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6章:问路(11)
当然,这女人绝非像她外表一样瘦弱可欺。
白棠耳朵附在门口,仔细的听着。
“宣枕眠,把你鞋底的泥弄一下。”
“噢!”
宣枕眠赶紧脱鞋弄泥,即便他的身形与白棠伪装出来的身形差别很大。
方才白棠直接杀了萧东奇,萧东奇的背后又是吴计囤,她闹出来的动静不可谓不大。
吴计囤死了,他抢来的女人,抓来的人,基本上是不会再被抓回去的,除非那个人不仅仅是得罪过吴计囤。而狼头帮还要乱一段时间,里面一定还有其他势力的人,谁来接位,还有的几出戏。
“宣枕眠,一会儿跟紧点,出去后,自己找时机溜。”
白棠打开密室的门,宣枕眠跟在她身后。
白棠走他便走,白棠停下来,他便停下来。
翻墙这些都是白棠带着他,有好几次都特别惊险,刚藏起来,巡逻的人就来了。
绕到了街道,他们便大大方方的走出来。宣枕眠犹豫了一会地,仍然跟在白棠身后。
白棠怕白珠想不开,还往桥那边去看了看。走了走,回头看宣枕眠一眼。
笑问道:“你怎么还跟着我?莫不是想偷偷告密?”
宣枕眠扯了扯笑:“顺路,顺路。”
白棠:“顺了小半个时辰的路?”
宣枕眠尴尬的笑了笑:“也不是不行。”
白棠转过身继续寻着白珠,宣枕眠在原地站了站,便又跟上去了。
这大姐,虽然看着年老,可骨子里这精气神完全不似她外表。
白棠发现白珠是在一口水井边,她当即跑过去,一掌劈下去,直接打晕她。干净利落的把她背在背上。
宣枕眠摸了摸鼻子,继续跟着。
白棠打晕的女人,他见到她从萧东奇的宅子里出来,想必是萧东奇强抢去的女人。
看样子,她们认识。
即将进入之前,白棠又看了一眼宣枕眠:“宣枕眠,你打算跟我多久?”
宣枕眠挪了一小步:“白棠,我没地方去了。”
白棠挑了挑眉:“你看,我就住在这里面,一间屋子,五个人,还有一个弟弟没回来,那便是六个人。男女有别,可我们住在一间屋子里,只能拿一块木板隔开。你没地方去了,可我也没有多的地方留你。”
宣枕眠:“我可以睡地上,我不白住的,我的手脚不是白长的,明天就出去找活干,我也不会白吃白喝的。”
白棠忍不住笑了声:“哎,这么快就赖上我了呀!”
宣枕眠略有羞赫:“啊……”
白棠:“什么话可以说,什么问题在什么时候可以问。宣枕眠,你是个聪明人,不用我多提醒你什么。走吧!”
宣枕眠兴冲冲的应了声:“哎!”
进去后,屋子里的桐油灯还亮着,白善喜愁眉苦脸的坐着,白自强与白富江皆是一脸愁容。
“大姐,小妹?”
白自强惊讶道。
“小妹怎么了?”
“闺女,闺女……你醒醒!”
白棠把人放下,做了一个安静的动作:“别喊了,等她睡会儿。”
白善喜着急问:“大闺女,珠儿她——”
白棠言简意赅:“她没事,我今天心情烦闷,出去了一圈,恰好看到她晕倒在路边。”
第887章:问路(12)
白棠又补充一句:“外面不太平,貌似是个……有点身份的人死了。明儿……我出去打听打听。”
原主这一家人没一个认字的,把报纸拿回来给他们看,他们也认不到。
白自强:“大姐,既然外面不太平,咱们就别出去了。”
白善喜不同意:“不出去咋行,咱们这么多张嘴巴还要吃饭。”
白棠把宣枕眠拉过来:“爹,老二老三,这位是宣枕眠,多亏了他,他发现小妹要寻短见,把小妹打晕了,还在一旁守了一会儿,所以我才能遇见小妹。”
宣枕眠忙跟着圆白棠的谎:“我是从萧东奇宅子里出来的,萧东奇被一位勇士杀了,我听见他们再喊了。我看见……白珠看着不对劲,就跟在她后面。”
白善喜抹了抹眼睛:“谢谢这位小兄弟。”
白富江、白自强都十分感谢宣枕眠,倒是宣枕眠十分不自在,这些本都是白棠做的,是他占了白棠的便宜。白棠不愿意让他们知道这是她做的,他就帮她一起瞒一瞒好了。
第二日一早,白珠醒来就开始大哭大闹,非要寻死觅活。
白善喜抱着她不撒手,不停的劝,她的两个哥哥也在不停的劝她。
“爹,二哥、三哥,俺不活了,呜呜……”
“俺被那畜生给糟蹋了啊……俺不干净了,没有男人愿意娶俺了……”
“爹,你就让我死吧,我没有活路了。”
白珠不断的挣扎着,看到亲人因为她变成这个样子,她更加懊悔。
他们说什么,白珠都听不进去,只想一头撞死。
白棠取银针回来,看到她好似魔怔了一般,一巴掌打过去。
“白珠,你这条命不仅仅是你自己的。”
白棠抓着白珠的手臂,一手转过她的头:“你自己看看,老二老三因为想救你伤成什么样了。老二折了腿,老三脊椎骨都被打断了,大小便失禁,而你大姐更是因为想拉你出火坑而……差点被打死。白珠,你要死,你这么死了对得起我们哪一个?又对得你自己吗?”
“萧东奇就是一恶狗,被恶狗啃了一口,你要为这恶狗死吗?”
白棠打她的那巴掌力道可不轻,脸都红了,直接把白珠给打懵了。
白珠捂着脸,抿着唇,不敢哭,只觉得这样子的大姐看起来实在是可怕。
白棠捏住白珠的下巴:“白珠,你记住,你这条命不仅仅是你自己的,没有我、老二、老三的允许,你没资格自杀。为一条恶狗自杀算什么本事。”
白珠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低声道:“可是姐,俺不干净了,俺被糟蹋了。俺没有贞洁了。放村里,俺未婚就……是要沉塘啊!”
白棠十分硬气:“谁敢让你沉塘,我把他给沉了。什么才叫贞洁?女人被人强迫就叫失了贞洁,那强迫女人的男人又算什么?白珠,今儿我告诉你,此事非你自愿,你是被害的,你没有错,你给我记清楚了,你没有错。”
“若是有男人因为这件事情嫌弃你、辱骂你,那他是万万不能嫁的。”
第888章:问路(13)
“被恶狗啃一口,也不能说明你不干净了。何为干净、贞洁,一直以来,他们都说,你被除丈夫以外的人碰了,你就是不干净,你没贞洁了。非得要以死来证明自己贞洁才算是好。可姐告诉你,这话就是害人的话,它把你框住了,你不是自愿的,你是被强迫的,你仍然是最干净,最好的女孩。”
“白珠,人活在世上,有时候就是不能过分去在意旁人的眼光。若是他们对你指指点点、兴师问罪,他们便是垃圾。这人,不能一辈子都活在别人的口中,别人的目光里。”
“你要好好活着,若你想嫁人,咱们就耐心寻一个爱护你,尊重你的人,这事可不能着急,你若是不想嫁人,我们总归是一家人,姐不会放任你不管的。”
白棠现在把语气放缓了不少,温声细语的与白珠讲着。
方才打白珠那一巴掌,是为了让她的情绪别那么激动,能够听进去话。
宣枕眠提着一袋子碎米,他刚刚听了有一会儿了,现在,他附和道:“对,你姐说的没错。因为萧东奇这么一条恶狗而自杀,不值得。”
白珠循声看过去,看见宣枕眠出了一小会儿神,白棠心里咯噔一声,白珠该不会把宣枕眠当做救命稻草吧?
白珠不太敢看宣枕眠:“谢谢恩人。”
这个男人长得很俊俏,在村子里,她没见过长这般好看的人。
他方才并没有嫌弃她……
宣枕眠没怎么看她,他把袋子递给白棠:“这算我交的房租,我没多少钱,只能买这种碎米,要便宜许多。”
白棠轻笑一声:“枕眠,交什么房租,这地方也没几个人愿意住呀。”
白棠突然喊他枕眠,他一下子就觉得自己好像哪里不对劲。
宣枕眠顿了顿:“这不是你收留了我嘛,我总不能吃白饭。”
白善喜看着这个小伙子,又看了看自己两个闺女。
这么殷勤,莫不是看上他闺女了?
看他这样子,似乎是愿意照顾他们几个拖累的。
他还守了小闺女好久,现在还不嫌弃她。小闺女现在这情况,若是嫁给他,也不错。
他闺女虽然被糟蹋了,但长的好呀,也能生养。
白善喜准备再观察宣枕眠几天。他完全没有往白棠那里去想。是因为,白善喜和其他人认为的一样,女人若是过了二十岁还没嫁出去,那便是老姑娘了,没几个男人愿意娶一个老姑娘。
村子里,只要有点能力的男人,四十岁都想娶十几岁的大姑娘。
更何况,他也觉得他大闺女年纪大了,还显老,宣枕眠不会是冲着大闺女来的。还因原主曾经订了三次亲,三个男人都死了,命硬克夫,哪个男人不怕死的敢娶大闺女?
白自强小声的安慰着白珠,白富江面对外人比较内敛,便一直沉默着。
白棠提着米打算去做饭,宣枕眠一把抢了过来:“我来,我来,你……棠,你帮我升火。”
宣枕眠眼神闪躲了下,又看向白棠,耳根子微红。
白棠升着火,打趣道:“就这么赶着把自己卖了吗?”
第889章:问路(14)
宣枕眠挑着包了谷子皮的米,去着谷子皮,把声音压的很低:“你要买的话,我不要钱。”
白棠笑道:“没听过一句话吗?白给的,不会被珍惜。”
宣枕眠微咳了下:“那那……我要钱。”
马上又道:“我有力气,咱两在一起,我不会让你饿着的。”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姑娘们在这样乱,很多人都穷的年代,嫁人都是为了以后能够生活的更好。男人天生的力气大,是非常好的劳动力。
白棠轻哼一声,颇为傲娇道:“我可不会选一个只让我不饿着的男人。”
宣枕眠欣然接受:“对,人要有追求。我不会让你饿着,也不会让你冻着,家里一切,你说了算。我还会努力挣钱,买漂亮衣服,首饰给你,把你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她会不会觉得自己很轻浮?
白棠摇头:“不,除了吃喝以外的钱,全部拿去买枪支弹药。安生不了几年,甚至,两年都不会有。”
宣枕眠立马点头:“好。”
升好了火,白棠跟他一起收拾碎米:“今年多少岁?我二十五。”
宣枕眠:“二十三,差不了多少。棠,我看你们的样子,你们以前是住在农村的吧?”
白棠并未否认:“是农村的,农民,背朝黄土面朝天,每天挖泥犇土的。被迫来海清求生前,本事一家八口人,幼弟在路上去了,娘来了这里水土不服,病来如山倒,也去了。”
宣枕眠心疼道:“八口人,棠,你又是长姐,你呀,是六个孩子里最苦最累的一个。”
“我以前也是农村的,那时候家里的日子过的还不错,没怎么受过苦,那时候,我就看见,如我这般大小的孩子背着好大一背篓的谷子。”
“那个时候,我就知道,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家里面的嘴还等着吃饭。哪里允许他们玩呢。尤其是老大,还要照顾年幼的弟弟妹妹。”
宣枕眠看了一眼坐着的白善喜,又把声音压低了些:“棠,你爹应该是个不做家务的。我都去看了一眼,罐子里还有多少米,他都没来看过。你要做饭,你两个弟弟受伤了另说,妹妹现在情绪不对,也不说,你爹都没说来搭把手,我方才都看见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呢!”
“棠,以前你家务活,应该是你娘和你在干,你妹妹一看就是在家里没怎么干过活的。都是因为长年的辛苦劳作,你和你妹妹明明年龄没差多少岁,看起来,却比她要年老许多。”
宣枕眠一向比较仔细,他才能孤身一人,在颠沛流离中活到现在。
白棠点头:“全对,可惜,没奖励。”
宣枕眠赶忙道:“我要啥奖励呀!棠,我听说,那些贵人们平日里都是吃燕窝喝牛奶保养的,我想想办法,给你也弄上一些。”
白棠摇头:“没必要,把钱花在这上面,不值。”
宣枕眠:“花在你……”
白棠:“枕眠,你出去看看,到处都是浑浑噩噩,麻木的人,随处可见的欺压。”
第890章:问路(15)
“有人去求吴督军的大太太,面都没见到,被乱棍打死了。你听听,他们说,就是因为你们懒,不够勤快,不够努力,所以活该穷。枕眠,大家内心里的不甘与怨恨都在积聚着,终究会爆发的,只需要一把火,便够了。”
“听我的,能囤枪支弹药,我们就囤,日后一定用得上。我不对现在的zhengfu抱有希望,日后定是很长一段黑暗又混乱的时间。”
原主这一家人,只是万千受苦受难中的一个罢了。
现在的新ZF,问题不少。
把拖家带口去外地谋生的人称为“盲流”,盲流盲流,与流氓又有何差别?
宣枕眠叹口气:“这活着……太艰难了。”
随便想干掉力气活,都有帮会,赚的钱得先给帮会。偶尔还有几个恶霸上门收取保护费。
太多的欺男霸女了……
海清还是热闹繁华的地方……
白棠:“还不是被逼被压着的……我们活的快喘不过气来了。”
原主这一家人的生活,是普遍现象。
绅士小姐,与他们都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白珠走过来,问道:“姐,这首饰,俺想拿去卖了。”
她身上戴了一些珠宝,都是萧东奇的。那几日,她被人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白棠可不会劝她留着:“想卖,卖就是了。”
白珠坐过来,偷偷看宣枕眠一眼,方才他和大姐有说有笑的,现在怎么不说话了呢。
白珠:“姐,俺想通了,俺要是寻死,俺对不起你们。大姐,家里请郎中来瞧过了吗?二哥,三哥……”
白珠欲言又止,二哥三哥成了这样子,她也很愧疚。
白棠:“老二养几个月就可以正常走路了,老三……情况很差劲,心气儿也没多少,你不要总拿内疚可怜的眼光看他,他的大小便失禁,我会想办法的。你也别去请什么医生郎中了,把钱留着,买药。”
主要是缺药材与器具,没有这些东西来保障白富江的命,白棠不太好下手。
白珠轻轻点了点头,看向沉默了一会儿的宣枕眠,道:“恩人,俺谢谢您。如果不是你打晕了俺,俺怕是已经一时想不开,跳了井。”
宣枕眠不着痕迹的挪了挪身子:“要谢就应当谢你大姐,她为了救你,险些被乱棍打死。”
不能因为棠没像白自强,白富江那样躺着,不能因为她没喊一句疼,便都觉得她伤的不重而忽略她的付出。
他在这里没呆多久,却也看得出,现在这个家,是棠在苦苦支撑着。
她手上还肿着呢,乌紫一片。
白珠带着歉意的看白棠一眼:“姐,是俺连累了你。对了,姐,四哥呢,四哥怎么还没回来?”
白棠:“你四哥应还有几天便回来了。”
宣枕眠插了句:“棠,到哪里买呢?怕是不好买。”
白棠:“再乱一些了,自然就好买了。”
就算买不到,乱起来了,外国势力是不会放弃这么个香饽饽,肯定会打过来,从他们手里抢一批过来,也不错。
白珠:“姐,这是要买啥?”
第891章:问路(16)
白棠不打算告诉他们:“有用的东西。”
白珠又问道:“姐,那俺也买。”
白棠:“家里的钱都是我在管,我在打理,这些东西,我自会备好,小妹不必操心,把身体养好,小妹的针线活做的不错,我买一些针线布来,你在家里刺绣,若是老三感兴趣,你得教他。”
囤枪支弹药这事,白棠不会让太多人知道,容易发生变故。
现在的管控不是特别严格,她还得囤些药物,一定会打仗的,这些东西,就会成为救命药。
针线活最考验细心程度了。
无论她日后想过什么样的生活,想躲难或是想一起奋战,都有一个潜在的基础在这里。
“噢。”
白棠说的,正合白珠想的。
白珠也不想出去干活了,她怕再被一个萧东奇盯上,她这辈子就完了。
白棠和宣枕眠忙起来,白珠便不好再插嘴。
白自强喊道:“小妹,快过来搭把手。”
白富江那里需要打理了,不然屋子里很容易一股臭味。
白珠虽然觉得恶心,但也咬着牙做着。
吃过饭,白棠把银针拿出来。
“我跟老中医学了一手,他说,这样子扎下去,你们会舒服一些。”
白善喜有些担忧:“大闺女,还是算了吧,别扎出毛病来。”
白富江却道:“爹!俺想让大姐扎上一扎。”
他已经成这样了,不怕再出什么毛病。
有用自是最好,没有用甚至出了毛病,也不错,早死了少一个拖累。
他们坳不过白富江,只能让白棠给她扎一扎了。
宣枕眠在一旁看着,觉得很奇怪。
白棠和这一家人似乎,大有不同。
从眼界,会的东西来看,白珠几个就没有比她厉害的。尤其是,她骨子里就带着很强的力量感与自信,似乎并没有什么可以难住她。
这般的人,不像是一个农户之女。
白棠特意把速度放慢了很多,即便在别人眼里,看着还是很快。
白善喜忍不住道:“大闺女,你啥时候出去干活呀?去晚了,会不会罚你工钱?要不晚点再扎?”
宣枕眠道:“叔,别吵她。她现在需要专心。”
长女最是不易了。
她没把她的伤露出来,也没表现一二,便都以为她是铁打的吗?
白善喜欲言又止,老四还没拿钱回来,家里只能靠大闺女。
宣枕眠端来一盆子水,等白棠弄完了好洗手。
做完这些,白棠才出门。她把原主找的那份工作辞掉了,特意装扮了一番,去了北区。
北区的繁华,那日晚上,她见识过了。白日里,更是车水马龙。只有在北区,你才能看到比较多的年轻女人。她们无一不精致漂亮。男人更是西装革履,风度翩翩,一副绅士模样。
白棠再次把自己扮成了一个男人,穿着道袍,拿着拂尘,做了长长的胡须。
在街边摆了一个摊,一副神神叨叨,煞有其事的样子。她在这里等待的,便是迷信的富人。
宣枕眠一脸复杂的瞧着她这般模样。一会儿变一个模样,还一点假扮痕迹都看不出来。这本事要逆天呀。
第892章:问路(17)
宣枕眠看了一会儿,转身离开,他要把自己藏起来的那点家拿来。
白棠已经开始半忽悠人了,她原本就善于观察,又能摸骨判断年龄,随便说几点自己的判断。再让他们摇一摇卦,根据卦象和他们的心理状态解释一番,自然能让他们相信,再让他们说出心事,就很容易了。
她选择在北区,正是因为北区有权有势的人最多。
宣枕眠把自己的钱都买了次等的米,面粉,全部拿到了那小屋子。
白善喜在外面守厂子,并未碰见宣枕眠。
白珠看着他拿了这么多东西来,赶紧过来:“恩人,俺还没有感谢你嘞,怎么还拿来这么多东西。”
宣枕眠:“我喜欢你姐,因为她,我才拿来的。”
白自强意外道:“你喜欢我大姐?”
宣枕眠颇为不好意思道:“嗯!看见她,我就喜欢她。”
白珠脸难看了一点,忍不住道:“恩人怕是不知道,俺大姐命硬,已经克死三个男人了。”
宣枕眠放下东西:“我不信这些,那三人是怎么死的?”
白珠老实回答:“第一个呢,是雨天出去挖田坎,摔进河里了淹死了,第二个,和人打架,被捅死了,第三个,是喝酒醉倒了,被那洋车给压死了。全部都是在跟大姐定亲的时候。”
宣枕眠:“雨天出去干活,如果我没猜错,第一个踩的是黄泥,黄泥湿了之后,很容易踩滑,他的鞋子必定不怎么防滑。第二个,他的脾气应是很暴躁,说话也不中天,和他打架的人脾气也不会好哪里去,早晚都会出事。第三个,那是他自己醉倒在路上,而晚上还在开车的人,大多都很疲劳了,一走神,谁知道地上还有个人。”
“第一个是你姐让他雨天出去干活的吗?第二个是你姐让他去和人打架的吗?第三个又是你姐让他喝酒喝的不省人事的吗?何以怪到你姐的身上。是他们自作自受罢了,反而累了你姐的名声。”
分明是他们自己的原因,却把这归于定亲的女人命硬克夫身上。
白珠还想说什么,宣枕眠已经出去了。
白珠喃喃道:“他居然看得上大姐……”
白富江称赞道:“那说明他眼光好,俺大姐多好一姑娘。”
白自强道:“还是得多看几天。老三,咱两多盯着点。”
白珠坐下,神色复杂了几分。
若是那萧东奇像他一样,她也不会这么难受了。
宣枕眠便出去干零工了,他学倒是学了些本事,但都不精,十分杂乱。
白棠这边也准备回去了,她是真的通过这个法子知道了一些贵族门阀的辛秘。她给出的法子,确实可以到他们,这钱也不是坑他们的,白棠收的基本上都是黄金。
这大洋,她拿到了,没多久便都用出去了。没必要存着,她瞧这各地的架势颇有藩镇割据的模样。
ZF又这般作为,由新ZF发行的银元并不保值,说不定后面还出现各方势力发行的银元呢。到时候怎么各用法,难说的很。
一连几天,她挣了不少钱,也让她找到了渠道买下一些枪支。
第893章:问路(18)
宣枕眠去药店干活去了,要不动声色囤点药,他打算从药店入手,把流程摸清楚,避开一些环节来买。
白善喜观察了宣枕眠好几天,对宣枕眠相当满意。
这天,特意把宣枕眠和白珠叫过来。
白善喜很直白:“小兄弟,俺听我两个儿子说,你喜欢我大闺女?”
白珠低着头,绞了绞衣服,想离开这里。
宣枕眠果断点头:“确实很喜欢。”
不然也不会跟着回来了。
他觉得自己也不是什么会一见钟情的人,偏生看见白棠,便不愿意离开了。
白善喜:“俺这几天想了想,你确实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小伙子,俺大闺女命硬,小闺女又遇见这样的事,哪个男人不嫌弃她呀,俺看你不嫌弃俺小闺女,不如这样,你把俺两个闺女都娶了吧。珠儿,你愿意跟着这位小兄弟吗?”
不待白珠回答,宣枕眠马上拒绝:“我不愿意!”
白珠刚张开的嘴又闭上了,再次低着头。
白善喜赶忙问道:“你是嫌弃俺小闺女被那畜生污了身子吗?”
宣枕眠皱着眉道:“叔,容我说句不中听的,这种话你最好别再说了。我不愿意娶白珠,只是因为我不喜欢她。”
“贵族门阀那一套,我不想学。一个人的心不大,装不下太多的人。你也别担心白珠的终生大事,白珠是不会缺人娶的。”
没有长久的战争发生,那便是男多女少。穷男人娶不上媳妇儿的多的去了,能娶几个姨太太的,那都是有钱有势的人,他们占有大量的资源,金钱,美人都在其中,还不忘贬低一下穷人,你这么穷,都是因为你不够努力,所以活该穷。还一遍一遍,重复不断的告诉你,就怕你不信。
白珠抬头看向宣枕眠,鼓起勇气问道:“俺哪里不如俺姐了?俺被萧东奇强过,俺姐却是命硬克夫。你喜欢她也不愿意喜欢俺,说到底,只是说的好听,你其实还是觉得俺脏了。”
宣枕眠一脸复杂的看白珠一眼:“我要是你姐,得心寒死。你姐为了你险些被打死,身上的淤青,到现在还没消散。她说的话,你听进去了几句呀?”
“我不喜欢你就是嫌弃你觉得你脏了?随你怎么认为,你说什么,我都只喜欢你姐。白珠,你其实也不是喜欢我,你只是有些不甘,害怕罢了。便急匆匆的想要抓住一个不嫌弃你的人。哪怕这个人喜欢的是你姐。”
白善喜拉过白珠:“我闺女长的多好看。她也没说错,大闺女还真没几处比得上珠儿的。”
白善喜的偏心,宣枕眠是知道的,他说出这样的话,宣枕眠也不意外。
白珠低着头,手紧了紧,就这么几天,要说她多喜欢宣枕眠,不见得,她只是觉得宣枕眠这个人很不错,生的俊郎,人又勤快,还不嫌弃她的家人,也不嫌弃她。
这样的人,即便没有感情,嫁了也能得到庇护,她就不会过的太差,也就不会遭到别人的冷言冷语。像她姐一样,经常被人说命硬克夫,嫁不出去的老女人。
第894章:问路(19)
宣枕眠颇为无语:“叔,最不该说这话的人就是你们两。棠是长女,你们基本上是每年都在怀孕生子,棠可以说是你们这么多子女中付出最多的一个,牺牲最大的一个。是不是付出的多,又不会展现自己的痛处,弱处,你们觉得无所谓了?”
“叔,你偏心白珠,但也不可太过了吧?棠什么都比不上白珠,那你就别指望棠撑起这个家,她说她被打的要死了,你让她在家养过伤吗?你关心过她的伤吗?”
白善喜被宣枕眠说的有些恼火。宣枕眠不问,他也是真的没想那么多。
白珠脸也有些挂不住,她没问过大姐伤怎么样了。只觉得她很正常,应该……没什么事。自然比不过二哥三哥为她付出的。
宣枕眠:“白珠,这话,你最好别在棠的面前说。你觉得你比你姐处处都好,无非就是因为你是家里最小的女儿,你前面有父母,长姐,三哥哥哥顶着,得到了最多的优待。你觉得你自己年轻漂亮,那是你没像你姐一样,从小得照顾弟弟妹妹,还要一年到头的干活。纵使是现在,因你心理受了点伤,但全身上下,没伤的就你一个人。你姐怜你遭遇不幸,开导开导你,没让你出去。你爹,你哥哥,也没催你出去干活分担。”
“你倒是好,心安理得了起来。你两哥哥因你成了这样,你平日里照顾的可尽心?可有像你姐那样,到处寻法子,让他们变得好些?”
宣枕眠将这些都看在眼里。明知道白棠出去干活了,说这种关系到终生的大事,也不等白棠回来,不打算问问白棠的想法,便直接说让他娶两姐妹,只是怕自己小女儿被人嫌弃嫁不出去?
白珠被宣枕眠说了一通,稍许挂不住脸。
宣枕眠又道:“白珠,你也别叫我恩人,我担不起,把你打晕背回来的是你姐,悉心开导你的人也是你姐。”
白珠的心态有点问题,宣枕眠并不觉得她喜欢自己。宣枕眠觉得她并没有真正的想通。
宣枕眠也不想呆在这里跟他们面面相觑。走出了百米,手里拿着根树枝在地上随意的画着。
白珠咬咬牙道:“爹,他不愿意。我不会真的没人要吧?”
大姐二十五岁没有男人敢要,那村子里的风言风语多难听呀。海清去干活的时候,那些人知道她二十五岁还没嫁过人,一口一个老女人,没人要,要一个人死了。
而自己今年才十八岁,要十九岁了。原本也该嫁人了,是那嫁人怕得罪大老板,以后吃不饱饭才退了亲,不敢娶她。
尤其在经历了萧东奇之后,白珠现在越发怕自己嫁不出去,就想找一个不嫌弃自己的把自己嫁了。
白善喜有些恼:“俺两闺女给他,他还不要,这么大的便宜……”
“闺女,你放心,爹一定会让你嫁出去的。”
……
白棠今日,被请去做了客,顺便摸了一些消息。
回来时,便看见宣枕眠远远的一个人蹲着。门口是白珠坐着发呆。
白棠还未走近,宣枕眠便抬起头来,眉眼弯了弯:“我觉得你快回来了,果真回来了。”
第895章:问路(20)
白棠走快了几步,伸出手:“这是在这里蹲了多久?不觉得腿麻腿软头晕?”
“没多久。”
应该有个把小时。
宣枕眠握住她的手,被她一拉,借力站了起来,他蹲了有好一会儿了,头不怎么晕,倒是腿确实软麻了,靠着白棠的手缓了缓。
“我没弄疼你吧?”
白棠摇头:“就你这点力气,哪里会疼。”
宣枕眠:“你的伤还没完全好嘛,当然得顾着点。今天怎么回来晚了些?”
白棠:“赴了一场晏,啧啧……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有人辛苦干满整天活,却连吃的都不够。有人却是坐享其成啊……”
这些人的好生活,都是吃人得来的。
宣枕眠:“棠,会好起来的。”
白棠看着他,问道:“如何能好起来?”
她当然相信,可以好起来。
宣枕眠被问住了,眼神黯然了几分。方才那话,其实他自己也没什么谱。
现在的国情就是一团糟,内忧外患,好多个国家都来分一杯羹了,以前他们看不起的弹丸小国还占了他们的土地。
然而,旧ZF荒诞无为,好不容易新ZF来了,却也没好到哪里去了。新ZF是跟随西方所走的路,但现在看来,没有成功。
仍然看不到希望,似乎……没有希望。
一定能好起来这话,似乎只是一个心理安慰。
宣枕眠泄了气:“我也不知道……好像,什么路都不适合我们。我们这一群穷人就像是生来低一头一般。”
“看看我们周围的人,就知道了。我们只想活着,可这样的情况,我们也不知如何是好。”
白棠拉着宣枕眠:“你跟我去一些地方。”
宣枕眠点点头,他的手被白棠握住,白棠的手上有许多茧,拇指处的茧最厚了。常年干农活的手,自然不怎么好看,皮肤也不细嫩。
白珠着急的看了一眼,追了几步,又止住了。
她不敢出去……
白棠边走边问:“枕眠,你觉得鬼子能吞了我们吗?”
宣枕眠:“我不确定,当初谁都没把他们方在眼里,不过是一岛国,现在却占了不少的地方。”
白棠却道:“我告诉你,他们不会成功的。要征服一个历史悠久的泱泱大国,除非这个国家所有的人都迂腐不堪,泥古不化,麻木不仁。除非那些人的文化更具兼容性。可他们,太多小家子气的地方了。你再看看,大家提到鬼子,俱是神色大变,为何?”
“那是他们的做法在断送称霸之路,自古都是得民心者得天下,离了人的支持,寡不敌众。历史上,陈胜吴广起义,高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初始,所去之处,谁人不迎?大多数人被压迫的久了,面对可以解放他们的力量,自然欢迎。”
“谁会喜一支爱好屠戮的军队,谁愿意每日担惊受怕。天下苦其久矣,这就是一股潜在的强大力量,只要能将其凝聚起来,再有高明的指导,那便是希望。”
宣枕眠:“可怎样才能凝聚起来这股力量?”
白棠指了指头,嫣然一笑:“思想。”
第896章:问路(21)
宣枕眠:“思想?”
白棠:“一个人的思想是非常重要的。”
白棠拉着他绕到一间很破很旧的屋子里,轻轻推开一条门缝。
屋子里的人躺在床上,手里拿着一杆长烟,吞云吐雾着,面色潮红,兽如骨柴。
宣枕眠看着,只觉得他像一个鬼一样不正常。
白棠轻声道:“他抽大烟,应有很长一段时间了,我前些日子打听过,据说,他原本日子过的很不错,家里也挺有钱。抽大烟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宣枕眠:“大烟就是害人的玩意。抽了这玩意,跟疯子一样,不像正常人。”
白棠拉着他继续走:“当不是不知,现在肯定是晚了,病入膏肓,没多久的活头了。他意识到这东西害人的时候,肯定还要早些,只是他无法控制自己戒掉这东西了,承受不了那一遍遍的折磨,便放纵自己沉溺下去。片刻的欢愉,吸引的是致命的到来。”
这大烟,她现在不放在眼里的。博士当年,对他们一层一层使用过了的,染瘾又戒毒,又注入对抗这玩意的药物,几番来回,直到这玩意对他们没有反应。
宣枕眠:“林公禁烟,是对的。这玩意在,谈何救国,这幅样子,怕是连我一根手指头都打不过。洋枪洋炮厉害的很,抽大烟的人抗不动的。”
白棠又拉着宣枕眠去了另一户人家,这一户人家,供了一个菩萨,他们在磕着头,求菩萨救苦救难。有两穿得很奇怪的人,嘴里不知道念着什么,他们手里拿着铃铛,摇一摇,吐一口水,又开始念那听不懂的东西。
燃了一张符,又在碗里倒了些水,又开始跳啊,念啊。
“令子乃是邪祟附体,喝下这碗本大师的符水,三日之内,必定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儿子。”
宣枕眠冷哼一声:“招摇撞骗,迂腐顽固的父母。儿子病成这样,不去请郎中,搞这一出。”
白棠伸出手指摇了摇:“这样的人,不在少数,随处可见。”
宣枕眠闷闷道:“我爹就是这样的人。我家原本也不错,我爹是个教书先生,所教授的是八股文。我家不管是谁生病,他都要去拜菩萨拜佛祖。他自己病了,也坚信只有菩萨佛祖才能救他,求道士,求巫士,也不去请个郎中。”
“后来,他病死了。当年,我年幼,守不住家产,被几个叔叔赶了出来,报官无门。没有办法,只有到处找活干。但我仅凭脑子,斗不过他们。只好离开家乡,到别的地方讨生活。”
白棠:“那你想回去拿回属于你的东西吗?”
宣枕眠摇摇头:“以前想,现在不想了。没什么好拿的。我守不住,我那几个舅舅也守不住的,他们能联手把我赶出去,他们也能互相斗个不停。我回去,留给我的也只是一片狼藉。”
更重要的是,宣枕眠觉得他和白棠以后的生活,还很难说。谁都不知道未来是怎么样的?谁都不知道,是否还在颠沛流离中。
难来了,总要避难,不是吗?
第897章:问路(22)
白棠又拉着宣枕眠往别处走:“不想拿回来那便不拿回来。现在这局势,不好说……众生求菩萨拜佛,这菩萨佛祖,你知道是怎么来的吗?”
宣枕眠:“小时候听说书先生说书,唐三臧西天取经,约莫是这个时候?”
白棠摇摇头:“我在那些富人家里翻阅了一些典籍,它是汉朝传入,创始人乃印度王子。一开始传入没有兴盛起来,是因本土的教派觉得它不对。于是,他融合了一些本土教派的东西,把他的改造了拿了出来,说,这才是他们的佛教。你怎么能去否认自己的东西错误呢?他的东西里,掺杂了对的,也掺杂了不对的,但目的没变,那就是为了统治底层民众,和本土教派结合了之后,很多人乐于接受,他们不会去想太多,也不会仔细剖析。”
宣枕眠:“原是这般回事。不过这对脑子分明的人,作用不大。”
白棠:“所以,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对的保留,错的当舍弃,分辨的意义于此体现一二。”
宣枕眠点头应了一声,快步跟上白棠的步伐。
放才那两种人他都见过,外表光鲜亮丽的人他也见过。
“这是……”
白棠眨眨眼:“学校。”
随意寻了一间亮着灯的地方,白棠与宣枕眠开始了听墙角之路。
“国内不太平,我爹娘决定让我出国留学。”
“那你还回来吗?”
“不回来了,有什么好回来了,我们没希望了,你看看,怎么跟其他国家打,打不赢的,必输。”
“也是,我也想出国,可惜我爹娘不愿意走,真不知道有什么好呆的。”
“德允,你怎么不说话?”
“有什么好说的,我跟你们不是同一路人,我不走的。死也死在这里。”
“你这不是死脑筋吗?这国家烂透了,还赖着干嘛?救也没办法救了。”
“哼!我跟你们没话说。”
里面传来脚步声,白棠立刻拉新宣枕眠躲了起来。
又拉着宣枕眠听了一些。
道:“最后一间房间,听听?”
宣枕眠抿唇一笑:“好。”
“既都不知前路如何,那便放手去做。”
“我打算出国去寻一个新的方向,行不行得通,还得试试。”
“过几天,我们便分开了,再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我会把我的经验心得全部写下来,如果我选的这条路,走得了,但我没能走下去了,我会找人继续走下去的。”
“失败了,也没关系,只要能让人看到失败的原因。”
“既然我们选了不同的道路,那便一起共勉!”
……
今天还真让白棠听到了想听到的东西。拉着宣枕眠翻墙离开。
“觉得没希望,是吗?从天朝上国变成如今打亦不能打,只能求和割地赔偿。轰轰烈烈,学了西方,却发现好像还是有点不对。”
“那能怎么办?当如何是好?放弃吗?这个国家已经癌症晚期,救无可救了,只能任他国占了去了。明眼人一看,都觉得,它糟糕,烂到骨子里去了,他的人民也是。什么都没有,一穷二百,区区肉体凡胎,如何抗的住子弹烈炮?”
第898章:问路(23)
白棠:“我们就如同身处浓雾中,眼前皆茫茫,不能退,退是死路一条,可前进,谁知道往哪里走,到底这一脚下去是踏空还是平稳的道路,亦或是只是有一段的荆棘,之后便是康庄大道或绝路呢?谁都不知道。”
“他们选择了他们认为能够救国的路,并为之努力付出。不惧牺牲。他们眼里的牺牲是有意义的,若无人敢做先驱,无人敢踏出第一步,那便真完了。任何时候,身先士卒的人都缺不了。或许过个几十年,或是百年,后世的人便知道哪条路才是救国之路,或许有人会觉得,他们很没眼光,选了一条离谱的路。可在当下,他们选的是他们认为可以救国的路。”
亲自看见了,亲耳听见了,才觉大有不同。
宣枕眠想:“他们会选什么路?”
白棠没明说:“那得看他们能看见多少苦难,要保障什么群体利益了。不同的路都是为了救国,希望国家强大,出发点不一样罢了。”
两人走在街道上,夜晚的南区,并不祥和。各种各样事说不定轮番上演着。
宣枕眠又想:“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海清?”
白棠做的事情,都不像是准备在海清久留的样子。
白棠凝着眉:“还要一段时间。白雄天那里怕是出了问题,这一次超过了一个月都没回来。已经托人带去了口信,照理说,他应该早回来的。”
宣枕眠道:“明日,我去看看好了。”
白棠点头:“我正打算明日去看看。”
还未到,便看到白珠在门外张望着,神情十分凝重。
“姐!你可算回来了,四哥回来了,你快去看看吧!”
白珠手指绞了又绞,欲言又止。
白棠与宣枕眠对视一眼,白棠问道:“老四怎样了?”
不会又来一个严重受伤的?
白珠眼睛红彤彤的,抽噎道:“老天爷真是瞎了眼,一遭未平又来一遭。姐,你还是让四哥自己跟你说吧。”
宣枕眠低声安慰道:“棠,没事的。不管发生什么,我都愿意与你一同面对。”
夜色朦胧中,白珠看见他看自家大姐的眼神格外的专注,好像骤雨过后的满天繁星。白珠从未看见过这般的眼神,至少,爹是不曾这样看着娘的。
白棠:“走吧。”
出什么事,都不要紧。人没死,那就问题不大。
白珠喊了句:“恩人,这是我们的家事。”
宣枕眠冷笑一声:“你们吃我买的米菜的时候怎么不说这话?”
白珠:“这……”
她只是不想宣枕眠跟着姐姐一起进去。
姐姐都有人要了,她还没有……
宣枕眠不怎么理会白珠,与白棠一起进去了。
白善喜、老二老三皆是一脸苦色,老四白雄天也是哭的稀里哗啦。
看见白棠,直接哭道:“大姐,我没法活了啊,大姐!”
白善喜发了话:“大闺女,家里的钱都是你在管,还有多少拿出来给老四吧,从今天,我们喝稀饭。老四不能再出事了。”
宣枕眠闻言往灶台处看了一眼,瞥开眼,他和白棠晚回来了,就没人煮饭了。
第899章:问路(24)
白棠手上还真没有什么钱,赚来的钱都用出去了。就算有,也不可能什么都问清楚便拿了出来。
白棠问道:“老四,你要多少钱?”
白雄天看了眼白棠,伸出两根手指,颤颤巍巍道:“大姐,得二十块大洋。”
白棠挑了下眉:“二十块大洋?你二哥没日没夜拉黄包车一个月能赚到六块大洋都是好的。短短月余,你做什么需要二十块大洋?”
白自强开口:“姐,咱们还有多少?”
白棠直接道:“没问你们,闭嘴。”
原主记忆中的白雄天何曾这样过?
这事,怕是有些猫腻在里面。
宣枕眠冷眼看了一眼白雄天,一言不发的转身去做饭。白雄天心虚懊悔了,他没什么,是知道白棠同样很敏锐。
白雄天神情略有挣扎和懊悔,仍然道:“大姐,这事也不能全然怪俺,那皮向荣有权有势,还蛮不讲理。俺不小心碰碎了他一个杯子,他非要俺赔二十块大洋。俺要是拿不出,就要打断俺的腿。”
白棠微眯了眼:“碰碎的杯子长什么样?”
白雄天:“很好看,是一个陶瓷杯子。”
白棠:“有什么花纹?花纹是什么颜色?”
白雄天赶紧想:“青色的,就是一朵花的形状。”
白棠又问:“他用了多久了?”
白雄天:“大姐,俺也不知道。”
白棠:“这杯子放在哪里?你是怎么碰到的?当时还有几人在场?”
白雄天不敢看白棠,声音越发小了些:“大姐,俺不记得这么多了。”
“呵!”
白棠失望的看他一眼:“老四啊老四,你这撒谎的本领还真不怎么样。”
白善喜插了句嘴:“大闺女,老四一向老实,怎么会撒谎,咱家都这样了,他总不会拿这事来撒谎吧,那不是把咱家往死路上逼吗?”
白珠也跟着道:“是啊,大姐,四哥为人一向宽厚老实了。姐,是不是家里没钱啊?”
白雄天原本有些慌张,听了他们的话,冷静了些,赶忙道:“大姐,如果没钱直接说,俺就是被打断腿了也认了。可是大姐,你不能诬陷我啊!”
白棠当即狠狠一巴掌打在白雄天的脸上,直接打倒在地。
“白棠!你干什么!”
白善喜怒气冲冲的要过来。宣枕眠慌忙过来死死拉住白善喜。
“姐!”
“大姐!”
“大姐,你……”
几人俱是震惊。
白棠面容冷酷不已,抓起白雄天后颈处的衣服,把他提了起来:“老四,还不说实话吗?”
“你看看,我们这一家人过的什么日子,老六病死途中,娘更是舍不得花钱请郎中治病。你五妹心理阴影还在,你二哥还不能走路,你三哥,下半身知觉都没了,大小便失禁。你爹,腿脚不利索,积了一身的病痛。就是买米,都是买的碎米,平日里做饭,连油盐都是紧了又紧。你要的二十块大洋,到底是怎么回事,还不说清楚吗?”
“二十块大洋,兹事体大,明儿,我就去矿洞那边问问,到底有没有这事。若没有,你也别喊我姐了。”
第900章:问路(25)
白棠又下了一剂药。
她既然判定白雄天在撒谎,白雄天说的这事,多半有问题,一问便知真假。
白雄天愣了愣,突然哭了起来,猛抽了自己几个耳光。
白善喜几人皆是不能理解的看着白雄天。
白珠:“四哥,你这是做什么?”
白雄天捂着脸道:“爹、大姐,对不起,对不起……俺骗了你们。”
宣枕眠松了手,默默的回去继续煮饭。
白善喜颤颤巍巍的走过去,那眼睛里满是不敢相信:“儿啊,你撒了啥谎啊?”
白雄天捂着脸不敢看白善喜。
白棠冷哼一声:“老四,给我说实话。”
白雄天懊悔不已:“大姐,俺……俺……抽烟了。”
宣枕眠多看了他一眼,目光凝重了几分。
白棠:“还遮遮掩掩?身为人,敢做不敢当?抽了大烟,现在还遮掩?”
白善喜细微的眼睛里闪着泪光:“大闺女,啥?啥大烟?”
白棠:“林公禁烟禁的就是大烟,你说他抽的什么大烟。”
普通的烟,还不到白雄天撒谎的地步,也不到二十块大洋的地步。
二十块大洋,对于穷人来说,已经是天价了,对于抽大烟的,这不过是个开始。
白善喜扶着白雄天的手,质问道:“儿啊,你怎么就想不开要去抽大烟这玩意啊?还撒谎来要钱。你为什么呀?”
浑浊的泪从他的眼里流出,那满是皱纹斑点的脸留下了湿润的一条痕迹。
白自强似乎想说什么,到最后只转成了唇边浓厚的一声叹气。
白富江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怀疑的看着白雄天。
白珠捂着唇,往后退了几步:“四哥,咱家已经成这样了,你干嘛要去沾这害人的玩意?”
白雄天慌张道:“不,不,俺是被丁毫那孙子给骗了,他说抽上一口,就能够没那么难说,俺心想,就抽一口,应该没什么大事……”
白棠接着补充:“第一口,你觉得,哎,还不错,那就再抽一口,精神亢奋了,你又忍不住抽了第三口,第一次,第二次,人家愿意和你免费分享,到后面,让你自己去买了,一个月内,你应是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钱,甚至连工钱都预支了,或许还像别人借了钱,你又愧疚,便不敢回家,怕面对这一家人,但要钱的来了,你的毒瘾又犯了,那滋味难耐的很,你控制不住,你经历了很大的一番心理斗争,决定回家拿钱一次,并不停的告诉自己,这只是最后一次,等把钱还了,抽最后一次,就再也不抽了。对吗?老四。”
这点心理,还是很好猜的。
意志力薄弱的人还真扛不住犯毒瘾。
白雄天就是这么一个人,意志力比较薄弱。
白雄天更加不敢看白棠,白棠说的完全就和他当时的想法差不了多少。
“大姐,俺也不想,可是俺实在是受不了没大烟的日子。俺没抽大烟,就感觉骨头里都是蚂蚁子在啃。俺也不知……”
白棠打断他的话:“你不是不知,在你忍不住要用辛辛苦苦劳动换来的钱的时候,你已经察觉到这东西不好了,可是,你放纵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