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7章 吃货
刘御带着内侍,偷偷离开书院。
两个侍卫远远的跟在后面,确保刘御的安全。
刘御在书院门口租马车。
他不让内侍出面,自个上前问道:
“包车,到新民县,多少钱?”
“小公子只包一趟,还是来回?”
“一趟。”
“承惠一百文。”
挺便宜的。
刘御偷偷嘀咕了一句,让内侍给了钱,主仆二人上了马车,前往新民县。
全程就没想过还能讨价还价。
车夫乐呵呵的,就喜欢做读书人的生意。
开价多少就是多少,这样的顾客请再来一打。
马车晃悠悠下了山。
山下很热闹。
还没到新民县县城,就已经能感受到人气很旺。
官道两边,全是摆摊的小商小贩。
还有附近乡农挑着自家的产出来卖。
马车穿过官道,往右手边一拐,进入新民县县城。
“停车!”
刘御和内侍下了马车。
“来一份生活秀。”刘御叫住报童,花费两文钱买了一份《大周生活秀》。
他就站在路边,一目十行的翻看着报纸。
很快,他咧嘴一笑,喜气洋洋。
“刊登出来了。”
他将报纸丢给内侍,“第四版,大郎棒打扒皮九。还将本公子的文章改了几个地方。”
内侍乐呵呵的,“恭喜公子,贺喜公子。第一次投稿,就被采纳。”
刘御本来很高兴的,结果听到内侍说第一次投稿,他脸上立马垮了下来。
内侍偷偷扇了自己两个嘴巴,叫你不会说话。
刘御小脸一板,“本公子可不是第一次投稿。《山河书院报》已经拒了本公子三篇稿件。”
“公子别生气,是《山河书院报》有眼无珠。”
“胡说八道,哪里学来的油嘴滑舌。明明是本公子的文章写的不够好,才会被《山河书院报》拒稿。《山河书院报》要求高,绝非《大周生活秀》能比。本公子的稿件能被《大周生活秀》采纳,没什么值得高兴的。”
内侍又偷偷扇了自己两嘴巴,“小的不懂说话,公子见谅。不过在小的眼里,公子写的文章那是顶顶好。”
刘御情绪低落,“别一个劲的追捧本公子。我和刘征哥哥约好了在茶楼见面,你在前面带路。”
内侍领命,带着刘御前往茶楼,要了一个二楼靠街的包间。
“也不知公子征能不能顺利出城。”内侍担心刘御出来的时间太长,会被人发现。
刘御翻着生活秀,将上面的文章都看了一遍。
“又拿湖阳郡主做文章,倒是比上一篇保养之道有趣。没想到湖阳郡主小时候也会偷吃零嘴。”
刘御看得乐呵,发自内心的笑起来。
因为他也会偷吃零嘴,这篇《我们的糗事,偷零嘴!》看过后,很有认同感,不由得会心一笑。
“第二期的内容,明显比第一期要好。文章行云流水,更加诙谐有趣。这么短时间,就能总结出这么多经验,并加以改正,写出来的文章更加贴近生活,不愧是文青书局。”
内侍小心翼翼地问道:“公子认为生活秀很好?”
刘御说道:“以文章的深度和立意来说,《山河书院报》甩了《大周生活秀》十条街。甚至《国子监报》都比生活秀高了一个层次。
但是作为两文钱的消遣读物,又是面向大众,生活秀明显做得很好。《山河书院报》曲高和寡,只迎合了一部分读书人的喜好。生活秀足够俗气,也足够有趣。两份报纸的定位明显不一样。”
刘御分析得头头是道,却极有道理。
内侍一脸佩服,“小的也觉着生活秀好看。《山河书院报》太严肃,很多时候,上面的文章小的都看不懂。”
刘御点点头,“《山河书院报》上面的文章,有时候的确太过晦涩难懂。一味卖弄学识文采,倒不如生活秀上面的小文章来得有趣。”
内侍问道:“以后每期都买吗?”
“买!你说本公子要不要再写一篇文章投稿?”
“公子可有想好写什么?”
刘御单手托腮,皱着小脸,“本公子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写什么。家里的事情,肯定不能写。”
内侍建议道:“要不要写书院?”
刘御点了点头,“书院的夫子,个个都很有趣。还有书院的诸位学长,也都是有趣之人。将他们写出来,甚好!”
刘御双眼发亮,找到了新的方向。
“老二,老二……”
隔着房门,就听见刘征的大嗓门。
刘御皱着包子脸,有点心塞。
干什么叫他老二。
内侍打开门,刘征冲了进来,一巴掌拍在刘御的肩膀上。
刘御龇牙,“下手真黑!”
刘征嘿嘿嘿的笑。
刘御将生活秀往桌上一拍,昂着头说道:“文章已经登出来了,用的就是我们之前定的名字,大郎棒打扒皮九。”
“哪里,快翻出来给我看看。”
刘征一脸兴奋。
这篇《大郎棒打扒皮九》,写的就是两人打九皇子的事情。用了各种修饰遮掩痕迹,甚至没留下联络方式,就是防止有人看出真相,追查到二人头上。
“好!这一段写的尤其好。本公子三拳打晕扒皮九,扒皮九跪地求饶,哈哈……”
刘征兴奋得手舞足蹈。
“御哥儿,我们要不要再写一篇刊登在生活秀?”
刘御摇头,“可一不可再二。此事暂且到此为止。”
“好吧,听你的。去哪里吃?听说这边几家牛肉铺味道不错,要不要尝一尝?”
两臭小子,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吃上面。
都是吃货,胃口又好。
吃了牛肉还不过瘾,又沿着小吃街,一路吃下去。
吃到肚子溜圆。
刘征摸着肚子,“不行了,不行了,不能再吃了。”
被下人扶上马车,直接就趴下了。
刘御也没好到哪里去,早就吃撑了。
还不忘给衡哥儿带吃的回去。
衡哥儿可是答应给他打掩护,条件就是带吃的回去。
刘御特意买了一个食盒,提着一盒子吃的,租了个马车,晃悠悠上山。
跟在后面的两个侍卫,长出一口气。
小祖宗总算玩累了,肯回家了。
累死他们了。
这差事和要命也差不了多少。
衡哥儿望眼欲穿,总算等到了御哥儿。
两兄弟在校门口汇合。
御哥儿揭开食盒盖子,露出一角。
衡哥儿顿时口水横流,咽了几口唾沫。
“看上去好好吃。”
“还冒着热气。现在凉亭没人,我们去凉亭吃。”
两兄弟一路跑到凉亭。
打开食盒,衡哥儿拿起肉饼先啃了两口。
“好吃!比御厨做得还好吃。”
御哥儿还买了一碗牛杂汤,用陶罐装着。
热腾腾的牛杂汤喝下去,衡哥儿发出满足感慨。
“真好喝!下次我要和哥哥一起去新民县。”
“你不能去,你太小。当心拐子拐卖你。”御哥儿一本正经地说道,坚决不同意衡哥儿跟他一起上街。
衡哥儿哼哼两声,看在吃的份上,不和哥哥计较。
衡哥儿吃了肉饼,煎饺,包子,糖人,还吃了一碗牛杂汤,二两卤牛肉。
吃得肚子溜圆。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这话在两兄弟身上得到了鲜明的体现。
年纪不大,食量惊人。
又不挑食,什么都想吃,什么都能吃。
吃那么多,也不闹肚子。
衡哥儿满足地打了个饱嗝,摸着肚子说道:“晚饭吃不下了,怎么办?娘亲一定会发现。”
御哥儿早就想好了办法,“晚上我们单独吃,不和娘亲一起用餐。”
“娘亲会不会怀疑?”
“不会。娘亲要带着妞妞和衠哥儿吃饭,不会注意到我们吃没吃。”
衡哥儿咧嘴一笑,露出缺了下门牙的牙床。
难怪说话漏风。
两兄弟吃饱喝足,磨磨蹭蹭,一直等到天将黑,才回到晓筑。
远远的就听见妞妞和衠哥儿在哭。
衡哥儿兴奋道:“你猜,是妞妞打了衠哥儿,还是衠哥儿打了妞妞?”
“我猜他们两个打架,然后都被娘亲打屁股。”
嘿嘿……
两兄弟一副喜闻乐见的模样。
妞妞和衠哥儿,好的时候能好成一个人。打起架的时候,又像是仇人。
反正就是一会好,一会坏。
两兄弟找到事干,主动请缨带妞妞和衠哥儿到花园玩耍,消耗过多的精力,顺便消化肚子。
这样一来,晚饭还能吃两碗。
两臭小子以为自己能瞒天过海,殊不知一言一行,侍卫早就汇报给顾玖知晓。
顾玖笑了起来,“吩咐厨房,今晚晚一个时辰开饭。先让两臭小子消化消化。整日里胡吃海塞,也不怕长成小胖子。”
第778章 打酱油
周世安出门打酱油。
月底,口袋空空,没钱买菜买酒。
好在米缸还剩下一点米。
周世安决定用剩下的最后一点钱打半斤酱油,酱油拌饭,一直坚持到下月月初发俸。
他花了二十文钱,买了半斤最便宜的酱油。
经过路口,闻到卤肉摊传来的香味,喉头滚动,胡子也跟着抖了抖,很馋。
卤肉配酒,简直是绝配。
可惜囊中羞涩,没资格卤肉下酒。
不过等到月初发俸,他又可以潇洒半个月。
一大把年纪还这么馋,周世安并不觉着羞耻。
人生在世,吃喝二字。
以前还有一腔抱负,妄想在朝堂发光发热,改变朝政弊端。
被打发到兰台寺,沉寂数年,热血如他,也变成了一个俗人。
每日与书籍为伴,只问吃喝,这样的日子他很满意。
虽清贫,却足够富足安宁。
酱油瓶随着手臂摆动摇摇晃晃。
周世安唱着小曲,心情美滋滋。
酱油拌饭也是极美味的。
一辆马车在他身边停下。
周世安瞥了眼马车,不等对方开口,率先说道:“告诉镇国侯,叫他趁早歇了心思,老夫没空应付他。”
“我请周先生卤肉下酒,周先生可否赏脸一会?”
顾玖靠着车门,伸出头,笑盈盈地看着周世安。
周世安猛地看见顾玖,神情有些恍惚,遥远的记忆破壳而出,是那的鲜活。
记忆中那个振振有词的小姑娘,和眼前的妇人,两张脸重叠在一起。
原来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
“你……”
周世安嘴唇张合,他本想问你为何在此。结果“你”字出口,剩下的话怎么也开不了口。
“我姓顾,人称诏夫人。不出意外,先生应该听说过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邀请周先生一起吃酒喝肉。”
“你就是诏夫人?”
周世安很诧异,紧接着又是一脸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果然如此,也只有当年那个巧舌如簧的小姑娘才做得出各种惊世之举。
此时此刻,周世安突然释然一笑。
人生际遇,真是神鬼莫测。
他冲顾玖一笑,“夫人有请,老夫恭敬不如从命。”
“多谢先生赏脸。”
顾玖下了马车,同周世安一起走向卤肉摊。
就着路边摊的坐椅,坐了下来。
引来过往行人,纷纷侧目。
周世安一糟老头子,出现在卤肉摊很正常。
关键是顾玖,一看穿衣打扮,言行举止,就知出身不凡。又是女子身份,根本不该出现在和她身份完全不符的陋室小巷。
这就好比,穿着几十万的高定晚礼服,在路边吃大排档。
坐在路边摊,顾玖坦然自若。
每样卤菜来一份,再来半斤佳酿。
听到顾玖点菜,老板和老板娘齐齐回过神来。
两口子都有些紧张。
摊子来了位大人物,下意识的变得小心翼翼。
很快,酒菜上齐。
周世安没有同顾玖客气,自顾自埋头吃起来。
他已经好多天没见到肉味。
兰台寺的廊下食,一言难尽。
尚膳监的那帮人个个都是捧高踩低之辈,看人下菜碟。给兰台寺送去的廊下食,基本上都是水煮,都舍不得用一点油。
有家底的同僚,中午自费在外面吃,或是由家中仆人送餐。
既没有家底,也没有仆人送餐的周世安,只能每日忍受着猪食一般的廊下食。
此刻,他敞开肚皮吃肉喝酒,吃得十分满足。
先将肚子填了个六分饱,他才顾得上说话,“你不吃吗?”
顾玖含笑说道:“周先生不用管我,你请自便。”
周世安似笑非笑地看着顾玖,“是嫌这里脏,环境不好?”
顾玖坦然道:“这里的环境的确不太好,但是同我不吃卤味没有关系。我身体不太好,目前饮食以清淡为主,吃不得重口味。”
“哦!”
周世安笑了笑,拿出手绢擦擦嘴角,“你的诚意我见到了,不过还是那句话,我在兰台寺挺好的,没打算辞官去书院教书。”
顾玖点点头,“来之前我已经了解过。周先生不用辞官,每月抽两天到书院上一堂课也行。”
“山河书院是多缺先生,竟然如此稀罕我这样一个一无是处的糟老头子。”周世安既是调侃山河书院,也是调侃他自己。
顾玖坦然自若地说道:“山河书院有很多很好的先生,每一位先生都有自己独特的教学风格,深得学子们喜爱。
山河书院从办学之初,定下的风格就是百花齐放,兼容并蓄。我们接纳任何不同的想法,接纳各种不同特质的人。目前书院还缺少一位不合时宜狂放不羁的教书先生,周先生可愿填补这个空白?”
“哈哈……”
周世安放声大笑,“老夫不知道镇国侯同你说了什么。老夫要说的是,我已经不是当年的我,什么狂放不羁不合时宜都是过去,夫人还是去找年轻人吧。大把的年轻人,能满足夫人的要求。”
顾玖含笑说道:“狂放不羁的年轻人很多,奈何没有一位拥有周先生的学识和才华。”
“周某也就是个穷读书的,日子虽然清贫,然而周某安贫乐道,满足现状。”
“一年一千二百两,外加独栋二层小楼,有专人伺候生活起居。并且帮着出版文集书册,润笔费从优。可自行编辑教材,出题考察学生。”
谈话谈到这个程度,顾玖放弃周旋,直接开出条件。
周世安明显愣住。
顾玖继续说道:“周先生若是考虑清楚,可直接上山河书院教务处报道。山河书院敞开大门随时欢迎周先生。”
说完,顾玖起身,坐上马车离去。
“诶,诶,酒菜钱结了吗?我可没钱。”
周世安突然出声叫住已经开动的马车。
顾玖哭笑不得,她伸出头,笑道:“账已经结了,周先生尽管享用。”
周世安一脸如释重负。
顾玖笑盈盈地看了他一眼,关上车窗,马车再次启动,哒哒哒,离开了陋巷。
马车摇摇晃晃,丫鬟阿晴问道:“周先生会答应到山河书院教书吗?”
“只有五成把握。”
顾玖轻轻把玩手腕上的玉镯,“很遗憾,我在他眼中没有看到欲望。无欲则刚的人,本夫人也不知该如何打动他。只能以最大的诚意,开出最优惠的条件,尽人事听天命。”
“竟然还有夫人打动不了的人,那得多顽固。”阿晴笑着调侃。
顾玖笑道:“无欲则刚,本夫人也没办法啊。”
……
“七老爷……”
“滚!”
小厮口中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周世安打断。
小厮很尴尬地站在门口,地上放着粮油,衣服鞋袜。
小厮也是奉主家的吩咐,前来送东西。东西送不出去,他不好交差啊。
周世安冷冷一笑,“东西全都拿回去,老夫不会要。老夫早就和楚州周家断得一干二净,告诉周家人,别白费功夫。老夫就算饿死,也不会吃周家一粒米。”
“可是周家一直视七老爷为自己人,七老爷不看僧面看佛面,一点心意,好歹……”
“叫你滚,听不懂吗?”周世安原本浑浊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如刀,“不想死就滚。”
小厮在周世安眼中看见了杀意,腿一哆嗦,差点跌倒在地上,原地给周世安跪下。
小厮战战兢兢地说道:“月底了,七老爷快断粮了吧。这些粮油米面……”
“老夫饿不死。”
周世安甩了甩手中打包的酒菜,“老夫有吃有喝,回去告诉他们,别白费功夫。”
说完,一脚踢翻地面上的粮油米面。
“全都拿走。再敢骚扰老夫,老夫不会客气。”
砰!
周世安将大门重重关上,将小厮阻隔在门外。
小厮没法,只能带着粮油米面离开。
周世安独斟独饮,唱着小曲,十分惬意。
可惜他的惬意时光很短暂,很快就被人打断。
砰砰砰……
有人在外面敲门,敲得咚咚咚作响。
“七叔,你开门。我是小六子啊!”
周世安怒火中烧,抄起一根棍子,抡起胳膊,将棍子一把扔出墙外。
哐!
命中目标。
世界终于安静!
然而他很清楚,等到下个月,类似的情况还会再次发生。
楚州周氏,最大的优点,就是耐心好。
一件事,别说坚持三五年,就算坚持个十年二十年,也不在话下。
周世安猛地灌了一口酒。
这地方没法住了!
他得换个地方。
奈何囊中羞涩。
呵呵!
打蛇打七寸。
当年在破庙振振有词的小姑娘,如今长大了,越发不得了。
第779章 体面退场(三更)
啪!
文德帝将《大周生活秀》重重地扔在桌上,发出响动。
“里面的内容,都是你同意他们写的?”
自从进入大殿,就一直心不在焉的湖阳郡主被这一声响动惊醒。
她回过神来,“啊?哦!是啊,我同意他们写,挺有趣的。”
“将你曝光在众目睽睽之下,你很得意?”文德帝明显不满。
湖阳郡主偷偷翻了个白眼,“皇兄叫我进宫,就为了这事?”
文德帝冷哼一声,“朕都没找你算账,你还冲朕翻白眼。放肆!”
“请皇兄责罚。”湖阳不走心,显得有些敷衍。
文德帝皱起眉头。
他厉声呵斥,“你将陈驸马挖坟鞭尸,此事朕没和你计较,你竟然还给朕甩脸色。你真是越发放肆!”
湖阳郡主明显愣住,显然事先并不知道文德帝已经知晓了一切。
转眼间,她又反应过来。
她笑了笑,“原来皇兄都知道了啊。我也就不用因为欺瞒皇兄而感到内心愧疚。”
文德帝一脸嫌弃,“休要哄骗朕,你根本不会感到愧疚。将陈驸马挖坟鞭尸,你一定很得意吧。”
湖阳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这也是她今日露出的第一个真正的笑容。
“不敢欺瞒皇兄,我的确很得意。父皇还在的时候,我就想这么干。等了这么多年,我总算干了一件真正想干的事情。”
文德帝轻轻敲击桌面,“你将陈驸马挖坟鞭尸,朕能理解。为何又将陈律挖出来,鞭打棺木?”
湖阳脸色一垮,厉声说道:“因为我恨!他就是个祸害,他身上流着陈老狗的血,和陈老狗一样就不是个好东西。母后对他多好啊,从未亏待过他,他竟然用毒药毒杀母后。他的良心都被狗吃了。皇兄许他服毒自尽,实在是太过仁慈。我鞭打棺木,是在为母后声张,也是在为皇兄出气。”
文德帝面无表情盯着湖阳,判断这番话,到底几分真几分假。
湖阳情真意切,“最近我时常想起母后。母后还活着的时候,我一直觉着自己还是个孩子,可以一辈子不用长大。无论犯了什么错,都有母后替我兜着,我可以肆意潇洒。转眼间,母后没了,我才意识到自己长大了。我得为自己负起责任。”
文德帝情动。
他走下台阶,来到湖阳身边,拍拍她的肩膀。
“母后没有白疼你一场。”
湖阳眼中有泪,望着文德帝,“皇兄,我不想进宫。没有母后的皇宫,于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仿佛一个囚笼。以后我都不进宫,好不好?”
文德帝脸一板,呵斥道:“说什么胡话!皇宫若是囚笼,朕难不成成了囚犯。朕以后不想再听见类似的话。”
湖阳一脸委屈,“我进宫能找谁?母后在的时候,我给母后请安。如今母后不在了,难不成找皇后娘娘请安?还是找你那群后宫嫔妃闲聊?我又不是吃饱了撑着。”
文德帝冷哼一声,“朕看你就是吃饱了撑着。这个《大周生活秀》到底怎么回事?上面尽写你的事情。”
湖阳嘚瑟一笑,“我觉着很好!如今我都成了京城的名人。”
文德帝很是无语,严肃说道:“以后不准将你的事情刊登在报纸上。否则朕会下令关闭《大周生活秀》。”
湖阳一脸气恼,心知胳膊掰不动大腿,只能乖乖服输,“皇兄说了算!”
文德帝瞧着她气恼的样子,笑了起来,“多大的人,整日里还跟小孩子似得和朕置气。朕这么做,是在保护你。”
“我知道皇兄是好意,就是觉着皇兄太紧张了。”
“你是朕的亲妹,朕紧张你不好吗?”文德帝饱含深意地看着湖阳。
湖阳低下头,避开了文德帝的目光。
“多谢皇兄关心,我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我以后会注意分寸。”
“如此甚好!你既然不乐意进宫,朕就不留你用午膳。平日里,你不乐意进宫,朕不勉强你。逢年过节,还是要进宫露面。”
“我听皇兄的。”
湖阳逃也似的离开兴庆宫。
皇宫让她呼吸不畅,仿若窒息了一般。
她喘着气,心头感到恶心,想吐,头很晕。
丫鬟扶着她,急忙出宫,吩咐人去请太医。
“不要请太医!”
湖阳阻止丫鬟,“去药铺。”
“郡主娘娘……”
“照本宫的吩咐去做,不要惊动陛下。”
丫鬟无法,只能吩咐车夫,前往药铺。
大夫检查结束,告诉湖阳,她身体没有问题,身体状况很好,比同龄人强多了。
之所以感到恶心想吐,可能是受了刺激的缘故。
大夫嘱咐湖阳,静养几天,不宜动怒。
丫鬟担心的看着湖阳,“郡主娘娘要不要去晓筑找诏夫人聊一聊?”
湖阳摆摆手,摇头说道:“算了。她忙得很,本宫不去打扰她。本宫静一静,等会直接去别院住几天。”
“奴婢遵命!”
湖阳状态不好,文德帝也不高兴。
文德帝同常恩抱怨,“湖阳和朕离心离德,她不信任朕。”
“陛下多虑了!陛下是郡主娘娘在世上最亲的亲人,她怎么会不信任陛下。”
文德帝讥讽一笑,“朕了解她。她不乐意进宫,不是因为母后不在了,而是因为她不想面对朕。她恨陈家,也恨朕。不,她怕朕!不过朕不会同她计较,她始终是朕的妹妹。”
常恩说道:“陛下良苦用心,希望郡主娘娘能够体会到。”
文德帝疲惫地叹了一声,对常恩说道:“也只有你能明白朕的良苦用心!”
……
中书令李大人,最近过得很艰难。
自中秋宫宴结束,朝中暗流涌动,风向开始发生变化。
表面上,文德帝对他一日既往的信任和重用。但是李大人自家知自家事,他明显感觉到,一切都变了。
文德帝对他的信任和重用,只是假象。
他内心有些慌乱,面上还是镇定如泰山,每日按时上朝,按部就班地处理政务。
该有的宴请,都会出席。
然而,他却偷偷取消了两场诗会。
后续的诗会,遥遥无期。
文德帝在防他结党营私,防他门生故吏遍布天下。
中书令这个位置,他很清楚,他快要坐到头了。
文德帝已经顺利完成了新老交替。
是时候动一动朝堂中枢。
中书令这个位置,是时候让皇帝最信任的大臣来坐。
李大人现如今要做的事情,就是体面的退场。比如以太师的尊荣致仕,偶尔上上朝,却不管具体的事情。
如此,他还能维持在朝堂上的影响力。
想要体面退场,不容易。
至少在大周朝,很不容易。
历届中书令,少有能够善终。
幸运的是,文德帝是个还算温和的皇帝。只要不触犯皇帝的逆鳞,一切都好商量。
时隔多年,李大人主动约见刘诏。
刘诏接到消息,嗤笑一声。
“这会他倒是想起了本殿下,早干嘛去了。”
钱富问道:“殿下要见李大人吗?”
刘诏想了想,“把见面时间定在后日。后日休沐,本殿下要带夫人上相国寺烧香。”
“老奴这就去安排。”
……
休沐日,全家集体出行。
衡哥儿从昨晚一直兴奋到今儿起床,还在床上蹦来蹦去,床都快塌了。
御哥儿早早的收拾好自己。小脸严肃,内心窃喜。
妞妞和衠哥儿,两个小不点,一听要出门,比谁都积极。
妞妞翻出自己的小背篓,早早地背在背上。
衠哥儿则翻出他的木制马车,牢牢抓在手上,要带着马车玩具一起出门。
两个小的惦记着出门,早饭都不肯吃,着急得很。
一个劲的闹,嘴里喊着:“快点,快点,快点……”
见爹爹和娘亲慢悠悠的,两臭小孩直接坐在地上委屈得哭起来。
顾玖忍俊不禁,和刘诏唠叨,“你说他们脾气像谁,怎么就这么着急。肯定像你小时候。”
刘诏感觉自己受到了冤枉,“我小时候极为沉稳,绝不会做出坐在地上哭闹的事情。”
顾玖哈哈一笑,“吹牛!”
见爹爹和娘亲还有心思闲聊,就是不着急出门,两小孩气坏了。
妞妞从地上爬起来,捂着眼睛,委屈地跑回卧房,还将门关起来。
衠哥儿则是跑到厨房找吃的。
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哭。
“这么小,脾气就这么大,以后长大了还得了。你赶紧管管你闺女还有你儿子。”顾玖轻轻踢了一脚刘诏。
刘诏龇牙咧嘴,“那也是你闺女,你儿子。”
做父母的还在闲扯,半点不着急。果然是亲娘亲爹。
做哥哥倒是关心妹妹和弟弟。
衡哥儿去哄衠哥儿,御哥儿则去哄妹妹。
两个哥哥很给力,几句话的功夫,就将两小孩给哄好了。
御哥儿牵着脸上还挂着眼珠的妞妞来到父母跟前,“爹爹,娘亲,你们就别逗妹妹了。妹妹哭得好惨。”
顾玖哈哈一笑,“你告诉妹妹,等她吃完早饭,我们就出发。不吃完不出门。”
刘诏简单直接,“听你娘的,你娘说什么时候出门就什么时候出门。”
御哥儿一脸生无可恋。
第780章 教育
御哥儿成功哄得妞妞吃了早饭。
一家人总算可以出门。
马车晃晃悠悠前往相国寺。
四个大小孩子,快要将车顶给掀翻了。
隔着马车,顾玖都能听见隔壁马车传来的各种杂音。
一会笑,一会哭,一会吼,一会又亲热得不行……
顾玖感觉头痛。
“隔着这么远,都感觉快要被吵死了。管管你小孩。”
她踢了一脚刘诏。
刘诏拿着一本书,正儿八经地在看。
“管他们做什么,小孩子不都这样,一会好一会坏。要是他们不吵,你又该担心了。”
刘诏真相了。
孩子们要是安安静静,顾玖又该疑神疑鬼,孩子不会是生病了吧,还是心理受了创伤……诸如此类的乱七八糟的想法。
顾玖发出一声感慨,“养孩子真累。”
刘诏哈哈一笑,“所以我说四个孩子够了,再多一个,都让人受不了。”
顾玖白了他一眼。
一路晃悠着到了相国寺。
做爹娘的总算找到点正经事做。
带着四个孩子烧香许愿。
妞妞不知是不是平衡感不好,跪在蒲团上磕头的时候,一头栽下去,在地上滚了两滚。
她自己爬起来,就坐在地上,一脸茫然。
为什么会滚下蒲团,妞妞也不知道啊!
臭小子衡哥儿发出笑声,被刘诏眼一瞪,顿时老实了。
御哥儿摸摸衡哥儿的头,悄声说道:“妞妞是女孩子,爱面子,我们做哥哥的不能笑话她。”
衡哥儿学着御哥儿的样子,悄声问道:“那我能笑话四弟吗?他比妞妞还要笨。”
御哥儿点点头,小声说道:“衠哥儿是男孩子,皮糙肉厚,偶尔可以笑话他一两次。但是也不能每次都笑话他,他也是有尊严的小孩。”
衠哥儿听到两个哥哥提起自己的名字,小脸一转,朝两个哥哥看过去。一双黑白分明又显得格外无辜的大眼睛,睫毛像蒲扇一样忽闪忽闪,特别纯真可爱。
衡哥儿顿时心软了,他拉着御哥儿的衣袖,小声说道:“我以后也不笑话衠哥儿,他好可怜。”
御哥儿看看衠哥儿,又看看衡哥儿,眼睛眨巴眨巴,他似乎发现了真相。
等烧完香,一家人到后院歇息。
御哥儿凑到顾玖身边,撒着娇,“娘亲,娘亲,我发现一个不得了的事情。”
“什么事情?”顾玖随口问道。
御哥儿悄声说道:“儿子发现衡哥儿有点笨,极容易被骗。四弟衠哥儿扮猪吃老虎,大智若愚。”
顾玖哈哈一笑,很乐。
她揉揉御哥儿的小脑袋,“你是怎么发现的?”
御哥儿就将在大殿发生的事情告诉了顾玖。
顾玖笑着问道:“你确定衠哥儿是在扮猪吃老虎?而不是本来就很纯真可爱?”
御哥儿犹豫一下,说道:“衠哥儿的确很纯真可爱,可是在大殿烧香的时候,儿子就觉着他有些故意为之。平日里,没见他那么可爱。偏偏那个时候显得尤为可爱,儿子见了,心都软了。
我就在想,衠哥儿虽然小,可不代表他就没想法。他以前总被妞妞欺负,说不定是让着妞妞。我觉着他比妞妞聪明。他听见衡哥儿说要笑话他,他才会示弱。”
顾玖刮了下御哥儿的鼻子,“衠哥儿有可能像你分析的那样,是个小机灵鬼,大智若愚。娘亲对你唯一的要求,就是要牢牢记住,他们都是你的弟弟妹妹,是你的手足,是你的血脉亲人。不要过分揣测他们的想法。”
御哥儿不明白,“为什么呢?娘亲以前常说,遇到问题要多思多想,还说过要透过现象看本质?”
顾玖抱抱他,悄声说道:“因为人性经不起揣摩。你在揣摩他们的想法之前,先要提醒自己一声,他们都是你的弟弟妹妹,你的血脉亲人。对自己的亲人,你同样要学会克制。”
御哥儿皱着鼻子,这番话对他来说过于深奥。
顾玖也不想这么早同御哥儿讲人性。
但是事关几个孩子,顾玖只能将教学计划提前。
“无论衠哥儿是不是大智若愚,很显然,他的可爱纯真化解了衡哥儿想要嘲笑他的心思。这很好,不是吗?”
御哥儿点点头,又问道:“娘亲刚才说,对亲人要学会克制,娘亲能具体说说吗?”
顾玖捏捏他的脸颊,“你要记住一个词,距离感。”
御哥儿有点懵。
顾玖没有多说,“今日好好玩,别想这些事情。关于亲人间的克制,距离感,娘亲给你半个月的时间慢慢想。你也可以问问任先生,或许他有不同的见解。”
“儿子记住了。”
“去玩吧。”
打发了御哥儿,顾玖心头还是有些担心。
孩子半大不小,正是树立三观的年龄。
她有时候会担心,自己的教育方式,会不会将孩子教歪了,教得不合时宜?
毕竟她的有些想法,对这个时代来说,就是不合时宜。
适合的才是最好的。
顾玖也时常提醒自己,决不能照本宣科,以后世的标准去教育孩子。
因地制宜,因时制宜很重要。
“夫人又在叹气,可是在为几位公子担心?”丫鬟阿晴将茶杯放在小几上,蹲下来,替顾玖捶腿。
顾玖笑了笑,“能不担心吗?一个孩子一个脾气,有时候本夫人也会产生怀疑,担心自己将孩子们教坏了。”
“夫人杞人忧天。不说妞妞和衠哥儿,只说大公子和二公子,谁不说夫人将两位公子教得极好,又聪明又懂事,还会关心人。”
“一味的赞美,本夫人越发心惊胆战。凡事都有两面性,别光说好的,说说不足之处。”
阿晴一脸为难,“奴婢见识浅薄,实在看不出有什么不足。”
顾玖笑道:“那你就鸡蛋里挑骨头。”
阿晴想了想,说道:“真要说到不足,奴婢有些担心两位公子将来无法适应皇室生活。可以说两位公子是在山河书院长大。山河书院同皇室教育毕竟不一样。山河书院对普通学子来说是极好的地方,但是对于两位公子来说,未必就真的适合。”
顾玖点点头,“你的担心有些道理。”
阿晴抬头望着顾玖,“奴婢随口一说,夫人可别当真。”
顾玖笑了起来,“你别担心,最近我也在想,到底什么是适合孩子的。”
“夫人要送两位公子进宫读书吗?”
顾玖还没拿定主意,“我再想想。”
她要和刘诏商量,是不是该给孩子们增加皇室教育。
其实皇室教育,具体是什么内容,顾玖没亲眼见过也不是很清楚。
当年,御哥儿在宫里启蒙,学的都是常识。还没涉及到高深的东西。
这事问刘诏最清楚。
他可是接受了完整了皇室教育,他最有发言权。
……
刘诏来到相国寺后山,同中书令李大人见面。
李大人开口第一句,便是:“你来迟了!”
“要陪妻儿烧香,迟到难免。”
刘诏特别理直气壮,李大人很想吐槽他。
想了想自己今日的目的,李大人克制内心吐槽的欲望。
他开门见山,“中秋宫宴,只是开始。若本官不识趣,后续陛下一定会加倍针对本官。”
刘诏笑了笑,直言问道:“李大人想要什么?继续坐在那个位置上,还是换个地方当官?”
“换个地方?”李大人嗤笑一声,“本官还能换到哪里去?难不成从中书令退下来,又做回侍中?”
“未尝不可!”
“荒谬!朝廷没有这样的先例,陛下也不会开启这样的先例。”
“李大人可以去地方上任职。”
中书令李大人蹙眉,“大殿下,你知道你在说什么?本官已经做到文官之首,结果你现在让本官去地方任职,简直是荒唐!还不如留在京城,好歹体面。”
刘诏似笑非笑地看着李大人,“大人的意思是,继续留在京城,体面退场?”
“自然要体面退场。”李大人理所当然地说道。
刘诏缓缓摇头,“没法体面退场!”
“大殿下此话何意?”
第781章 丧气
空气突然安静。
所有下人全都退出凉亭。
中书令李大人面色铁青,眼中有怒火在燃烧。
刘诏神情自若,悠闲品茶。
“请大殿下将话说清楚。”
刘诏笑了笑,放下茶杯,问了一个问题,“大人今年多大?本朝体面退场的一二品大员,哪个不是七老八十?比如少府家令,可以预见,他一定可以体面退场。
至于李大人你,区区六十出头,身体康健,少说还能在朝堂活跃一二十年。想要体面退场,可不容易。”
李大人冷哼一声,“正因为不容易,老夫才来找你帮忙。否则,老夫何必与你废话。”
刘诏说道:“你找本殿下帮忙,可见你信任本殿下。本殿下也就不玩虚的,实话实话,你想体面退场,几乎没可能。
摆明了,父皇是要清算旧账,趁机打压你的门生故吏。试问,在这个前提下,你如何体面退场?妄想以太师之尊,离开朝廷,李大人怕是想多了。”
李大人脸色连连变幻,“你认定老夫没办法体面退场?”
刘诏笑了笑,“有一个办法,你替父皇分忧,主动打压你的门生故吏,将他们驱赶出朝堂。看在你劳苦功高的份上,父皇或许会让你体面离开朝堂,优容致仕。”
李大人脸色扭曲,“让老夫担当剿灭门生故吏的侩子手,简直是骇人听闻。老夫若是担起侩子手的任务,即便老夫能够体面退场,之后一二十年也休想有好日子过。”
没有人喜欢侩子手,更不会喜欢背叛者。
李大人如果接受刘诏的建议,亲自拿起屠刀替皇帝张目,‘屠杀’门生故吏,必然会遗臭万年,被世人所唾弃。
等他致仕,从朝廷到地方官府,都会有意无意的打压他。
李氏一族,将遭受有史以来最艰难的岁月。
为自身计,为家族计,为子孙后代计,李大人绝不会对自己人动刀子。
为何金吾卫被世人唾骂为皇帝鹰犬?
因为他们的确是皇帝的走狗,以皇帝的意志行事。
出卖自己人?
只要皇帝需要,他们就敢出卖。
不怕唾骂,不怕背负世代骂名,不怕祸及子孙后代。
行事原则,同文官读书人背道而驰。
故而,一旦逮住机会,文官就会对金吾卫,对一切皇帝鹰犬大肆辱骂。
光辱骂还不够,还要在史书上记上一笔,让后世子孙,世世代代一起唾骂这些皇帝鹰犬。
谁让笔杆子掌握在文官手里。
即便是金吾卫,对此情况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金吾卫这群人,才是真正的活在当下。
身后骂名?
没人关心。
即便关心,一日为皇帝鹰犬,终身为皇帝鹰犬,也只能默默的承受,做好遗臭万年的准备。
李大人身为文官之首,在官场纵横几十年,最关心的莫过于身前身后名。
眼看着就要致仕,岂能留下恶名。
他连连摇头,否认了刘诏的建议。
刘诏早知他会反对,也不意外。
他含笑说道:“李大人怕脏了自己的手,本殿下理解。然而,等到父皇动手的时候,李大人还想体面退场就难啦。”
李大人脸色发白,胡子抖了抖。
刘诏说中了他的心事。
他问道:“大殿下就没办法?老夫舍了脸皮寻求大殿下的帮忙,大殿下就如此敷衍老夫吗?”
“本殿下帮你,能有什么好处?”刘诏直接问道。
李大人顿时笑了起来,“这么说大殿下果然有办法?”
“有没有办法,端看李大人能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刘诏似笑非笑的看着对方。
李大人朗声说道:“世人皆知,老夫门生故吏遍布朝堂以及地方官府。殿下若是肯帮老夫,老夫承诺,他们将是殿下的支持者。助殿下上位一臂之力。”
刘诏不置可否。
李大人蹙眉,“殿下竟然不心动?”
刘诏哈哈一笑,“大人的承诺,于本殿下而言,犹如梦中花水中月。看着好看,可惜本殿下不稀罕。”
“那你稀罕什么?”李大人不解。
刘诏说道:“西域通商,李大人知道多少?”
李大人说道:“老夫知道,西域通商,由西北军发起,少府似乎也参了一股。”
“那李大人知不知道父皇对西域通商的态度?”
“陛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吩咐少府关注西域通商,没有过分关注。近些年各地天灾频繁,朝堂政务繁多,西北军关系重大,可以这么说,前几年陛下根本腾不出精力关注西北方面的情况。尤其是牵涉到西北军,更不敢轻举妄动。”
刘诏点点头,“那李大人知不知道西域通商,一年金额有多少?”
李大人迟疑道:“百万两?”
刘诏低头一笑。
西北军手段果然不一般。
一年上千万两的贸易,到了朝廷这里,瞬间缩水为百万两。连零头都不够。
难怪当初小玖坚持同西北军合作。
四海只需要供应货物,确保货物顺利达到西凉王城,旁的事情自有西北军解决。
比如如何堵住朝廷的口舌,如何蒙蔽皇帝的视听,都无需他和小玖操心,西北军无声无息中,全都解决了。
西北一地,西北军只手遮天,并非空穴来风。
未经过西北军的允许,有关西北军的一切消息想要送到京城,几乎是妄想。
就连刘诏也不清楚,西北军在京城埋了多少钉子。那些钉子隐藏得有多深。
他和小玖倒是清楚一部分内情。
因为利益相关,也不可能主动向陛下坦白。
加上少府参了一股,从西凉王城运来的各种珠宝玉石,通过少府源源不断行销天下,获利丰富。
于是,大家都乐意维持这个局面。
陛下坐在宫里,被蒙蔽视听,实属正常。
其实少府也被蒙蔽了。
少府以为西北军进行的西域贸易规模大约在百万两左右,至多不超过两百万两。
殊不知,这都是鲁侯听取顾玖建议,特意给少府制造的假象。
西北大规模的贸易,瞒不过有心人的眼睛。
与其偷偷摸摸,不如公开一部分。
将少府拉入这个盘子里,分享利润,等于是多了一层保障。
少府参与的生意,世人理所当然认为是得到了皇帝的默许。
既然皇帝默许,那就是合法贸易。
大家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皇帝不动西北军,大家也都和西北军保持着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关系。
等到哪天皇帝决定清算西北军的时候,再落井下石也不迟。
刘诏告诉李大人,“李大人想要体面退场,让父皇给你一点脸面,只有一条路,那就是西北!”
李大人紧皱眉头。
刘诏问道,“大人就没想过,父皇为何在这个时候动你?”
“自然是为陆侍中铺路。”
“为什么要为陆侍中铺路?”刘诏再次发问。
李大人恍然大悟,“殿下的意思是,陛下要动西北?”
刘诏笑了笑,“父皇动西北是迟早的事情,这件事交给别人做,父皇肯定不放心。父皇将陆侍中放在朝中历练这么多年,或许一切都是在解决西北问题做准备。当然,这都是我的猜测。”
李大人摇头又点头,“殿下的猜测很可能成真。前些年,朝堂内忧外患,对于西北,无论是朝廷还是陛下都有心无力。
几年下来,户部终于做到收支平衡,今年风调雨顺。这样好的局面,只要能维持个三五年,陛下就会尝试动一动西北。至于老夫,就是个被黑锅的主。”
李大人发出一声感慨,很心酸。
他心酸地说道:“朝廷内忧外患,天灾人祸不断,陛下将老夫提拔到中书令的位置,一来是陆侍中资历不够,还需要打熬。二来,天灾人祸总得有人背黑锅,老夫就是不二人选。
如今危机过去,天公作美,风调雨顺,就该轮到老夫退场,陆侍中接棒,担起中兴朝廷的美名。这一切分明都是老夫打下的基础,没有老夫多年来殚精竭虑,就不会有户部收支平衡,也不会有风调雨顺。
结果一切努力,都是在替陆侍中做嫁衣。将来史书提起我二人,老夫怕是要落个倒霉蛋的名声。陆侍中则是天选之子,中兴之臣,不公平啊!”
李大人看透了真相,倒是没有怨恨,就是不甘心,更多的则是心灰意冷。
一切努力,都是在替陆侍中做嫁衣。
一切美名,都和他没关系。
越想,心头越发酸楚。
他端起茶杯,一口饮尽。然后丧气地说道:“明儿老夫就上本请辞,替陛下分忧。”
“李大人此言差矣!”
“殿下不用劝老夫,老夫已然看透,没什么可留念的。”
“未必没有转机。”
第782章 正统地位(三更)
“父皇要动西北,就需要人帮他盯着西北。”
刘诏说一半留一半,等着李大人的反应。
李大人自斟自饮,提起茶壶给茶杯续水,他嗤笑道:“殿下的意思是,让老夫替陛下盯着西北?呵!”
刘诏笑了起来,“西北事关重大,处理不当,甚至会危及国本。西北之事,一定要慎重。你我二人何不联手,效仿江南大都督府,促使父皇在西北成立大都督府,总管西北地方军政。李大人可愿胜任西北大都督府都督。”
李大人呼吸变得粗重,脸色连连变幻。
“西北大都督府都督?”
刘诏郑重点头,“是的!”
大都督,封疆大吏。
虽无裂土封侯之实,却有裂土封侯之名。
大都督府治下,一应军政事务,皆由大都督做主。
虽是地方官,权利却颇大。
像江南大都督府大都督,给他一个中书令,他也不乐意换。就愿意待在大都督的位置上恋栈不去。
不过,等到文德帝彻底解决朝廷内忧后,肯定会动手撤换一批江南官员。
江南会在西北之前,更先动起来。
朝廷动江南,就没有西北那么多顾虑。
西北驻扎重兵,如果不慎重对待,恐引起兵变。后果不堪设想。
江南无重兵,水师也是刘诏奉命建立。
朝廷要动江南,军事上几乎没有阻力。
最大的阻力来自于江南地方豪强,各大宗族势力。
这些阻力,在朝廷压制下,迟早都能解决。
李大人由西北联想到江南,他说道:“老夫大可以争取前往江南大都督府,何必前往西北吃沙子。”
刘诏讥讽道:“大人是在做梦吗?江南富足,大人的门生,很多都在江南任职。将大人派往江南,岂不是纵虎归山。这些年,大人不曾经营西北,在西北谈不上人脉关系。将大人放到西北,才会让父皇放心。”
李大人哈哈一笑,笑过之后冷声说道:“你和陛下,你们父子,你们刘家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人。”
刘诏轻声一笑,“大人想做刘家的官,吃刘家的饭,就得服刘家的管。难不成大人想造反吗?”
“秀才造反,三年不成。老夫可没本事造反,你休想让老夫背黑锅。”李大人冷哼一声。
刘诏双手抱臂,冷漠问道:“对于我的提议,大人意下如何?”
李大人似笑非笑,“到底是陛下想盯着西北,还是殿下想盯着西北?”
刘诏扬眉一笑,“你认为是谁,就是谁。”
“殿下野心不小啊!”
“没有野心的皇子,不配当皇子。”刘诏理所当然地说道。
李大人又问道:“此事诏夫人知道吗?”
刘诏恶劣一笑,“你猜!”
李大人气恼。
“殿下妄图拉老夫上你的贼船,却不肯拿出足够的诚意,你当老夫傻吗?”
刘诏一脸无所谓的态度,“大人可以拒绝上我的贼船,你就等着父皇将你大卸八块,遗臭万年吧。反之,上了本殿下的贼船,说不定还有机会名垂千古,重登朝堂,做一代名臣。”
李大人呵呵两声,“上了你的贼船,也有可能身首异处,抄家流放,死不瞑目。”
刘诏笑了笑,“大人可以赌一赌,最终会是身首异处,还是名垂千古。”
读书人,求的就是身前身后名。
尤其是身后名,不可能不在乎。
都想知道史书会如何评价自己?
自己在历史上,是一个什么样的地位?
能否比得过前辈,能否死死的压制后辈?
如果他黯然离开朝堂,想都想得到,他在史书上几乎不会有多好的评价,甚至后世之人根本不会提起他。
人生一大憾事。
然而,提着脑袋同刘诏一起干?
李大人眯起眼睛,盯着眼前的刘诏,突然说道:“老夫要见诏夫人。”
刘诏:“……”
MMP,本殿下的信用还比不上亲亲老婆,混得好惨。
身为一个皇子,还是嫡长子,混得如此惨,真该好好反省反省。
到底哪里没做好,还是得罪了谁?比如是不是得罪了作者君?
刘诏冲李大人说道:“我家夫人身体不适,不便见大人。还有,本殿下和夫人夫妻一体。”
李大人哈哈一笑,“抱歉,老夫没见到诏夫人之前,不会做任何决定。”
刘诏龇牙。
李大人乐哉乐哉,看到刘诏吃瘪,真爽。
刘诏眯起眼睛,“大人为何非要见内子?”
李大人捋着胡须,“老夫自有老夫的理由。难不成殿下怕了吗?”
激将法?
刘诏轻蔑一笑,“你要见内子,无法就是想确认一下本殿下的想法,判断本殿下是不是要拿你做炮灰。”
“殿下会让老夫做炮灰吗?”
刘诏呵呵冷笑,“本殿下可以让你见内子。只是见过之后,可由不得你。”
李大人并不惧怕,捋着胡须,说道:“老夫等着诏夫人。”
刘诏拂袖离去。
……
见到刘诏回来,顾玖朝他招手,问道:“谈完了吗?”
刘诏往她身边一坐,说道:“他想见你。”
“见我?”
顾玖意外,“他为何想要见我。”
刘诏板着脸,“老狐狸一个,估计是猜到西北那边的情况,并不是少府说的那般模样。他可能是想试探你,打探西北的动静。”
顾玖笑了起来,“他要见本夫人,正好本夫人也想见他。”
刘诏蹙眉,“你真想见他?”
顾玖点点头,“蔡钟山和许成业二人犹犹豫豫,本夫人需要推他们一把。李大人是个合适的人选。另外,我们都不放心鲁侯,派别人去西北盯着鲁侯根本没有,都不是鲁侯的对手。
即便是无望,连西凉王都能忽悠的无望,也不是鲁侯的对手,差点人头落地。如今看来,唯有李大人能和鲁侯打个平手。而且以李大人的身份和地位,鲁侯也要敬他两分。正好陛下想动一动李大人,我们正该趁此机会,将西北这盘棋给盘活。”
刘诏问道:“你就不担心李大人反过来利用我们,和鲁侯狼狈为奸?”
顾玖摇头,“一山难容二虎。李大人是正统读书人,追求的是名正言顺,是君君臣臣,是正统。九成九,不会跟着鲁侯混。他要真舍得丢下一切和鲁侯混,也就不会求到你跟前,大可以断尾求生,做个奸臣。
你和鲁侯比,最大的优势就是正统。你是皇子,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对李大人来说,你就是君。鲁侯没有大义名分,李大人只会防着他,而不是和他狼狈为奸。”
“言下之意,李大人此人虽然善于钻营,但是大节不亏。”
“正是!我相信他能守住大节。六七十岁的人,犯不着拿身后名去赌。即便赌赢了,也会落个乱臣贼子的名声。”
读书人对名声的重视,顾玖早已经见识过。
她愿意赌一把,赌李大人大节不亏。
顾玖准备起身去见李大人。
她顺便提醒刘诏,“要不要将御哥儿送回宫里接受正统皇室教育?对了,皇室教育到底是怎么回事,等会我回来,你好好同我说说。”
刘诏随口说道:“皇室教育,也就那么回事。”
顾玖白了他一眼,带着人前往后山。
李大人很有耐心,品茗赏景,等着顾玖到来。
他确信,顾玖一定会来见他。
布局西北,看似是刘诏个人的决定。
然而李大人却坚信,此事一定有顾玖的手笔。
单靠刘诏一人,手伸不到西北。
即便能将手伸到西北,也会被鲁侯一刀砍了。
这些年,无数人试图派遣探子前往西北。
结果无一例外,派往西北的探子不是被砍头就是失踪,个别活着回来,也是谈鲁侯色变。
然而顾玖应该是其中的例外。
鲁侯会防着刘诏的探子,却不会防着顾玖手底下的商行管事。
顾玖和鲁侯一直做着生意。
商行管事不用刻意打探,就能获取西北军的部分消息。
加上快递站的建立,消息流通更快。
然而,这些消息并没有进入朝堂。
九成九,西北的消息都进了顾玖的口袋。
李大人啧啧称奇。
金钱攻势,真正是威力无穷。
堂堂少府,被顾玖多年渗透,竟然不知不觉中就被顾玖牵着鼻子走而不自知。
或许少府家令知情,却没有禀报给文德帝知晓。
这里面有没有金钱交易,李大人不得而知。
然而,顾玖的做法,让他见识了新的思路手段。
在顾玖之前,从来没有人用这种办法操作过。
“听说李大人要见本夫人?”
正想得入神的李大人被打断。
他抬起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诏夫人!”
顾玖含笑点头,“许久不见大人,大人风采依旧。”
李大人捋着胡须,哈哈一笑,“老了,老了!不及当年。”
“李大人想见本夫人,是想确认我家殿下经营西北的决心吗?”
李大人明显愣住。
紧接着,他又笑起来,“哈哈哈……诏夫人说话如此直接,好,够爽快!老夫正想就西北同夫人谈一谈。”
“大人请!”
第783章 说客
“大人有任何疑问,都可以问我。”
顾玖吩咐丫鬟阿晴重新烧了一壶水,重新沏茶。
茶叶在滚水中翻滚,打着卷。
顾玖将茶杯往前一推,放在李大人面前,含笑示意对方喝茶。
李大人直言问道:“夫人为何那么重视西北?”
顾玖含笑问道:“大人为何那么关心西北?”
“刘诏想让老夫前往西北,老夫自然要关心。”
顾玖则说道:“在本夫人眼里,西北就是一个还没开采的矿脉,藏着惊人的财富。我是一个商人,商人逐利。西北有财,我自然要好好经营西北。”
“世人都说西北贫苦,为何独夫人说西北藏着惊人财富?究竟是世人愚昧,还是夫人知道我们不知道的消息?亦或是,夫人在西北有新的商机,却不肯透露一二?”
顾玖含笑说道:“西北的确有商机,然而这都是商业机密,概不外传。大人恕我无法实言相告。”
李大人被噎住。
他没想到顾玖会大方承认西北有商机,却又借口商业机密不肯透露更多的情况。
他反问:“夫人刚刚说,有任何疑问都可以问你。老夫问了,然而夫人却没有解答老夫的疑问。”
顾玖笑着说道:“大人有任何疑问,都可以问我,这话一直算数。然而,大人的疑问,要不要回答,自然是由本夫人决定。请大人见谅。”
李大人气了个半死。
竟然和他玩文字游戏。
“夫人诚意不够。”
顾玖吹了吹茶水,浅饮一口,“大人要求别人拿出诚意之前,是不是也该表现出一点诚意。”
李大人呵呵一笑,“老夫自身难保,犹如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顾玖含笑说道:“大人太自谦。在我看来,大人本身就是一个价值无法估量的宝藏,关键是要用在对的地方。西北之大,大有可为。大人有生之年,不想建功立业吗?不想青史留名吗?
西凉,北荣,自本朝建国,就一直困扰着朝堂。因为北荣内讧,损兵折将,才无力南下。西凉那边,一面靠着西北军震慑,一面靠着有限的贸易,才能维持现状。
边关已经维持现状十几年,所有人都知道,过一天,和平就少一天。很快,兵戈将起。以朝廷现在的财力,李大人估算一下,能支撑多大规模的战争?如果战争拉长到三年五年,朝廷会陷入何种境地?”
李大人郑重说道:“以朝廷现在的财力,大约能支撑十万人马,打一场为期一年的战争。超过一年,还要继续打下去,朝廷就必须加赋,征发更大规模的民夫徭役。
如果打赢了,还能喘一口气,慢慢恢复。如果打输了,被迫将战争拉长到三五年,老夫只能说后果不堪设想。有可能苟延残喘,也有可能天地变色。因为无论是和北荣打,还是和西凉打,都是倾国之战。夫人该知道这一点。”
顾玖点点头,“所谓国战,拼的就是国力。无论是北荣还是西凉,都不愿意打国战。然而生存艰难,不打就没得吃。
据我了解的情况,前几年大周闹天灾的时候,北荣也没能幸免。干旱让大量牧场变为沙地,北荣损失惨重。
北荣主战派已经冒头,正在蠢蠢欲动。等到主战派整合了内部所有矛盾,北荣军队必将南下。我估摸着,也就是一两年内的事情。”
李大人眉头紧皱,“夫人哪里来的消息?本朝和北荣早就断绝了来往,派往北荣的探子所剩无几,幸存者也都潜伏下来,很难打听到北荣朝堂消息。”
顾玖郑重说道:“我的消息来自于商队。不是大人想的那样,因为本朝和北荣断绝了来往,四海商行的商队也无法进入北荣王城。然而,西凉的商队却可以来去自如。”
李大人惊诧,“夫人在西凉商队安插了探子?”
“非也!本夫人可不懂探子不探子,本夫人秉着有钱一起赚的原则,和西凉诸多商队合作愉快。”
李大人胡子抖了抖。
为什么顾玖总能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为自己的言行包装一层华美的外衣。
或许这是天生的能力。
“这些消息,殿下知道吗?”
“我家殿下自然知道。”
“为何朝廷没有得到任何消息?夫人知不知道,如此重大的情报,隐瞒不报,会带来多大的风险?”
“李大人指责本夫人之前,能否先替本夫人考虑考虑?我要以什么立场,去告诉陛下北荣蠢蠢欲动?我还要不要命呢?”
李大人蹙眉,“为了一己私利……”
“停停停!”顾玖不客气地打断李大人的话,“大人不知道具体内情,就不要急着指责本夫人。有关北荣的情况,迟早会让陛下知道,只不过不是现在。
另外,鲁侯已经在备战。所以就算北荣有一天突然南下,我朝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庆平马场的马匹不是白养的,本夫人名下的马场也不是用来摆设的。有了足够的马匹,才有足够的骑兵。
然而训练骑兵,并非一朝一夕之功。我们需要时间,需要有能者拖延北荣南下,需要更充足的准备。还需要有人替朝廷盯着西北军,上让陛下放下,下让鲁侯放心。此人,非大人不可!”
李大人的胡子一直抖个不停。
不知是因为太激动,还是因为脑门充血。
“大殿下不该自己做说客,他做说客根本就不合格。夫人才是合格的说客。”
顾玖挑眉一笑,“言下之意,大人同意前往西北?”
李大人捋着胡须,说道:“给老夫三日时间,老夫要仔细想想。”
“三日会不会太过急促?本夫人不着急。”
顾玖含笑看着对方。
李大人哈哈一笑,“夫人真不该躲在后宅。”
顾玖笑了笑,“本夫人这两年忙着调养身体,并非故意躲在后宅。我家殿下,也没大人说的那么差。当年若非他精心筹谋,北荣就不会内讧。北荣南下被硬生生推迟了十年,皆是我家殿下的功劳。
还有江南的水军,也是我家殿下一力创建。去年赈灾,同样是我家殿下一力筹措粮草,替朝廷分忧。更别提陛下登基,期间发生的种种事情。
我家殿下虽说寡言少语,开口说话总是比较刺耳,却不能否认他的才学和能力。世人对寡言少语的人总是有着误解,总认为嘴皮子溜的人更有能力,此乃偏见。但我相信大人是可以公正客观的看待我家殿下。”
李大人哈哈一笑,“夫人为了替大殿下正名,真是不遗余力。”
顾玖微微摇头,“我只是说了实话。”
李大人说道:“老夫不否认刘诏有能力,而且能力很强。然而比起对人心的把控,他显然不如夫人多矣。他就是,常见的那种有能力皇子皇孙,然而绝非惊世之才。”
顾玖笑了起来,“身为皇子不需要惊世之才,平庸一点甚至更好。因为平庸之辈,既能让陛下放心,又能让朝臣喜欢。
朝堂上,很多朝臣不喜欢我家殿下,甚至对他防备颇深,皆因为我家殿下能力太强,不受朝臣控制。皇子能力太强,有时候不是福,而是祸。”
说完,顾玖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大人希望坐在皇位上的人能力强一点好,还是平庸一点好?”
李大人语塞。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不同时期,需要的皇帝是不一样的。
总体来说,能力强一点的皇帝好过平庸的皇帝。
然而站在臣子的立场上,自然是希望皇帝平庸一点,好忽悠。
李大人想了想,问道:“夫人认为大殿下很好?”
顾玖笑道:“他当然很好!”
“好在何处?”
“长得好看!”
顾玖俏皮一笑。
李大人彻底无语,无法理解顾玖的脑回路。
“大人不必纠结,没有十全十美的人。真要有这样的人,大人反而该担心。”
李大人突然说道:“穷兵黩武!”
顾玖挑眉。
李大人继续说道:“大殿下喜武,好战,恐穷兵黩武,非百姓之福。”
顾玖嗤笑道:“失地赔款,丧权辱国之君,莫非就是百姓之福吗?大人看问题未免太片面。战争不一定是亏本买卖。以前打仗,所费钱粮甚多,朝臣皆反对战争,皆因为战争除了给武将带来利益外,没有给大众,给朝廷带来利益。如果,和北荣开战,能为朝廷带去利益,大人认为还有多少人反对战争?”
“利益从何而来?”
顾玖笑了笑,“土地,人口,牛羊牲畜,赔款割地,金银财宝,是不是利益?可惜朝中缺乏经营之才,拿到这样的利益,都不知道如何经营,如何将土地人口变成聚宝盆,真正令人失望。
正因为这些利益不能长期变现,所以朝臣才会反对战争。而不是因为民生艰苦才去反对战争。真正为民生疾苦忧心之辈,大人纵横官场几十年,看到过几人?为反对而反对的事情,大人见得还少吗?”
李大人蹙眉,“夫人有办法将土地人口变现,从朝臣到朝廷都能从中获益?”
“自然!而且本夫人一直在朝这个方向努力。”
“那么老夫拭目以待!”
第784章 赌一把
李大人是个做事干脆的人。
他显然被顾玖的一番话打动。
人生在世,谁不想建功立业。
他也很想看看,顾玖口中所谓的靠战争发财,到底怎么操作,可不可以引入朝廷体制。
所以三日之期一到,他就联络了刘诏,同意合作。
他会去西北,会盯着西北军。
他对刘诏说道:“比起其他几位殿下,你最大的优势就是娶了个好妻子。我现在对你多了一点信心。如果没有顾玖,夺嫡之争,谁胜谁负,可就难说了。反正老夫不会看好你。在本朝,嫡长皇子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刘诏呵呵两声,“大人放心,本殿下会打破嫡长皇子没有好下场的魔咒。”
李大人哈哈一笑,“老夫会盯着你,看你如何打破这个魔咒。希望你有好运气。”
“本殿下的运气向来不错。”
“但愿如此!”
二人‘闲聊’之后,开始计划如何说服文德帝,同意在西北设立西北大都督府。
北荣的消息是个切入点。
但是要将北荣的消息,不引人怀疑,合理地传递给文德帝,需要一番精心操作。
如此,有关北荣的消息才能合法见人。
这些事情,顾玖无需操心,自有刘诏和李大人操心。
刘诏离开的时候,说道:“内子有一事拜托大人。”
“何事?”
“请大人设法说服蔡钟山,许成业二人接受文青书局的邀请。”
李大人明显一愣,“文青书局想做什么?”
刘诏没有丝毫隐瞒,掷地有声地说道:“扒皮国子监!”
李大人呵呵一笑,“真打起来了?”
“此事难道还有假。”刘诏哼哼两声。
李大人乐了,“那老夫是不是该站在国子监那头,也写一篇扒皮文青书局的文章?”
刘诏说道:“欢迎之至。不过本殿下建议大人最好持中立立场,今儿扒一扒国子监,明儿扒一扒文青书局,后日扒一扒山河书院。将局面吵得更加热闹。”
李大人彻底糊涂了。
“诏夫人竟然不介意被人扒皮山河书院和文青书局?她到底怎么想的?”
“内子说了,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人,更没有十全十美的事物。山河书院和文青书局得罪的人可不少,迟早会被人扒皮。与其等到问题严重的时候被扒皮,不如趁着现在问题没爆发出来之前,彻底扒一扒,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也是给书院和书局的人提个醒,别存有侥幸心理。凡做过必有痕迹。”
李大人闻言,感慨道:“诏夫人远见卓识,远胜诸多男子。大殿下多大的福气,才能娶到诏夫人。”
刘诏嘚瑟一笑,“本殿下早就说了,我是有福之人。”
李大人呵呵,十分嫌弃。
“既然诏夫人不介意老夫写几篇酸文章登在报纸上,老夫也不客气。且等着,老夫这就扒皮山河书院。”
刘诏提醒道:“别忘了蔡钟山和许成业。”
李大人挥着手,“放心吧,老夫忘不了。两只秋后蚂蚱,还敢蹦跶,老夫伸根手指头,就能捏死他们。”
李大人大包大揽。
刘诏总算完成了顾玖交代的任务,浑身轻松。
国子监那边,正如顾玖所说,做什么事都比较慢。
说要登报批判文青书局,结果好几天过去,文章还没登出来。
小厮三顺时刻关注着国子监那边的情况,一有进展就通知黄去病。
黄去病说道:“我打听到,国子监那边的人打算实名批判文青书局。具体采用谁的文章,产生了分歧。这一吵,少说要吵个七八天,然后排版刊印,又是三五天。等着吧,没有十天半月,文章出不来。”
黄去病看起来胸有成竹,一点不着急。
其实内心慌得一批。
真要和国子监干架啊。
妈呀,这阵仗有点大,有点慌。
希望不会被朝廷封杀。
湖阳的八卦不能写,那就写朝廷大臣的八卦。
蔡钟山这人很有意思,他没松口答应写国子监的扒皮文章,却同意《大周生活秀》扒皮他的私生活,比如他和儿媳妇之间的二三事。当然,他不提供内容,只允许黄去病以市井传言编辑一篇八卦文章。
前提是要给他钱,一笔丰厚的钱。
黄去病被蔡钟山的骚操作,惊得下巴都掉了。
他悄声问蔡钟山,“你和你儿媳妇的事是真的吗?”
蔡钟山撩了撩眼皮,“你猜!”
黄去病好想打人。
“你儿媳妇生的小孩,你是你的种,还是你儿子的种?”
“你再猜!”
黄去病已经处于暴躁的边缘。
“你和你儿媳妇的事情登出来,你就不怕世人非议?就不怕家宅不宁?不怕你儿媳妇想不开有个三长两短?”
蔡钟山呵呵一笑,那表情分明是在说:年轻人还是太年轻啊!没经历过大事,男女那点事,算个屁。至于一惊一乍吗?
他嘴上则说道:“市井传言,得有十几年了吧。这么多年,这么多非议,老夫什么没经历过,还有什么可怕的?至于老夫的家人,早已经宠辱不惊。”
得!
你老人家觉悟高,视非议为粪土。比不了,完全比不了。
黄去病彻底被打败了。
蔡钟山不愧是能干出翻墙扒灰的人,思想境界,和普通人根本不在同一个界面。
于是乎,在蔡钟山同意扒皮国子监之前,《大周生活秀》率先刊登了蔡钟山翻墙扒灰的事情。
事前,报社给了蔡钟山一笔丰厚的银钱,美其名曰:名誉损失费!
黄去病派出最强悍的人员,搜集蔡钟山的生平事迹,搜集他儿媳妇的生平事迹。搜集蔡家所有人的八卦。
甚至不惜花钱买通蔡家的仆人,打探内幕消息。详细了解蔡家人对墙头扒灰一事的看法。尤其是对儿媳妇生的小孩的看法。
信息搜集齐全后,黄去病又请出最擅长写男女八卦的枪手,炮制了一篇大约四万字的扒皮文章。
从蔡钟山本人,到他儿媳妇,到蔡家一家子,蔡家仆人,儿媳妇的小孩,蔡家邻居,亲戚……全方位无死角的扒皮墙头扒灰一事。
这篇文章,绝对是有史以来最详细的关于墙头扒灰的解读。
黄去病特意拿出四个版面,做了一期扒皮专题。
而且他很有信心,也很有决心。
直接给印刷工坊下了五万份的订单,还动员报童和说书人,届时要加大力度推销生活秀。
小厮三顺都惊呆了。
“一次刊印五万份,是不是太冒险了?之前,最多才买了一万五千份。”
黄去病信心满满,“不一样。这一回,本公子做了充足的准备,这篇扒皮文章,一定可以让《大周生活秀》的销量以及口碑直接上一个台阶。”
小厮三顺抓抓头,“那要不要直接刊印十万份得了。既然要赌,就赌个大的。”
黄去病一扇子敲在小厮三顺的头上,“广告费收了多少?有没有告诉商家,这一期我们要搞大事。这一期的广告效果会是其他期的三倍。广告费多收一点,也是理所当然。”
小厮三顺急忙说道:“朱家大手笔,租了半个版面宣传他们的珠宝香料铺子。广告费也给得痛快,首期款六百两已经送了过来。另外还有好几家钱庄也买了版面,给钱也很大方。公子,六个版面不够用。要确保所有广告在这一期刊登,必须增加版面。”
“那就增加版面。”
“增加版面,就要增加成本。”
黄去病看着小厮三顺,“是没钱?还是没收到广告费?既然有钱,你怕什么。成本增加就增加。从一开始,我就说了,报纸本身不赚钱,两文钱一份的报纸,你指望能赚什么钱。真正能赚钱的是报纸的名气和影响力。卖得越多,影响力就越大。懂了吗?”
小厮三顺连连点头,“小的懂了。还有几家本来也要打广告,让小的给退了。既然公子说可以增加版面,小的这就去联系他们,争取多收点广告费。”
“去吧!”
小厮三顺急急忙忙走了。
黄去病琢磨着,等这一期五万份成功卖出,报社就该添人。
最好能招几个秀才进来,专门负责写文章。
第785章 节操(三更)
黄去病这一把赌对了。
最新一期《大周生活秀》,印刷五万份,光是文青书局就要承销八千份,压力很大。
然而,这一期的销量,如黄去病事先预料的那样,刚一上市,就红了。
“大爆炸,大爆炸,前国子监祭酒蔡钟山墙头扒灰,最新消息新鲜出炉!”
报童脆生生的声音在街头一响起,来往行人全都停下了脚步。
不识字的就好奇听着报童叫卖内容。
识字的,则急忙掏出两文钱。
“小孩,来一份!”
……
文青书局门口,一大早就挤满了买报的人。
全都是冲着今日爆炸新闻来的。
《大周生活秀》牛逼大了,不愧是文青书局出品,刚办了几期,跟脚还没踩稳就开始爆猛料。
虽说是十几年前的事情,然而所有人,无论是京城人还是外地人,对这种男女香艳故事,无论过去多少年都百听不厌。
更何况男女主人公,一个是前国子监蔡钟山,有名望有地位。一个是蔡钟山的儿媳妇。太特么劲爆!
男女身份,就决定这是一个足以传说上百年,甚至在野史上留下一笔的传奇故事。
千百年之后,都会有人兴致勃勃谈论此事。
这一次,黄去病做足了准备工作,深挖蔡家各路关系,甚至买通蔡家仆人。
进行了大量数据和人物口供分析,所得到的结论足以支撑一份精彩绝伦专题报告。
于是乎,《大周生活秀》火了。
京城大街小巷,无论识字不识字都在讨论蔡钟山和他的儿媳妇。
每条街上,都能看见几个人,或是十几个人,最多的几十个人围在一起,听着读书人念报。
担心念报的人撂挑子不干,更有甚至,还打赏银钱给念报的人。还有人提供茶水点心。
就为了听一个八卦。
最热闹的当属茶楼酒肆。
说书人今儿超常发挥,激动兴奋得唾沫横飞。
茶楼酒肆,全是叫好声。
明明手里头就捏着刚买的报纸,然而大家更乐意听说书人说故事。
贼带劲!
尤其是说到蔡钟山和他儿媳妇的桥段,全楼的人都在起哄。
即便内容没有任何香艳桥段,依旧能让诸位客官听得如痴如醉,全都入了迷。
每个人就跟了打了鸡血似的,发出一阵阵的感叹声。
“啧啧,蔡钟山虽说为老不尊,然而在女色上头,的确有几分本事。”
“报纸上写了这么多,蔡钟山和他儿媳妇到底有没有关系?儿媳妇生的孩子真是蔡钟山的?”
“蔡家人真能忍。”
“蔡家人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你们猜蔡家人到底知不知道真相?蔡钟山的夫人,难道就没吭声?”
“大街小巷都传遍的事情,蔡家人能不知道真相?他们只是不说而已。”
“蔡钟山这个老不死的,连儿媳妇也祸害,不是个东西。”
“这个做儿媳妇的也真能忍,这要是换做我,老娘早就拿把菜刀砍死姓蔡的老不死。”
“哈哈哈……你想多了。你想给蔡家做儿媳妇,还没那资格。”
“屁!我看这个蔡家,从根子上就烂了。不知道什么样的人家,才舍得将闺女嫁到蔡家。”
“蔡家有钱啊,想嫁到蔡家的女人大把。”
“都是屁话!我小姨子的二姑子的夫家嫂子的兄弟媳妇的表姨,就在蔡家帮佣。说是蔡家今不如昔,裁撤了不少下人。而且下人衣服,也从一年四套改为一年两套。就连买菜买肉都比以前节省了一半。”
“蔡家有这么穷吗?还以为蔡家多有钱。”
“蔡钟山被罢官后,蔡家就靠着几个铺子过活。一大家子人吃饭,钱自然是越花越少。”
“蔡家有今日,活该。好好的儿媳妇,老不死的跑去祸害,连孩子都生了。不明不白的,那个孩子长大后得多艰难。”
“要我说蔡家儿媳妇,估摸着也是贪图富贵。这种事情,怎么能从,就算是被强迫,事后也不该继续留在蔡家,被人糟践。”
“这种事情,我们外人哪里说得清。”
“不说别的,这个《大周生活秀》可真敢写,竟然将蔡家老底都挖了出来。”
“生活秀的其他文章,也挺好看的。”
“而且只卖两文钱,也不贵。”
“只可惜我们都不识字,还得请人读报。”
……
蔡家,气氛低沉。
蔡家从上到下,一个个怒气冲冲。
蔡钟山的小儿子,抄起棍子,带着人,就打算上文青书局打砸。
结果却被管家拦住了。
“老爷请少爷去书房说话。”
蔡钟山的小儿子急匆匆跑到书房。
“父亲,《大周生活秀》欺人太甚,真当我们蔡家无人吗?儿子这就带人去砸了文青书局。”
“糊涂!胳膊扭不过大腿,你不准出门。”
“文青书局羞辱蔡家,父亲理应带着儿子,上文青书局讨要说法。”
“讨什么说法。不就是一些似是而非的传闻,传了这么多年,你怎么就没学会泰然处之。”
蔡钟山的小儿子双目赤红,他问道:“父亲可有看《大周生活秀》上面的内容?那还是传闻吗?那上面的内容,等于是坐实了父亲和,和大嫂的关系。儿子不能忍。”
“不能忍也要忍。生活秀上面刊登的内容,为父已经看过。显然是用了心思,写得很严谨。”
蔡钟山小儿子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父亲竟然不生气吗?报纸上那样说你,外面都在议论我们蔡家,父亲就真的无动于衷吗?难道在父亲眼里,蔡家的名声真的不值一文?”
“胡说八道!谁告诉你蔡家的名声不值一文。”
“为何父亲却让儿子忍耐?这种事情,就算是到官府打官司,我们也赢定了。”
“赢了又如何。再说,家里也没钱给你打官司。”
蔡钟山小儿子三观破碎。
他仿佛看见他老子蔡钟山将节操狠狠踩在脚下,还碾了碾,直接碾成了渣渣。
他无法接受,直接跑了出去。
他没出府,而是去了后院,去见母亲蔡夫人。
“母亲,父亲他变了。报纸上编排谣言,那般侮辱人,父亲竟然无动于衷,还叫我忍耐。儿子实在是无法忍下去,儿子这就大人去砸了文青书局。”
“不能去!”
“难道母亲也不在乎蔡家的名声吗?”
蔡夫人挥挥手,示意下人全都退出去。
然后她才对小儿子说道:“《大周生活秀》今日刊登的内容,我都看到了。我也不瞒你,此事得到了你父亲的默许。生活秀那边还送来了一笔银子,你父亲才点头同意他们写这件事情。”
蔡家小儿子一脸震惊。
显然被父亲蔡钟山的骚操作给惊呆了。
“父亲竟然拿自己的名声,蔡家的名声卖钱?他怎么可以这么做?他对得起蔡家的列祖列宗吗?”
蔡夫人很淡定,显然已经习惯并接受了蔡钟山的骚操作。
“是否对得起蔡家列祖列宗,现在谈论这个还有意义吗?这些年,关于蔡家的各种传闻,我听得耳朵都起茧了。你父亲原先还会暴跳如雷,如今他也不在意了。罢了,罢了,就这样吧。不管是否对得起祖宗,日子总要过下去。”
蔡家小儿子显然无法接受母亲的态度。
“你们太令我失望!”说完,就跑了出去。
蔡夫人叹了一声,又自嘲一笑。
到底谁令谁失望,难道不该找一找源头吗?
源头蔡钟山,可是用自己的丑闻,换了一笔钱。
说不定他还觉着挺得意的。
堂堂读书人,节操碎成渣渣,真是令人咋舌。
……
蔡家内部纷争,无人关心。
《大周生活秀》彻底火了一把。
黄去病赌赢了。
五万份不到中午就卖光了。还有源源不断人跑到文青书局问有没有报纸。
问的人多了,小厮三顺就建议加印。
黄去病拿起折扇,打在小厮三顺的头上。
“笨蛋!万万不能加印,加印掉价。就是要让那些人得不到满足,求而不得。等到下一期,那些得不到满足的人,才会在第一时间跑来购买报纸。”
小厮三顺嘿嘿一笑,“公子真乃奸商也!”
黄去病气得翻了个白眼。
他呵呵两声,“还不赶紧去收广告费。这一期因为给了蔡钟山一笔钱,说不定会亏钱。”
“公子放心,亏不了。小的早就算过成本,这一期有的赚,而且赚得还不少。”
黄去病得意一笑,“本公子出马,果然非同凡响。还不赶紧去看稿,下一期的内容定了吗?”
“公子哪能自己夸自己,多掉价。应该等小的主动拍你马屁……”
“滚!”
第786章 反击
《大周生活秀》再一次惹怒了国子监上下。
扒皮蔡钟山,等于是在往国子监伤口上撒盐,是在羞辱国子监。
谁让蔡钟山做过国子监祭酒。
提起蔡钟山,前面总要加个前缀,前国子监祭酒。
国子监何其无辜,又何其委屈。
一次又一次,欺人太甚!
“文青书局欺人太甚,过去多年的事情,竟然还翻出来。”
“听说这一期一共卖了五万份,大街小巷都在谈论蔡家。”
“国子监也被数次提起。文青书局太过分了,都说打人不打脸。”
“生活秀扒皮蔡钟山,等于是在朝国子监宣战,是在往国子监脸上招呼。诸位,你们就没感觉到脸颊火辣辣的痛吗?”
感觉到了!
何止脸颊火辣辣的痛,里子面子全都没了。
国子监成了全天下的笑柄。
“反击!”
“对,我们一定要反击。”
“诸位,我们不能再内讧,不能让生活秀这样低俗不堪的报纸压在《国子监报》的头上肆意妄为。我提议,今日我们就定下文章,下一期就开始反击文青书局。”
“说的对。外敌环伺,此时国子监上下一定要团结一致。”
“我赞成!”
“刘老的文章就很好,很有见地。”
国子监空前团结,齐心协力,熬夜加班,定下反击文青书局,反击《大周生活秀》的稿件。
然后快马加鞭,争取三日后,和《大周生活秀》同日发行,同样聘请报童沿街叫卖,全城公开发售。
国子监上下,誓要同《大周生活秀》决一高下,要将《大周生活秀》彻底打趴下。
……
黄去病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他哈哈大笑起来,“本公子盼了这么多天,终于盼到了。国子监的人做事真够慢的。若非蔡钟山的刺激,怕是再等十天半月,报纸还没定稿。”
笑完后,他撸起袖子,叮嘱下面的人,“全都把皮绷紧了,下期的稿子一定要优中选优,狠狠扇国子监一巴掌。”
“公子你呢?你忙什么?”小厮三顺问道。
黄去病神秘一笑,“本公子忙大事。”
蔡钟山和许成业,在中书令李大人的‘劝服’下,终于同意写扒皮国子监的文章。
但是黄去病嫌他们写得不够好,已经打回去三四版稿子。
眼看国子监已经动起来。
黄去病也要抓紧时间,让蔡钟山许成业赶紧改变文风,用生活化的遣词造句扒皮国子监。
为此,他特意带上几名出色的枪手,让枪手替蔡钟山许成业润稿。
蔡钟山许成业很恼火,认为这是对他们的羞辱。
堂堂国子监祭酒,竟然需要一个没有功名的白身帮忙润笔,荒唐!
蔡钟山怒道:“这是对老夫的羞辱!”
羞辱个屁。
连墙头扒灰都不在乎,会在乎这点羞辱。
“蔡先生,你想在生活秀发稿子,想让世人认可你的文章,你就必须改变过去的写作习惯。丢弃晦涩难懂的用词用句,尽量用生活化的语言,保证让所有人都看得懂,读的通。生活秀的顾客,有读书人,但更多的小商小贩,是市井百姓。蔡先生如果改不了自己的风格,那就让我的人替你润笔。”
蔡钟山恼羞成怒,“老夫不写了。”
黄去病冷笑一声,露出奸商的本质。
“不写不行。蔡先生已经收了生活秀的钱,如果违约,十倍赔偿。当然,蔡先生要是赔得起这笔钱,可以不写。”
蔡钟山气得胡子抖啊抖。
他指着黄去病,“你,你,你……”
你了半天,没理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黄去病笑了起来,“蔡先生消消气。刚才我言语有不当之处,请你见谅。时间不等人,我们现在就开始写吧。本公子已经命人去买蔡先生最爱喝的状元及第酒,还置办了一桌酒菜。”
黄去病的举动,明显打一棒子,再给一个甜枣。
蔡钟山被欺负得没了脾气,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
三日后,京城的天很蓝,也很热闹。
就连空气,都在战斗。
国子监的反击,来势汹汹。
实名在《国子监报》刊登文章,将文青书局,《大周生活秀》骂了个狗血淋头。
无耻!
堕落!
为金钱丢掉节操。
哗众取宠的文章,简直是对文字的玷污。
用一群小厮丫鬟写稿子,更是对读书人的羞辱。
生活秀的每一个文字,都是在污染京城,污染全天下。
这些辱骂都是轻的。
更狠的在后面。
骂过之后,话风一转,就说文青书局风气不正,所出书籍,多有犯忌讳之处。
紧接着下一篇文章,开始细数文青书局所出版的书籍,哪些地方犯了忌讳。
不得不承认,《国子监报》这一手很猛。
他们没一味逮着《大周生活秀》一个劲的咬,而是果断调头,从文青书局下手。
选取的角度很刁钻,竟然翻阅了每一本书,寻找犯忌讳的地方。
比如名讳,比如戏说野史传说影射现今局面……
这一手很猛,几乎将黄去病打懵了。
黄去病之前精心挑选的文章,在《国子监报》的攻势下,竟然没有一战之力。
即便《大周生活秀》销量高于《国子监报》,但是论热度,论话题度,完全不及《国子监报》。
全城热议《国子监报》。
从读书人到市井百姓,一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似的。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国子监和文青书局打起来了!”
人们纷纷奔走相告,兴奋难耐。
《大周生活秀》全体好人啊!
自从有了生活秀,生活就变得眼花缭乱,热闹非凡。
每隔三天,就能看一回热闹,太棒了。
生活秀开办不到一个月,《国子监报》就正式和他干起来,简直是喜大普奔。
人都喜欢看热闹。
两个势均力敌,高高在上的对手,打起来更好看,更有话题性。
全城兴奋。
就连赴京赶考的举子们,也顾不上读书,一起关注这场打架。
赌场更是善于抓住潮流,开了盘口,国子监和文青书局干架,谁赢?
赌国子监赢,赔率一赔二。
赌文青书局赢,赔率一赔四。
显然赌场不太看好文青书局。
“国子监怎么说也是朝廷衙门。朝廷衙门同人打嘴仗,就没见输过。”
“文青书局背后是诏夫人,还有大皇子殿下。说起来背景也很硬茬,未必会输。”
“我觉着这事得看陛下的态度。陛下肯定支持国子监,好歹也是朝廷衙门。”
“陛下怎么就不支持大皇子殿下?”
嘿嘿……
不可说,不可说。
黄去病有点慌。
毕竟他是第一次玩儿舆论战,毫无经验。
没办法,只能上山找顾玖求助。
他急匆匆上山。
将《国子监报》扔在桌上,“国子监竟然将文青书局出版的所有书都查了一遍,专门查犯忌讳的地方。”
顾玖看完了《国子监报》针对文青书局的文章,然后说道:“国子监有高人吧。不愧是本朝最高学府,人才济济,竟然想到从此处下手。难怪能打你一个措手不及。”
黄去病着急得不行,“你说这事怎么办?朝廷问起来,要怎么应付?那么多书籍,没办法全部收回来销毁。”
顾玖笑了笑,“犯不着销毁。区区几处犯忌讳的地方,不至于让你慌成这个样子。”
“夫人啊,你我不同啊。这事闹大了,我娘非锤死我不可。你不同,你是皇子妻。看在过往的功劳上,陛下也不会太为难你。”
顾玖将报纸折起来,放在一边,说道:“你信不信,国子监列出来的犯忌讳的地方,朝廷根本不会追究,陛下更不会追究。”
黄去病诧异,压低声音问道:“莫非你有内部消息?”
顾玖哈哈一笑,“你平日里若是有看书的习惯,就会发现,市面上几乎每一本书都有犯忌讳的地方,除了黄历。这些书,朝廷官员也在看,甚至陛下也在看。
这么多年,你见过朝廷查禁书吗?你见过陛下因为哪本书的内容不讨喜,就查封某本书吗?本朝律法严苛,很多时候都显得不近人情。但是对读书人的事情,却格外宽容。只要不是公开诋毁朝廷,朝政,陛下,皇室,官府一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也是本朝文风昌盛的一个主要原因。”
经顾玖这么一说,黄去病提起的心总算落到了实处。
“言下之意,《国子监报》这番手段没用,纯粹是白费力气?”
顾玖摇头,“那倒不是。《国子监报》公然指出文青书局犯忌讳的地方,朝廷那边对文青书局的印象,必定会大打折扣。同时还有一部分读书人也会受到影响。
朝廷对读书人的事情,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不等于他们会支持犯忌讳的事情。必要的时候,朝廷也会采取手段打压。如果不扭转这个局面,肯定会影响文青书局将来的发展。”
砰!
黄去病拍着桌子,“下一期我们就开始扒皮国子监的堕落史,看看谁更堕落。”
顾玖提议,“我的意见是,文章发表之前,可以多找几个人看一看,提提意见。”
黄去病应下。
他又问道:“《山河书院报》不参战?”
顾玖笑了起来,“打一个国子监,用不着《山河书院报》出面。生活秀足以将国子监打趴下。”
第787章 酸爽
国子监都打上门来了,结果《山河书院报》被责令不准参战。
身为报社主编,陈壮实郁闷坏了。
生活秀那群人,哪里是国子监的对手。
国子监的人认真起来,不可小觑。
对付国子监,理应由《山河书院报》出面。
山河书院同国子监,才是真正旗鼓相当的对手。
生活秀,写写吃喝玩乐还行。对付国子监,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对手。
陈壮实找山长请命。
史山长乐呵呵的,“小陈啊,老夫知道你的想法,国子监欺负到头上,不能坐视不理。但是,现在是非常时刻。《山河书院报》本来就树大招风,你们时常在报上刊登一些言论过激的内容。如果你们参战,极有可能局面失控。
届时朝廷插手此事,书院报凶多吉少。你要清楚,现在你们的任务就是低调,万万不能参与这场混战,确保不被朝廷查封。叮嘱你的人,全都老实一点。”
陈壮实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又去教务处找人。
全都一个态度,不准参与这场混战。山河书院这一回只做盘观者。
陈壮实气得脸都白了。
他去找杨季诉苦,结果杨季忙着闭关破题,准备明年的科举。
不过看在两人过命的交情上,杨季还是抽出了一盏茶的时间安抚他。
杨季不愧是学霸,很快就理清了思路,“书院的决定是对的。年初,太后过世,宫里又死了那么多人,有人说陛下伤心,杀人泄愤,我却不这么想。
很显然太后的死不简单。只是我们平头百姓,无从得知真相。我估摸着,朝堂局面也不乐观,陛下的脾气性子随着太后过世,肯定也会发生转变。这个时候冲上去,等于是将把柄交到朝廷手中。
如果陛下不计较,当然一切都好说。万一陛下计较起来,恐怕连诏夫人也兜不住。为了书院计,《山河书院报》不参战是对的。
而且生活秀也没你想的那么弱。既然敢和国子监叫板,肯定准备了杀招。你别忘了,诏夫人从不打无准备的仗。既然明令《山河书院报》不准参战,十有九八,生活秀那边已经有了对付国子监的杀手锏。”
陈壮实拿着自己的头,往墙上撞,“杨兄说的这些道理,我都懂。我现在就是不甘心。这么大的事情,竟然将书院报排斥在外,让一个成立个把月的生活秀赤膊上阵。到底是生活秀太自信,还是看不起我们书院报?真是气煞人也。”
“估计是太看得起你们书院报,认为杀鸡焉能用牛刀,所以才不肯书院报参战。”
陈壮实冲杨季龇牙,“尽管杨兄是在夸我们书院报,我也不会感到丝毫的高兴。和国子监的斗争,理应是书院报的主场,结果让生活秀抢在前面出风头。
事后,别人议论起此事,我这个主编都无颜面对书院报的支持者。别人问我,书院报为什么不参战,胆小怕事吗?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我感觉自己辜负了大家的期望。”
杨季拍拍陈壮实的肩膀,“你想多了。”
陈壮实越发心塞,“杨兄,你真的很不适合安慰人。”
杨季冲陈壮实翻白眼,“一盏茶时间到,陈兄请吧。”
“你可真无情。想当年,我们睡一个被窝……”
杨季直接将陈壮实请了出去。
陈壮实在书院闲逛,他想去找王学成。
结果王学成忙着招生,没空。
就只剩下严辞,可以自由安排时间。
陈壮实当机立断,在书院门口租了一辆马车,哒哒哒,前往文青书局。
从后门进入,找到严辞。
严辞蓬头垢面,身上散发着酸臭味。
那酸爽,直接将陈壮实给熏晕了。
陈壮实适应了一会,用手帕捂着鼻子,再次走进书房。
“严兄,你多少天没出门,多久没洗漱了?”
严辞愣住,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他抓抓头,一手油。
“陈兄来了。我也不记得自己有多少天没出门。上一次是什么时候洗漱,忘了!”
陈壮实十分嫌弃。
他瞥了眼书桌上的稿子,问道:“严兄整日将自己关在房里,到底在忙什么?”
严辞一脸苦恼,“忙着写稿子。生活秀三日一刊,我的传奇小说,每三日交一篇稿子,至少得有三千字。不瞒陈兄,我现在才思枯竭,十分苦闷。未免分心,于是决定闭关修炼。”
陈壮实一脸无语。
他指着严辞,“这就是你的闭关成果吗?”
严辞低头看了看自己,又抬起手臂,闻了闻腋窝下面。自我感觉非常良好。
他说道:“挺好的,没问题啊。闭关效果很不错,我已经赶了五篇稿子,交了三篇,剩下两篇存稿,好歹能让我喘口气。”
“严兄喘口气的时候,别忘了去洗洗。晚上我请你,还有王兄,再叫上其他人,我们一起吃饭。”
“那敢情好!”严辞这一听到吃的,肚子就有些饿了。
二人的友谊再深厚,陈壮实也没办法继续忍受这酸爽的滋味。
他掉头,赶紧出了书房。
张大嘴巴,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妈呀,差点被熏死在里头。
严辞厉害了,竟然毫无障碍的生活创作。
黄去病穿过月洞门,就看见陈壮实。想都没想,掉头就走,就跟见到鬼似的。
陈壮实也看见了黄去病,眼前一亮。
“黄公子,黄公子,等等我……”
黄去病越走越快,几乎是用跑的。
却还是被陈壮实追上。
陈壮实一巴掌拍在黄去病的肩膀上,“黄兄,我们聊聊。”
“没什么好聊的。”黄去病皮笑肉不笑。
他可没忘记,生活秀成立之初,陈壮实整日里挑毛病,差点将他憋死。
陈壮实嘿嘿一笑,先是往黄去病耳边吹了一口热气,刺激得黄去病差点跳起来。
接着,陈壮实才悄声说道:“要对付国子监,不容易吧。你手头上的人,恐怕很难胜任这个差事,你不得不从外面找人。这事,你就不用舍近求远。对付国子监,当属我们书院报最擅长。你需要外人帮忙,找我啊。你看我自己主动送上门,多有诚意。”
黄去病上下打量陈壮实,眼神充满了不信任。
陈壮实挺胸抬头,“看书院报吗?某不才,身为书院报的主编,别的本事一般般,论骂战就没输过谁。国子监更是不在话下。对付国子监这种文化流氓,我擅长啊!我保证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不耽误你在书院的学习?”黄去病问道。
陈壮实嘿嘿一笑,“不耽误,完全不耽误。我非常乐意帮忙。”
黄去病想了想,“行,你可以来帮忙。但是,休要对生活秀上上下下指手画脚。”
“放心,保证不插手你们日常安排。我只管骂战这一块。”
两人达成了初步共识,纷纷得意一笑。
陈壮实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书院不准书院报参战,没说不准他参战。
他现在临时加盟生活秀,帮着生活秀一起揍扁国子监,光是想一想就觉着好兴奋。
等他看到蔡钟山许成业写的扒皮国子监的文章,更是兴奋到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跳舞。
他决定了,战争结束之前,他就住在文青书局。
书院报那边,暂时交给下面的人去操心。反正书院报最近几期稿子都很中规中矩,平庸得很,完全激不起他的冲动。
“内容很详实,但是语言还不够犀利辛辣,太过温柔。是不是写传奇小说写多了,光顾着好看,忘了这是在打仗。”
说完,陈壮实提笔重新润色。
言辞辛辣老道,原本五分的战斗力,这么一修改,直接提升到十分战斗力。
看完后,顿时有种火辣辣。
“国子监的人看完后,怕是要气死。”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我们的目标是,让战火来得更猛烈些。舍弃一切温情脉脉的东西,用最大胆,最放肆,最犀利的言辞去攻击敌人。正所谓打蛇打七寸,一定不能手软。”
接着陈壮实还将标题给改了。
原标题“论国子监堕落史”,改为“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国子监”!
黄去病击掌赞叹,“好!这个标题更具有战斗力。就定这个标题。老陈,你赶紧改稿子,最迟明日下午就要定稿。后日一早发行,时间有限。”
陈壮实提着笔杆子,“黄兄放心,明日中午之前,保证改完所有稿子。还有,不要叫我老陈,我没你老。”
黄去病嘴角抽抽,“你也就比我年轻几岁而已。”
“就算只差一个月,也比你年轻。下次叫我陈先生,我会感激你。”
黄去病指着他,“本公子从未见过像你这般厚颜无耻之辈。”
哈哈哈……
第788章 被打得措手不及(三更)
生活秀对国子监的反击,来得又猛又烈。
就像是最烈的酒,光是闻味道,已经快受不了。尝一口,嗓子眼都要烧起来。
国子监被打得灰头土脸,一脸懵逼。
“怎么可能?”
“生活秀从哪里挖出来的内幕,连几十年前的事情都知道。”
“我在国子监这么多年,这些事情我都不清楚,生活秀到底从哪里挖出来的?”
“有叛徒!肯定有叛徒出卖了国子监。”
叛徒言论尘嚣之上,国子监上下义愤填膺。
“无胆鼠辈,竟然用笔名。”
“不用真名,藏头露尾,生活秀不仅没有下限,而且还无耻。”
“此事决不能善罢甘休,绝不能让生活秀欺压在我们国子监头上。”
“国子监危急存亡关头,国子监上下所有人都要团结起来。”
“若是我们国子监被区区一个生活秀打败,试问,国子监还有何脸面可言?如何面对天下学子?如何面对世人目光?千百年后,后人讨论国子监,今日我等都将成为耻辱。”
“若是不加以反击,不将生活秀,文青书局,还有后面的山河书院打趴下,你我,国子监所有人都将被钉在耻辱柱上。每一个人,都会被后人唾骂。”
生活秀的扒皮文章,细数国子监的光荣传统,如何欺压学子,打压同僚,如何媚上欺下……
种种黑料,直接将国子监逼上了舆论的风口浪尖。
身后就是万丈深渊。
若是不加以反击,国子监上下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情况很严峻。
国子监上下如临大敌。
原本根本没放在眼里的生活秀,一棍子打下来,打得国子监上下措手不及。
这滋味……
难以描述。
“生活秀有高人啊!”
“什么高人,分明是叛徒。有叛徒出卖了李国子监,必须将此人挖出来。”
“对,一定要将叛徒挖出来。”
……
这一期生活秀卖疯了。
黄去病赌得很大,直接给印刷工坊下单八万份,比上次扒皮蔡钟山的五万份还多了三万份。
小厮三顺有点担心卖不完,嘀嘀咕咕,像是和尚念经。
陈壮实取代黄去病,一巴掌拍在三顺的头上,“怕个屁!要我说,直接印他个十万份,二十万份。卖不完,山河书院包了,免费大派送,一人一份……”
“别出馊主意。”小厮三顺鄙视陈壮实,“不懂生意,不懂营销,就只会笔杆子写几篇酸文章,就别在我面前显摆你的智商,会让人嗤笑的。”
陈壮实被打击得体无完肤。
黄去病竖起大拇指,好!非常好!
对付陈壮实这种脸皮堪比城墙的人,就要找个比他本人更毒蛇的人。
小厮三顺光荣的担起了这个重担。
陈壮实指着自己,“我没智商?我没脑子?你看清楚,我可是……”
小厮三顺不等他说完,直接怼回去,“区区一个秀才,连举人都考不上,有什么可显摆的。严相公好歹也是举人老爷。后院那群枪手,十个里面八个都是秀才功名。”
哈哈哈……
黄去病乐死了。
看见陈壮实被怼得说不出话来,真是令人大感痛快。
陈壮实嘴角抽抽,他竟然败在了三顺手里面,真是荒唐。更是耻辱。
三顺几句话堵得陈壮实哑口无言,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忙去了。
独留陈壮实在风中,迎风流泪,泪流满面。
抢饭碗啊!
不给人活路啊!
不带这么玩的。
咱们别破坏游戏规则好吗?
嘤嘤嘤……
严辞经过他的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秀才遇到兵,有理上不清。陈兄认命吧。”
不能认命啊!
“下一次,谁输输赢可不一定。”
严辞哦了一声,“我要去睡了。陈兄一起吗?”
陈壮实内心崩溃,“不了!严兄独自去睡吧,记得洗干净再睡。”
严辞低头看看自己,“我觉着自己很干净。”
陈壮实忍不住了,“严兄难道不知,你身上已经有味了。你已经是个有味道的人。”
“真的吗?这些日子我果然没白辛苦,竟然都有了味道。多谢陈兄提醒,我就去洗洗,要一起洗吗?”
陈壮实再次崩溃,严辞写书都写疯了吧。
他连连摇头,“多谢严兄盛情相邀,我已经洗过了。你自去洗吧。”
严辞一脸遗憾,“真可惜,你竟然已经洗过了。”
陈壮实眉眼抽抽,哪里可惜啦?
文青书局的人,一个个全是大奇葩。
就连原本正常的严辞,也变得不正常起来。
陈壮实在惆怅的时候,生活秀卖疯了。
八万份,等到傍晚的时候全部卖完。
大街小巷热议国子监,热议这场嘴仗谁赢谁输。
似乎大家并不关心国子监的黑料,众人更期待国子监将如何反击。
这场嘴仗,将走向哪个方向。
赌场果然紧随潮流,迅速修改了盘口。
赌生活秀赢,赔率由原先的一比四,调整为一比二。
赌国子监赢,赔率则由原先的一比二,调整为一比五。
显然赌场更看好生活秀,对国子监信心大减。
“国子监如果不拿出杀手锏,这场仗必输无疑。”
“看扒皮国子监的文章,分明还没写完。生活秀后面肯定还藏着大招。”
“国子监被爆出这么多黑料,想赢很难啊。”
“那可不一定。要说黑料,山河书院难道没有吗?山河书院的学子背景更复杂,只要有心,总能挖出点有用的大料。还有山河书院那些教习,尤其是三元公杨元庆,他的黑料还少了吗?”
“生活秀用词真是有趣。我就觉着‘黑料’二字用得极好,直接形象。还有扒皮,特别直观。”
“别转移话题,我们是在讨论山河书院的黑料。”
“那是国子监操心的事情,我们赌场只管输赢。”
“这个输赢,也可以操控一下。比如,我们可以帮着国子监……嘿嘿……”
“可别乱来。两边我们都惹不起,当心偷鸡不成蚀把米。”
“两边都有背景,关系硬茬,惹不起惹不起。”
……
明明夏天已经过去了许久,京城的天空却依旧燥热无比。
这份燥热,当然来自于国子监同生活秀这场骂战。
堪称全城瞩目。
朝廷大佬们,同样一期不落的卖来看。
宫里头,皇后嫔妃也多了一项消遣,看生活秀同国子监的骂战,既能打发时间,和文德帝也有话题聊,还不犯忌讳。
裴皇后有些担忧。
她担心生活秀最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命人将刘诏请到未央宫,开门见山地说道:“你和顾玖,到底想干什么?本宫要是没弄错的话,这个生活秀是顾玖办的吧。”
“是黄去病办的。”
“哼!休想糊弄本宫,黄去病也是听顾玖的话。说说看吧,你和顾玖到底怎么打算?直接和国子监对上,公开曝光国子监的黑料,你们这是在触犯众怒,是在打朝廷的脸,是在打陛下的脸。当心陛下问罪。”
裴皇后的担忧不无道理。
国子监毕竟代表了朝廷体面,被人直接扒皮,黑料摊在阳光下,看起来蛮可怕的。
刘诏却说道:“母后多虑了。”
啪!
裴皇后将生活秀扔在桌上,“本宫根本不是多虑,而是你和顾玖根本不信任本宫。你们总认为本宫见识浅薄,会拖你们的后退,总是自行其是。你们两口子的事情,本宫往往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真是荒唐透顶。
这些年,发生的桩桩件件的事情,本宫暂不和你计较。只说生活秀,不能再这么下去,你们这是在玩火,是在没事找事。当心玩火自焚,自己挖坑将自己埋了。”
“没母后说的那么严重。”刘诏轻描淡写。
裴皇后呵呵冷笑,“等到你父皇震怒的时候,你才知道事情到底有多严重。告诉顾玖,女人家,就别学男人整日里挑事生非,不要学人玩火。”
刘诏却说道:“在父皇眼里,显然还有比生活秀和国子监打嘴仗更值得关注的事情。生活秀和国子监,说到底就是一场闹剧,给京城百姓增添一点乐趣,算不上什么大事,也不值得花心思去计较。”
裴皇后气笑了,“好,本宫就看你们怎么化解吧。等到陛下问罪的时候,希望你还能如此坚信这是一件小事。”
刘诏笑了笑,“多谢母后关心。儿子说这事是小事,他就变不成大事。”
裴皇后哼了一声,“别那么自信。计划赶不上变化,总有你吃亏的时候。”
第789章 语出惊人
文德帝也在关注生活秀同国子监打嘴仗一事。
常恩知帝王心。
他命人将《大周生活秀》以及《国子监报》,每期不落的买下来,放在宫里,供文德帝随时翻阅。
文德帝看着生活秀上面,刊登的扒皮国子监的文章,眉头轻蹙。
然后随口问道:“知不知道,这篇文章是谁的手笔?”
常恩可不是国子监那帮辣鸡。
他躬身说道:“启禀陛下,据了解,文青书局收买了蔡钟山和许成业二人。文章里面的内容,不出意外,就是这二人提供。文青书局又另找人润笔,然后就有了刊登在生活秀上的扒皮文章。”
文德帝蹙眉,“蔡钟山,许成业?”
“正是!”
“朕要是没记错,这二人当年就是被刘诏两口子给干掉的。竟然不记仇,反而帮着生活秀对付国子监?生活秀给了二人多少好处,竟然能说服他们背叛国子监?”
常恩说道:“具体数目不清楚。老奴打听到,之前有一期,扒皮蔡钟山墙头扒灰的文章,得到了蔡钟山本人的默许。为此,生活秀支付了一笔上千两的银子给蔡钟山,美其名曰:名誉损失费!”
文德帝冷哼一声,“为了钱,名声,脸面都可以出卖。这个蔡钟山,还真是够无耻。难怪能做出墙头扒灰的事情。生活秀聘请这样的人,也没好到哪里去。国子监内里藏污纳垢,不知自查自纠,只知欺上瞒下。会有今日之祸,实属活该。”
“陛下说的是。两方打嘴仗,陛下可要干涉?”常恩小心翼翼地问道。
文德帝将报纸一扔,说道:“暂不干涉。先看看生活秀还会爆出什么内容,国子监可有反击手段?”
“老奴了解到,国子监打算从山河书院下手。山河书院学生背景复杂,很容易找到漏洞。”
文德帝笑了起来,“两边打起来,于朕而言,可以借此机会看看谁忠谁奸。国子监爆出这么大的问题,是时候进行一次从上而下,全方位的整改。去将政事堂几位爱卿请来,还有礼部,吏部诸位爱卿。”
“老奴遵命!”
文德帝借此机会,开了一个小朝会。
由生活秀曝光的黑料入手,讨论如何整改国子监。
这事,涉及到方方面面的利益。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有人说撤换人员,但是维持原有的制度,教学方案。
也有人说,明年就是科举年,这个时候撤换人员,恐人心动荡。影响国子监学子明年科举发挥。
要是国子监明年在科举上无所建树,将成为国子监有史以来最大的耻辱和危机。其后果甚至比生活秀的爆料还要严重。届时,恐怕会有大批生源流失到山河书院。
最终山河书院将成为最大赢家。
还有人说,既然要整改,就彻底整改。别改一半留一半,成了四不像。
不光是人员要撤换,教学制度方案,甚至包括教材,招生标准统统都要改。
山河书院纵然有许多不足之处,却也有值得借鉴的地方。
几方人马吵得不可开交,就差赤膊上阵,直接干一架。
文德帝被众臣吵得头痛。
他直接点名中书令李大人,“李爱卿对于此事,有何想法?”
李大人站出来,轻咳一声,清清喉咙。
他朗声说道:“启禀陛下,距离大皇子殿下从北荣归来,已有十年时间。十年时间,足够北荣王室稳定局面,休养生息。前几年,我们大周天灾人祸不断,据边关将士说,草原上也没好到哪里去,频繁旱灾,许多牧场变成沙土。
微臣就在想,北荣主要靠畜牧为生,如果牧场果真变成沙土,北荣损失得多惨重。没吃没喝,困苦不已的北荣要怎么脱困呢?想来想去,北荣只有一个办法脱困,那就是发兵南下,劫掠我们大周城池子民,填补他们的损失。北荣一动,西凉不可能不动。陛下,大周危矣!”
李大人语出惊人,一出口,就是军国大事,瞬间就镇住了场子。
在场的大臣,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人人咬牙切齿,好一个奸诈似鬼的李秉明。
文德帝同样一脸震惊。
他下意识坐直了身体,“爱卿为何突然提起北荣?莫非爱卿得到什么消息?”
李大人微微摇头,“最近边关换防,微臣抽空和那些将士聊了聊。都说出草原干枯,水草不丰。正因为如此,骑兵计划一直被拖延。老夫进而联想到北荣,恐怕北荣如今的情况很糟糕。再这么下去,很快就到了不得不发兵南下的地步。”
文德帝紧蹙眉头,“西北可有动静?”
李大人便说道:“老夫和少府聊不聊,今年西北的情况也不太理想。传闻,西北军夜不收扩大了一倍不止,侦查范围甚至扩大到千里之外,多次发生小规模流血接触。”
文德帝当即吩咐,“常恩,去将西北最近半年,不,最近一年的奏章全部翻出来。朕要过目。”
常恩领命退下。
一场关于如何整改国子监的小朝会,秒变画风,变成了讨论军国大事。
国子监?
在军国大事面前,那就是渣渣,不值一提。
要打要吵,随便弄去。
要不要整改?
也就是文德帝一句话的事情。
文德帝忙于军国大事,对于国子监的处理,很可能由耐心细心改变为快刀斩乱麻,一通乱炖,直接将国子监进行全方位的整改。
有人识破了李大人的奸计。
小朝会结束后,陆侍中叫住李大人,“李大人到底是在为谁张目?”
李大人笑了起来,“很快老夫这个位置,就要换陆大人来坐。陆大人何不耐心等等,何必赶尽杀绝。”
陆侍中蹙眉,“李大人突然提起北荣,意欲如何?”
李大人一本正经胡说八道,“自然是为陆大人建功立业铺路。告辞!”
信了他的邪。
陆侍中蹙眉,目送李大人离去。紧接着他去了兰台寺,翻出北荣,西凉的资料,细细研究。
周世安瞄了眼在案几前翻阅资料的陆侍中。
“大人的资料略显过时。大人想要了解北荣最新的情况,需查阅开耀三十六年的记载。”
陆侍中好奇地看着周世安,一个邋遢老头。
“多谢,能否帮本官将开耀三十六年的资料翻出来?兰台寺藏书甚多,没你们帮忙,本官无从下手。”
“大人稍候。”
周世安不愧在兰台寺干了这么多年。
任何资料,放在何处,他都一清二楚。
很快,他就提着一箩筐的资料来到陆侍中面前。
“这些都是开耀三十年后,有关北荣西凉的记载。有官方文书,有野趣传闻,还有探子密报,皆在此处。不过开耀三十八年之后,北荣消息几乎断绝。只知道北荣连续换了三个王,直到文德二年才稳定下来。”
陆侍中大喜过望,“多谢!你叫什么名字?哪一科进士?”
周世安笑了笑,“不值一提!大人忙,下官就不打扰。”
说完,转身离去。
陆侍中也没有多做挽留。
在他看来,兰台寺官员,管理文书还行,别的就算了。
陆侍中在兰台寺泡了两天,将能找到的所有资料全都翻了一遍。
他兴冲冲回府,洗漱,准备进宫面圣。
任丘找他闲聊,“有大事发生?”
陆侍中哈哈一笑,“李秉明突然提起北荣,果然有阴谋。竖子可恶。”
任丘咬着苹果,“北荣即将发兵南下,难道是假的。”
“即便是真的,也是未来一两年的事情。他故意危言耸听,就是想捞取好处。”
“什么好处?你不是说他很快就会退下来吗?此事已经定了,难道还有变数。”
“他当然不会乖乖退下来,他分明是要搞事。我甚至怀疑,他和大皇子殿下有勾结。生活秀偏偏在这个时候对国子监发难,偏偏他又在这个时候提起北荣,这里面没有鬼名堂,本官把头拧下来当球踢。”
任丘咔嚓咔嚓,几口吃掉一颗苹果。
他将果核一扔,拍拍手,张口就说道:“就算李大人和大皇子殿下勾结又能如何,此事对你未必没有好处。前段时间我听人说过一句话,深觉有理。任何改革,在战争期间最容易推进。因为一切都要为战争服务。
大周和北荣迟早要打起来,无论李大人什么打算,中书令的位置他都保不了。这个时候,他还折腾,显然是希望局面乱起来,最好是北荣和大周尽快打起来,才方便他浑水摸鱼。我估摸着,他和大皇子殿下勾结,是想尽快促成战争。”
陆侍中手一顿,眉头一皱,“这些话,你听谁说的?”
任丘咧嘴一笑,“没听谁说,自个琢磨出来的。”
陆侍中蹙眉,“那你说说,李大人和大皇子殿下勾结是为了促成战争,这对他们二人有何好处?”
任丘咧嘴一笑,“好处大去了。大皇子好战,若是打起来,他肯定会请战,趁机掌握兵权,加强他在军方的影响力。
至于李大人,一打仗,他身为老臣,自然还能继续发光发热,为朝廷为陛下分忧。即便不留在朝中,战场上任何他都去得。以他的资历和身份,他若是监军,比任何人说话都管用。就连最桀骜难驯的鲁侯,也要给李大人两分薄面。
至于诏夫人的好处,那就更大了。她的四海商行,趁机插手军需供应,掌控军队后勤,银钱大把进账。换做是我,我甚至会借由打仗的机会,捆绑少府,让少府成为傀儡。”
“荒唐!”陆侍中口中说荒唐,其实内心早已经被任丘大胆言论给震惊到。
陆侍中在屋中走来走去,“他们这么干,分明是在架空皇权,架空陛下。不行,我不能让他们的阴谋达成。”
“你就别瞎操心了。”任丘嗤笑道。
陆侍中一脸不满,“什么叫做瞎操心?我身为陛下的臣子,理应为陛下分忧。”
任丘又拿起一颗苹果,咔嚓咔嚓吃起来。
他问道:“我们换个说法,去掉大殿下,去掉四海商行,再去掉李大人。等到大周和北荣西凉打起来,会是个什么局面?靠着传统的军需供应,你觉着能支撑这场国战?
这场仗,说不定就要打个好几年。你认为哪个人能够筹谋如此庞大的粮草供应?换句话说,谁有本事,在不加赋税,征发徭役的情况下,按时供应军需?
反过来,增加赋税,徭役,必定会有大量小民破产。没了四海商行,没有诏夫人,这么多流民可没地方安置。流民没饭吃,很快各地烽烟四起,朝廷还得分心平乱。内忧外患,这是死局啊!不管北荣何时南下,很明显,北荣是在拿国运赌这场战争。大周何尝不是在拿国运在赌。赌不可怕,就怕赌输!”
第790章 破局之路
“此乃死局?”
陆侍中脑子有些乱。
任丘点点头。
连吃两颗苹果,有点口酸。他又拿起一块凤梨酥吃起来。
“明知是死局,大皇子殿下和李大人为何还要费心筹谋,甚至一力促成这场战争?难道他们就有办法破解死局?”
陆侍中发出来自灵魂的拷问。
任丘三两口吃完凤梨酥,又拿起一块云片糕吃起来。
他一边吃,一边说道:“没有大皇子,没有四海商行,没有李大人,这盘棋就是死局。但是将他们加入棋局中,这盘棋就活了。所以我说,李大人和大皇子勾结,对你未必没好处。届时你身为中书令,剧中调度,利用加打压,足以控制局面。”
陆侍中缓缓摇头,“天高皇帝远,战场局势瞬息万变。本官身居朝廷,命令达到战场,一切都已经迟了。”
任丘吃了个六分饱,有点口干,端起茶杯喝茶。
他一边喝一边说道:“所以你需要派遣心腹前往战场监军。李大人可以统筹大局,就得在他身边安插一个探子,这是堂堂正正的阳谋。”
陆侍中双手背在背后,在屋里走来走去。
“大皇子和李大人,他们二人要如何破局?”
任丘拿起一块桂花糕,“破局的关键在于鲁侯,还有粮草,也就是四海商行。更深入一点说,诏夫人决定了这场战争的胜负。”
“荒唐!”
“你可别看不起诏夫人。能安置那么多流民,单就这一件事,试问谁能做到?”
陆侍中语塞。
任丘继续说道:“我估摸着,李大人这颗棋子,就是用来对付鲁侯。鲁侯桀骜不驯,必须得有个势均力敌的人压着他。纵观朝廷,还有谁比李大人更合适吗?
至于四海商行,到底有多大的财力和实力,我估计全天下除了诏夫人,没人清楚。我敢肯定,四海商行的实力绝对已经超过了少府。记得去年大皇子殿下前往江南买粮赈灾,我特意问了南边的熟人,这里面有名堂。”
“什么名堂?”
任丘随口说道:“第一批粮食,不是从江南豪族手中购买,而是一家名不见经传的粮食商行购买。这家粮行的背景,我特意查了查,恐怕正是四海商行。
你可知,这家粮行一口气卖了多少粮食给大皇子殿下?足足一百万斤,其中五十万斤为大米,五十万斤稻谷。一个小小的粮行,哪里来的这么多存粮?不觉着蹊跷吗?而且这还只是第一批,后续还卖了三四批给大殿下,数量没有低于百万斤。”
陆侍中脸色连连变幻,“这家粮行叫什么名字?”
任丘张口说道:“叫太平洋粮行!”
陆侍中蹙眉,太平洋?什么玩意。
怎么取了这么个古怪的名字。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到现在才说?陆侍中有些不满。
任丘打了个哈哈,“我哪知道这事重不重要。你要是不提北荣,不提李大人和大皇子,我也想不起这事。而且这事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四海商行财力雄厚,粮草满仓。
大皇子加入棋局,冲锋在前,诏夫人才会一心一意调度粮草到边关,而且是在不加赋税不征发徭役的前提下,给足粮草。
反之,不让大殿下加入棋局,诏夫人绝对会见死不救。去年灾情那么严重,死了那么多人,还闹反贼,你看诏夫人有心怀天下,主动拿出粮草赈灾吗?”
陆侍中咬牙切齿,“这个天下,就是被这**商给害了。”
任丘摇摇头,“此言差矣。没有这***商’,百姓的负担,会是现在的三四倍。户部也做不到收支平衡,还有余力将开耀年间积欠的钱粮补足。”
陆侍中嗯了一声。
虽然表情很不爽,内心还是承认任丘这话是对的。
奸商归奸商。
奸商对朝廷财政做出了巨大贡献,也是不争的事实。
光是减轻百姓负担一项,就不能打压否定商人。
更别说每年商税都在增加。
商税解决了朝廷大部分的问题。
陆侍中蹙眉,说道:“大皇子要兵权,莫非是想造反?”
任丘哈哈一笑,似乎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大皇子身为嫡长子,在不立太子的情况下,他就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他干什么想不开跑去造反。说句不好听的,万一哪天陛下有个三长两短,大殿下理所当然登基称帝,任何人都没资格质疑他的继承权。”
陆侍中蹙眉,不满地看着任丘。
任丘挑眉,“看我作甚?难道我说错了吗?”
陆侍中叹了一声,“我不得不怀疑,你是不是收了诏夫人的好处,在帮他们两口子说好话。”
任丘又是哈哈一笑,“我要真收了他们的好处,你怎么办?”
“把钱交出来,见者有份。”陆侍中也很干脆。
任丘笑道:“要钱没有。诏夫人的钱烫手,我可不收。毕竟我吃你的,喝你的,还住你家里,我肯定是站在你这边,替你着想。”
陆侍中轻轻敲击桌面,“你的意思是,本官应该促成李大人和大皇子的计划?”
任丘笑嘻嘻地说道:“借力打力,何乐不为。并非一切阴谋勾结,都是坏的。至少这一回,我们都知道,大周和北荣的战争不可避免,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除非大周对北荣称臣纳贡,送钱送人替北荣养着他们的子民,或许能避免战争。”
陆侍中脸一板,“胡说八道!大周乃天朝上国,岂能自断脊梁,对蛮夷称臣纳贡。荒唐!休要胡言乱语。”
任丘嘻嘻哈哈,“我就是随口说说,又不是真要称臣纳贡。”
陆侍中盯着他看,看得任丘浑身发毛。
“你看我干什么,我又不是美女。”
任丘哼了一声,不满。
陆侍中皱着眉头,神情凝重,“你,是不是算过?”
“算过什么?”任丘装傻。
陆侍中压低嗓音,悄声问道:“国运!”
任丘先是一愣,接着哈哈大笑。
笑过之后,他摆手,“国运,岂是我能算的。我一早就和你说过,我不擅长易经八卦,更不懂上古占卜。以后不要再说这种好笑的话。”
陆侍中表情依旧凝重,他似乎不相信任丘的话。
任丘呵呵两声,“你见我可给谁算过命吗?我连人都算不了,又怎么能算国运?你真是荒唐。”
陆侍中叹了一口气,似是失望,又像是如释重负。
“不会也好!懂易经八卦,上古占卜,未必是好事。五弊三缺,我也是怕的。”
任丘偷偷翻了个白眼,眼神有些嫌弃。
陆侍中将心思放在李大人身上,“本官得想办法,试探试探李秉明。打探清楚他和大皇子地具体计划。”
“你不打算将这个情况汇报给陛下知道吗?”
“此事事关重大,在没查清楚之前,我会保守秘密。等查清楚后,我会如实禀报陛下知晓。”
陆侍中身为文德帝的心腹谋臣,自始至终就没打算瞒着文德帝。
任丘看着他,“你就不担心大皇子的处境吗?文德帝知道大皇子私下里勾结李大人,还能容忍他?”
陆侍中却说道:“大势当前,一切皆有可能。而且大皇子的谋算,也不算坏事。身为皇子,主动承担责任,也算是一个优点。”
任丘嗤笑一声,“只怕在陛下眼里,优点也是缺点。”
陆侍中打断他的吐槽,“此事我自有分寸。而且陛下也不是刻板固执之人。另外,生活秀针对国子监的手段,未免太过下作了些。”
任丘哈哈一笑,“国子监活该,自己屁股都不干净,也敢上赶着挑起纷争。我还嫌弃生活秀打得太轻了,就该直接将国子监打死。”
“国子监被打死,生活秀也别想好过。国子监整改,势在必行。你想不想去国子监?”
陆侍中巴巴地望着任丘。
他觉着以任丘的才学,完全可以胜任国子监祭酒一职。唯一的不足,就是太年轻,难以服众。
但是以任丘的聪明才智,若是能出任国子监祭酒,一定可以将山河书院打趴下。
山河书院嚣张了这么多年,是时候提升国子监的实力,叫山河书院知道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任丘却摇头拒绝,“我在钦天监挺好的,不忙,每天都有大把时间。”
陆侍中叹气,“你就是太懒散。”
任丘呵呵两声,“国子监那帮人,全都是刺头。我是吃饱了撑着,才会找罪受。我吃饱了,你忙你的吧,别管我。”
任丘将食篮里的点心全都吃光了,拍拍手,潇洒离去。
陆侍中看着空空如也食篮,笑了起来,“吃货!”
第791章 苦恼(三更)
黄去病战战兢兢,准备迎接朝廷的狂风暴雨。
结果,风平浪静!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都把国子监按在地上摩擦又摩擦,朝廷竟然没反应,太不可思议了吧。
他偷偷打听了一番,似乎,貌似,中书令李大人出手,直接让事情拐了一个弯。
金吾卫动了起来,不过不是针对生活秀。而是往西北派遣人员,有种撒网的感觉。
发生什么大事?
更多的消息,黄去病打探不到了。
他母亲虽然贵为公主殿下,黄家本家亲戚,甚至有人在朝中担任一二品大员。
但是,事关朝廷大事,上面的人都会瞒着他。
谁让他自小病秧子,从未走过仕途。
家人理所当然将他当成了病秧子纨绔。
试问,谁会对纨绔透露上层消息?
黄去病郁闷坏了。
陈壮实安慰他,“朝廷没动静,好事啊!我们继续大干快干,将国子监彻底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警醒后人。”
黄去病盯着陈壮实,这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
“你先忙着,我去山上一趟。”
黄去病要找顾玖拿主意。
顾玖没对他透露更多的消息,只说道:“按照计划做下去,不会有事。”
“朝廷不管国子监吗?”
“朝廷当然会管国子监,不过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得到的消息,朝廷有意整改国子监。总之,生活秀暂时没事,你可以继续办下去。”
黄去病舒了一口气,“只要朝廷不插手,我就放心了。我得到的消息,国子监将矛头对准了山河书院。”
顾玖笑道:“这个情况我们早就预料过,你知道该怎么应对。”
黄去病点点头,“那我去忙了。”
树荫后,有颗小脑袋探头探脑。
“出来吧,娘亲看见你了。”
御哥儿抓抓头,有点心虚地走出来。
“娘亲,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顾玖朝他招手,将他叫到跟前,替他整理衣服,“今儿回来得倒是早。”
御哥儿笑着说道:“儿子提前完成功课,所以回来得比往日早。”
“衡哥儿呢?”
“衡哥儿去厨房找吃的。”
顾玖闷笑一声,刮了下御哥儿的鼻子,“你们三兄弟全都是吃货。好在妞妞没那么贪吃,不用担心长胖。”
御哥儿不好意思地笑笑,大着胆子问道:“娘亲不担心生活秀吗?”
顾玖指着旁边的椅子,示意御哥儿坐下说话。
御哥儿乖巧地坐下来。
顾玖问他,“最近生活秀和国子监,在报纸上打嘴仗的事情,你都看了吧。”
御哥儿点点头。
顾玖问道:“对于此事,你是怎么想的?有什么说什么,不用有顾虑。任何想法,娘亲都接受。”
御哥儿望着她,“儿子真的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吗?”
“对!娘亲说话算数。”
御哥儿斟酌言辞,然后才说道:“一开始,儿子觉着很爽快。生活秀将国子监打趴下,简直大快人心。可是这两天,儿子又多了一些新的想法。”
顾玖鼓励御哥儿,大胆说下去。
御哥儿说道:“国子监是朝廷衙门,为朝廷选才。生活秀不遗余力地打压国子监,不仅败坏了国子监的名声,更是让民众对国子监失去了信任,甚至让读书人以国子监为耻。
堂堂朝廷学堂,遭遇如此重创,会不会从此一蹶不振?会不会读书人从此都不去国子监读书?国子监彻底完了,意味着断绝了无数学子的求学之路,唯独生活秀和山河书院成了赢家。
然而,儿子认为,任何事物,一家独大都是极为危险的。山河书院是一所很好的学院,却不该一家独大,应该有一家势均力敌的竞争对手。这个对手过去是国子监,将来谁又能取代国子监同山河书院竞争?”
顾玖听完这番话,特别的欣慰,特别的自豪。
御哥儿小小年纪,思考问题,已经有如此深度,她感到特别骄傲。
她摸摸御哥儿的小脑袋,“难为你想了这么多。”
御哥儿怯生生地问道:“母亲不怪儿子吗?儿子站在国子监的立场思考问题,没替生活秀着想。”
顾玖哈哈一下,捏捏他的耳朵,“娘亲是如此小气的人吗?而且,你并没有站在国子监的立场思考问题,你是站在中立的立场上,这一点特别好。
国子监当然不能垮掉,山河书院也不能一家独大。但是有句话叫做不破不立,国子监想要涅槃重生,就必须打碎他全身的固执规矩束缚。这是一个艰难的过程,每一步都要殚精竭虑,亦步亦趋。确保事情按照计划进行。为此,就要准备多个方案。”
御哥儿发出疑问,“为什么一定要改变国子监?保持现状不好吗?”
顾玖思考了一下,才说道:“保持现状也可以,只是再过三五年,国子监恐怕会失去同山河书院竞争的资格。一个飞速发展,锐意进取。一个故步自封,墨守成规。三五年后,山河书院会将国子监远远地甩在后面。”
御哥儿抓抓头,“我听着,怎么觉着娘亲有意在培养国子监成为山河书院的竞争对手。”
“哈哈……娘亲的好儿子,你终于看透了真相。对啊,娘亲的确是在为山河书院培养竞争对手。”
“这又是为什么啊?”
“平衡!”顾玖摸摸他的头,“万事万物,都需要平衡。朝堂需要平衡,生活需要平衡,教书育人同样需要平衡。”
御哥儿开动小脑瓜,若有所思。
顾玖直接给他布置功课,“就平衡二字,写一篇心得,字数不得少于千字。”
御哥儿顿时露出一张苦瓜脸。
“娘亲上次布置的功课,儿子还没完成。”
顾玖上次,给御哥儿布置的功课是思考亲人之间的距离感以及克制,没规定完成时间,可以慢慢想。
她摸摸孩子的头,“关于平衡这个话题,你可以去请教钱富他们,亦或是三元公,任先生。我给你十日时间,希望你能认真完成。”
“我能请教爹爹吗?”
“当热可以!”
御哥儿又问道:“国子监真的会按照母亲的计划,彻底整改吗?有没有可能,破了后再也立不起来?”
“有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是有可能发生的。”顾玖很诚恳的谈论这个话题。
御哥儿就好奇问道:“那岂不是白辛苦一场。”
顾玖笑了起来,“做任何事情都有风险。就说最简单的吃饭喝水,也有可能被噎死。难道要因噎废食吗?显然不可能。做最坏的打算,但是往最好的方向努力。
即便这一次放过国子监,以国子监的状况,出问题也是迟早的事情。生活秀的扒皮文章,只是让这件事提前爆发而已。而且,目前一切都还在控制中,事情还照着计划前进。真到了不可控的地步,娘亲也有壮士断腕的决心。”
御哥儿重重点头,学到了。
“娘亲真棒!”
被儿子夸了,顾玖笑得见牙不见眼。
“御哥儿也很棒!”
御哥儿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顾玖捏捏他的嫩脸,突然问道:“想不想回宫读书,接受正统的皇室教育。”
“什么是正统的皇室教育?”
顾玖组织了一下语言,将刘诏的话提炼一番,说道:“更为严苛,更冷酷无情的教育。以圣人言行为标准,同时要求剥除七情六欲。当然,这些都是娘亲的理解,夫子讲课的时候肯定不会这么说。但是夫子会比母亲说的更加严苛无情。”
御哥儿一听,顿时皱起了眉头。
“我不想回宫。刘征哥哥和我说过,宫里读书一点意思都没有,什么都要求一板一眼,动辄不合规矩。”
顾玖笑了笑,“在宫里打闹的确不合规矩,然而孩子天性,岂有不打闹的。所以娘亲才说,皇室教育,是在剥除七情六欲。没了七情六欲,自然会照着规矩一板一眼的生活。然而事实证明,这是不可能的事。不过皇室教育也有他好的一面。”
御哥儿感到不可思议,“还有好的一面?”
顾玖肯定的点头,“皇室教育,能让你更早的看透人性,发现事物的本质。能使你剥离情感,理智的看待一切。同时也会影响你的性格脾气。你父亲脾气古怪,同他小时候接受的教育有着莫大的关系。”
御哥儿听到这里,有点怕怕的。
“刘征哥哥会变成古怪吗?”
顾玖笑了起来,“夫子的教导,刘征通常是左耳进右耳出,所以他能保持本性。但是你和他不一样,你会不由自主去思考夫子提出的要求,会去思考皇宫,思考皇权,琢磨宫里人说话的目的……。
这些思考,可能会影响到你的价值观,改变你的脾气性格。这也是娘亲最担心的地方。然而,你作为皇孙,有些事情不得不面对。”
“娘亲的意思,儿子必须接受皇室教育。”
顾玖点头,“时间你来定。你觉着没准备好,那我们就推迟。”
“能让儿子考虑几天吗?三天就够了。”
顾玖点头,“当然可以。你也可以咨询其他人的意见。”
“儿子明白。”
御哥儿有些苦恼,他抓抓头,说道:“儿子去看书。”
“去吧!记得提醒衡哥儿写功课,别光顾着吃零嘴。”
“儿子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