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7章 你是谁
萧琴儿急了。
“我认输总可以了吧。来找你是我不对,你快放开我。”
“姐姐急什么,四皇子殿下马上就到了。先叙叙旧啊!”
萧琴儿咬牙切齿,“你别害他!他没招惹过你。”
“姐姐说笑了,我从不害人的。瞧,四皇子殿下过来了。”
萧琴儿猛地回头,果然看见了刘议。
她脸色一白,浑身颤抖。怎么办?怎么办?
她会不会害死刘议?
萧琴儿紧张到眼眶泛红,即将哭出来。
刘议一步一步,走到萧琴儿身边,牵起她的另外一只手。
然后他冲萧昭仪说道:“昭仪娘娘和内子聊完了吗?本殿下可否带内子回去?”
萧琴儿从绝望中活了过来,大喜过望。望着刘议的眼神,是毫不掩饰的崇拜和爱慕。
萧昭仪抿唇一笑,果断放开了萧琴儿的手。
她客气又疏离地说道:“好长时间没和姐姐见面,一见面就聊得忘了时间。若非殿下到来,我险些误了正事。殿下快带姐姐回去吧,免得一会有人找过来。”
刘议点点头,“本殿下先带内子回去,娘娘自便。”
说完,他就牵着萧琴儿的手,转身离开。
二人越走越远,最终消失在萧昭仪的视线中。
萧昭仪却掩唇偷笑一声,“哎呀,忘了告诉姐姐,我给她准备了一份新年礼物。记得派人给议夫人送去。”
宫人躬身领命。
离开了萧昭仪的视线范围,刘议果断甩开了萧琴儿的手。
萧琴儿却还贪恋着手心的温暖,沉浸在刘议解围的欣喜中。
刘议却有些不耐烦,他压低声音,呵斥道:“不是叫你远着她吗,你是怎么回事?”
萧琴儿委屈道:“我哪想到她会那么疯。”
刘议冷哼一声,“你明知道她是个疯子,你还主动找她说话,那你又是什么?”
萧琴儿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刘议是在骂她蠢。
她委屈得想哭,却不敢哭。
今儿年三十宫宴,她敢哭,就是扫大家的兴致。
萧琴儿轻轻擦拭眼角,“我眼睛里面好像进了沙子,我去洗漱一下。”
刘议语气缓和了一些,“去吧,别再自作主张。”
萧琴儿点点头,带着丫鬟急匆匆走了。
她找个地方,躲起来,偷偷哭了一场。之后才忙着洗漱,重新上妆。
正忙活着,欧阳芙来了。
“听宫人说,四弟妹在这边偏殿洗漱,我也就来了。没打扰四弟妹吧。”
萧琴儿已经恢复了正常,她回过头来,看着欧阳芙,“二嫂怎么来了?难道是哪里脏了?”
欧阳芙笑道:“孩子调皮,身上被弄脏了一块,得换一身。四弟妹眼睛怎么红红的,昨晚没休息好,还是刚哭过?”
“我眼睛红红的吗?不能吧。我自个瞧着挺好的。”
欧阳芙抿唇一笑,“四弟妹觉着好就好。我们女人啊,也别总委屈自己,想要痛快就别憋着。像我,想通了,日子就好过了许多。”
欧阳芙以为萧琴儿又是因为刘议好女色,而争风吃醋,故此出口提点了两句。
萧琴儿并不领情,“二嫂的确是想通了,就是和二殿下之间的争执也多了起来。”
欧阳芙挑眉一笑,“夫妻过日子,哪能不吵架。就连大嫂和大殿下,好成一个人似的,也有吵架的时候。”
萧琴儿说道:“我倒是不记得大嫂和大殿下有吵过架。”
欧阳芙提醒她,“那年,大嫂跑到庄子上一住一个来月,你忘了吗?那回吵得多厉害。”
萧琴儿却说道:“后来他们又和好了。”
“不和好能怎么办?难道要和离吗?四弟妹,不要总把事情想得那么简单。世界不是非黑即白,夫妻相处之道,也该张弛有度。我说的可有理?”
萧琴儿尴尬一笑,“我收拾好了,先走一步。嫂嫂慢慢来,别着急。”
说完,她就离开了。
欧阳芙笑了起来,嘀咕了一句,“四弟妹就是想不开。”
“夫人何必替四夫人操心,四夫人又不领情。白替她操心一回。”
“你说的对,我何必替她操心,她又不领情。我自个一摊子烂事都还没料理干净。”
换了衣服,重新上了妆,欧阳芙才回到席面上。
顾玖带着御哥儿。
御哥儿看着桌上的宫宴,一脸生无可恋。
身为吃货,大过年,却不能吃到最美味的食物,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可怜的。
他仰着头,望着顾玖,“娘亲,我饿!”
“要不要吃一点填填肚子?”顾玖指着桌上的饭菜问道。
御哥儿摇头,情愿饿着,也不要吃冷掉的宴席。
顾玖捏捏他的脸颊,“忍一忍。等会娘亲就带你回王府。王府已经置办了一桌上等的酒席,你爱吃的都有”
御哥儿可怜兮兮地问道:“有鸡腿吗?”
“有啊!”
御哥儿:“……”生无可恋的脸,终于露出了笑容。
娘亲最好!他最喜欢娘亲。
宫宴吃得没滋没味,歌舞助兴,也没意思。
吃了一半,顾玖找个借口,提前离场出宫回王府。
刘诏还留在宫里。
他是大皇子,要坚持到宫宴最后。
等到文德帝想起顾玖,要顾玖上前回话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
“人呢?”
常恩忙说道:“启禀陛下,诏夫人带着御哥儿提前离席,估摸着这会已经回到了王府。”
“荒唐!宴席还没结束,她怎么能提前离席。刘诏人呢?”
“大殿下还在下面坐着。”
文德帝顿时就感到很不爽,“真是没用的东西,连自家妻儿都管不住。顾玖带着孩子提前离席,他知道吗?”
常恩迟疑了一下,“大殿下应该是知道的吧。”
这种事情,肯定是提前商量好的。大殿下哪能不知道。
文德帝板着脸,将刘诏叫到跟前,直言问道:“你家里,到底是谁做主?朕瞧着,大小事情,怎么都是顾玖做主?”
刘诏一本正经地说道:“父皇慧眼如炬,家里大小事情,的确是由小玖做主。”
文德帝嘴角一阵抽抽,“你可是堂堂皇子!”家里大小事情,都让顾玖做主,脸面还要不要?
刘诏一脸无辜,“男主外,女主内。儿子身为皇子,更不应该插手内务。”
文德帝将酒杯重重一放,“顾玖带着孩子提前离席,这也叫内务吗?荒唐!”
“父皇有所不知,孩子小,饿的快。小玖担心孩子饿坏了肚子,不得已只能带着孩子提前离席。”
文德帝大怒,“满桌子的酒菜,喂不饱一个几岁的小孩?”
刘诏说道:“父皇可曾正经吃过宫宴?若是父皇正经吃过,就一定能理解小玖为何会带着孩子提前离席。”
文德帝皱眉,“去,随便搬一桌宫宴上来。朕就不信,这宫宴真有那么难吃。”
常恩领命,赶紧命人去御膳房传膳。
然而却被刘诏阻止。
“常公公,父皇说从下面搬一桌宫宴,不是说去御膳房传膳。”
常恩冒冷汗,“大殿下别为难咱家。”
“也请常公公别为难本殿下。”刘诏寸步不让。
文德帝不爽,“就从下面随便搬一桌过来。”
常恩无法,只能挑选一桌没动过筷子的。由人试吃,确定无毒后,才呈到文德帝跟前。
文德帝拿起筷子,随意地夹起一筷子放嘴里,咬了两口,直接吐了出来。
“呸呸呸……”
文德帝难受得很。
冷飕飕硬邦邦的饭菜,的确令人难以下咽。更别提给小孩子吃。
湖阳见状,毫不客气,哈哈大笑起来。
“皇兄今儿也尝了宫宴的滋味,也算是与众同乐。”
文德帝哼了一声,“朕早知道宫宴味道一般,却没想到,竟然是一年比一年难吃。不过顾玖未经朕的允许,就带着孩子提前离席,该罚。”
萧太后却出声说道:“大过年的,她带着个孩子,陛下就别罚她了。”
真难得,萧太后竟然替顾玖说话。
文德帝摆摆手,“母后放心,朕有分寸。”
文德帝指着刘诏说道:“你是一家之主,难辞其咎。朕就罚你三杯。回去后,告诉顾玖,下次宫宴再敢提前离席,朕定不会轻饶她。”
“多谢父皇开恩!”
刘诏干脆利落,果断自罚三杯酒。
“大哥好酒量。我也敬大哥一杯,我干了,大哥随意。”
二皇子带头,朝刘诏敬酒。
其他皇子,宗室,全都蜂拥而上,想要将刘诏灌醉。
刘诏纵有千杯不醉的本事,也架不住这么多人灌酒。
不出意外,他很快就醉了。
“将大皇子殿下扶下去醒酒。”
刘诏被宫人带下去。
他只觉着燥热,身上仿佛有千斤重压。
迷蒙中,他睁开眼睛,目光瞬间变得凶狠,“你是谁?”
第628章 连杀三人
出大事了!
砰!
文德帝暴怒下,一脚踹开偏殿大门。
门开了!
并没有闻到预料中男女激情后残留的味道。
反而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文德帝为首,一串人,紧跟着走进偏殿。
“啊……”
一个女人倒在血泊中,口吐血沫,身体跟着抽动,眼看就没了生息。
在她旁边,还躺着一句尸体,看着装应该是个宫女。
宫女旁边还躺着一个小黄门,早已经死透了。
这其中,只有一人站着,或者该说活着。
正是大皇子殿下刘诏。
只见他衣衫微乱,手持三尺利剑,剑尖正在往下滴血。
众人震惊。
这一刻,竟然无人出声质问。
刘诏猛地回头,目光直视所有人。
那一瞬间,不少人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大殿下的目光好吓人。
“啊……大殿下杀了人!”
一个嫔妃大叫一声。
啪!
裴皇后一巴掌打在嫔妃脸上,压低嗓音呵斥道:“滚出去!不相干的人统统滚出去。”
文德帝沉默。
嫔妃们迟疑了一二秒,全都识趣地走出偏殿,却没有离开。
大家都守在门外,想要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死的是谁?”
“看清楚了吗?”
“整张脸都被血糊住了,没认出来。”
“我也没认出来。只是觉着那身衣衫有些面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你们猜到底出了何时?大殿下为何会暴起杀人?会不会是……”
“不要瞎猜。”
嫔妃们都住了嘴,等待着结果。
偏殿大门已经关上。
偏殿内,文德帝,裴皇后,沈贤妃,罗德妃,外加几位皇子。
皇子妻也都被赶了出去。
“老大,到底怎么回事?”
裴皇后急了。
刘诏可是她的亲儿子,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岂能不着急。
刘诏却沉默。
“不如先弄清楚这几个人的身份。”
沈贤妃话音一落,就朝文德帝看去。
文德帝阴沉着一张脸,什么都没说。
常恩当即命人上前确认几具尸体的身份。
“这,这是……”
宫人结结巴巴,显然是被吓住了。
常恩一脚踢翻宫人,亲自上前验证身份。结果他也被吓了一跳。
好在,他历经各种大风大雨,这个时候依旧没有失态。
他急忙回到文德帝身边,悄声说道:“启禀陛下,死的人是去年进宫的王婕妤。宫女和黄门,都是王婕妤身边伺候的人。”
文德帝眼中怒火腾的一下冒了起来。
其他人全都震惊了。
“这里面一定有误会。”裴皇后急忙喊道。
刘议也说道:“这里是大哥休息的偏殿,王婕妤怎么会在此出现?此事一定有蹊跷。儿臣恳请父皇派人严查此事,一定要还大哥一个清白。”
皇子们面面相觑,都想到了同一件事情。
王婕妤出现在刘诏歇息的偏殿,莫非是偷情?
妈呀!
皇子和后宫嫔妃偷情,这可是大逆不道。就算是赐死,也无人敢说半个不字。
当然,大家都是聪明人,不可能直白的指责刘诏同后宫嫔妃偷情。
不仅不能指责,还要出面替刘诏求情。
“此事这一定有误会,请父皇明鉴。”
“我相信大哥,绝不会做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情。此事肯定有内情。”
听着诸位兄弟的话,刘诏低着头,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
“老大,你有何话说?”
文德帝终于出声。
偏殿内瞬间安静到落针可闻的地步。
刘诏缓缓抬起头,冷声说道;“正如父皇所见,儿臣杀了这几个妄图行刺的贼人。”
“妄图行刺?”沈贤妃一脸震惊,“王婕妤同大殿下无冤无仇,怎会行刺大殿下?”
刘诏目光如刀剑,刺向沈贤妃,“说不定她要行刺的人另有他人,结果不巧,本殿下被安置在这间偏殿歇息。这里面有什么内情,贤妃娘娘可有指教?”
沈贤妃这讪讪然,一脸尴尬。
裴皇后狠狠瞪了眼沈贤妃:你给本宫等着。
罗德妃又问道:“大殿下口口声声说王婕妤行刺,武器呢?难道她空手行刺吗?”
刘诏突然提起手中三尺青峰,“这便是行刺的武器,德妃娘娘难道视而不见吗?若非本殿下自幼习武,就要被这群乱臣贼子得逞了。”
“你说行刺,只是一面之词,谁能作证?”罗德妃再次问道。
刘诏冷哼一声,“这三具尸体就是证据,本殿下也可以给自己作证。”
“荒谬!”
“哪里荒谬?”裴皇后直接怼回罗德妃,“你有亲眼看见事情发生的情况吗?没看见就给本宫闭嘴。”
罗德妃一脸委屈,可怜巴巴地望着文德帝。
文德帝面无表情,“将此处收拾干净,老大随朕走一趟。其他人都散去。谁敢在外面乱说,编排谣言,朕饶不了他。”
文德帝的话,仿佛带着冰碴子,又冷又疼。
众人心头惴惴不安。
文德帝甩袖离去。
常恩提醒刘诏,“请殿下放下武器,前往兴庆宫说话。”
刘诏板着脸,手一松。
哐的一声。
三尺利剑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他整了整衣领,大步走出偏殿。
偏殿外,嫔妃们见到刘诏出来,全都瞪大了眼睛。
然而,什么都看不出来。
就连喜怒惊惧都看不见。
紧跟着,几位娘娘和诸位皇子,也都从偏殿内走出来。
众人有心打听,却被裴皇后一句话给怼了回去。
“都杵在这里做什么?当门神吗?赶紧滚回去!谁要是不嫌冷,那就去御花园站一晚。”
嫔妃们无奈,只能离开。
裴皇后回头,目光从沈贤妃脸上扫过,又落在罗德妃脸上。最后又从每个皇子的脸上扫过。
“陛下说的话,言犹在耳。希望每个人都管好自己的嘴巴,不要胡说八道。但凡流传出任何谣言,本宫绝不轻饶。”
“皇后放心吧,陛下都发了话,我们岂能明知故犯。保证守口如瓶,一个字都不会透露。”沈贤妃率先说道。
裴皇后冷哼一声,“知道厉害就好。老四,随本宫离开这里。”
刘议急忙跟上裴皇后,离开了偏殿。
沈贤妃和罗德妃交换了一个眼神,各自叫上自己的儿子,也离开了偏殿。
就剩下二皇子和六皇子两兄弟站在原地。
二皇子看着远方,眼神深不可测。
他招呼六皇子,“六弟,我们先回王府。大嫂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得回去告诉大嫂,好叫大嫂做好准备。”
六皇子刘训砸吧了一下嘴巴,“二哥,此事很严重吗?”
二皇子说道:“端看父皇的态度。走吧,我们先回王府。剩下的事情,自有人操心,我们纵然想操心,也没份。”
“哦!”
六皇子深一脚浅一脚,跟随二皇子出宫回王府。
……
未央宫内,裴皇后直接砸了一套茶具。
她气急败坏,咬牙切齿,“一定是有人嫉妒老大最近大出风头,设计陷害他。等本宫找出这个人,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刘议站在一边,沉默不语。
裴皇后扫了他一眼,“老四,你为何不说话?”
刘议抬头望着裴皇后,“母后,事情真的是大哥说的那样吗?万一大哥和王婕妤之间……”
“闭嘴!”
裴皇后厉声打断刘议的话,“不管真相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你只要记住,在本宫这里,在你父皇那里,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你大哥说的那番话,那三人都是乱臣贼子,意图谋杀皇子,罪该万死。”
刘议皱眉,“万一事后查明,是大哥说了慌,此事另有内情又该如何?”
啪!
裴皇后拍着桌子,指着刘议,厉声呵斥,“什么该如何?你眼睛瞎了吗,你大哥和王婕妤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你难道看不见?他们之间清清白白,为何你非要揣度你大哥和王婕妤之间有什么?
莫非你已经等不及,现在就想置你大哥于死地?难不成王婕妤是你安排的?你和本宫说实话,这事和你有没有关系?”
刘议皱眉,“母后误会了,儿子绝没有害大哥的心。儿子比任何人都希望大哥能够平安度过这一关。只是,我们是不是也该做最坏的打算?
大哥身边常年只有大嫂一人,今晚又喝了那么多酒,万一大哥酒后失德,事后又杀人灭口。母后可想过,如果真相是这样的,我们是不是该早做打算?”
裴皇后矢口否认,“不可能!那个王婕妤,即便只是一具尸体,本宫一眼就看出,绝不是做了那种事情的样子。你大哥更是衣衫整齐,绝不可能和王婕妤有任何关系。你休要胡乱揣测。
你要记住,现如今,你和你大哥利益一致。他若是不好,你也休想置身事外。本宫希望你能牢记这一点,不要整日盼着你大哥出事。”
刘议还想说,此时宫人敲门进来。
“启禀皇后娘娘,四殿下,兴庆宫那边有了消息。”
“什么情况?”裴皇后急切问道。
宫人小声说道:“大殿下被关宗正寺。”
裴皇后脸色一白,“陛下为何将老大下宗正寺?难道……”
“母后,无论这件事有没有隐情,大哥在宫里杀人,就是大错。关宗正寺不冤枉。”
第629章 好好反省(三更)
没有人知道刘诏同文德帝到底谈了什么。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刘诏已经被关进了宗正寺。
今儿是大年三十,此事朝臣还不知道。
但是在皇宫,在宗室内,基本上都传遍了。
二皇子回到王府第一时间,就派人给顾玖报了信。
没详说,只说刘诏在宫里杀了人,事发,可能会有危险。
“夫人,殿下不会有事吧?”
丫鬟们都急了,惶惶不可终日。
顾玖轻声呵斥,“急什么,死不了!”
方嬷嬷嘴角一阵抽搐,“夫人不该这么说。”
顾玖却说道:“本夫人并没有说错,只要不是造反,殿下就不会有性命之忧。现在着急发慌,于事无补。叫钱富去宫门盯着,有消息第一时间告诉本夫人。”
钱富得了命令,点齐人马,去了宫门口守着。同时派人四下打探消息。
大部分人只知道刘诏在宫里杀了人,杀了谁却不清楚。
直到刘诏被连夜押往宗正寺,钱富才打听清楚事情原委。
不敢多做停留,第一时间赶回王府,禀报顾玖。
“你说他杀了王婕妤,以及王婕妤身边的宫女和小黄门?”
“正是!殿下已经被押往宗正寺。夫人,接下来该怎么办?”
顾玖嗤笑道:“凉拌!”
钱富愣住。
顾玖毒舌发作,“喝了二两马尿,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那么容易就着了道,被人算计,人都摸到身边才发现,被关进宗正寺也是活该。
我看他最近太过懒散,放松了警惕,竟然被逼到要杀人才能解决的地步。这回的事情,就当是给他一个教训,叫他知道好歹。”
钱富张张嘴,想替刘诏辩解两句。
顾玖却直接打断他。
顾玖同御哥儿说道:“记住你父亲的教训,喝酒误事。以后你长大了,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能让自己喝醉,任何时候不能失去警惕。记住了吗?”
御哥儿点点头,“爹爹喝酒误事,儿子不喝酒。”
顾玖笑了起来,揉揉御哥儿的头,“好孩子,我们不喝酒。叫你爹爹在宗正寺醒醒酒,过两天我们再去看望他,好不好?”
御哥儿重重点头,“儿子和娘亲一起去看望爹爹。”
“乖孩子!”
见钱富还杵在面前,她就问道:“还有什么事?”
钱富扭捏了一下,“夫人不担心殿下吗?”
顾玖轻笑一声,“他又不是第一次关宗正寺,又没有性命之忧,有什么可担心的。而且,我看他也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反省反省,宗正寺就很合适,最适合修身养性。”
钱富:“……”大殿下真可怜,被关进宗正寺,不仅得不到夫人的同情,反而还被夫人各种嘲笑讥讽。
“夫人,大殿下被关宗正寺,等到明日,定会引起朝臣震动。届时该如何是好?”
顾玖轻描淡写地说道:“过年就好好过年,旁的事情无需操心。若是有人问起,无视就好。”
“那夫人初二还要回娘家吗?正月各家各府宴请,夫人还要出席吗?”
“初二照旧回娘家。各家宴请,已经答应的都按照原计划赴宴。还没答应的,全都推辞。”
钱富点点头,“老奴知道了,一切照旧。只是大殿下那边,该送几身换洗的棉服,还有棉被,取暖的火盆,以及银丝碳。还要给殿下多准备几本书。要不然殿下在里面连个消遣的东西都没有。”
顾玖笑了笑,“你去准备吧,到时候一并送过去。”
“老奴遵命。”
青竹有些担心,“大殿下被关宗正寺,夫人正月还要出门赴宴。奴婢担心会有人言语不当,冲撞了夫人。更担心宫里的娘娘有意见,怪夫人不关心殿下的安危。”
顾玖呵了一声,“大年三十,喝了二两马尿,结果就被人算计,最后不得不杀人解决。本夫人没抽他,已经算是极为克制。正月里头,本夫人不出门赴宴,难道要天天窝在府里装无助羞愧可怜吗?
出门会被人议论,不出门同样会被人议论。出门赴宴,至少能堵住一部分人的嘴巴,叫人摸不清头脑。
若是因为这么点事情就不出门,信不信明儿京城就会传遍大殿下要被剥夺皇子身份,贬为庶民的谣言?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要若无其事,理直气壮。本夫人不仅要出门赴宴,出门的时候,还要盛装打扮,高调示人。
行了,这事本夫人自有主张,你们就放一百个心。大殿下死不了。最多吹点冷风,吃几天清淡的饮食,清清肚子里的油腻。要不了多久,他就会被放出来。”
听顾玖这么一说,下人们都把心悬着的心放回了实处。
“夫人说没事就一定不会有事。”
顾玖挥挥手,叫下人们退下,该干什么干什么,别围在一起。
她将御哥儿拉到身边,捏捏小脸蛋,随口问道:“今儿发生的事情,有学到什么吗?”
御哥儿抓着小脑袋,特别认真地回答:“遇事不要慌。”
顾玖笑了起来,“哥儿真棒。”
御哥儿甜甜一笑。偷偷想着,爹爹不在家,他是不是可以偷懒两天,少写两张大字。
……
初一大早上,大皇子殿下被关宗正寺的消息,就像是长了翅膀一样,飞跃京城上空,转眼就传遍了京城上层圈子。
朝臣们惊诧莫名,都在打听什么情况。
昨天的宫宴,到底出了什么事?
否则大皇子殿下也不会被关宗正寺。
可是打听来打听去,只听说大皇子殿下在宫里杀人。
杀了谁,为什么杀人,陛下什么态度,这些事情一概不清楚。
问谁都说不知道。
显然宫里下了封口令。
等到大朝会,大家细心观察文德帝的表情。
文德帝是很严肃的,心情显然是很不好的。
所以识趣点,别说出不该说的话。当心大过年,还要去诏狱走一趟。
大朝会,文德帝只接受了朝臣们新年祝贺,却没有设宫宴。早早的就将朝臣们打发出宫。
“看来陛下是气狠了,连宫宴都给取消了。”
“宫宴不迟也罢。关键是大皇子殿下被关诏狱,接下来该怎么做?”
“静观其变吧。”
顾大人忧心忡忡。
本想亲自去王府问问顾玖,又顾忌着身份。他毕竟是朝廷命官,没有邀请的情况下,贸然上王府,容易引起他人非议。
顾大人急忙赶回府邸,叫来顾琤。
“大皇子殿下昨晚在宫里杀了人,被陛下直接关了宗正寺。你赶紧叫你媳妇走一趟王府,问问小玖,现在到底什么情况?大皇子要不要紧?”
顾琤说道:“父亲不用担心。二妹妹派人送来消息,说是大皇子殿下的事情很快就能解决,叫我们都不要忧心。还说明儿她就按照计划回府吃酒席。”
“都这个时候了,她还回来做什么?大皇子殿下被关了宗正寺,她却毫无顾忌地回娘家吃酒席,就不怕引起非议吗?真是荒唐!”
顾大人气急败坏。叫他说,这个时候顾玖就该守在王府,安分守己,哪里都别去。如此,才显得贤惠。
男人被关宗正寺,做妻子的不担心,反而出门吃酒席,哪有贤惠可言。怕是要被人戳脊梁骨。
顾琤说道:“父亲应该相信二妹妹才是。二妹妹既然决定照计划回娘家吃酒席,显然心中有成算。我们不了解宫里的情况,无法替二妹妹拿主意。贸然替她做决定,怕是会害了她和大殿下。儿子以为,这事还是听二妹妹比较好。”
顾大人紧皱眉头,“朝中议论纷纷,她这个时候出门,首先就是不贤惠。”
“二妹妹从不以贤惠示人,父亲又何须在意他人看法。”
“荒唐!女子就该贤惠贞静。我看你是被小玖蛊惑,竟然都听她的。”
顾琤没有争辩。
等到初二,顾玖果然带着御哥儿上门。
除了顾琤和胡氏外,其他人看着她的目光都带着深深的担忧。
等她在花厅坐下,几个姐妹便七嘴八舌关心起来。
“二姐姐没事吧?”
“大殿下的事情严重吗?”
“府中这两天都在议论大殿下的事情,大家都很担心。”
顾玖轻笑一声,“多谢大家的关心。我很好,大殿下也没事。若是有事的话,今日我就不会回来,免得牵连大家。”
“二姐姐这话就太见外了。一家人难得聚在一起,哪里谈得上牵连。”
“姐妹们不怪我,我就放心了。”
“大殿下真的没事吗?大过年的被关宗正寺,外面都说事情很严重。”顾珍依旧是一脸忧心忡忡。
顾玖笑道,“大姐姐放心,大殿下没事。风波很快就会过去。”
因为众人忧心大皇子殿下的安危,今年过年,气氛远不如往年。
顾大人趁着酒意,就和顾玖唠叨起来。
“大殿下出事,你就不该这个时候出门,容易引来非议。外人也会说我们顾家的女儿没规矩。”
“大殿下在宫里杀人,你可知道内情?”
“什么都不知道?那你这两天都在做什么?难道就没派人去宫里打听消息吗?宫里的皇后娘娘就没透露一点真相?陛下什么态度你也不知道?”
“一问三不知,简直荒唐!难怪你心这么大,还有心情回来吃酒席。哼,总有你哭的时候!”
“为父辛苦养大你,不求你回报多少。至少有好处的时候,也该惦记着为父。为父起复一事一直不顺,同你说了数次,你都没放在心上。结果少府铜丞这样的好位置,你竟然给了侯府,将为父忘在了脑后。”
“你问问你自己,有良心吗?为父养你一场容易吗?有好处就想着侯府。侯府可曾养过你一天?你这是胳膊肘往外拐?”
“什么?顾知信升任少府铜丞和你没关系?呵呵!和你没关系,陛下能将这个位置给顾家人?你休要蒙骗本官。你不想帮本官跑官,本官心头一清二楚。”
“你身为子女,本该孝顺父母。可是看你所作所为,差点没将本官气死。敬献红薯种子这等好事,你为何也不肯分薄给本官?莫非怕本官抢了你的功劳吗?”
“本官没醉!这一桩桩,一件件,本官可有说错一句?顾玖你说啊,本官可有冤枉你?”
“你怎么不说话?你心虚了吗?你就是没良心,没孝心,白眼狼。”
顾琤额头直冒冷汗,赶紧叫人将顾大人扶下去。
顾大人却对下人拳打脚踢,“谁敢碰本官?是想以下犯上吗?”
下人们也慌啊!
砰!
顾玖将酒杯重重放在桌上。
“许有四,你是蠢货吗?没见着顾大人喝醉,还不赶紧将人扶下去。”
许有四得令,赶紧带着小黄门,强行将顾大人带下去。
“本官没醉,放开本官……”
顾玖板着脸说道:“他若是继续吵闹,直接将嘴巴堵上。”
顾家人:“……”二姑奶奶好凶。
将父亲的嘴巴堵上,这不太合适吧!
然而,却无人站出来反对。
第630章 打就打了
耳边总算清净。
顾玖朝众人笑了笑,“都看着我做什么?喝酒啊!”
“喝酒,喝酒!”
大家纷纷端起酒杯,掩饰内心的忐忑紧张。
顾琤小声赔罪,“我没想到父亲竟然会在今天,当着所有人的面闹起来。是我没安排好,你若心头有气,就冲我来吧。”
顾玖轻声说道:“哥哥这是做什么?你还当不了这个家的主,这事不怪你。再说了,父亲心中对我有怨气,不是今天,也会是明天,后天,总有一天他会当着我的面发泄一通。
今天好就好在,在座的都是一家人。就算丢脸,也是在自家人面前丢脸。换做其他场合碰上,那就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丢脸,场面更难堪。”
“多谢二妹妹体谅。”
顾玖叫顾琤坐下喝酒,她又问道:“父亲一直在抱怨吗?”
顾琤小声说道:“自侯府三堂伯父被提拔为少府铜丞,父亲三天两头总要发一回牢骚。前段时间,两个外甥因为二妹妹敬献红薯种子而被封爵,父亲又发了好大一通牢骚。他总是抱怨,二妹妹不肯替他跑官,不肯将好处给他,只惦记着外人。”
顾玖嗤笑一声,“他也不想想,这么大的好处,他一个人承受得起吗?”
德不配位,又凭什么身居高位。
就算人品过关,能力不过关,也不能身居高位。
顾大人却自视甚高,总认为自己坐上了高位,一定能干出一番惊人动地的政绩。
可当初他在户部侍郎的位置上做了那么多年,也没干出什么政绩。反而还牵连进贪墨案。
若非顾老爷子牺牲自己救了他,顾大人现在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待着。
顾玖喝下杯中酒。
自她知道了顾老爷子身亡的真相后,她就对顾大人失望透了。
然而顾大人并不觉着自己错了。
顾玖说道:“把顾全叫来,叫他在书房等着。一会我有话问他。”
顾琤有些迟疑,“二妹妹想做什么?可需要我帮忙?”
顾玖笑了笑,“你想旁听,就一起吧。”
她起身,辞了众人,和顾琤一起去了书房。
她一走,酒席上就讨论起来。
只是大家都死点到即止,并不深入交流。
顾玖今非昔比,即便是姐妹兄弟,说话也要注意分寸。免得将人给得罪了。
顾全被请到书房,面见顾玖。
他脑门出汗,心头从未有过的紧张忐忑。
总感觉,一个回答不好,顾玖身边的黄门,就会要了他的命。
之前,那些小黄门堵顾大人的嘴,可是一点都不留情。手法熟练又准确,显然是经常练手。
拿谁练手?
顾全不敢深想。
顾玖曲指,轻轻敲击桌面,瞬间吸引了顾全的全部注意力。
顾玖问他;“老爷除了抱怨我没给他谋划好处外,还有抱怨别的吗?”
顾全舔了舔嘴唇,小心翼翼说道:“大少爷升了官,品级和老爷一样都是从四品。老爷心里头有些不舒服,略微抱怨了几句。”
顾玖嗤笑一声,“还有别的吗?”
“话赶话,老爷说了几句不妥当的话。就是宫里赏赐财物那一天,说了些不恰当的话,别的时候都没有。”顾全越发小心。
顾玖撩了撩眼皮,“他连那位都敢抱怨,是活腻了吗?这些抱怨的话,可有人挑唆?”
顾全虽然没明说,顾玖却知道,顾大人说的那些不恰当的话,涉及到了当今天子,文德帝。
说他大逆不道,也不为过。
顾全连连摆手,“小的万万不敢挑唆这老爷,小的一直劝着老爷看开些。夫人的体面,就是顾家的体面。只是老爷听不进这些话,一意孤行。”
顾玖又问道:“府中可有别的人挑唆?老爷身边的师爷可有说过不恰当的话?”
自马师爷失踪后,顾大人又请了两位师爷。
不过吸取前面的教训,顾大人对两位师爷并不亲近。有事的时候才会叫两位师爷到身边请教。
顾全说道:“两位师爷很懂分寸,从不曾议论夫人的事情,就连大少爷都极少提起。至于府中的人……”
顾全皱眉深思。
顾玖挑眉,“怎么,有想起什么吗?”
顾全斟酌着说道:“小的也不确定是不是。只是每回老爷去了谭姨娘那里,次日定要大大抱怨一通。”
“还有吗?”
顾全摇摇头,“别的就想不起来了。”
顾玖笑了笑,“去后院把谭姨娘带来。她身边的丫鬟婆子,都不要放过。该怎么做,你知道吧。”
顾全连连点头,“夫人放心,小的一定将事情办妥。”
他急急忙忙带着人去了后院办事。
顾琤问道:“二妹妹,你怀疑谭姨娘挑唆父亲?”
“是不是谭姨娘挑唆,问问不就知道了。我听人说,谭姨娘的娘家,这些年靠着顾府,日子是越来越红火。就连他那个混混兄长,都谋了一份衙役的差事。”
“确有此事。父亲宠爱谭姨娘,对谭家人多有照顾。我们也无权干涉。”
顾大人搞不定自己的差事,区区小妾兄长的差事,倒是手到擒来,轻易搞定。
顾玖嗤笑一声,“许有四,叫人查查谭家。但凡有作奸犯科的事情,收齐了证据,交给衙门,照着律例处置。”
许有四躬身领命。这事简单。
谭家就是一般的人家,查起来很容易,办起来更容易。
就算有顾大人抱着谭家也没有用。
谭姨娘被请了来。
顾玖对谭姨娘的印象,还停留在这个女人刚进府的时候,就一长得还算不错的村姑。
然而如今的谭姨娘,穿金戴银,一身富贵。
一张脸水灵水灵,尤其是那双眼睛,看谁都像是在深情凝望。难怪顾大人会被她迷得不要不要的。
“妾身拜见诏夫人!”
顾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却不叫起。
谭姨娘就半蹲着身体,起也不是,坐下也不是。
蹲了一会,她好难受。感觉腿脚都不是自己的。
她咬着牙,克服身体上的难受,再次说道:“妾拜见诏夫人!”
顾玖撩了下眼皮,“给谭姨娘看座。”
一张小杌凳落在谭姨娘眼前。
谭姨娘无法,只能将就小杌凳坐下。
这样一来,她看人,就只能仰着头,特别委屈。
书房里没有顾大人,她心头莫名地就紧张起来。
“不知诏夫人叫妾过来,有何指教。”
顾玖把玩着一尊玉雕酒杯,并不说话。
顾琤以顾玖为首,也不说话。
时间一长,谭姨娘就感觉到极大的压力。尤其是周围还有虎视眈眈的黄门内侍。
她坐立难安,短短一盏茶的功夫,已经换了四次坐姿。
手心已经开始冒汗。
她不复一开始的成竹在胸,得意洋洋。
她忐忑不安地问道:“夫人有何指教,还请明示。”
顾玖扯着嘴角,勉强笑了笑,“姨娘急什么,再等等吧。”
“等什么?”
没有人能回答她的问题。
一直等一直等,直到顾全到来。
顾全躬身说道:“启禀夫人,都审出来了。的确是谭姨娘挑唆老爷。”
谭姨娘猛地从小杌凳上跳起来,指着顾全大骂,“顾管家,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什么时候挑唆老爷?老爷呢,我要见老爷,我要……”
“吵死人!张嘴!”
顾玖一脸嫌恶。
当即就有小黄门上前抓住谭姨娘,拿起戒尺,直接朝谭姨娘脸上扇去。
“啊啊啊……”
谭姨娘惊呼大叫,又惊又痛,不敢置信。
她张嘴说话,“你们竟然敢打我脸?”
结果被打得更厉害。
直到她闭上了嘴巴,顾玖一抬手,小黄门才放开她。
谭姨娘直接就摊倒在地上,两边脸颊都肿了起来,像是发面馒头。
顾琤第一回见识这么干净利落的收拾妾室姨娘,心头吃了一惊。
尤其是谭姨娘那张肿胀的脸,莫名的,他也觉着自己脸很痛,仿佛戒尺打在了他的脸上。
真是见鬼了!
顾玖问道:“谭氏,现在知道本夫人为什么要惩戒你吗?”
谭姨娘睁大一双惊恐不安的眼睛,连连摇头,又连连点头。
顾玖面色平和地问道:“说吧,为何挑唆老爷抱怨不停?老爷同本夫人生出嫌隙,对你有什么好处?”
“夫人误会啊!”
谭姨娘直呼痛,一说话,脸颊就痛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可就算这样,她也要把话说清楚,不能叫人冤枉了她。
“妾绝不是成心挑唆老爷。妾只是投其所好,见老爷心中有怨气,就顺着说了几句话。妾真的不是成心的啊,妾只是想得到老爷的宠爱,呜呜……妾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谭姨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顾玖冷冷一笑,“为了宠爱,就敢挑唆本夫人和老爷的父女之情。下次为了宠爱,是不是敢杀人?”
“不不不,妾绝不敢杀人。求夫人饶命,求夫人饶命。”谭姨娘连连摆手,她是真的怕了。
顾玖根本就是恶魔。
顾玖的行事风格和府里的女眷完全不同。根本不和她废话,上来直接就是一顿板子狠抽,都不给她辩解的机会。
呜呜呜……
她好怕!
老爷人呢?
老爷快来救她啊!
顾玖不为所动,她问许有四,“挑唆老爷,离间老爷同本夫人的父女之情,诋毁本夫人,该当何罪?”
许有四躬身说道,“按照宫规,直接处死!或是拔舌,做苦力。”
谭姨娘一听,心肝一颤,就给顾玖跪下了,“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求夫人不要拔我的舌,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敢乱说一句话。”
顾玖轻声说道:“她不是宫里人,该如何处置?”
“最起码也是打断腿丢出去。这样的人,万万不能留在顾府,败坏夫人的名声。不过以防万一她出去后乱说,最好还是乱棍打死。”
顾玖轻描淡写的说道:“你来处置,掌握好分寸,别一下子将人打死了。”
许有四领命,一挥手,几个小黄门堵住谭姨娘的嘴巴,拖着就出去了。
顾琤浑身僵硬,“这这这……她毕竟是父亲的妾,直接处置,不和父亲打一声招呼,这样能行吗?”
顾玖轻声说道:“你不用担心。父亲事后若是怪罪,你把事情经过告诉他。他若是心疼谭姨娘,就叫他到王府找我。”
顾琤急得跺脚,“我是担心二妹妹你。万一父亲恼羞成怒,在外面指责你不孝,该如何是好?”
顾玖轻蔑一笑,“他不敢!伺候笔墨,我给他留一封书信。等他清醒后,交给他。”
顾大人是个官迷,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妾,连官位都不要。
顾玖提笔,刷刷刷,一封信很快书写完毕。
她将信纸装入信封,封口。然后交给顾琤,“记得等他清醒后,再交给他。提醒他一句,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下次说话当心些,一家人的性命可都在他的手上捏着。竟然被谭姨娘挑唆,他是越来越糊涂了。再有下次,我看他直接致仕回家得了!”
第631章 不配活着
谢氏突然跑了出来,拦住顾玖。
她神情疯狂,像是受了大刺激,指着顾玖,厉声怒吼:“是你杀了我的玥儿,你是凶手,你是侩子手。你不光要杀玥儿,你还杀了谢实。我要告你,告你残害手足,告你不孝。”
顾玖撩撩眼皮,看谢氏这个样子,挺清醒的呀。
这是吃药吃好了吗?
她朝身边的许有四看去,许有四微微点头,又微微摇头。
顾玖明白了。
计划正在执行,但是谢实还没死。
当初为了避免有人将顾玥的死和谢实联系起来,顾玖做主,暂时没动谢实。
原本打算拖个半年,就把事情办了。结果顾玖怀孕生孩子坐月子,这事就给耽误了。
等出了月子,顾玖才想起谢实这人还在蹦跶,这才安排人去处置。
“母亲,你休要胡说八道。顾玥的死,你要怪就怪我,和二妹妹没有关系。来人,将太太带下去。”
顾琤下令,下人就要动手。
谢氏一把推开下人,“我没有胡说八道,就是她害死了我的玥儿,她现在还要害死谢实,害死所有谢家人。贱人,我和你拼了。”
谢氏朝顾玖冲过来。
王依两步走上前,挡在顾玖面前,轻松抱起谢氏,“太太是得了失心疯吗?”
顾琤急得满头大汗,“快将太太送回房里,好生看着,不准她出来。”
谢氏拼命挣扎,“放开我,放开我。我要给玥儿报仇,我要将凶手绳之以法。”
许有四征求顾玖的意见,要不要将谢氏的嘴巴堵上。
顾玖摆摆手,“三哥,我想和太太聊一聊。太太这样子,显然已经是大好了。既然如此,就趁此机会把一些话说清楚。”
顾琤有些犹豫。
顾玖笑了笑,“三哥放心,她是太太,我不会对她怎么样。只是想单独和她说几句话。难道你不同意吗?”
顾琤连连摇头,“我就在外面守着,二妹妹有任何需要叫我一声就成。”
接着他又同谢氏说道:“母亲不了解真相,就不要把责任怪在二妹妹头上。希望母亲能够冷静一点,心平气和同二妹妹谈一谈。”
谢氏目光仇恨,根本没听进顾琤的话。她恶狠狠地盯着顾玖,这个女人才是她的仇人。
自从顾玖身体大好后,她的玥儿就一再不顺,处处受到钳制。最后年纪轻轻就丢了性命。
她恨!
她怒!
只恨自己不能替玥儿报仇,不能为玥儿手刃仇人。
顾玖完全无视了谢氏的目光,率先走进书房。
王依抱着谢氏,“太太可不要乱动,奴婢力气大,你乱动当心伤了你。”
谢氏异常恼怒,“贱婢!顾琤,她如此对待我,你做儿子的,竟然无动于衷吗?你这是大不孝,知不知道?”
顾琤面色平静地说道:“母亲就别闹腾了,等二妹妹和你谈完话,母亲就算去衙门告我不孝,我也认了。”
谢氏张嘴欲言,王依却抱着她进了书房,还一把将门关上,挡住了外面的视线。
顾玖坐在主位上,示意王依将谢氏放下。
王依不放心,还提醒谢氏:“太太可别乱来。有奴婢在,你休想靠近我家夫人。”
说完,她才将谢氏放下来。
谢氏没有乱动,她死死盯着顾玖,“你还有什么想说的?想要说不是你杀了玥儿,你以为我会相信。”
顾玖嗤笑道:“你相不相信,对我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谢氏脸色都变了。
是啊!
顾玖今非昔比,在顾家,她已经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
不对!
早在顾玖出嫁前,就不曾将她放在眼里。
想到这里,谢氏越发愤恨。
顾玖的声音带着魔力,一出声,就吸引了谢氏全部的注意力。
“太太不妨暂时放下成见,仔细想一想,顾玥的死,顾琤显然是知道真相的。顾玥是他一母同胞的妹妹,你说他为什么能眼睁睁看着顾玥死?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内情,以至于顾玥非死不可。”
“你胡说八道。我家玥儿好得很,你才非死不可。”
顾玖嗤笑一声,“我接下来要说的话,请太太认真听,仔细听,千万别打断我。海西伯府赵二郎,死于谋杀,凶手是谢实和顾玥。谢实制造意外,让赵二郎滚落山崖,身受重伤。顾玥在伤药里面加了铁锈,致使赵二郎伤口发炎而死。
顾玥从海西伯府回到顾家之后,正式同谢实勾搭在一起。顾玥身怀有孕,是谢实帮她进了楚王府。但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有可能是楚王的,也有可能是谢实的。王府传言她和谢实不清不楚,不是冤枉她。
第三,她住在庄子上,用钱收买了庄子上下所有人。然后在她名下的庄子里招待刚进京的外地世家公子,收取不菲财物。也就是说,顾玥为了奢华的生活,干起了皮肉生意。谢实就是老鸨龟公,替她物色人选。
此事,庄子上的下人都能证明,并且已经取得他们的口供。太太要看,随时都可以给你过目。
谋杀亲夫,混乱皇室血脉,行娼妓之事,任何一件单独拎出来都是死路一条。更何况是连犯三罪。顾玥难道不该死吗?”
谢氏脸色连连变幻,“你血口喷人,我家玥儿绝不是你说的那样。”
顾玖讥讽一笑,“顾玥亲口承认的事情,太太否认也没有用。你得庆幸,本夫人没有赶尽杀绝,这事一直瞒着老爷。
如果让老爷知道顾玥干的事情,太太猜一猜,老爷会怎么做?会不会休了你?
可能为了顾琤顾珊顾珙的前程,老爷不会休你。但是一定会将你关入佛堂,叫你青灯古佛一辈子。”
谢氏浑身一抖,“你休要吓唬我。我不信,你一定是在骗我。你害了我家玥儿,竟然还敢污蔑她的身后名,你不得好死!”
顾玖冷冷一笑,“上一个诅咒本夫人不得好死的人,已经投缳自尽。”
说完,她瞥了眼谢氏,眼神森冷。
谢氏顿时如坠寒窖,“你想做什么?”
顾玖展颜一笑,仿佛刚才那一眼全是错觉。
她对谢氏说道:“我这人做事,信奉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因为不希望顾琤三哥被你牵连,不希望哥哥顾珽为你守孝,不希望顾家身败名裂,子孙都抬不起头来,所以我才主张瞒着老爷,私下里处置了顾玥。
太太不领情,非要闹的话,那就将老爷请来吧。把事情从头到尾说清楚,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太太认定我是在胡说八道,我可以提供每个人的口供,甚至将那些人提溜到太太跟前,由太太亲自对质。
孰是孰非,总有查明白的时候。我给太太一盏茶的时间考虑。到底要怎么做,时间一到,请太太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
谢氏连连摇头,脸色青了白白了紫。
“我不相信!我绝不相信!一定是你编造出来的。”
顾玖似笑非笑,并不作声。
她答应给谢氏一盏茶的时间,就一定会兑现。
王依不忿,“太太真会说笑,这种事情谁能编造?你给编造一个听听。顾玥连亲妹妹都能放火烧死,有什么事情是她干不出来的?
能烧死亲妹妹,就能谋杀亲夫。能和谢实勾搭,自然能混乱血脉。她本是个贪图享乐的人,如何能忍受庄子上清苦的生活。她身份是寡妇,做暗娼很奇怪吗?”
“闭嘴!贱婢,不许你诋毁玥儿。”
砰!
谢氏拍着桌子,指着王依怒骂。
王依哼了一声,“我还不乐意提起顾玥,我嫌她脏。”
“闭嘴,闭嘴!”
谢氏疯狂大叫。
顾玖挥挥手,叫王依不要再刺激谢氏。
一直以来,在谢氏心头,顾玥犹如白莲花一般的存在。
此刻,谢氏如何能接受顾玖口中,那个污秽不堪,心思歹毒的顾玥。
每一个父母,在面对自己的子女的时候,都自带滤镜。
直接过滤掉不好的,只记得孩子好的一面。
外人说自己孩子不好,就是刻薄。
父母滤镜,堪称大杀器。
谢氏真不知道顾玥心思歹毒吗?
她当然知道。
奈何滤镜太厚,时日一长就给忘了。在她心里,顾玥始终是乖巧懂事的好女儿,是一朵圣洁白莲花。
一盏茶的时间很快过去。
顾玖敲敲桌子,“太太考虑好了吗?要不要将老爷叫来,把事情从头到尾说清楚?”
谢氏脸色发白,脸上肌肉一抽一抽。
她的嘴唇张张合合,目光茫然又痛苦地盯着顾玖,“你,你……害了我的玥儿还不够,还要害谢家人?你恶毒!”
顾玖冷笑一声,“太太再废话一句,信不信,我弄死谢家上下几十口人?”
“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顾玖轻声说道:“维持现状,别给小辈添麻烦。好好活着,免得小辈都要给你守孝。一切就当没发生过,本夫人自然也会网开一面,放过谢家。你若是继续闹腾,那也别怪我拿谢家人的人头出气。”
“那谢实呢?”
“他谋杀海西伯府赵二郎,联合顾玥混乱皇室血脉,挑唆顾玥做暗娼,败坏顾家的名声。一桩桩一件件,太太认为他还配活在世上吗?”
谢氏闻言,颓然倒地!
第632章 谢实死(三更)
自顾玥过世,谢实犹如丧家犬一般,每日胆战心惊,寝食难安,惶惶不可终日。
他心知肚明,顾玥的死不是意外,是顾家在斩除后患。
顾玥死了,他还能好吗?
想都想得到,顾家人不可能放过他。
尤其是顾玥口中恶毒的顾玖,绝不会让他继续活着。
谢实怕死了!
以至于过年都不敢回家,一直待在军营里。
可就算身在军营,他同样过得战战兢兢。
就连睡觉的时候,枕头下面都要放一把匕首,以防万一。
明知道自己会死,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死,以什么方式死,这分明是比死更痛苦的生不如死的折磨。
谢实被折磨得几乎疯癫。
然而他却没有勇气去找顾玖,更没勇气自尽。
他等着等着,一个月过去,三个月过去,半年过去,转眼一年时间也过去了。
难道说顾家肯放过他吗?
来不及高兴,上峰派他出任务。
那一刻,他知道,凡事都没有侥幸。
顾家人动手了。
准确的说,是顾玖动手了。
出任务是死,不出任务同样是死。
出任务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抱着这样的想法,大过年的,谢实和一队袍泽,一起离开了军营,朝西北方向赶去。
之后,他们遇到了山匪伏击。
他左腿中箭,还摔断了右腿。
他和袍泽失散,孤独地躲在山洞里面。
他望着黑黝黝的山顶,浑身又冷又热。
不用伸手触摸,他就知道自己发了高烧。
他眼神茫然,思绪迟钝。
一切的一切,都开始于同顾玥的纠缠。
顾玥死了。
他也活不成了。
等到了下面,见到顾玥,他该怎么说?
想了想,唯一对不起的人就是妻儿。
家里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或许只当他出任务死在了外面。
也不知道那封信有没有送到姑母手中。
姑母得知顾玥死亡的真相,一定不会放过顾玖。
可惜,他看不到那一幕。
时间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走进山洞。
“已经死透了,尸体已经僵硬。”
“这是死不瞑目啊!”
“总算死了,可以和上面交代。”
“把尸体带回去吧,交给谢家人办丧事。”
“尸体太重,过来抬一下。”
三日后,谢家得知谢实出任务身亡的消息,还有谢实不成样的尸体。
一时间,谢家上下凄风苦雨。
谢家二房趁机跳出来,妄图当家主,夺取大房的产业。
两边闹得不可开交。
然而谢氏却没有参加谢实的葬礼,只让顾珙送了一份奠仪过去。
谢家人指责谢氏忘恩负义。
亲侄儿死了,都不来看一眼。
谢氏当着顾琤的面哭诉,“难道是我不想去吗,我是不能去啊!顾玖威胁我,我要是敢闹腾,她就要弄死谢家全家。谢实已经死了,我不能再害死其他谢家人。呜呜……”
“母亲难道认为谢实不该死吗?”顾琤质问谢氏。
谢氏茫然无措。
顾琤不满地说道:“谢实干的这那些事情,他难道不该死吗?二妹妹已经手下留情,给了他一个还算体面的死法。
母亲还不满意,难道非要放过谢实你才高兴?还是说非要揭穿一切,叫世人嘲笑我们顾家,让顾家所有人都抬不起头来,你才满意吗?
谢家人都是祸害,这话果然没错。从今以后,无论谢家富贵还是破落,我都不会登谢家门一步。我的子女,同样不准他们和谢家人有来往。”
谢氏突然爆发,指着自己,“我也是谢家人,在你眼里,我也是祸害吗?我生你养你,结果你把我当成祸害?你这是不孝。”
“儿子说了,母亲若是想告我不孝尽管去,儿子绝不阻拦。”
谢氏嚎啕大哭,她无法承受儿子同她离心离德。
“顾玥是你的亲妹妹啊!”
“但是她该死。全家人的性命和她个人的性命相比,孰轻孰重,母亲难道不清楚?莫非要让全家人给她陪葬,和她一起丢人现眼,母亲就会心满意足吗?”
谢氏痛哭出声,“你不该瞒着我。好歹叫我送她最后一程。”
顾琤面色平静地说道:“不敢告诉母亲,就是怕母亲心软偷偷放了她。”
谢氏大哭出声,“你去告诉顾玖,我不闹,再也不闹了。叫她一定要放过谢家。谢家其他人都是无辜的。”
顾琤点点头,“母亲放心,二妹妹不会乱来。”
谢氏呵呵一笑,短短时间仿佛苍老了十岁。鬓角已经有了白发。
她步履蹒跚地走在风中,早已经没有当年身为当家太太,又得丈夫宠爱的意气风发。
她的人生,犹如她鬓角的白发,已是风烛残年。
顾琤有些心疼,却又狠下了心肠。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怨不得别人。
倒是顾大人那里,自醒酒后,一直魂不守舍。已经将自己关在房里好几天。
至于谭姨娘,被打了板子后,当天就被送回了谭家。
还没过夜,就发了急症,一命呜呼。
顾琤捂了一把脸,这个年,过得足够惊心动魄。
他有些羡慕顾珽,常年在西北军中,家中的事情都不用操心。只要一心一意挣军功就行了。
他回到房里,对胡氏说道:“今年我若是考上进士,过几年,我就带着你和孩子一起出京外放,过几年清净日子。”
胡氏大喜,“真的吗?那家里怎么办?”
“家里不用操心。我们走了,还有其他人。这些年辛苦你了。”
胡氏甜甜一笑,“只要夫君能顺利考取进士,一切都值得。”
顾琤点点头,“我去书房看书。有什么事记得告诉我。”
“夫君去吧,府里有我盯着。”
送走了顾琤,胡氏叫来管事叮嘱道:“接下来的日子,直到会试结束,都不准拿老爷和太太的事情打扰少爷。老爷和太太一应事情,全都报到我这里,由我来处置。”
“小的遵命。只是谭家那边?”
胡氏冷哼一声,“谭家人敢闹,直接报官。就不信抓不到谭家人的把柄。”
而且二姑奶奶那里,也不会放过谭家。
胆敢挑唆老爷,甚至抱怨陛下,打死都是轻的。
……
晾了刘诏数天,顾玖总算肯带着御哥儿去宗正寺看望他。
见到爹爹,御哥儿老老实实请安问好。
刘诏故意板着脸,“功课写了吗?有没有按时练功?可曾偷懒。”
御哥儿小脸一白,气息不足地说道:“儿子不敢偷懒。”
刘诏眯起眼睛,“没偷懒干什么心虚!我看你又是皮痒了,想挨打。”
御哥儿猛地伸出双手,捂住自己的小屁屁,好可怜,有可爱得惹人发笑。
“你吓唬他做什么?大过年,歇息两天并不过分,这事我同意了。”
顾玖横了眼刘诏,摆明了在警告他:不准凶我儿子。
刘诏龇牙:慈母多败儿。
顾玖:“……”
呵呵!
也不知是谁喝了二两马尿,就被人算计了。
刘诏深觉丢脸。
挥挥手,叫御哥儿出去等候。
他丢脸的模样,岂能让儿子看见,太有损他的威严。
方嬷嬷赶紧带御哥儿下去。
好歹先躲过一回打。
这年头做皇孙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动一动就是一顿竹笋炒肉。
民间的富贵人家,也没有这么打儿子的。
顾玖将食盒放在桌上,“给你带了几样爱吃的饭菜,不过没有酒。”
喝酒误事,还想喝酒,做梦吧。
先解救三五个月再说。
刘诏偷偷嫌弃,“光有菜没有酒,少了两分雅兴。”
顾玖呵呵一笑,“打算喝了酒干什么啊?莫非又要提三尺利剑去杀人吗?”
“那是意外。”
顾玖冷笑一声,板着脸说道:“没发生在自己身上,那都是意外。发生在自己身上,那就是百分百。”
“你今儿火气真大。”刘诏弱弱的抱怨。
顾玖将酒杯重重放在桌上,发出响动,“都叫人摸到身边,在宫里杀人,还不许我发火?”
“该该该,你想发火就发吧,我不说一句废话。”
刘诏果断认怂。
第633章 乖一点
刘诏给顾玖斟了一杯茶,权当赔礼道歉。
顾玖接过茶杯,象征性的浅饮一口。
刘诏笑嘻嘻地问道:“不生气了吗?”
顾玖哼了一声,“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我哪知道怎么回事。醒来的时候,那个王婕妤已经在屋里。情况紧急,没办法,只能杀人灭口。”
顾玖呵呵一笑,“杀人灭口?你和她是发生了什么吗?”
“绝对是冤枉!她往我身上扑,我是坚决不从。结果她身边的宫人还助纣为虐。那我肯定不能束手就擒,只能杀了了事。”
刘诏一副我冰清玉洁的样子,差点将顾玖逗笑。
顾玖轻咳一声,掩唇偷笑,接着又板着脸说道:“好吧,我暂且信你。对于这件事,你自己有什么想法?”
刘诏往椅子上一靠,“还能有什么想法,肯定是有人看我不顺眼,趁机陷害我。”
顾玖轻声一笑,随口说道:“看你不顺眼的人应该很多吧。你有没有具体的目标?”
刘诏摇头,“就像你说的,看我不顺眼的人太多。那天出席宫宴的人全都有嫌疑。包括没有出席宫宴的人也有嫌疑。每个人看起来都很可疑。但是具体是哪一个人,杀王婕妤之前,我忘了问这事,光顾着杀人来着。”
顾玖挑眉,刘诏这话,听起来怎么觉着不尽不实。
哼!
又在玩故弄玄虚那一套。
顾玖也不拆穿他。
“接下来你怎么打算?”
“我自然是想尽快出去。不过看父皇的意思,我还得在宗正寺住一段时间。就当是修身养性。”
顾玖说道:“昨儿我去了一趟宫里,面见母后。母后很忧心你的情况,她说她偷偷派了人调查王婕妤,没发现她和什么人来往。看样子,这事最后会成了一桩无头案,不了了之。”
刘诏挑眉,“王婕妤的死,还没公布吗?”
“说是要等过完元宵才会公布。大过年宫里死人,不吉利。”
刘诏一副懒洋洋的样子,“这么说来,我就得担着杀人的罪名。”
顾玖白了他一眼,“你既然杀了人,担着杀人的罪名也是理所当然。还是说,人不是你杀的?”
刘诏哈哈一笑,“人当然是我杀的,当时又没第二个人在现场。罢了,人既然是我杀的,我担着罪名也不冤枉。看样子我要在宗正寺住上一段时间。家里的事情就辛苦你操持。你尽管使唤钱富,我没意见。”
顾玖笑了笑,“那我就不客气了。我早就想将钱富挖过来,可惜他死活不同意。”
“我调教出来的人,自然对我忠心不二。偶尔借给你用用还行,挖我墙角可不厚道。”
顾玖调侃道,“我们是夫妻,都说夫妻一体,挖你的墙角又怎么样?”
刘诏伸出手,抱住她,“我也想挖你的墙角,你让吗?”
“做梦比较快一点。”顾玖半点不客气。
“你看,你看。你这人就是这样。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刘诏小声地抱怨了一通。
顾玖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有意见?”
刘诏嘿嘿一笑,连连摆手,“我哪里敢有意见。当着父皇的面,我都说家里大小事情都由你做主,我也要听你的差遣。”
顾玖抿唇一笑,“算你过关。既然你一时半会出不去,那你就安心住在这里面。我会安排人定期给你送东西。”
刘诏委屈起来,“你不来看我?”
顾玖懒懒散散,“我休息了将近一年,不能继续休息,得忙起来。”
刘诏却说道:“我们已经拥有了足够多的财富,难道就不能放缓脚步,按部就班的发展吗?”
顾玖摇摇头,“我追求的不光是财富。”
当她的财富累积到天文数字的时候,她对财富的初心改变了。
她想做点什么,想在这个时代留下点什么,想对这个时代贡献点什么。
如果能改变这个时代一点点,前进一点点,进步一点点,她的人生都将是圆满的,充满意义的。也不枉她重活一世。
只是,有些话现在还不能说。
她看着刘诏,抿唇一笑,“相信我吗?”
“自然是信你的。你想做什么,我向来都是无条件支持。”
顾玖展颜一笑,“忙起来后,恐怕就没时间来看你。不过你也算是宗正寺的常客,想来你在这里会适应良好。”
“这是诽谤。”刘诏一本正经地否认。
顾玖没同他争辩。
她懒洋洋的,心情却有些低沉。
刘诏小心翼翼地问道:“出了什么事吗?”
顾玖眉头微蹙,“我处死的家父身边的谭姨娘,以及谢实。”
刘诏不甚在意地说道:“两个人处死就处死,何必放在心上。”
顾玖愁绪不展,“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心越来越冷,越来越硬,整个人变得越来越冷酷。以前轻易不动人命,如今杀人却犹如儿戏,像个十足的坏人。我这样,是不是特别面目可憎?”
刘诏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说自己是坏人的人,通常都不是真的坏人。说自己面目可憎,我瞧着挺好看的。”
顾玖一脸烦躁,“少说废话。我和你说正经的,我觉着我变了,变得越发令人厌恶。变成了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心狠手辣的女人,随便一句话就能定人生死。
有时候我都觉着害怕,明明那么重视生命的人,为何有一天,会被能操控人命的权柄所蛊惑?会不会有一天,我终究会变成权利的奴隶?当有一天,我不再重视任何生命,我会变成什么样子?”
刘诏沉默了片刻,说道:“你知道你和别人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
顾玖蹙眉,“难道是我比绝大部分的人都有钱?”
刘诏闷笑一声,说道:“最大的区别在于,你擅长反省。你比任何人都善于反省自己。你时常自省,单就这一点,你就强过大不部分的人。
你说怕自己有一天成为权力的奴隶,怕自己习惯随意践踏人命,冷酷无情,面目可憎。能说出这样的话,就证明你永远不会变成那样的人。”
顾玖盯着他看,“你凭什么下这样的决定。我还年轻,未来的事情可说不准。”
刘诏笑了笑,“你这是钻了牛角尖。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的本性注定你成不了真正冷酷无情,杀人如喝水那样的枭雄人物。
你,只是处死了两个该死的人,就忍不住反省自己的行为。你这样的人,根本就没有成为枭雄的潜质。充其量,就是嘴上厉害。”
呸!
顾玖不领情。
刘诏嘻嘻哈哈,问道:“不高兴了吗?”
顾玖白了他一样,“换你你能高兴。”
“我高兴啊!你要是肯多夸夸我,我能高兴到上天。”
瞧把你能的,还能上天。
顾玖从他怀里坐起来,说道:“你放心吧,我不会钻牛角尖。该狠下心的时候,我也不会手软。”
刘诏亲了亲她,“实在是为难,你就让钱富去办,保证帮你办得漂漂亮亮。你呢,眼不见心不烦。那些无关紧要的人的死活,又何必放在心上。”
顾玖暗叹一声。
真正冷酷无情的人不是她,而是刘诏。
刘诏才是那个能做到杀人如喝水一般的枭雄。
她抱着他的头,“答应我,无论何时何地,无论什么境遇,都别迷失了本心。”
刘诏笑嘻嘻的,“你担心我吗?那就一直守在我身边,别离开。我的落魄,我的风光,都需要你来见证。若是没有在身边,人生多无趣。”
顾玖哼了一声,伸出手捏捏他的脸颊,“我自然担心你。但是你也不能乱来。”
“有计划的做事,就不叫乱来。只可怜本殿下,堂堂大皇子,却要独守空房。”
顾玖呵了他一脸,“大皇子殿下,要不要本夫人给你安排两个暖床的美妾?”
“美妾就不用了,娘子若是肯常来看望本殿下,本殿下就心满意足。”
顾玖笑了起来,亲了他一口,“你乖一点,我就常来看你。”
“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第634章 缘分啊
江南。
一年当中,元宵节最热闹的节日。
江燕长时间宅在内宅,静极思动,就想在元宵节这天出门游玩。
为此,她还特意准备了许多说辞,就是为了说服周瑾放她出门。
同周瑾在一起几年,江燕隐约猜到他是干什么的。
不过她很聪明,她从不过问,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正月,周瑾很忙,只来了一回。
江燕抓住机会,先是小意温存,将周瑾伺候得乐不思蜀。
然后趁着他高兴的时候,提出元宵节外出地请求。
“妾听说,今年元宵节,官府增加了花灯项目,十分惊艳。妾从不曾见过花灯,心中极为向往。公子,可否答应妾元宵节那天出门游玩?有丫鬟和婆子们守着,妾一定准备回来。”
周瑾眯着眼睛,看似慵懒享受,其实脑子一直在高速运转。
猛地听到江燕元宵节要出门,他睁开眼睛,意味不明地盯着她。
江燕被他目光逼视,心头紧跟着一颤。
她小心翼翼地唤了声,“公子?”
周瑾拉起她的手,问道:“想出门?”
江燕小心地点点头,“要是公子不同意的话,就当妾什么都没说过。”
周瑾笑了笑,捏了捏她的脸颊。
“知道本公子为什么将你留在身边这么多年吗?”
江燕老实地摇头。
周瑾没有卖关子,直接替江燕解惑,“因为你很识趣。这些年,本公子身边来来往往那么多女人,你是最识趣的那一个。为了奖励你的识趣,本公子答应你,元宵节你有半天时间可以出门。门禁之前必须回来。否则,后果你是知道的。”
江燕先是抖了一下,接着一脸狂喜。
“公子同意我出门?谢谢公子,公子对我太好了!”
江燕喜极而泣。
身为海盗头子的女人,能出门一趟多不容易啊。
难怪江燕如此激动。
她一高兴,就要回报周瑾。
回报的最好方式,自然是用自己的身体。
然而,周瑾却兴致缺缺,一把推开了她。
江燕一脸懵逼,她哪里做错了吗?
“公子?”她一脸怯生生的,像是受惊的小鹿。
周瑾面无表情,直接叫人进来伺候洗漱穿衣。
江燕赶紧躲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头。
穿戴整齐后,周瑾才回头给了她一个正眼,“等下个月有空,本公子再来看望你。”
江燕怯生生地点头,“妾送公子出门。”
“外面冷,你不用起来。”
周瑾望着门外,大红的灯笼高挂在屋檐下,将院子照得亮堂堂。
他冷哼一声,心情由晴转阴,眼中杀意弥漫。
江燕顿时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公子什么都好,就是脾气阴晴不定。好的时候能将人宠上天,坏的时候翻脸就不认人。
周瑾看着她,“过了元宵节,就不要出门。最近外面不太平。”
江燕老实点头。
外面如何不太平,她没敢问。
她觉着外面挺安全的。
官府治下,百姓好歹也是安居乐业。
周瑾带着人,顶着寒风,漏液出行。
……
转眼就到了元宵节。
江燕盛装打扮,喜气洋洋,就准备出门。
婆子却拦住她,拿住一张方巾,“请娘子挂在两耳,遮住面容。”
江燕一脸嫌弃地看着婆子手中的方巾,“公子已经同意我出门。”
“公子同意娘子出门,却没说娘子在外面可以露脸。娘子若是不肯遮住面容,那就不要出门。”
江燕恶狠狠地盯着婆子,老混蛋。如果是在宫里,她早就下令处死了这个不开眼的婆子,哪会轮到她嚣张。
婆子举着方巾,态度坚决。
江燕不戴方巾,院门就不会开启。今日大家都别想出门。
江燕咬咬牙,取下手腕上的玉镯,“今儿元宵,容我露个脸可好?这个玉镯,就给大娘喝酒。”
婆子扫了眼玉镯,讥讽一笑,“娘子可知,我将这一幕禀告公子,会有什么后果?”
江燕哼了一声,重新将玉镯戴在手腕上,又一把抢过方巾,挂在两耳,遮住了面容。
“这样子总可以了吧。”
婆子点点头,“娘子可以出门了。早去早回。”
江燕扭头就走,婆子紧随其后。丫鬟护卫们也都纷纷跟上。
还是白天,大街上已经人挤人。似乎全城的人都出来了。
江燕快活得像春天的燕子,犹如她的名字。
她挤在人群里,看什么都稀奇,见什么都想买。
很快,丫鬟手里都满了,全都是她买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就连护卫也没能幸免,身上挂着她买来的东西。
唯有婆子,双手空荡荡。
江燕没胆子将买来的物件交给婆子。
逛累了,离着天黑还有一会,于是找了个一个茶楼坐下歇息。
她花了大价钱,要了个二楼靠窗的位置。
居高临下,看着街面上人来人往,总算感觉到一点点生活气息。
她伸了个懒腰,本来一脸轻松,转眼间表情僵住,眼睛睁大,就跟见了鬼似得。
“快快快,快将窗户关上。快啊!”
江燕怕得要死。
丫鬟不明所以,不过还是听命行事,将窗户全都关了起来。
江燕偷偷松了一口气,凑到窗户边,透过窗户缝盯着外面。
没错,没错,她没有认错人,的确是陈大昌。
陈大昌怎会在江南?
陈大昌没死吗?
就算他活了下来,也不该出现在江南啊。
江燕心头惴惴不安,只觉胆战心惊。
见到曾经的熟人,她过去的身份还能隐瞒吗?
周瑾若是知道她是从宫里逃出来的宫妃,还会留她性命吗?
江燕攥紧拳头,手心已经开始冒汗。
陈大昌带着伙子,还有干儿子,走在江南的大街上。
“此地风物同京城大为不同。”
就连女子的打扮,也多有差异。
更别提此地风俗,饮食习惯,气候,地貌等等。
南辕北撤,这话清楚的诠释了南北两地的不同。
陈大昌突然抬起头,朝某个方向看去。
“大总管,出了什么事吗?”
陈大昌如今的身份,是四海商行江南分部总管。人称大总管。
陈大昌似笑非笑,“咱家要是感觉没出错的话,这里恐怕有熟人。刚才一个劲的盯着咱家看,眼神火热得很。”
对于陈大昌这类人,六感都极为敏锐。能在宫里混出头,混到顶尖位置,自然有着过人的本事。
比如对危险的敏锐,对他人目光的敏锐。
“这家茶楼,咱家看着不错。随咱家进去喝杯茶。”
“听大总管的。”
陈大昌率先走进茶楼,出高价,要了一间二楼的包间。
一行人上了二楼。
陈大昌朝某个包间门看了眼,眼神似笑非笑。
“客官,你们要的包间在这里。”
“哦!”
陈大昌还挺满意的,就在隔壁。
包间内,江燕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发现了,发现了!
陈大昌一定发现了她。
在宫里生活了那么多年,江燕对陈大昌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
这个老奴,别的本事不见的多厉害,认人的本事那是一等一。只要见过的人,多年后都还记得。
怎么办?
陈大昌上楼来了,她该怎么办?
她躲在门后偷看。
陈大昌竟然进了隔壁的包间。
她还看见了陈大昌的干儿子。
陈大昌好大的能耐,自己逃出来,还能顺便将干儿子带出来。
江燕咬咬牙,戴上面巾。就连她最讨厌的帷帽,也戴在了头上。
“茶水喝饱了,我们走吧。”
“娘子现在就要走吗?不是说要留在这里看花灯吗?”丫鬟还不想离开。
难得出门一趟,不看花灯,多可惜啊。
眼看天色就要暗下来,花灯即将点燃。这个时候离开,太可惜。
江燕眼一瞪,“我说走就走,废话那么多做什么?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
丫鬟嘟着嘴,不作声,委屈得紧。
“就听娘子的话,我们走吧。”
婆子这回罕见站在了江燕这边。
江燕又是关窗又是偷看,显然有古怪。
她要离开,婆子不阻拦。就想看看江燕卖什么关子。
一行人开门下楼。
江燕几乎是用奔跑的速度离开了茶楼,混入了人群中。
茶楼二楼,开了一扇窗户。
陈大昌吃着茶,望着江燕远去的背影。
江燕感觉到背后有一道目光,如影随形,阴冷,充满了危险。
她不敢回头,只盼着赶紧离开此地。
今日真是倒霉透顶,怎会遇到陈大昌这个瘟神。
“大总管,要派人跟上吗?”
陈大昌点点头,“派人跟着,看看她住在哪里。真是有趣,没想到在江南地界还能遇上熟人。”
“大总管认出了对方?”
“那个背影,咱家太熟悉了。熟悉到,随口就能描绘出来。你说咱家能认不出来吗?没想到她竟然没死。不过咱家都能活着来到江南,她没死也不稀奇。”
陈大昌似笑非笑,显然他已经认出了背影的主人是江燕。
毕竟都是宫里的老熟人,陈大昌认人的本事又是一等一的好。
凭借一个背影,认出江燕,也不稀奇。
稀奇的是,这两个人,多年后,竟然能在江南遇见。
“缘分啊!”
陈大昌哈哈一笑,觉着十分有趣。
他已经在期待老熟人正式见面的那一刻,想来一定特别有趣。
江燕完全不觉着老熟人见面有趣,只感觉到恐怖。
随着天色暗下来,街面上,各种花灯点燃,气氛更加热闹。
然而江燕已经没了欣赏花灯凑热闹的心思。
她现在只想赶快回去,躲起来,远离人群,远离那阴冷又危险的目光。
丫鬟几次试图挽留,想要多逗留一回,都被江燕无情的拒绝。
“要么随我回去,要么滚。”
她态度强硬,丫鬟求救地看着婆子。
婆子冷心冷情,“听娘子的。”
一行人挤出人群,坐上驴车,启程回府。
却不知,后面已经多了一条尾巴。
驴车晃晃悠悠,走在江南的石板铺就的小巷子里面。
一路平安,没有遇到任何意外,终于顺利回到位于城郊宅院。
回到熟悉的卧房,江燕那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她长出一口气,擦擦额头,后知后觉身上已经出了一身冷汗。黏糊糊的沾着肌肤,难受得要命。
江燕吩咐丫鬟,“准备热水,我要洗漱。”
丫鬟嘴巴嘟得老高,都能挂酱油瓶子。
江燕捏捏丫鬟的嘴角,“真是越来越没规矩,换做以前,像你这样的……”
“像奴婢这样的会如何?娘子倒是说啊。”
江燕冷笑一声,“懒得和你说,说了你也不懂。”
如果是在宫里,这样的丫鬟,根本没资格入宫。即便侥幸入宫,也早就死了八百遍。
八百遍啊八百遍!
泡在热水里,江燕全身放松。
本来气氛很好,可是她却做了噩梦。
梦里面,陈大昌找上门来,像是恶鬼索命。
她吓了个半死,活生生吓醒了。
“娘子,你没事吧?”
江燕摇摇头,“我没事。”
一定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陈大昌不可能真的找上门来。
江燕不停地说服自己。
江南这么大,人口这么多,那能随便就找到一个人。
“扶我起来。”
全身擦拭干净,换了北地产的水机棉布做的里衣,极为舒服。
什么是水机棉布?
据说现在北边生产棉布,织布机是用水带动,做出来的棉布又密又软又柔,比传统织布机织出来的棉布强上许多。
更要紧的是,水力织布机织出来的棉布,还更便宜。
从北地运到江南,那么远的路途,每尺棉布还能便宜两文钱。
可见成本有多么低廉。
听闻,江南当地的纺织商会正在商量对策,要么严禁北地棉布进入江南,要么直接购买北地的水力织布机。
江南水乡,水力织布机在江南大有用处。
江燕甩甩头,甩掉这些无用的信息。
无论纺织商会如何决策,打算和北地棉布怎么竞争,都和她没关系。
北地更是离她遥远。
她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到北地。
现在真正要命的是陈大昌。
陈大昌此刻在做什么?
第635章 不要小看她(三更)
陈大昌正在听取下属的汇报。
“那栋宅子外面,设了暗哨,都是凶狠之辈。我们没敢靠近。”
“还有暗哨?”
“正是!”
陈大昌兴趣大增,“她如今是靠上了什么人吗?那些暗哨,你们可曾看出来路?”
“瞧着都是刀口讨生活的人,手上有不少人命。”
陈大昌笑了笑,“这个女人,本事真不简单。改明儿得想个办法和她见一面才行。”
“不如直接投拜帖?”有人建议。
陈大昌摆手,“先不用管她。目前要紧的事情是和江南纺织商会的谈判,时间定在什么时候?”
“初步定的时间是二月初一。”
“这群人还真准备过完正月才谈正事啊。”
陈大昌看着窗外,造型各异的花灯已经点亮,真是美不胜收。
他笑了起来,“他们不急,咱家更不急。正好月底的时候,有一批棉布会送到江南,冲一冲市场,那帮人才知道厉害。”
“不知会有多少棉布送来?”
陈大昌笑道:“咱家接到诏夫人的信件,说是有一个仓库的棉布即将在洛州上运河,通过船运送到江南。一个仓库具体是多少,咱家也不清楚,估计应该不少。”
“一个仓库?竟然这么多。”
陈大昌朝出声的伙计看去,“你知道一个仓库的库存是多少吗?”
伙计躬身说道:“启禀大总管,小的曾在京城纺织工坊做过。如果夫人说的一个仓库指的是纺织工坊的仓库,那么一个仓库的库存,大约有十万匹棉布。”
“十万匹,这么多?”陈大昌挑眉。
“有十万匹棉布冲击市场,江南纺织工坊的人该着急了。”
陈大昌哈哈一笑,“着急了才好。替咱家约容大总管见面,有些事情,咱家该和他好好谈谈。”
陈大昌口中的容大总管,正是容信。
容信才是顾玖安排在江南的心腹。
陈大昌琢磨着,江燕出现在江南绝不是巧合。
这事别人可能不清楚,容信多少该知道一些。
毕竟容信在江南经营了这么多年,人脉关系都已经建立起来。
城中来了个酷似江淑仪的人,就不信容信一点消息都没得到。
花灯不看了。
陈大昌连夜去见了容信。
先是一顿寒暄,拉拉杂杂,说了许多京城的事情。
见容信不上套,陈大昌干脆开门见山地说道:“今儿出门凑热闹看花灯,在市集上看到一个极为面熟的人。容公公猜猜,咱家看见了谁?”
容信挑眉,“不知!还请陈公公明示。”
陈大昌笑了笑,拿捏着姿态,轻声说道:“咱家看见了江淑仪。”
容信皱眉,显然很意外。
陈大昌敲敲桌面,“很吃惊吗?咱家也很吃惊。先帝身边的江淑仪,要是没记错的话,已经被赐死殉葬。
你说她怎么会出现在江南,还在市集上看花灯。
看她身边带着丫鬟婆子护卫,想来过得还不错。只是她一介女子,又是隐姓埋名,谁来护着她?”
容信撩了下眼皮,“陈公公莫非是在怀疑我?我可没那本事,能护住先帝下旨赐死的宠妃。”
陈大昌含蓄一笑,“容公公误会了,咱家自然没有怀疑你。你我二人,皆是皇室奴仆,俱都听令行事。我们没本事,可是上头的主子未必就做不到。”
容信面无表情,“此事我并不清楚,陈公公问错了人。”
陈大昌似笑非笑地看着容信。
容信一脸坦然,“我是替夫人办事,只管经商造船做生意。其余事情,一概不过问。”
陈大昌了然一笑,“咱家明白了,多谢容公公实言相告。”
容信端茶送客,“时辰不早,咱家就不留陈公公。”
陈大昌站起来,拱拱手,“告辞!”
不用人送,自己直接出了大门。
干儿子凑上来,“大总管,容信可有说什么?”
陈大昌笑了起来,“他什么都没说,就等于是什么都说了。江淑仪显然不是诏夫人弄过来的,很有可能是大皇子殿下暗中布置了一着废棋。
这个姓江的女人,最大的本钱就是那张脸和她的身体。大皇子殿下将她送到江南,自然不可能白白养着她。查一查,江淑仪现在的男人是谁,很可能关键就在她男人身上。”
“大总管认为江淑仪有别的男人?”
“没有男人养着她,她怎么能穿金戴银。派人慢慢查,不要打草惊蛇。”
“儿子遵命!”
……
时间进入二月。
西北边关,寒风呼啸,刺骨的冷。
中军大营,签押房内正在进行一场对弈。
与鲁侯面对面对弈的人,正是小高僧无望大师。
鲁侯捋着胡须,随意落下一子,“大师来西北有一年了吧。”
“侯爷记得没错,已经一年。”
鲁侯抬头看着他,似笑非笑地问道:“可有收获?”
无望大师面色平和,轻轻落下一枚白子,“收获良多。”
“哦?说来听听,本侯很想知道大师都收获了什么。”
无望高僧平静地提醒鲁侯,“该侯爷落子。”
“不急。大师先说说你的收获。”
鲁侯把玩着一枚黑子,却不着急落在棋盘上。
无望大师宝相庄严,一派高僧风范。
他张嘴说道:“侯爷治军有方,西北在侯爷地治理下,固若金汤。无论是北荣还是西凉,都不能寸进。西北离不开侯爷,然而侯爷也离不开西北。侯爷五十了吧,这辈子能不能埋骨西北,还未可知。”
鲁侯大笑出声,“哈哈哈……你这秃驴,也就是你敢在本侯面前大放厥词。刘诏那小子,还真会挑人。换了其他人,本侯一怒之下,早就将人宰了。人头裹上石灰,给刘诏送回去。混账王八羔子,整日里正事不做,就知道往本侯身边派探子。”
无望大师提醒道:“该侯爷落子。”
啪!
一枚黑子,重重落在棋盘上,“这一步大师怎么破?”
无望大师面色平静,手持白子,琢磨了一番,轻巧破解棋局。
鲁侯看着棋盘,捋着胡须点点头,“有点意思。本侯瞧着大师也算是有真本事的人,何必替刘诏那个混蛋王八羔子卖命。不如你替本侯做事,本侯出钱帮你在西北修建一座最金碧辉煌的寺庙,如何?”
无望大师微微摇头,“命既然已经给了大皇子殿下,贫僧就不打算换人。”
鲁侯嗤笑一声,“真看不出来,你这秃驴还是个忠臣。你回去告诉刘诏,叫他歇了心思,一切都照着老规矩来。他不来招惹本侯,本侯自然不会给他找麻烦。”
无望大师望着鲁侯,“侯爷不欲支持大皇子殿下,莫非打算支持别的皇子殿下?”
呵!
鲁侯嗤笑一声,“那些个毛都没长齐的皇子,哪个值得本侯支持?”
“可是侯爷别忘了,一朝天子一朝臣。当今陛下可不会像先帝那般信任你。等他羽翼丰满,自认军权在握的时候,必定会对西北大营开刀。届时,侯爷在朝中没有援助,这一关可不好过啊。”
鲁侯哈哈大笑起来,“你这秃驴,就会危言耸听。我那皇帝妹夫,生来就是个混蛋流氓,全身上下无一是处,可谓是毫无优点可言。
不过在本侯眼里,他还有一个可取之处,那便是自知之明。不如我们赌一把,五年内,不,八年内,我那皇帝妹夫都不敢动西北一根毫毛。
如今整个北线边关,唯有西北这一线能守住。瞧瞧东北一线,都快被打成了筛子。若非北荣实力大损,怕是早就打了进来。”
无望大师轻声问道:“八年后,侯爷该如何?回京受死吗?”
“本侯的事情无需你这秃驴操心。倒是你这秃驴,死心塌地地替刘诏做事,他许了什么好处给你?还是说他比本侯更值得追随?”
鲁侯有些吃味,有点不爽。
刘诏那个毛头小子,何德何能,能让无望死心塌地跟着他干。
他瞧着刘诏,除了胆子大一点,并无其他优点啊。
难道他看走眼了。
无望大师双手合十,道了一声佛号,“在贫僧眼里,大皇子殿下拥有刘氏皇族所有的缺点,实在是不堪入目。”
“哈哈哈……你这话合本侯心意,本侯喜欢。刘诏那小子,的确不是个玩意,阴得很。你对刘诏显然是不满的,莫非你暗地里投靠了其他皇子?”
鲁侯好奇问了一句。
无望大师微微摇头,“在贫僧眼里,其他皇子同样满身都是刘氏皇族的缺点,无丝毫可取之处。”
“哦!这倒是有趣得很。一个个全都看不顺眼,还偏要帮着刘诏做事,你图什么啊?”鲁侯讥讽一笑,“你是缺钱花了吗?你要多少钱,本侯都可以给你。”
无望大师撩了撩眼皮,“但是大皇子有一样别人没有的,所有人都比不上的优点。”
“什么优点?快说,快说,本侯好奇得紧。”鲁侯哈哈笑着,催促着。权当这是闲聊,并不涉及皇族权利争夺。
无望大师面含微笑,轻声说道:“大皇子殿下很幸运,眼光独到,娶了一个好妻子。贫僧有幸见过诏夫人一回,她是皇族中难得有真善心的人,也是有真本事的人。有她在,大皇子殿下的路就不会在半途上掉头拐弯。”
切!
鲁侯一脸不屑,“一个女人,就算有本事又如何?登不了朝堂。”
无望大师笑了起来,“女人困于内宅,的确于大局无关紧要。但是当一个女人凭借真本事走出内宅,进入朝堂视野,她还是一般的内宅女人吗?
一个女人,虽无官职,却在朝堂有一席之地,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付出了比男人多十倍的努力,才能有今天。意味着她强过世上九成九的男人。
她人不在朝堂,可是却实实在在影响着朝堂方方面面,甚至影响着陛下的决定。
侯爷莫要小看她。你看城里的羊绒工坊,你看军营外的快递站,皆出自她手。侯爷虽未和她打过交道,可是侯爷身边处处有她的影子。
贫僧听闻,官府将在西北大力推广红薯。据闻红薯亩产极高,良田亩产能达千斤,贫瘠之地也能亩产五百斤。这个红薯种子,贫僧没记错的话,也是诏夫人献上。
贫僧劝侯爷一句,不要小看她。小看她的人都会付出沉重的代价,朝阳长公主前车之鉴不远。
贫僧甚至可以大胆预测,要不了多久,诏夫人的影响力将会深入西北大营,从吃穿住行到出兵作战,方方面面都将被她深刻的影响。她虽一人,却有百万人之力。大皇子能娶到她,可谓是最大的幸运。”
第636章 姻缘
“听你这么一说,本侯还非得见见她不可。”
鲁侯笑了起来,笑容不达眼底。
“说到影响,其实她早已经开始影响西北军营,只是看着不起眼罢了。”
无望大师好奇问道:“既然如此,侯爷为何还要小看她?”
“当皇帝的是男人,不是女人。”鲁侯随口这么一说。
无望大师又念了一句佛号,“侯爷说的没错,的确是男人在当皇帝。然而贫僧观大皇子殿下,诏夫人对他的影响很大。这就是他最大的筹码,任谁也抢不走。”
鲁侯重重落下一子,“你这秃驴竟然如此坚信一个女人能影响刘诏一辈子吗?一个人的影响力,尤其是女人的影响力,会随着时间推移而减弱。大师啊大师,你太过笃定,当心吃亏。”
无望也落下一子,“侯爷没见过诏夫人,显然对诏夫人的认知有所偏颇。诏夫人非寻常女子,绝非靠女色惑人。她靠的是才华,她的才华足以影响大皇子殿下终身。”
“终身吗?”
鲁侯若有所思,“当年本侯有机会见一见这位诏夫人,那时候他们一家子就住在晋州城刺史府。不过那时候她还只是个小姑娘,不显山不露水,没有任何出众之处。即便时间倒退,本侯也不可能去关注一个小姑娘。”
无望大师说道:“侯爷想要见她,恐怕要等侯爷回京后才有机会。”
鲁侯哈哈一笑,“那可不一定。京城那地,本侯不乐意回去。”
“侯爷是想拥兵自重,自立为王吗?”
鲁侯讥讽一笑,“这几十年,参本侯的奏章没有十万本也有一万本。人人都说本侯头生反骨,肯定会造反。几十年过去,本侯造反了吗?
你这秃驴,本以为你有点本事,没想到也是个听风就是雨的货色。真是令本侯失望。
罢了,本侯不留你,滚回京城找刘诏复命。你告诉他,以后别再派人过来,舅甥之间还能和和气气。再敢派人过来刺探,休怪我做舅舅的对他不客气。”
无望大师双手合十,“侯爷年龄大了,也该控制脾气。”
“滚蛋!”鲁侯直接掀了棋盘。
亲兵听到动静,从外面冲进来,拿着刀剑指着无望。
面对森冷的武器,无望大师不为所动。
鲁侯挥挥手,亲兵又利落地退下去。
“本侯答应不杀你,就肯定说到做到。最后这段相处时间,希望你管好嘴巴,别再替刘诏说话。惹怒了本侯,就算刘诏有十个能干的夫人,本侯依旧有办法将他拉下马来。若是不信,你大可以试试看。”
“阿弥陀佛!”
无望大师一脸慈悲,“侯爷放心,贫僧一定会管好自己的嘴巴,不乱说一个字。”
鲁侯哈哈大笑起来,拍着手笑道:“本侯就喜欢你识趣的样子。要是人人都如你这般识趣,本侯会少却许多麻烦。”
无望大师含蓄一笑,“贫僧只是出家人。”
出家人个屁!
身为出家人,却为皇子奔走,刺探情报。分明就是个六根不净的酒肉和尚。
鲁侯打趣道:“你若是肯留下,本侯派人上京将湖阳虏来,叫你们日日快活。”
无望大师眉眼都没动一下,湖阳这个人,显然激不起他的情绪。
“侯爷说笑了。出家人六根清净。”
“哈哈哈……”
鲁侯指着无望大师,“你这秃驴脸皮果然够厚。能一本正经说出六根清净这话,你就不是一般人。来来来,我们复盘。棋局还没下完可不能走。”
无望大师未微微躬身,“贫僧恭敬不如从命。”
……
顾珽打着马,来到军营外的快递站。
二月天,西北风大。
一路吃沙子,一头一脸的沙。
“呸呸呸……”吐出一口沙子。
“听说京城到河东正在修建水泥路,也不知何时能修到西北来。”
“做梦吧,还指望朝廷出钱跑西北修路。呵呵,你也不看看西北有啥?你看看这地有啥?路修通了,能收几个过路费?”
几个大头兵下了马,嘴里胡乱聊着。
顾珽走在前面,刚走进快递站,就看到一个模样清秀的大头兵。
他脸色一变,疾步上前,小声质问,“你怎么来了?”
“听说今儿你要来快递站,我特意过来等着你。”
出口的声音分明是女子。这是个女扮男装的大头兵。
顾珽闻言,顿时头都大了。
“外面危险,你怎么能随便出军营。要是让侯爷知道,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你怕我爹爹啊?”
顾珽脸色一紧,“我能不怕吗?”
“哼!”女子不满。
这女子就是鲁侯的小女儿裴蔓。
虽说是小女儿,年岁却不小了。在京城,妥妥的大龄未婚老姑娘。
并非裴蔓嫁不出去。
鲁侯裴仁的女儿,开玩笑,那是百家求。怎会嫁不出去。
之所以年龄拖到这么大还没出嫁,是有缘故。
早些年,裴蔓说了一门婚事。
本来已经议定了婚期,她连嫁衣都绣好了。
结果未婚夫出门一趟,死了!和未婚夫一起死的,还有个陌生的女子。
未婚夫同陌生女子,这二人死在一处,着实令人猜疑不定。
死就死吧。
然而裴蔓却有了克男人的名声。
气得她差点拿着鞭子冲到未婚夫家里大闹一场。
之后,又相看了数门婚事,不是她嫌弃别人,就是别人挑剔她。
一来二去,青春就给耽误了。
这个时候,宫里头就有人想给裴蔓指婚。
裴蔓一听,学她姐姐裴芸装病,躲在庄子里,然后乔装改扮带着裴家亲兵就来了西北。
顾珽见裴蔓生气,小声哄着,“我也是担心你。”
“此处里军营,不过十几里路,有何担心?你分明是怕我爹爹抽你。”
顾珽嘿嘿一笑,“侯爷抽人的确很凶猛。”
裴蔓白了他一眼,“你被我爹爹抽过吗?”
顾珽龇牙咧嘴,“就一回,只有一回。从那以后,再也没被抽过。”
裴蔓却笑道:“能被我爹爹亲自抽鞭子的人,都是有本事的人。”
“我不算有本事,我这回升官,全靠我妹妹。”顾珽大大方方,并不掩饰自己靠裙带关系上位。
“能有妹妹靠,也是实力。多少人想靠妹妹都靠不上。”
顾珽闻言,顿时笑了起来,“你也这么认为吗?我就是这么想的。我妹妹可厉害了,你在京城可曾经常和她见面。”
裴蔓摇头,“诏夫人极忙,除了正月,平日里极少出门赴宴。想见她一面可不容易。我上一回见诏夫人,还是一年前正月家里请客。不过也没机会说上话。
她身边围了太多人,大家都跑她身边凑趣说话。你是不知道,诏夫人如今的名头可大了,像我这般年纪的人,很多都当她是榜样。身为女子,能活成诏夫人那样,这辈子才不算白来人世一趟。”
顾珽咧嘴一笑,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我妹妹自然是极好的。不过你可别说漏了嘴,这边只有极少数人知道我妹妹是诏夫人。他们都当我妹妹是普通的官宦家太太。”
说着,他朝那几个大头兵努努嘴。
裴蔓掩唇一笑,“我晓得。”
“你别这么笑。你这样笑,别人一看就知道你是女子。”顾珽一本正经地提醒裴蔓。
裴蔓直接甩了他一个白眼,不解风情的榆木脑袋。
“老大,你们嘀嘀咕咕说什么啊?这是谁啊?面生的很,那个部队的?不像是我们天狼军。”
裴蔓本想怼回去。
顾珽挤满拦住她,板着脸对大头兵呵斥道:“屁话真多,忙你的去。老子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过问。”
大头兵抓抓头,“不问就不问。哼!”
顾珽一脚踢过去,大头兵跑得飞快。
裴蔓偷偷一笑,“还是你有办法。每次我扮男装,板着脸也显得太软弱,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顾珽嘿嘿一笑,“这几个王八蛋就是欠揍,回去我好好收拾他们。”
“他们是来寄信件吗?”
“没呢!家里来了包裹,快递站通知我们过来取。”
“别处的快递站,若是离得近,都会送货上门。唯独这里,从不肯送货上门。”
“军营重地,自然不许人随意进出。反正出来一趟也方便,就当是放风。”
裴蔓问他,“你也是来取包裹吗?是不是诏夫人给你来信了?”
顾珽咧嘴一笑,“对啊!我妹妹给我送了好多东西过来。”
裴蔓推了他一把,“你快去领包裹。一会我们进城,可好?”
顾珽重重点头,“我知道城里哪里有好吃的。我在城里住了将近十年,熟人多得很。”
“老大要进城吗?恐怕不行!”
一个大头兵听到进城,就凑了过来,“进城一趟,一来一回一天就没了。出来的时候,裴将军下了命令,两个时辰后集合。”
裴蔓蹙眉。
顾珽拍着自己的脑袋,“我差点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
他一脸抱歉地看着裴蔓。
和裴蔓聊天,竟然把正经事给忘了。
不应该啊!
“咳咳……”
裴蔓故意压低嗓音,学男人说话,“既然时间不够,那我们就下回去。什么时候多放几天假再去城里。”
“下回放假怕是要等到端午节。要是没有战事,就可以出来。若是遇到战事,假期自然泡汤。”大头兵很老道地说道。
顾珽踢了一脚大头兵,“滚滚滚,别在这里碍眼。”
大头兵龇牙。又朝裴蔓看去。
长得这么清秀,难道老大有龙阳之好?
妈呀!
他这是发现了不得了的真相了吗?
大头兵下意识就捂住了自己的屁股。
转眼回过神来,又赶紧放下双手。
没事,没事!
这么多年都没发现老大竟然有龙阳之好,显然自己长得不符合老大的喜好。
大头兵又朝裴蔓看了一眼,难怪老大动心,长得真好看啊。要是换上女装,说他是女人,肯定不会有人怀疑。
大头兵一脸沉重,有种替老大保守秘密的使命感。
他不能叫其他人知道老大的真实爱好。
“他眼神怎么那么奇怪?”裴蔓直接问了出来。
顾珽也看见了,“不用管他。那今日不能进城,要不要去山上转一圈?”
裴蔓摇头,“不能耽误你的正经事。我知道我大哥的脾气,你要是迟到了,他肯定不会饶了你。还会抓你做典型,杀鸡儆猴。”
想到裴蒙将军的凶残,顾珽也偷偷哆嗦了一下。
擦了把额头,好险好险,时间还够。
他拿出身份腰牌,取了包裹。
包裹很多,足有五六个大箱子。
他当场开箱,其中一半都是吃的。剩下一半,都是穿的衣服,以及笔墨纸砚。还有一封书信。
顾珽急不可耐地拆开厚厚的书信,一字一字地看了起来。
第637章 怂货
顾珽带着半箱子吃的,和裴蔓一起上了穷秀才家。
“秀才,秀才,我给你送吃的来了。”
好半天,那黑漆漆的屋里才传来动静。
哐!
重物落地。
顾珽大叫一声,“秀才,我进来了。”
话音一落,他直接推门进去。
屋里一个难闻的味道。
老秀才躺在地上,身体微微抽动。
“秀才?”
顾珽急忙将人抱起来,放在床上。用手一探额头,滚烫。
“秀才,你发烧了啊!”
秀才急速喘气,脸烧得通红。
“没,没事,死不了。帮我把那碗药端来,我喝了就没事。”
“你都快死了,还说没事。”
顾珽端起桌上的药碗,顿时眉头皱起。
“这什么时候煎的药,还能喝吗?算了,算了,我重新给你请个大夫,再请个人照顾你。你一个人,病成这个鬼样,身边没个人伺候,我可不放心。”
“那是你的小娘子吗?”老秀才盯着门口的方向问道。
顾珽回头看见裴蔓,脸色涨红,“什么小娘子,你可别胡说八道。那是我,我袍泽。”
老秀才一副看透一切的模样,“不是小娘子,你心虚什么?”
“谁心虚啦?你这老秀才,都快死了,嘴巴还这么厉害。我不和你废话,我这就替你请大夫,请人。钱的事情你不用操心,我有。”
“等等!”
老秀才喘着气叫住顾珽。
“顾小将军,老夫有一事,可否求你帮忙。”
“你说!”
老秀才睁大双眼,又朝裴蔓看了眼。
不等顾珽发话,裴蔓十分知趣地说道:“我到外面透口气。”
说完,就走了。
老秀才努力地笑了笑,“顾小将军有福气,这个小娘子很好。”
“都说了不是,你不要再胡说。”
“现在不是,将来也会是。咳咳……”
“你老就少说几句吧,我看你喘气都传不赢。”顾珽嘴上嫌弃,手上动作却很轻柔。
他将老秀才扶起来,让他能自如喘气。
老秀才的咽喉像是个风箱,发出呜呜呜的响动。
好一会,才喘匀了气息。
他抓住顾珽的衣袖,“顾小将军可否借我一笔银子?数目有些大。若是为难,权当老夫没说过。”
“你不会是借钱治病吧。我说了,药钱我替你付,你不用担心。”
顾秀才微微摇头,“不是借钱治病。是,是我家里出了些事情,急需一笔银钱救命。老夫实在是想不出别的办法,只能厚颜求到顾小将军跟前。将来,老夫任由顾小将军差遣,给你做牛做马,当做回报。”
“不用给我做牛做马,等你病好了,我给你介绍一份活计。以你的本事,一个月怎么着也能领一二两工钱。你说吧,要借多少。只要我有的,一定借给你。”
老秀才面色凄苦,然而双眼明亮,“数目有些大,需要借五百两。”
顾珽微蹙眉头。
老秀才又说道:“若是为难,那便算了。本是罪人,死了便死了吧。”
“说什么呢!又没说不借给你。我是没这么多钱,但是我妹子有。你且等等我,我这就去替你支银子,顺便将大夫和煮饭的婆子请来。”
“你去哪里支取?你不会是找人借钱吧?如果需要你借钱,那就当老夫没开过这个口。”
“你也太小看我了。区区五百两,我哪需要找人借。就算再多十倍,我也能替你弄来。你别不信,我早就说过我有个极为能干的妹妹,你忘了吗?”
见老秀才依旧不相信,顾珽直接从怀里掏出一枚印章。
“看到了吗?凭着这枚印章,天下任何地方我都去得。钱的事情更不用操心。”
“顾小将军能否将印章给老夫仔细瞧瞧?”
“给你!”
顾珽将印章往前一递。
老秀才举起印章,眯起眼睛,挣扎着起身。
“你要做什么,我帮你。你就别起来了。”
“屋里太暗,扶我到窗户边。”
顾珽双手一抱,直接将老秀才抱起来,放在窗边坐下。
老秀才就着天光,细细打量手中的印章。
“真是好玉。这是将作监大匠的手艺吧。”
顾珽抓抓头,“我可不知道什么将作监,这是我妹子给我的。老秀才,你病要紧,我先去给请大夫。”
“不急!再让我瞧瞧。”
老秀才看得极为认真仔细,每一条纹路,每一道刀工转折,都在脑海中描绘了一遍。
他幽幽一叹,将印章还给顾珽。
“顾小将军,老夫我如今相信你说的都是真的。你妹子应该不是普通人吧。”
顾珽嘿嘿嘿,张着嘴傻笑。
老秀才连连咳嗽,叫顾珽扶着他到床上躺着。
“我如今信你能支取银子。借你五百两,只要老夫一日不死,就一定把钱还给你。”
“行了,你好好养病吧。还钱的事情,以后再说。大不了我先帮你垫着。我一年的收入也不是个小数目,就是手下弟兄不争气,开销大。”
顾珽叮嘱了老秀才,走出房门。
裴蔓还在院子里等着。
她听到动静,回头冲顾珽一笑,“忙完了吗?”
“你等等我,我还要去请大夫,请煮饭伺候人的婆子,另外还要……”
“我和你一起。放心,我就在旁边看着,不耽误你的正事。”
“那行。你可要藏好自己,千万别露了行踪。”
“我有经验,你不用操心我。”
顾珽带着裴蔓出了院门。
因为快递站的设立,这处原本位于官道上的小村落,逐渐多了人气。
街面上就有家药店。
请了大夫,又找了婆子,先让裴蔓将人带过去。
然后他拿着印章去了快丢站,“我找你们站长。”
顾珽将印章亮出来,快递站站长什么都没问,直接签字给他支取了五百两银票。
“顾小将军在这里签字画押,手续办好,银票就可以拿走。”
顾珽办完了手续,急匆匆赶回老秀才家。
四方小天地,终于多了点生活气息。
婆子已经点燃了煤炉,开始烧水。
大夫正在开方。
“随我去抓药吧。照着一日三顿服药,多喝些水,嘴唇都干裂了。饮食清淡些,有什么事情说出来,不要郁结在心。”
裴蔓主动请缨,“我去抓药。”
顾珽拿银子,裴蔓拦住他,“我有银子。回去后我再找你要。”
顾珽点点头,道了声谢谢。
他进了里间,看望老秀才。
“这是你要的五百两,少府钱庄的银票,行吗?”
老秀才突然哭了起来。
他老泪纵横,嘴唇一个劲的颤抖。
“你哭什么啊?你别哭啊!”
顾珽一脸懵逼。
老秀才用衣袖擦干净眼泪,“我是高兴,高兴!没想到老夫一把年纪,还能遇到顾小将军。是我的幸事。”
顾珽咧嘴一笑,乐呵得很。
他拍着胸口,嘚瑟道:“我这人没别的本事,就是讲义气。我们都是熟人了,你有难,我岂能袖手旁观。”
老秀才:“……”傻孩子,你连我叫什么名字,什么身份,为何流落到西北一概不清楚,就敢掏心掏肺的对我好。不过老夫定不会负你。
患难见真情,此话诚不欺人。
老秀才说道:“接下来老夫会好好养病,争取早日将身体调养好。顾小将军也要抓紧时间,早日将小娘子娶回家。要不然那么好的姑娘,被人抢走了,你可要后悔终生。”
顾珽脸颊爆红,“你这老不修,都说了她和我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老秀才笑了起来,“不是我想的那样,你可以努努力,变成那样。老夫一眼就看出小娘子家世不凡,和你相配。你一大把年纪,你说你妹子已经给你生了两个外甥,你还没有成亲,你对得起父母吗?你妹子也该着急你的婚事吧。”
顾珽嘚瑟道:“我妹妹从不催我,她说我的婚事尊重我的想法。”
“顾小将军快三十而立,可有想法?”
顾珽懵逼,“我离着三十还差着好几岁,你可别胡说八道。”
硬生生将他的年龄往上抬了两个台阶,气死他了。
老秀才说道:“离着三十没几年了,在老辈人眼里,你就是个三十的大龄未婚男子。不孝啊!”
顾珽一脸心塞,“我哪有那么老。”
“你很快就满三十了。”
……
直到顾珽走出院门,三十这个数字,就像是一个魔咒一样,在他耳边嗡嗡乱叫。
他神思不属,裴蔓担心不已。
“你没事吧?”
“你看我老吗?”顾珽特别郑重地问道。
裴蔓抿唇一笑,“我觉着你挺稳重的。”
意思就是看着挺老的。
顾珽瞬间遭受了一万点伤害,一脸生无可恋,和御哥儿同个表情包。
不愧是舅甥。
“你别想不开啊!你不老,真的。”
裴蔓没想到自己的话,还能引发歧义。将顾珽打击得快不行了。
“你别说了,我都明白。我真的明白。”
“你明白什么啊?”
顾珽带着包裹,打马回军营。
裴蔓真想抽他一鞭子,榆木脑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开窍。
到了军营大门,顾珽就和裴蔓分开了。
他摸了一把脸,把三十这个魔咒甩在脑后,拿着信件去见上官裴大将军裴蒙。
……
“进来!”
“末将参见将军。”
“顾珽啊,什么事?”
“上次同将军说的那些事,我妹子回信了。”
“哦!”
裴蒙顿时来了精神,“把信件给本官看看。”
顾珽特意从信件里面抽出两页信纸,交给裴蒙裴大将军。
裴蒙:呵呵!
本将军是那种偷看他人信件的人吗?真是荒唐!
他没和顾珽计较,而是拿起信纸快速的看完。
看完了一遍还不够,又仔仔细细看了几遍。
“不错,不错。以跑圈代替军棍,不仅能锻炼体能,保存战斗力,还能节省医药钱。”
士兵挨了军棍,请医问药,都是钱啊!要是把人打残废了,直接损失一个兵力。
“围着校场跑圈,五圈起步,上不封顶。五圈不够,就十圈。十圈不够就二十圈,三十圈。天天这么跑下来,再弱的人,也能把体能练上来。”
“设立士兵退伍账户,每月往账户里面存入一半的俸禄。退伍后才能全额领取,也可以分月领取。这个办法可取。”
军营这么大,这么多士兵。不可能所有人同时退伍。
但是每个士兵每月扣一半钱存起来,这将是个庞大的数目,钱粮这一块的压力转眼间,就能大大减轻。
这个办法简直是一举三得。
既有效遏制了赌博风气,又替士兵们存下一笔养老的钱,还能减轻钱粮压力。
每年退伍的人是有数的。
以户部如今的财力,完全能够应付这笔退伍金。
户部如果不行,少府肯定没问题。
顾玖还在信件中建议设立伤残士兵账户,为伤残士兵养老出一份力。
裴蒙摇摇头,“此法暂不可取。顾珽,这封信你已经看过,对吗?”
顾珽点头承认。
裴蒙又问道:“士兵退伍账户,如果每月银钱如数存入,这将是一个庞大的数字。这么多钱放在少府钱庄,吃那点微末的利息,着实有些可惜。你有什么好建议?”
顾珽愣了下,转眼回过神来,想都没想就说道:“投给四海商行啊!收益肯定高过少府钱庄。”
“是吗?”
“肯定是啊!我记得将军的妹子,也在四海投了钱,收益高不高她最清楚。”
裴蒙眼一瞪,眼中溢出点点杀意,“你和本将军的妹子很熟吗?”
顾珽心头一突,“没有,一点都不熟。”
这个怂货!
裴蒙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挥挥手,“退下!”
第638章 来自未来大舅子的考察(三更)
裴蒙鼻翼抽动,嗅着空气里残留的味道。
“这味道,闻着还挺熟悉的。”
裴蒙疑惑,顾珽身上怎会有他熟悉的气味。
古怪!
他没多想,直到他看见抽屉里,针线粗糙的荷包,顿时想起为什么会觉着熟悉。
顾珽身上残留的味道,分明和妹子裴蔓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难怪他会觉着熟悉。
“顾珽,本将军要弄死你。”
签押房内,传出裴蒙一声怒吼。
“将军息怒啊!”
亲兵蜂拥而入,七手八脚拦住裴蒙裴大将军。
亲兵都是裴家的家生子,同裴蒙情同手足,说起话来,也没那么多顾忌。
“将军千万不要冲动啊!”
“是啊,三姑娘好不容易看上一个男人,不容易啊!”
“卑职瞧着顾小将军同姑娘很相配。至于家世,有诏夫人在,家世方面也不是问题。”
“姑娘老大不小,能找到一桩姻缘不容易。将军千万克制,不要耽误了姑娘的前程。”
“滚!”裴蒙身上用力,所有亲兵被甩开。
“去,将姑娘叫来,本将军要亲自问问她。如果顾珽轻薄她,左手轻薄砍左手,右手轻薄砍右手。”
将军真凶。
此事可要禀报侯爷?
还是先将姑娘请来,后续怎么做再看情况。
顾珽哪里知道,未来大舅子已经开始全方位审查他,就连他七岁那年尿裤子都不会放过。
顾大人当年在晋州做官,请了不少晋州本地婆子做奴仆。
加上顾珽朋友遍地,三教九流都有结交,稍微打听打听,就能打听到不少和顾珽相关的事情。
此乃后话,暂且不表。
……
京城三月,暖风如阳。
窝了一个冬天的京城人,不分高门大户,还是小家小户,大家纷纷走出家门,来大郊外,来到渭水河畔,来到任何景色优美的地方游玩,散心。
将冬天积攒的郁郁之气,在春日暖阳下,晒一晒,今年就是顺遂的一年。
顾玖带着两个孩子,约上闺中好友,顾家姐妹,来到了渭水河畔。
今儿正好是上巳节。
未婚的男男女女们,格外的大胆,兴奋。
姑娘们,早已经兴奋得脸颊红透。指着溪水边的儿郎们,窃窃私语。
谁家儿郎长什么模样,在今日,可以尽情观看,无人非议。
这是一年中,姑娘们最欢快的节日。
顾玖同顾玫说道,“姐妹中,就连最小的顾珺妹妹都说了亲事,已经没有还未订婚的姐妹。”
顾玫点头称是,“想当年,小玖妹妹刚从西北回来的时候,就连我也才刚定下亲事。一转眼,我们都大了,已经是孩子的娘。小玖妹妹也有了两个孩子。”
顾玖抿唇一笑,“玫姐姐是三个孩子的娘。”
顾玫看着远处玩耍的孩子,眼中满是幸福,“如今我是有子万事足。只要不危及我和孩子的利益,我也就懒得过问。”
“玫姐姐活得明白。只是有些人,不是那么明白。”
顾玫心知肚明,顾玖说的人是顾琪。
顾琪主动替丈夫纳妾,落了个贤惠的名声。
她讨好的丈夫和公婆,却不知妾室姨娘会危及自己的利益,庶子庶女则会分薄孩子的利益。
为了一个贤惠名声,如此委屈自己,实在是不值得。
顾玖悄声说道:“今儿见到琪姐姐,看上去仿佛老了十岁,眼神十分憔悴。她这是何必?”
顾玫也压低声音,“按理,我不该说长辈的闲话。琪妹妹之所以如此,全是二婶娘教女有方。
按照侯府的规矩,没生出嫡子前,不会主动给爷们安排妾室。我听说,当年二婶娘进门两年,肚子没有动静。祖母并无不满,还叫她放宽心。
结果她回了一趟娘家,就带回来两个美妾,主动替二叔父纳了妾室。后来生了三哥,她才消停了几年。”
顾玖了然,“难怪呢!我就说我们顾家女儿都是性格要强的人,不肯轻易受委屈。为何到琪姐姐这里,却如此软弱。原来是有二堂伯母教导的功劳。
琪姐姐是侯府二房嫡出,家世显赫,嫁妆丰厚,嫁到婆家底气十足。想不通她为何将自己委屈成这个样子。真没意思。”
以至于,顾玖都不乐意同顾琪玩耍。三观不同,说不到一处啊。
相约出门和姐妹们游玩,还带着一对妾室庶子庶女,毛病啊!
顾玖打定主意,除了必要的宴请,以后她都懒得赴顾琪的宴请,免得影响胃口。
顾玫轻轻一叹,“在娘家的时候,琪妹妹只在我们面前嘴巴厉害,真见了真章,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色厉内荏,外强中干!”顾玖一针见血。
顾玫笑了笑,“不说她了。大殿下如今还关在宗正寺,你就不担心吗?”
顾玖笑了起来,“他又不是第一回关宗正寺,早就是那边的常客,没什么好担心的。”
“你倒是心宽。”
“现在这局面,我不心宽也不行啊。他人不在,我带着两个孩子,总不能每日愁眉苦脸,叫两个孩子跟着担惊受怕。”
顾玫朝御哥儿衡哥儿两兄弟看去。
“御哥儿真是个好哥哥。不像我家那个,就跟个野人似得,一出门就疯跑。哪里知道照顾弟弟。”
顾玖笑了笑,“御哥儿性子内敛,所以显得安静。你家那小子,是个外向的性格,你看,这才多久,就和别的孩子打成了一片。”
顾玫哈哈一笑,“臭小子,又弄脏了一身衣服。今儿出门,我给他准备了十套换洗的衣衫,让他随便折腾。”
“难得出门放松,是该如此!”
顾珊带着孩子过来,“二姐姐,玫姐姐,你们怎么不去玩。”
顾玫夸张地说道:“老了,玩不动了。”
说完,她自个先笑了起来。
顾珊坐下来,“我和你们说个笑话,大姐姐家的虎哥儿,竟然有人要给孩子说亲。虎哥儿才多大点,就有人惦记上了。”
顾玖吃了一惊,“大姐姐没答应吧。”
顾珊连连摆手,“这种事情哪能轻易答应。结亲的小姑娘,还是个黄毛丫头,哪里看得出好歹。自然是婉拒,推说孩子太小,不宜过早结亲。”
顾玖点点头,“大姐姐做得对,的确不该过早定下孩子的终身大事。”
她想着,御哥儿不到十八岁,她都懒得过问孩子的感情生活。不到二十岁,别谈什么婚姻大事。
顾珊伸了个懒腰,“我家闺女及笄之前,都不会给她定亲。”
顾玫掩唇一笑,“孩子那么小,珊妹妹就开始考虑十几年后的事情,是不是太着急点。”
顾珊说道:“玫姐姐有所不知,我就是吃了不被母亲重视的亏,所以希望自己的闺女能自小得到重视。玫姐姐不知道吧,我已经开始给闺女攒嫁妆。等到她及笄的时候,定能攒下一笔丰厚的嫁妆。”
“珊妹妹是个好母亲。”顾玫肯定地说道。
顾珊笑了笑,说道:“我只是不想自己吃过的苦,再让孩子吃一遍。我生养了她,就尽我所能,给她最好的。也会尽量一碗水端平。”
顾玖含笑看着顾珊。
从一开始她就知道,顾珊是个很有想法的人。
后来被顾玥放火杀人的举动刺激,性子左了些,说话难免有点阴阳怪气。
不过如今有了孩子,做了母亲,顾玖感觉顾珊又回到最初那个模样,恬淡,宁静,想事情想得深远。
这样的顾珊显得很可爱。
“和珊妹妹一比,我简直一点都不称职。我都没想到要从现在开始替闺女攒嫁妆。我一直想着,等到闺女十岁的时候,再开始替她攒嫁妆,是不是太迟了些。”顾玫有点慌。
本来很有成算,结果和顾珊一比,她就慌了。总有种耽误了闺女的感觉。
顾珊忙安抚道:“玫姐姐不必着急。像是布匹,首饰,等孩子定了婚事后再准备也不迟。这些都讲究样式新颖。
另外,木材有必要提早准备。这年头想收集上好的木材可不容易,不早做打算,临时找上好的木材做家具,怕是来不及。
还有珠宝玉石,也得趁早收集,也是怕事到临头来不及。总而言之,平日里遇到好物件,都替孩子攒下来。攒个十年八年,总有用得上的时候。”
顾玫深以为然,“珊妹妹说的对,木材和珠宝的确该早点攒起来,不能临时抱佛脚。”
顾玖闻言,笑了起来,“你们想攒木材,找我啊。我认识个人,专做木材生意,而且生意做得极大。你们想要什么木材,同他说一声,他肯定有办法替你们弄来。”
“真的吗?那太好了。二姐姐,等回去后,你就把那人介绍给我可好?”
“四妹妹放心,明儿我就派人到你府上,将那人介绍给你。”
“小玖妹妹可别忘了我。”
“都不会忘!哪个姐妹需要木材,都可以找我,我负责替你们介绍。”
第639章 越界
顾喻扶着陈敏下了马车。
难为陈敏一个大肚子,不顾路途遥远,也跑到渭水河畔凑热闹。
“我看见表嫂了。”
陈敏指着不远处的地方。
“我扶着你过去,当心点。”
顾喻扶着陈敏径直朝顾玖走去。
顾玖招呼二人,“敏敏妹妹,顾四哥,你们今儿怎么来了。快坐下来。敏敏妹妹快生了吧?”
陈敏在坐垫上坐下,她扶着肚子,说道:“还差两个月就要生了。你们不会笑话我吧,挺着个大肚子还跑出来玩。”
“当然不会。顾四哥今儿竟然也有空?”顾玖笑着问他。
顾喻不好意思的笑笑,“不瞒小玖妹妹,我是有事相求。”
“哦?”顾玖意外。
顾玫她们主动站起来,“我们去河边走走,小玖妹妹你们慢慢聊。”
“我一会去找你们。”
人都走了,就只剩下顾玖,顾喻,以及陈敏三人。
顾玖说道:“敏敏妹妹挺着大肚子还要跑出来,看来事情有些严重。莫非是和湖阳郡主有关?还是新民县出了什么事?”
后一种可能性比较小。
如果新民县真的出了事,邓存礼早在第一时间就派人告诉她。不会等到顾喻亲自上门。
她对顾喻的家人没做任何猜测。
因为她从来不干涉顾喻的家事。顾家真要有什么事,顾喻也不会来找她。
猜来猜去,最大的可能还是出在湖阳郡主身上。
“小玖妹妹真是料事如神。”顾喻苦笑一声。
陈敏则有些心虚,“都怪我没本事,不能替夫君分忧。”
“你别这么说,这种事情那能怪你。”顾喻安慰陈敏。
顾玖给陈敏倒了一杯水,叫她别着急。
然后问顾喻,“顾四哥,还是你来说吧。”
顾喻叹了一声,“自年前,岳母就找上我,叫我给她行个方便。”
“怎么个方便法?”顾玖似笑非笑,果然都是利益。
顾喻就具体谈了几件事。
大到工程,小到诉讼,湖阳都想插手。幸亏那边的土地早就被顾玖买下,说不定湖阳还要插手土地买卖。
可就算不能插手土地买卖,湖阳暗戳戳也要插手房屋买卖。
一期工程,二期工程,甚至三期工程,近几年价格一直在蹭蹭蹭往上涨。
不少人都盯上了新民县的房产。
幸亏四海商行早做了防范措施,加上县衙配合,才能堵住那汹涌的资本涌入。
能保证小民买得起房,还要保证小民的房子不会被人恶意炒作。
人人都去炒房,谁还老实做工挣钱?
顾玖敢肯定,她要是放开房产炒作,改明儿那些苦哈哈的小民拿了卖房子的钱,转眼就会成为赌坊的常客。
最多半年,统统返贫,倒欠一笔赌资。
这样的事情,在后世可不少见。
以至于到后来,部分地方的官府做拆迁,只给房不给钱。
钱就是祸根,尤其是对于久贫乍富的人来说,更是祸根中的祸根。
钱来得太容易,房屋一转手就有大笔的银钱入账,有几个年轻人会老实做活?
有钱了,潇洒啊!
这年头娱乐项目少,也不兴旅游。
那能怎能办?
赌博呗!
湖阳就是要从顾喻手中获取房屋买卖契书,叫顾喻给她做背书,炒作一期,二期,三期的房产。
至于四期和五期,那都是高端房产,价钱大部分人都是可望不可及。即便放开资本炒作,对小民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顾玖要防的就是一期,二期,三期的房产。
为此特意制定了堪称苛刻的房屋买卖制度。对各种资本严防死守。
湖阳不光要插手房屋买卖,据顾喻说,她还送人到新民县,叫顾喻安置。
顾喻说道:“那些人一看就知道来路不正。我不好拒绝岳母,干脆派人将那些人看管起来,叫他们不准和外面接触。”
顾玖捏着下巴,笑了起来。
“湖阳姑母,果不其然就是一把双刃剑。顾四哥,你知道湖阳姑母像什么吗?”
顾喻摇头。
顾玖笑了笑,“你强她就弱,你弱她就强。你把她当岳母尊重,她自然要给你摆岳母的架子,叫你替她做事。
你所说的这些,都涉及公事,顾四哥理应摆出公事公办的态度。虽然有损亲戚脸面,却能有效防止她得寸进尺。”
说完,顾玖的目光轻轻地朝陈敏看去。
陈敏忙说道,“都是我没用。我去找了母亲三回,结果都被她赶了出来。”
顾玖挑眉一笑,“顾四哥平时做事挺有魄力的,怎么面对湖阳郡主就怂了?还是说顾四哥畏惧湖阳郡主的身份和权势?”
顾喻有些羞愧。
顾玖喝了口茶,然后不紧不慢地说道:“叫我说,湖阳的身份和权势就是个屁。敢插手新民县公务,直接打回去啊。伸左手就砍左手,伸右手就砍右手啊!”
顾喻和陈敏齐齐变了脸色。
陈敏下意识吞咽了一下。
第一次亲耳听见有人说母亲的身份和权势就是个屁,陈敏觉着有点难堪的同时,又有些莫名的兴奋。
就得有表嫂这样的态度,才治得了跋扈的母亲。
顾喻则抹了一把脸,“我倒是糊涂了。”
顾玖哼了一声,不客气地说道:“顾四哥何止是糊涂,简直是迂腐不堪。新民县在世人眼里,就是会下金蛋的母鸡。不说别的,只要县衙肯稍微放开一点点房产交易的数量,就会有大笔的资金涌入,县衙也会收取一笔客观的契税。
更别提新民县是全大周,唯一一个没有农民户口的县城,全民做工,全民纳税。其中商机,手指缝稍微漏一点,就是一笔财富。
可是正因为新民县是个下金蛋的母鸡,所以会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新民县,盯着顾四哥。
顾四哥但凡行差踏错一步,届时即便有湖阳郡主保着你,这个位置也得供手让人。一旦换了人做新民县县令,我的计划也得修整。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顿了顿,顾玖又强调:“顾四哥,你要牢记一点,尽管你能连任新民县县令,湖阳郡主居功甚伟。
但是根基还是在于你自己。是你廉政奉公,一心为民,不徇私不枉法,湖阳郡主出面才能保住你。
如果你徇私枉法替湖阳谋取私利,那么即便有十个湖阳,也不可能保你继续做新民县县令。这其中的因果关系,切莫颠倒了。”
顾喻起身,躬身一拜。
“多谢小玖妹妹提点,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顾玖笑了笑,“帮人帮到底。你之前已经在湖阳郡主面前立下软弱的形象,现在突然强硬起来,她十有九八不会吃你那一套,甚至还会记恨你,挑拨你们夫妻关系。
这个恶人我来做,明儿我约湖阳喝酒,我会好好敲打她。之后,顾四哥就该在湖阳面前立起来。还有敏敏妹妹,若是不想拖累顾四哥,你也要立起来,不能叫湖阳拿捏住。”
湖阳这人,既讨喜又讨厌。
对外的时候,她就是最坚硬的铠甲,最锋利的长矛,能将外敌杀个片甲不留。
对内……呵呵!
当湖阳将某个人当做自己人的时候,她会理所当然地越界,理所当然踏入这个人的生活空间。直接插手这个人的私事公事,各种颐指气使,十分令人烦躁。
湖阳和裴皇后玩不到一块,同湖阳这个性格有很大关系。
唯独在顾玖这里是个例外。
只因为,当湖阳有越界的想法的时候,顾玖就会狠狠打回去,叫她不敢踏入自己的生活空间。
顾喻和陈敏,都忽视了生活界限的重要性,更忽视了私人空间的重要性。
一步步退让,退让到最后,就是退无可退,忍无可忍。
希望经过这次的提醒,顾喻和陈敏都能立起来,不再嘘湖阳。
湖阳就是个纸老虎,收拾她,顾玖手到擒来。
次日,春光大好。
顾玖提着一瓶黄酒,来到郡主府。
湖阳郡主喜笑颜开。
“大侄子媳妇,你可是稀客啊。今儿什么风,将你吹到我这里来。”
顾玖含笑说道:“今儿吹的是东南风,我便来了。姑母欢迎我吗?”
“欢迎,欢迎。我是巴不得你上门。来人,将凉亭收拾出来。今儿天气好,我们在凉亭喝酒,大侄子媳妇意下如何?”
顾玖点点头,“我听姑母的。”
二人携手,来到凉亭。
酒过三巡,顾玖问道:“姑母最近在忙什么?”
第640章 冤枉啊
正是酒酣耳热之际,湖阳微醺。
她脸颊泛红,一脸春色。
“本宫还能做什么,自然是和年轻男子厮混。大好春光,可不能辜负了。”
顾玖笑了起来,给湖阳斟了一杯酒,“这世上能像姑母这般,活得如此潇洒,实属凤毛麟角。”
湖阳嘚瑟起来,“那是!别看外面的人都在骂本宫不知羞耻,其实心里头不知道有多羡慕本宫。像本宫这般,看中那个男子,就弄到府里来快活,谁不羡慕啊。就像大侄子媳妇你……呸呸呸,我胡说八道,大侄子媳妇千万别和我计较。”
顾玖笑了笑,随口说道:“我不和姑母计较。说起来,姑母的行径好似强抢民女,只不过姑母抢的不是民女,而是民男。”
“哈哈哈……”
湖阳放声大笑,并不发怒,反而大喜。
“大侄子媳妇,本宫实在是太喜欢你。你这话真正说到了本宫的心坎上,强抢民男,名声是不好听,可是带劲啊。
仔细想一想,世上有几人能如同本宫,想抢男人就抢男人?这般潇洒自由,不知多少人羡慕。再说了,那些被本宫抢来的男人,可都是心甘情愿,乐呵得很。”
顾玖给湖阳斟酒,“姑母厉害,我是自愧不如。”
湖阳摆着手,说道:“你不一样,你和本宫不一样。你姓顾,不姓刘,你是皇家媳妇,就得守着规矩。”
顾玖轻声一笑,说道:“姑母真知灼见。我身为皇家媳妇,是得守着规矩。其实每个人都得守着规矩。就比如城外的新民县,自有规矩运行。
因为有了规矩制度,上至陛下朝臣,下至黎民百姓,人人遵守,新民县才会越变越好。所以湖阳姑母看似不用守着世俗的规矩,却也得守着新民县的规矩。”
湖阳郡主猛地抖了下,酒醒了一半、
她瞪大双眼,有些茫然地问道:“大侄子媳妇,你这话我怎么听不懂?”
顾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湖阳姑母如此聪慧,怎会不知道我的意思?顾喻县令做了姑母的女婿,姑母没少找他以权谋私吧。新民县是本夫人的根基,我之所以将顾喻安排在这个位置上,就是为了确保新民县能够完全按照我的计划去发展。
任何以权谋私的行为,都是在破坏新民县的大好局面。顾喻是新民县县令,他若带头乱来,新民县县令的位置就得换个人来做。而我的计划也将受到致命的打击。姑母,我每年给你的分红少了吗?有哪次生意忘了你吗?你还不知足,竟然还想背着我,挖新民县的墙角。姑母莫非和我有仇?”
“误会啊!”
湖阳连连摇头,“这绝对是误会啊!我怎么可能去挖你墙角,我们利益一致啊。”
顾玖嘲讽一笑,“这话不尽然吧。表面上我们利益一致,然而姑母完全可以抛开我,另外寻找机会。只要顾喻耳根子软一点,肯听从你的吩咐做事,你就能在新民县大干一场,赚取大量银钱。而我,赚不到一文钱不说,还会出现大量亏损。”
“这都是你的猜测,顾喻那个小子并没有听本宫的话。”湖阳连连叫屈。
顾玖哼了一声,“顾喻眼看抵挡不住压力,所以才找到我,问我要办法。我能有什么办法,郡主是长辈,我身为晚辈也敬着你啊。
你嫌我给的分红少,也不稀罕生意都带着你,想要自己另起炉灶,我都能理解。
不过姑母既然要另起炉灶,那我们先把前面的账目结算清楚。本金你拿走,该你的利润你拿走,从今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你尽管另起炉灶,但也不能怪我手段尽出,从各个方面打压你。”
湖阳脸都吓白了。
她连忙表态,“大侄子媳妇,这是误会啊!谁说本宫嫌弃你的分红,谁说我不稀罕你的生意。我稀罕,比谁都稀罕。我只盼着我们之间能长长久久合作下去,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顾玖讥讽一笑,“姑母都开始挖新民县的墙角,你说我还能信你吗?”
“能啊!肯定能啊!”
湖阳郡主急不可耐,生怕顾玖不相信她,抓着顾玖的衣袖就解释道:“我这不是脑子不清醒嘛,想着顾喻是我女婿,替我谋点私利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我哪想到,这事能有这么严重,已经严重到挖墙角的地步。你就算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挖墙角啊。
我是真没想和大侄子媳妇你撇清干系。我有几斤几两,我自己心头清楚,我就不是做生意的料。这钱,还得放在你的手头,才能钱生钱。放在我的手头,改明儿我就花了出去,一文钱都不剩。”
顾玖微微眯起眼睛,“姑母果真没想和我撇清关系?”
湖阳连连点头,“我傻啊,守着你这个财神爷,我为何要和你撇清关系。”
顾玖又问道:“姑母果真没想挖我的墙角?”
湖阳重重点头,“我们利益一致,挖你的墙角,就等于是挖我的墙角。新民县要是不好了,过年分红,我都会少拿一大笔银钱。我干什么做些吃力不讨好,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顾玖给自己的酒杯倒满酒,“姑母这话,我不敢信。”
湖阳急了,“大侄子媳妇,我给你发誓,我绝对没有要挖你墙角的意思。我要有这想法,叫我贬为庶民,穷困潦倒。”
这可比什么天打雷劈更厉害三分。
湖阳不怕天打雷劈,她就怕被夺爵,怕穷困潦倒。
对于生下来,就过着锦衣玉食生活的人来说,还有什么比穷困潦倒更可怕?
一想到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湖阳就硬生生打了个寒颤。
顾玖哼了一声,“那我问你,你送到顾喻手中的人,都是些什么来路?你从哪里结识了这些汪洋大盗?”
“什么汪洋大盗?”湖阳郡主一脸懵逼,大叫起来,“大侄子媳妇,你可不能冤枉本宫啊。本宫从哪里结识汪洋大盗,这绝对是栽赃陷害。”
顾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些人,难道不是姑母派人送去的吗?”
湖阳郡主眼珠子乱转,明显是心虚。
顾玖冷哼一声,“姑母不肯说实话的话,那么我只能动用刘诏的人员,私下里调查此事。你该知道,凭刘诏手里的人,那些人的底细,要不了多久,就会查得清清楚楚。
届时姑母同那些人的关系,再难掩饰。如果姑母肯说实话,这件事我可以保证,到我为止。我不会节外生枝。”
湖阳舔舔嘴唇,“大侄子媳妇,我能信你吗?你保证事情到你为止,不报官,不惊动宫里?”
顾玖蹙眉,“看来我还是低估了姑母的胆量,低估了那些人的危害性。不过话已出口,我保证这件事到我为止。但是前提是,姑母不得有丝毫隐瞒。但凡有一丝隐瞒,那就别怪我进动宫里。”
“千万别惊动宫里。”
湖阳脸色变幻,她咬咬牙,跺跺脚,“罢了,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那些人,都是死鬼欠下的债。也是我鬼迷心窍,被男色所迷,才会发展到如今上不上下不下的地步。”
顾玖蹙眉,“姑母口中的死鬼指的是?”
湖阳哼了一声,“还能是谁,就是陈老鬼,敏敏的父亲。”
哦!
“陈驸马已经死了七八年,怎么还留下了后患。姑母详细和我说说。”
湖阳深吸一口气,挥挥手,先打发了下人。
等亭子里就只剩下二人的时候,她才压低声音,同顾玖说道:“你也知道,陈老鬼因为盗墓一事,被抄家灭族,陈家就只剩下我的两个孩子。可是你仔细想想,陈家好歹也算是正经世家,正经靠军功起家,怎么会和盗墓联系到一起。”
顾玖挑眉,“难不成陈驸马没有盗墓?”
湖阳年年摆手,“不是!我的意思是,缺钱有很多种办法解决,为何陈老鬼偏偏就想到了盗墓,还拉本宫下水,你不觉着蹊跷吗?”
顾玖点点头,“的确有些蹊跷。姑母可曾问过陈驸马?”
一般人没钱了,都不会想到去盗墓。
更何况陈家还是钟鸣鼎食之家,解决钱的办法很多,怎么就想到去盗墓?
当初陈驸马盗墓一事案发,如今想来,的确有许多蹊跷之处。
只是先帝雷厉风行,短短一个多月,就下旨处斩陈家全家老少,鸡犬不留。
案子办得这么急,肯定是有不为人知的原因。
湖阳压低声音,悄声说道:“原来陈家祖上,专替太祖皇帝掘墓盗取财物,换取军资。太祖起兵,粮草缺乏,就有人献计,掘大户墓,充军资。
这事要是传出去,太祖的名声就完了,更别说夺天下。所以此事极为隐秘,只有陈家老祖宗,太祖皇帝,以及太祖皇帝身边的一位心腹谋士清楚此事。
陈家老祖宗,当年在军中供职军需官,经他手的大部分军需,其实都来自掘墓所获。
后来太祖皇帝得了天下,陈家老祖宗是个聪明人,不等太祖皇帝清算到他头上,他自己先死了,带着秘密到了下面。只恳请太祖皇帝优容陈家后人。”
竟然还有这样一段历史。
顾玖大为吃惊。
不过在乱世,掘大户墓充军资,这种事情不稀奇。
只是但凡敢这么做的人,都会遭到士绅阶层的全力反抗,名声臭不可闻。
还想得天下,做梦吧。
想要得天下,就不能背上掘人祖坟的名声。
就算真做了掘人祖坟的事情,事后也得擦干净尾巴,不能让人抓住任何把柄,甚至不能传出只言片语。
负责掘墓的人,下场只能是死。
陈家老祖宗主动求死,也算是死得其所。
死他一人,保全陈氏一族,子孙后代,代代富贵。一口气富贵了一百多年,还能娶公主为妻。
可见刘氏皇族,对待陈家也不算薄待。
顾玖问道:“这些是陈驸马告诉姑母的?”
湖阳郡主连连点头,“陈老鬼要拉本宫下水,不把话说清楚,本宫岂会听他的。”
顾玖蹙眉,“可是陈家老祖宗已经死了一百多年,陈家人即便知道这段历史,应该也不懂盗墓吧。”
湖阳点点头,“陈家是不懂盗墓,但是他们认识盗墓贩子。本宫也是后来才知道,当年参与盗墓的那些士兵,太祖皇帝建国后,大部分人都被处死,断了根。
但还是有个别人隐姓埋名活了下来,就活在陈家的庇佑下。他们掘墓的手段,也一代代传了下去。那些人,靠着掘墓的手艺,做了盗墓贼。
平日里,那些人从不和陈家联络。但是每过五年,无论身在何处,只要人没死绝,他们一定会和陈家联络一次,确定彼此安危。就这样,一百多年下来,两边关系一直就没断过。等到陈家缺钱的时候,理所当然就想到盗墓发财。”
原来如此!
“陈家被全族处斩,那些盗墓贼难道没被抓起来?陈家人难道没有交代那些人的下落?”
第641章 大胆猜测(三更)
湖阳灌了自己一杯酒。
她对顾玖说道:“那些盗墓贼个个贼精,从不在一个固定地方住上超过三天。一百多年过去,那些人的老巢,就连陈家人都弄不清楚。
陈家交代了又有什么用,除了抓到几个小鱼虾,其他人早就逃之夭夭,如鱼儿入海,难寻踪迹。”
顾玖挑眉,“一百多年后,两边又有了合作。陈家竟然不知道那些人的老巢在哪里?”
湖阳自嘲一笑,“对啊,陈家没人知道那些人的老巢。那些人精明的很,或许是祖宗的教训太血腥,他们对官府,以及和官府相关的人,极度防备排斥。
虽然曾受陈家庇佑,却又一边防备着陈家翻脸出卖他们。他们只肯和陈家合作掘墓,盗取财物。除此之外,不肯多透露一个字。陈家只求财,只要有钱就行。那些人不肯透露底细,陈老鬼碰了两次壁,也就不勉强。”
顾玖嘀咕了一句,“陈家人死得不怨。”
湖阳哼了一声,十分嫌恶,“本来就死得不怨。外界都当本宫花钱如流水,逼得陈老鬼去盗墓。殊不知,陈老鬼早就有盗墓的想法,他只是拿本宫做借口。
陈老鬼这人,就不是走正道的料,生来就喜欢捞偏门。偏偏出生在钟鸣鼎食之家,他也是死得其所。”
很明显,湖阳不喜欢陈驸马,甚至可以说是厌恶。
难怪陈驸马一死,她就急不可耐的养面首,惹出好大的乱子。
顾玖问道:“这么说,姑母送到新民县的人都是盗墓贼?”
湖阳叹了一声,“说实话,我只知道他们是捞偏门的人,曾在陈老鬼身边出现过。具体是不是盗墓贼,我并不清楚,也没问。”
顾玖摇摇头,“姑母好生糊涂。他们找你,你竟然什么都不问,就将人送去新民县?”
湖阳一脸心虚,“他们手中有本宫的把柄。本宫懒得和他们歪扯,他们说想找个营生,本宫就跟甩烫手山芋似的,将他们甩给了女婿顾喻。”
“找营生?”
顾玖似笑非笑,“怕不是找营生,是找路子吧。”
湖阳一脸懵逼,“大侄子媳妇,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顾玖笑了笑,“京城,天子脚下,天下治安最严密的地方。他们不顾危险,来到京城,甚至不惜暴露身份找上姑母。姑母就不觉着奇怪吗?一定是有足够大的利益,才能让这些亡命之徒铤而走险,不惜亲身犯险。”
湖阳一脸惊恐,“难道他们想在京城掘墓?找死吗?”
京城能有什么大墓。方圆几百里之内,无非就是皇陵。
难道还敢盗取皇陵。
诛九族都是轻的。
顾玖摇摇头,“不一定是盗墓,或许是别的。那些人见到姑母,有说别的吗?”
湖阳茫然摇头,“没了。就是叫本宫给他们找个营生,说是本宫欠他们的。本宫就说女婿在新民县,他们所新民县不错,机会多。于是我就派人将他们送了过去。”
“姑母可曾记得,他们一共来了多少个人?你送到新民县的人又有多少?”
湖阳蹙眉,“就五个人,怎么啦?”
顾玖笑了起来,“送去新民县的人只有四个,其中一个从郡主府出来后就不见了踪影。”
湖阳一脸诧异,“不能啊!本宫亲自安排侍卫把人送过去。到底是四个人还是五个人,侍卫不可能弄错啊。”
“那就把侍卫叫来吧。”
郡主府侍卫统领,是湖阳郡主身边的老人,干了一二十年。
湖阳郡主,“上个月我叫你送去新民县的人,都送到了吗?”
侍卫统领躬身称是,“依照郡主的吩咐,人都送了过去。”
“几个人?”
“四个人!”侍卫统领十分肯定。
湖阳郡主大怒,“荒唐!明明是五个人,怎么成了四个人?”
侍卫统领一脸懵逼,“的确是四个人啊。此事,郡主娘娘身边伺候的人皆可作证。”
这回换做湖阳懵逼。
一个个人问过去,都说只有四个人,没有五个人。
这些下人都是在湖阳身边伺候了几十年的下人,不可能联合起来欺瞒。
湖阳傻了,“难道是本宫眼瞎了吗?把四个人认成了五个人?本宫难道连四和五都分不清了吗?”
“可能不是姑母弄错了人数,而是有人乔装打扮,巧妙运用了视觉错觉,顺利藏在了郡主府。”
“什么?大侄子媳妇,你可别吓唬本宫啊。你说本宫的郡主府多了一个人,还没人发现?怎么可能?”
“当然有可能,只要有内应就能做到。”
湖阳郡主连连摇头,“不可能不可能。本宫这个郡主府,近身伺候全都是老人,谁敢背着本宫做内应。”
顾玖笑了笑,“要是没记错的话,当年陈驸马是和姑母生活在一起的吧。这么说来,姑母身边的人,和陈驸马都很熟悉,也是有情分的。陈驸马人虽然死了,可是情分还在。”
湖阳郡主闻言,露出惊恐之色。
“大侄子媳妇,你这话太吓人了。你的意思是,陈老鬼死了还不安宁,还想出来作乱?本宫能弄死他一回,就能弄死他二回。”
湖阳郡主一脸恶狠狠,明显是色厉内荏。
顾玖拍拍她的手背,“姑母稍安勿躁。你之前说被男色所迷,又是怎么回事?”
湖阳一下子从凶神恶煞变成满脸春色,就连眼神,也是春色荡漾。
果然是春天来了,万物复苏,又到了……
顾玖压下吐槽的欲望,等待湖阳的下文。
湖阳跟小姑娘似的,还扭捏了一下,“那个,七郎是极好的。他就是心善,见不得别人受苦。”
顾玖嘴角抽抽,一脸不忍直视的表情。
美人计,别管男人女人,只要用对了人就好使。
看样子,湖阳这辈子都改不了好色的毛病。
她揉揉眉心,问道:“你那个七郎,就是小狼狗?”
湖阳连连点头,“大侄子媳妇,本宫觉着你这形容太恰当了。小狼狗,哈哈,真正贴切。七郎就是小狼狗,腰力极好,一晚上可以……”
“咳咳咳……”
顾玖赶紧打断湖阳,不许她继续开车。
她很想吐槽,大家在阳光下谈话,能不能谈一谈阳光点的话题。
她是那么八卦的人吗?
她会想知道湖阳和她的小狼狗一天晚上几次吗?
一点都不想知道!
“姑母的意思,当时你的小狼狗也在身边?”
“那倒不是。下人拿着信物找到本宫,本宫就知道来者不善。本想一口拒绝,将人赶出去,七郎他却劝我,好歹见一面听听要求。若是要求不过分,不妨帮个忙,就当是积德行善。”
呵!
顾玖嘲讽一笑,“姑母的小狼狗,还真是人美心善,善解人意。”
“哎呀,大侄子媳妇果然懂本宫。就连本宫的喜好都一清二楚。”
顾玖一脸无语:本夫人是在讥讽!讥讽!湖阳你是真没听出来,还是假装没听出来啊!
她很无语。
一谈到不正经的人,整个话题都变得不正经起来。
“姑母可否将你的小狼狗交给我,只需两日时间,我想一定可以审问出一点东西。”
“那不行!”湖阳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了顾玖。
顾玖挑眉,“即便你的小狼狗同那群盗墓贼是一伙的,姑母也不肯把人交出来吗?”
湖阳连连摇头,“七郎不可能是盗墓贼。盗墓贼的手本宫见过,看他的手就知道他不可能是盗墓贼。”
顾玖冷笑一声,“和盗墓贼一伙,未必要下墓。”
湖阳依旧摇头,坚决不肯将人交出来。
“大侄子媳妇,你答应了本宫,此事到你为止。你可不能说话不算数。”
顾玖想了想,“罢了,这件事我会派人弄清楚。也希望姑母好自为之,不要被美色所误。”
湖阳笑了起来,“大侄子媳妇放心,我误不了事。”
呵呵!
顾玖告辞离去,暗中派人提点郡主府家令,叫家令大人盯着小狼狗,暗中清查人员。如果真的有人混入了郡主府,极有可能人就在藏在小狼狗身边。
郡主府家令那是一心一意盼着湖阳郡主走上正途。
所以对于顾玖的要求,那是不打折扣的执行。甚至比顾玖要求的还要严格。
出了郡主府,顾玖就吩咐人去新民县提审。
不管这些人到底是不是盗墓贼,是不是要干一票大了。
人到了她的手上,可就由不得他们。
乘坐马车,一路回了王府。
入夜,去新民县提审的人回来禀报。
“卑职奉命带人去提审那死个人,结果四个人拼命反抗。其中一人撞在刀口上,流血过多而死。一人是夺刀反抗,被我们当场斩杀。另外两人反抗不力,抓了起来。已经带了回来,就关在地牢里。”
顾玖一点都不意外,“反抗如此激烈,莫非他们认出了你们的身份?”
许有四躬身说道:“按照夫人的吩咐,去提审的侍卫,全都换了便服。”
侍卫则说道:“也有有可能是在办交接的时候,谈话内容被那四个人听见了。”
顾玖说道:“连夜审问,一定要问出他们来京城的目的,以及他们的身份,同伙。至于死掉的两人,死了就死了,让绣衣卫出面处理。”
“卑职明白。卑职这就带兄弟们去地牢审问。”
“去吧!”
侍卫离开,顾玖问许有四,“新民县那边是什么情况?”
许有四躬身说道:“小的打听了一番,那四个人到了新民县,一直好吃好喝的住着。明知道有人看管,他们也不着急,似乎没有将新民县的衙役放在眼里。”
顾玖冷笑一声,“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偏偏王府侍卫去提审他们,这四人就拼死反抗。难道他们的目的在新民县?新民县地底下有大墓吗?”
“夫人说笑了,新民县地底下,不可能有大墓。”
“没有大墓。新民县有什么东西值得他们惦记?”
许有四猜测:“难道是县衙库房?”
顾玖摇头,“每隔五天,户部就会派人清点新民县库房,将银两押送到户部存放。库房那点钱,说起来多,但是还不足以让这些亡命之徒冒险走这一趟。”
许有四一脸苦恼,“小的想不出来。”
顾玖琢磨着此事,“新民县还有个地方,值得人冒险。就是少府钱庄新民县分店。据本夫人了解,新民县的少府钱庄,每天流水至少都是五位数,甚至达到过六位数。库房里面长期存放着价值几十万两的白银黄金还有铜钱。”
许有四大吃一惊,“天啦,竟然打少府钱庄的主意,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夫人,会不会是误会,这些人并不是盗墓贼?”
顾玖蹙眉说道:“本夫人也希望猜错了,也希望他们不是盗墓贼。”
否则大周朝第一批银行大盗即将诞生。
未来必定有人有样学样,学着前辈的样子去打劫钱庄。
盗墓贼最强的本事是什么?
定位,打盗洞。
这项技术用在缺乏钢筋加固的水泥石头房,简直不要太合适。
没有钢筋,没有监控,只有初级的防盗。
对于盗墓贼来说,初级防盗甚至比不上墓室里面的毒箭毒气。
区区钱庄,不再话下。
还有什么比打劫钱庄性价比更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