赶早过来卖的。
“老姐,不错嘛,都井然有序。”刘青山向旁边的杨红缨赞了一句。
他觉得,就算是现在这个小小的野菜厂,对老姐来说,依旧是大材小用。
不过先锻炼着,以后肯定还有有更新的更大的工厂建设起来,到那时,才是老姐真正大显身手的时候。
杨红缨身后,跟着刘文静和刘文娟,这两个丫头,都是初中毕业,算是高学历人才了,杨红缨有意识地把她们培养成自己的助手,将来或许都能独当一面。
这也是刘青山给老姐提出来的要求:自己培养出来的人才,才是最可靠的。
听到刘青山的夸奖,没等杨红缨说话呢,她身后的刘文娟就哼了一声:
“那当然啦,杨厂长这些天,下了那么多工夫,不像有些人,就知道当甩手掌柜的。”
你个小心眼子!
刘青山笑笑:这丫头,估计对他还有气儿呢。
当初跟大头去她家相对象,这丫头一眼就看上刘青山啦,不过事情没成。
于是他就假装咳嗽一声,严肃地看了刘文娟一眼:“不尊重领导,扣你半个月工资,先下车间干活!”
“你……”
刘文娟拿眼睛使劲瞪他,嘴里还小声嘟囔:“你说了不算,这里归杨厂长管。”
嘀咕完了,她还抱住杨红缨的胳膊,这些天相处下来,她早把杨红缨当成姐姐和偶像。
杨红缨则眨眨眼睛:“文娟,青山才是咱们野菜厂真正的老板,野菜厂虽然名义上是夹皮沟合作社建的,实际上都是青山一个人出资。”
啊?
听了这话,刘文娟有些傻眼,这些内幕,她还是第一次知晓。
望着刘青山那年轻而又俊朗的面孔,刘文娟低低地说着:“你刚才是开玩笑吧?”
刘青山却一本正经地说道:“作为一名合格的管理者,必须深入到车间一线,不了解一线工人的生产劳动,永远成为不了一名优秀的管理人才。”
看到连杨红缨都直点头,一旁的刘文静就拉起妹妹的胳膊:“走,咱们一起去!”
等这姐俩走了,杨红缨有些不满地瞪了刘青山一眼:“三凤,慢慢来嘛,她们才刚刚离开学校。”
她也承认刘青山的说法,不过就是觉得这个做法稍稍有点过火。
“老姐,咱们这个飞速发展的时代,可不等人啊。”刘青山好像很是有感而发的样子,叫杨红缨也若有所思。
正聊着呢,就看到一群人从工厂的北大门走了进来,为首的正是孙书记。
因为厂子坐落在道南,为了方便,走北大门的时候比较多,算是正门了。
刘青山和杨红缨连忙乐呵呵地迎上去,这些公社干部,其实也都算是家里人。
说了些恭喜的话之后,孙书记也满意地点点头:
“青山啊,你这个厂子不错,就是感觉院子里有点光秃秃的。”
这话一听就是自己人,不是满嘴好话,背后议论,而是发现什么不足之处,就当面提出来。
四下望望,刘青山也笑了,可不是嘛,除了围墙就是厂房。
于是笑道:“还是咱们书记高瞻远瞩,一眼就发现问题,这不是厂子建的比较急,时间上两头不靠,等到换季的时候,就好好搞一搞绿化。”
其实,野菜厂里面,绿化带和花坛都留出来了,但是当地的气候特点是,春秋两季,才好种植移栽,所以绿化方面确实差了点。
这时候,林业站的站长说话了:“等到秋天发树苗,给你们野菜厂多送点,剩下多栽点小灌木,什么连翘、丁香、榆叶梅啥的。”
刘青山一听,连忙道谢一番,然后又说道:“在山里还发现不少美人松呢,等入冬前移栽过来一批。”
林子里的小树苗,一般都是长几年就枯死了,因为阳光雨露啥的,都被周围的大树给吸收,分配给它们的就不够用。
小苗的时候还好些,毕竟需要的少,等到大一点,就挣不到那么多养分。
所以移栽这样的小树苗,对整个林子来说,不是坏事,反倒是好事。
“美人松是啥树?”
林业站的站长都没听过这个名字。
“就是长白松,到时候,大门口两边,诺两棵大树过来。”刘青山笑着解释,趁着现在保护法还没颁布,弄两棵应该没事。
再说了,他有不是砍树。
“树挪死,人挪活,大树还能挪窝?”林业站的站长有点不敢相信。
“没事,到时候您瞧着就成。”刘青山看到两辆吉普车开进大门口,也就没忙着解释。
站长同志却心里犯嘀咕:到时候可得留心一下这件事。
看到从吉普车上下来的一干县领导,刘青山连忙笑着迎上去:“欢迎欢迎啊,欢迎各位领导光临。”
握手的时候,他还低声跟王书记和郑红旗道喜。
“青山你先别说这些没用的,领我们在工厂转转。”
郑红旗发话了,这扶正之后,果然说话都硬气许多。
当然了,主要还是没拿刘青山当外人。
刘青山正要答应,就听到大道上又传来几声汽车喇叭。
来的是两辆小轿车,车子就在路边停下,一伙人从车上下来,左顾右盼的,估计是瞧见两家野菜厂,也有点发蒙。
“是地区的楚专员。”刘青山眼尖,率先瞧见了人群中间,那位大腹便便的领导。
王书记和郑红旗等人,也不敢怠慢,立刻迎了上去。
寒暄一番,就看到西装革履,衣冠楚楚的何家康,后面跟着楚云玲,两个人快步走出来,楚云玲远远就招手,脆生生招呼着:“叔父,您来啦!”
楚专员立即满脸笑容,对王书记等人道:
“这是我一个晚辈,今天呐,我是以私人身份过来看看,你们不用管我。”
说完,就朝着家家康野菜厂走去。
话虽这么说,可是身在体制内,必须和领导保持一致啊,王书记和郑红旗等人无奈地望望刘青山,然后也都跟在楚专员身后。
还有公社这些人,当然也要紧跟县领导的脚步。
于是眨眼间,夹皮沟野菜厂这边,就只剩下刘青山和杨红缨,以及老支书和张队长他们这些真正的自己人,显得有几分冷清。
而何家康则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临走还装模作样地朝刘青山这边拱拱手:“恭喜恭喜,开业大吉!”
看着这家伙皮笑肉不笑的模样,估计心里想的是,盼着对手早点关门大吉吧。
“全都是墙头草随风倒!”
张队长有些不忿,他就瞧不得何家康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老支书年龄大了,老于世故,嘴里还劝慰说:“人家这是找大领导来撑场子,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要不是这个野菜厂是咱们夹皮沟自己的,我和你也得跟着公社书记走不是?”
第二百六十七章 价格战
正议论着,又听到滴滴的喇叭响,随后,又有两辆小轿车,飞驰而来。
看热闹的那些小娃子们可乐坏了,都撵着小轿车跑,平时一年里,也见不到几回小轿车啊。
“哇,是外国人!”
看热闹的闲人一片惊呼。
这年头,在他们一个小公社能瞧见老外,那绝对比瞧见东北虎还稀罕呢。
有外宾来了,莫不是岛国那边来给我撑场子的?
何家康心里正琢磨着呢,却看到路南那边的刘青山嘴里哇啦哇啦叫着,正跟车上下来的一个老外拥抱呢。
哼,崇洋媚外!
何家康心里骂了一句。
然后就看到楚专员还有县里和公社的领导,也都呼啦啦地朝着那边走了过去,这年头,外宾的身份,绝对好使。
眨眼间,何家康身边就剩下楚云玲,还有厂子里的几名小领导。
把何家康气得铁都青了:竟然找老外来撑场子,这不是拆我的台吗?
“嗨喽,雷欧,皮埃尔,我的朋友们,欢迎你们来到我的家乡!”
刘青山看到从小轿车里下来的人,也不免大喜。
虽然根据老支书在转达电话的时候说了,雷欧会领着朋友过来看货,想不到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好赶到开业这天。
彼此拥抱之后,皮埃尔指了指身边的人介绍道:“刘,这位是维克多,一直为Belto这些高级餐厅提供食材,我想你们肯定会有共同语言的。”
“欢迎你,维克多先生。”
刘青山微笑着打量这位维克多,一副成功人士的派头,就是有点秃顶,跟他们的地理位置可能有关系,濒临地中海,当然是地中海发型喽。
握手拥抱的时候,这位维克多先生也显得很热情:“刘,很高兴能见到你,有时间的话,我希望您能跟我聊聊泰坦尼克号的浪漫故事。”
刘青山顿时有点蒙:不是,你不是高档食材的皮条客嘛,怎么一见面不谈本行,就要聊文学,这画风不对呀?
旁边的联系人皮埃尔则跟着解释道:“维克多是个热爱文学的人,一直想成为另一个维克多那样的大作家。”
另一位维克多,当然是大名鼎鼎的雨果了,刘青山当然知晓。
眼前这位维克多则一本正经地说道:“刘,我听皮埃尔讲过你说的泰坦尼克的故事,很吸引人。”
“我希望能把它变成小说,也许能成为《巴黎圣母院》或者《悲惨世界》那样的经典永远流传下去。”
刘青山对这家伙也终于有了准确的定位:原来还是个老文青,估计是把做生意当成了副业,偏偏还弄得风生水起,是个有趣的家伙。
于是他点头笑道:“好的,维克多先生,放心吧,我不会收你的版权费。”
雷欧等人是一齐大笑。
这一幕让赶过来的楚专员那些领导都心中暗暗赞叹:不服不行啊,这个年轻人的确有种独特的魅力!
就说那些老外吧,平时都一本正经的,偏偏和刘青山在一起的时候,就有说有笑,那模样,就像老朋友一样。
对,就是老朋友。
随后,刘青山又把在场的主要领导,跟外宾相互介绍一番,然后邀请大伙一起去野菜厂参观。
一边走,雷欧这货还摇头晃脑地说着:“我亲爱的刘,你的家乡,真的很落后。”
刘青山在他肩膀上捶了一拳:“这叫田园风光懂吗,要是繁华的大都市,哪里有大自然馈赠的这些山珍野味。”
雷欧假装呲牙咧嘴:“噢,刘,你的拳头太重了,你练过拳击吗?”
旁边的楚专员等人也吓了一跳:这样跟外宾打打闹闹,真的好吗?
刘青山晃了晃拳头,随口讲起了在首都和米国佬打拳赛的事,听得雷欧等人连声怪叫,嚷嚷着叫刘青山请客。
尤其是维克多,闹得最欢:“刘,我同意你的话,越是最原始的地方,才能出产真正天然的上好食材,我很期待。”
听了刘青山的翻译之后,大伙都心里鄙夷:你就说你嘴馋好不好?
看看时间快要接近八点半,刘青山索性就安排开始典礼。
大伙就在野菜厂的大门前聚集着,还有一大群看热闹的,他们都是专门赶过来看老外的,嘴里还叽叽喳喳议论着:
“咦,这些洋鬼子的头发竟然不是黑的。”
“看那个老外,眼珠子是蓝的,好奇怪!”
“我的妈呀,他们胳膊上的汗毛好重,都快成猴子啦。”
“不是说,人就是猴子变的吗?”
“啥玩意,你那说的是孙悟空吧?”
果然,无论在什么时代,都有着歪楼的光荣传统。
杨红缨主持开业典礼,她先是热情洋溢地向到场的来宾表示欢迎,而且嘴里一会说中文,一会又嘀里嘟噜的讲英语。
听得楚专员等人都一愣一愣的:这时代果然变化太快,区区一个乡镇企业的厂长,竟然都能讲外语啦?
随后就是富有时代特色的仪式:少先队员献花。
夹皮沟的娃娃,由彩凤和山杏带队,将一束束还沾着露珠、散发着大自然芬芳的野花,献给客人们。
“噢,可爱的孩子们,谢谢你们!”
几位老外都乐得眉开眼笑的,差点把小娃娃们给吓哭喽。
“敬礼!”
小老四的嗓子还是很嘹亮的,唰的一下,孩子们齐刷刷地敬队礼。
然后就是来宾代表,一起参加剪彩仪式。
这个时代,剪彩这种东西,刚刚在大城市冒头。
刘青山就邀请楚专员和王书记郑红旗等人,还有雷欧他们,一大帮人,热热闹闹地上去了。
咔嚓咔嚓,相机也把这一幕幕记录下来。
伴着鞭炮噼噼啪啪的声响,夹皮沟山野菜加工厂,算是正式投入生产。
没等鞭炮响完,就冲上去一大帮娃子,去抢哑炮儿。
“别抢别抢,都上我这来领糖吃!”
大张罗嘴里吆喝着,手上端着个大茶盘子,里面装的是花花绿绿的各种糖果。
这下子也没人抢鞭炮了,呼啦一下,就把大张罗给围住,小手争抢着往茶盘里抓。
吓得大张罗把茶盘高高托起,嘴里一个劲嚷:“别抢,都排队,卧槽,你个子都比俺还高,也好意思跟孩子们一起抢糖!”
刘青山乐呵呵的,把这些场面都用镜头记录下来。
正闹哄着呢,就听到一阵嘹亮的唢呐声响起,吹得是十分欢快喜庆的百鸟朝凤,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人的耳朵。
不服不行,唢呐这种乐器,实在是太霸道了,就好像是凤凰登场,百鸟无声。
“给赏钱!”
车老板子塞过去两张一块钱的钞票,唢呐声就更加嘹亮。
等吹喇叭的鼓着腮帮子吹了一曲百鸟朝凤之后,立刻就又有人敲着呱哒板子,来唱喜歌。
这两年随着开放搞活,原来一些被当成四旧而破除的东西,又陆陆续续开始冒头儿。
这年头唱喜歌的,可不是随便敲两下竹板,念两声恭喜发财之类的,就能拿赏钱儿,人家也是凭手艺吃饭的好不好。
张嘴就唱,看到啥就唱啥,全是现编现侃,全凭眼疾嘴快。
“打竹板,我走过来,看到眼前开了一家大买卖。野菜厂,收野菜,老百姓都能跟着赚外快。有领导,有群众,有书记,有县长,热热闹闹聚一堂。也有老,也有少,唉呀妈呀吓俺一大跳,就连外宾都来到……”
竹板唱得好,逗得大伙都哈哈笑,赏钱自然少不了。
这时候,两块钱是真不少了。
夹皮沟野菜厂这边热热闹闹,对面的家家康野菜厂,则显得有点冷清。
一名手下向何家康请示:“经理,咱们放不放鞭炮啊?”
何家康差点脱口而出:放个屁!
不过想想今天是开业的日子,也就摆摆手:“稍微再等等。”
他准备等那边完事,等楚专员他们都过来,这边再举行典礼,毕竟人少了,面子不大好看。
本来以为,有地区领导镇场子,肯定热热闹闹的,结果对面竟然来了外宾,你说气人不气人。
看到何经理脸色不大好,其他人也都不敢多说,本来定好的开始时间都过了。
负责收购的经理,是个心思灵通的,就趴在何家康耳朵边上,嘀咕了一阵,何家康脸上立刻多云转晴,一个劲开始点头。
很快,收购经理就叫人抬来一块大黑板,在上面用粉笔开始写字。
“为了回馈广大群众的厚爱,家家康野菜厂,将收购价格提升百分之十,价格如下……”
何家康背着手,在旁边看着,心里好不痛快:刘青山,夹皮沟,看你们这群土包子,拿什么跟我斗!
大黑板戳到野菜厂门口最醒目的位置,果然,消息很快就传开,家家康野菜厂大门口,立刻就排起长长的队伍。
这啥情况,打价格战吗?
刘青山看到本来在夹皮沟野菜厂排队的那些出售野菜的人,呼啦啦都跑到对面,也不免心中暗骂:何家康这家伙,还真是损人不利己啊。
收购价格,当初都是县里统一规定的。可是规定的是底价,是为了保护广大采集户的利益,并没有规定上限啊,要是高价收购的话,老百姓还乐不得呢。
“厂长,要不咱们也把收购价提升百分之十吧?”
刘文娟听到消息,急匆匆从车间跑出来,向杨红缨提议。
杨红缨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是知道的,价格战一旦打起来,那就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甚至是不死不休。
“不要慌,先看看情况再说。”
刘青山瞥了刘文娟一眼:小丫头还是太嫩啊,有点风吹草动,自己先慌了手脚,这是油梭子发白啊。
这时候,楚专员他们也去对面的家家康野菜厂参加典礼,而维克多等人,也被仓库保管员领着,去库房里看羊肚菌。
刘青山就领着杨红缨等人,到大门口查看动静。
有些起大早赶上的村民,已经背着背篓或者赶着牛车啥的,向野菜厂这边汇聚。
他们的鞋子和裤子,早都被露水打湿,但是脸上却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因为马上就能看到回报。
从前只有卖点鸡蛋啥的,换点零花钱,现在好了,只要肯干,采点山货就能换钱。
“老乡,上我们家家康野菜厂来卖吧,收购价格比原来又提升啦!”
对面,传来一声声吆喝,嗓门还真不小,都快赶上大张罗了。
家家康野菜厂门口,专门有几个大嗓门,在那招揽着生意。
那些来出售蘑菇和木耳的人一听,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都自觉地在家家康野菜厂门口排队,很快就排起一条长龙。
反观夹皮沟野菜厂这边,却是门可罗雀。
“小刘同志,你们还得努力啊,不能只顾着自己赚钱,要为广大人民群众谋福利嘛。”
何家康站在道边,看着道南的刘青山,洋洋得意地说着,颇有几分指点江山的架势。
刘青山也不生气,反倒是乐呵呵地说着:“何经理,你这是破坏规矩,搞不正当竞争,有什么好得意的。”
何家康冷哼一声:“做生意凭的就是实力,有本事你们也提高收购价格,多为人民群众做点实事。”
旁边还有个手下跟着帮腔:“就是,亏你们夹皮沟还是本乡本土的,竟然一点不讲乡里乡亲的情面,连我们这个外来户都不如!”
这话就有点诛心了,甚至许多排队的村民,也都朝着夹皮沟野菜厂那边指指戳戳,嘴里还议论纷纷的,显然,说的也不是什么好话。
这种情况,令杨红缨也极为不安。
形势严峻啊,一旦失去民心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夹皮沟野菜厂,很可能就会被对手给挤兑黄喽。
如果只靠着夹皮沟的村民采集来的山货,可供应不了这么大的一个山野菜加工厂。
这时候,有二十多名村民,背着大花篓,挑着担子,一脸疲惫地出现在野菜厂的大道旁边。
从他们那还没干透的裤脚和鞋子来看,显然是起早采集的山货,就背来出售的。
“家家康野菜厂收蘑菇啦,价格比原来高百分之十!”
“原来卖一块钱,现在就能卖一块一毛钱喽!”
道北的家家康那几个人,还在卖力地吆喝着。
不过那二十多名村民,却似乎没听到吆喝,向着道南的夹皮沟野菜厂走去。
第二百六十八章 谁怕谁呀!
“乡亲们,俺们这边收的价格高!”
负责收购的业务员,嘴里大吼一声,提醒那些村民。
“那你们家家康,收地皮菜不?”
一个脸上长着一撮黑毛的家伙,嘴里尖声尖气地问道。
“地皮菜啊,那玩意谁要。”业务员一脸嫌弃地说道。
一撮毛嘿嘿两声:“你们不收,人家夹皮沟那边收,价格比黑木耳还贵一倍呢。”
他身边的一个黑大汉,瓮声瓮气地补充一句:“不收跟他磨叽个啥!”
业务员有点气不过,过来瞧瞧这伙人出售的蘑菇,除了黏糊糊的地皮菜之外,剩下那些蘑菇和黑木耳之类的,也有不少。
这家伙眼珠一转,立刻有了主意:“那你们把地皮菜卖给对面的野菜厂,剩下的,我们厂都收了,你们还能多卖俩钱呢,买点啥不好。”
“呸,你个狗日的,那是人干的事儿嘛!”
黑大汉使劲啐了一口,差点吐到业务员脸上,吓得他是连连后退,想要回骂两句,结果瞧瞧对方五大三粗的样子,估计打不过人家,只能悻悻作罢。
这时候,刘青山快步走了上来:“黑大哥,还有一撮毛老哥,够仗义,俺决定了,那些蘑菇啥的,对面是什么价格,我们夹皮沟野菜厂,不会少一分钱!”
说话间,他就走到近前,拍拍丁老黑宽厚的肩膀:
“俺们夹皮沟野菜厂,从来不赚乡亲们的黑心钱,而且很多别人不收的山货,俺们也照收不误!”
这话说得铿锵有力,展示了刘青山的决心:何家康你不是想打价格战嘛,我奉陪到底!
就算蘑菇木耳这些山货一分钱不赚,我还有羊肚菌兜底呢,谁怕谁呀!
他的声音很大,排队的那些村民也都听到了,机灵一点的,立刻掉头就往道南奔过去。
既然同样的价格,何必在这边排着呢?
况且刚才何家康为了制造声势,故意叫收购人员慢慢磨蹭,大伙都等得心焦磨烂。
丁老黑也伸出大手,同样拍拍刘青山的肩膀:
“青山兄弟,讲究,以后俺们丁家沟的山货,全都卖给你们厂啦!”
刘青山也哈哈大笑:“没错,咱们乡里乡亲的,打断骨头连着筋,大伙放心,外人开的厂子,要是干不下去,拍拍屁股走人,俺们夹皮沟,往哪跑啊?”
“是这个理儿,以后俺们守林村的山货,也都卖给夹皮沟野菜厂!”
这时候,一个苍老的声音也加入进来,正是守林村的老刘支书,背着手走过来。
他都来半天了,刚才不好出头,毕竟家家康那边的收购价高,要是强行叫村民去夹皮沟这边,守林村的村民,肯定有意见。
背后免不了说闲话之类的,毕竟老刘支书的两个孙女,就在夹皮沟野菜厂上班呢。
现在既然刘青山做出了价格保证,那么他也就没有什么后顾之忧,当然要挺身而出,帮着夹皮沟一方站台。
老刘支书在守林村,还是很有威信的,那些排队的守林村的村民,立刻收拾自己的担子或者背篓,都朝道南的野菜厂转移过去。
眨眼间,家家康这边的队伍,就剩下短短的一截,远没了刚才的声势。
看到这一幕,何家康再也忍不住,刚才他一直抱着膀子看好戏,结果看着看着,变成了一出悲剧。
他也没有别的法子,没有像夹皮沟这种坐地户的各种关系,那么只能是打价格战了。
何家康狠了狠心:“我们家家康野菜厂,再把收购价格提高百分之十,原来卖一块钱,现在能卖一块二!”
好家伙,又涨了,那些卖山货的村民,一个个都眉开眼笑的:这啥也没干,天上就哗哗掉钱,直往脑袋上砸。
正往夹皮沟野菜厂那边移动的人群,也停下脚步,犹豫着要不要回去继续排队,毕竟那边又涨价了。
刘青山也笑着挥挥手:“俺们这边也涨,刚才俺都说了,一块儿做生意,价格当然要保持一致。”
何家康则气得脸色铁青,他就纳闷了:你们一个小村子,凭什么敢这么拼,就不怕亏本吗?
一直旁观的楚专员,以及县里的领导们,也都不好出头。
他们是不想看到这种激烈的竞争局面的,可是又没有理由去阻止。
要是双方往下压价的话,县里可以出头管一管,可是人家往上提价,收益的是那些采山货的村民,他们也无权干涉。
可是这么斗下去,啥时候是个头儿啊?
领导们心里有点后悔:不该来趟这趟浑水,毕竟双方都不好得罪。
何家康实在气不过,张嘴又想继续提价,结果被旁边的楚云玲用眼神阻止。
楚云玲轻声说道:“家康,不能这么做生意的,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这样拼下去,肯定是两败俱伤。”
“小玲,我主要是咽不下这口气!”何家康也知道,再提价的话,那么利润空间就已经非常小。
在此之前,他们两家野菜厂,和县里已经协商完毕:原来各个供销社的代收点,现在已经全部取消。
收购价格方面,给野菜厂留出来百分之五十左右的利润空间。
当然,这部分指的是出口岛国那边的价格,也就是跟藤田正一所属公司签订的合同,至于你卖给别人是什么价格,那不做约束。
可是卖给别人的话,恐怕比起岛国那边的价格,只低不高,根本就是赔本生意。
这部分利润,要上税,还有厂子里的各种开销,实际利润,也就在百分之二十到百分之三十之间。
要是何家康再让利的话,那就真成赔本赚吆喝了,他可下不了这个决心。
就在犹豫的工夫,就看到几辆大解放车,缓缓向这边驶过来,就在两家野菜厂的路中间停了下来。
车上跳下来一个魁梧的汉子,左瞧瞧,又看看,嘴里嘟囔一声:“怎么两家野菜厂,哪家是啊?”
看模样,应该不是当地的,是外地运送山货过来的。
车上都是一个个鼓鼓囊囊的大麻袋,那么显然都是干货儿。
这样看来,这几辆大卡车上的山货,数量就比较惊人了。
大多数山货,晾晒之后,十斤能出一斤的样子。
何家康见状,连忙朝手下丢了个眼色过去:这可是大生意,必须抓住!
负责收购的业务员,连忙领着两个能说会道的过去,又是递烟又是给点火儿的,嘴里还不断介绍着家家康野菜厂的一些优惠政策。
看到这一幕,刘青山心里都有点鄙视:改抢生意了是吧?
不过,当他看到从驾驶室里,又下来三个人之后,顿时心中大定,乐呵呵地迎上去,先朝着中间那位老者打起招呼:
“这大老远的,您老咋也跑来了?”
那老者鹰隼一般锐利的眼睛,扫视了一圈,凡是被他眼神掠过的人们,大热天的,都似乎觉得心里一寒。
不过,当老者最后看到刘青山之后,锋利的眼神也瞬间消失,反倒有了一股慈爱之色:
“好你个臭小子,是担心我过来吃你这个大户不成?”
“海爷爷,这不是担心您来回折腾嘛。”
刘青山凑上来,亲切地扶住海大贵的肩膀头。
海大贵却不领情:“少拍马屁,俺这身子骨还禁得住。”
“那是那是!”
刘青山一边点头,一边又和海大贵身旁的两个年轻人打着招呼。
这时候,何家康终于忍不住,也亲自上阵,走过来向海大贵问好:
“老爷子,这大老远来的,旅途劳顿,先去我们野菜厂,喝杯水,歇歇腿,我们厂子就有食堂,好酒好菜随便上。”
“你又是哪根葱?”
海大贵斜眼瞥了他一下,眼神又重新变得无比锐利,瞧得何家康感觉后背都毛毛的,嘴里讪笑两声:
“老爷子,我是家家康野菜厂的经理,我姓何,您运来的这些山货,我们可以高价收购。”
海大贵早就是人老成精,即便是不知道刚才发生的那些事,不过一瞧这两家野菜厂门对门,也就大致能猜到是怎么回事。
于是他不耐烦地摆摆手,就跟轰苍蝇似的:“一边去,哪凉快哪待着去,我们的山货,只卖给夹皮沟!”
“你!”
何家康一下子被噎住了,用手指着海大贵,眼里满是愤怒。
“你想要动手吗,乐意奉陪,我这一身骨头还没老!”海大贵是属辣椒的,越老越辣,双臂一振,浑身骨节噼啪作响。
尤其是那一双眼神,仿佛两把利剑一般,惊得何家康连连倒退,脚下拌蒜,一个腚蹲坐在地上。
“熊包!”
海大贵扔下一句评价,就大手一挥,引导那几辆大解放,开进夹皮沟野菜厂的大门。
“老爷子,够霸气。”刘青山也竖起大拇指。
然后他又朝地上瘫坐的何家康笑笑:“何总,忘了介绍,这位海老爷子,跟俺们夹皮沟是合作伙伴,瞧见刚才那两位年轻人没有,就是我们派去的技术员,指导培育黑木耳的。”
何家康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有这种关系,你们怎么不早说,欺负人是吧,我跟你们拼啦!
只见他从地上蹦起来,嘴里歇斯底里地吼着:“提价,提价,收购价再提百分之十,比原来高百分之三十!”
“刘青山,有胆子,你也跟着涨价,看你们夹皮沟,有多少钱够赔!”
疯了,这家伙现在是彻底疯了。
刘青山依旧是一脸微笑:“提高百分之三十就好大显摆,我们夹皮沟野菜厂,价格比原来提高百分之三十五。”
然后用手向对方一指:“何家康,你还敢不敢再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