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2章 财大气粗
“我想从商。”
这是顾珲的选择。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再三权衡,他做出了决定。
此刻,他一改之前怯懦的模样,分明是个很有想法,很有主见的人。
顾玖点点头,她不反对顾珲从商。
不过她还是要问清楚,“你确定想要从商?要知道商人地位低下。”
“我已经想清楚了,我想从商。我文不成武不就,除了从商外,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请二姐姐给我这个希望。”
顾珲郑重托付。
顾玖沉吟。
顾珲越发紧张,手心都在冒汗。
他很担心,担心顾玖反对。
仿佛过了许久,他才听到顾玖的声音,“知道商人要做什么吗?”
顾珲老实说道:“买卖货物。”
“商人要和三教九流打交道,讲究和气生财,积攒人脉……”
她话还没说完,顾珲就抢着说道:“我能做到。”
怕顾玖不相信,他还再三强调,“我肯定能做到,我能行。”
顾玖笑了笑,“行吧,你要是真想从商,等出了孝我派人来带你。我给你半年的时间,半年内你随时都可以退出,我不会追究。半年后,如果你不改志气,继续从商,届时我们再来谈论将来的事情。”
从商并不轻松,尤其是顾珲这种少爷公子,想要靠从商闯出一条路来。
希望他能坚持半年。
顾珲一脸坚定地说道:“我一定会坚持下去,绝不让二姐姐失望。”
“希望如此。”
……
这一天,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天色渐暗的时候,有人敲响顾府的大门,送来一份奠仪。
送奠仪的人,来自楚王府。
把众人都惊了一跳。
顾大人急匆匆跑到门房,质问道:“小公子人呢?”
“没有小公子。我家王爷听闻贵府三姑奶奶过世,念着旧情,派小的送来一份奠仪。旁的事情都没有交代。”
顾大人脸色阴晴不定,控制着脾气没发作。
王府那位下人又说道:“奠仪已经送上,差事完成,小的该告辞了。”
“王爷就没说别的?”顾琤追问。
那位下人说道:“我家王爷只交代送奠仪,旁的没说。”
顾琤如释重负,“辛苦你走一趟,不如进来喝杯热茶。”
“不用了,告辞!”
人走了,顾大人最后长叹一声,不知道是在为谁叹息。
很快,顾家将顾玥下葬。
有关顾玥的事情就此翻了篇。
……
离着三皇子婚期还有三天的时候,三皇子的两位侧室先进了门。
美名其曰,别给正妻添堵。
没道理正妻刚进门,就替三皇子接新人进门。
三皇子刚做完新郎,紧接着就到了大婚的日子。
婚礼在皇宫举办,婚宴却定在王府。
说是大家在皇宫吃宴席,太过拘谨。王府方便,没那么多规矩。
这一天,宫里宫外都很热闹。
就连五皇子,六皇子都被放了出来。
热热闹闹一天,一直到晚上,喧嚣才结束。
顾玖疲惫的躺在刘诏的怀里,打了个哈欠,“老三成亲了,接下来就是老五老六。”
刘诏提醒道:“还有几位妹妹。”
顾玖又打了个哈欠,“还要为妹妹们添妆。”
“今儿辛苦你了。”刘诏力道适中的替她按摩。
顾玖扭了扭脖子,“辛苦算不上。就是多喝了两杯,有点犯困。”
“困了就睡吧。”刘诏又将裘被往上拉了拉,生怕顾玖冷着。
顾玖当然不会冷着,“人很困,眼睛也闭上了,可是脑子还是很清醒。”
这种状态最讨厌,清醒着犯困,偏又睡不着。
刘诏笑了起来,“要不要将御哥儿叫进来,他闹腾得很。闹你一会,你就累了,很快就能睡着。”
“这么晚了,御哥儿还没睡下吗?”
“睡了,也可以将他叫醒。”
顾玖揉揉眉心,语气嫌弃,“没你这么当爹的。”
刘诏却理直气壮地说道:“世上当爹的千千万,我这样也不算稀奇。比起那些规矩严苛的家族,御哥儿已经很幸福了。”
顾玖没绷住,笑了起来,“你是想说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吗?御哥儿好歹也是皇孙,不能太委屈。”
“为何不能委屈。当年父皇可不会因为我还小,就对我客气。”
顾玖努力睁开一条缝,白了眼刘诏,“你对父皇有怨念,也不该报复到我儿子身上。”
“胡说!”
顾玖哼哼两声,她就知道刘诏会强词夺理。
两个人沉默下来,谁都没作声,彼此享受着这一刻的宁静。
丫鬟们在外面压着嗓子说话。
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议论什么。
刘诏突然没头没脑地问道:“青梅同意了吗?”
顾玖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刘诏问的是护卫赵三聘娶青梅的事情。
她打了个哈欠,然后说道:“我和她提了这事,明儿我问问她的想法。赵三这人到底靠不靠谱?”
刘诏一脸嘚瑟,“我的人你还不放心吗?”
“办事能力强,不等于就会疼爱妻儿。可别成亲后,今儿一个小妾,明儿一个小妾带回家。我看着都替青梅累得慌。”
刘诏笑了起来,“放心吧,我早就提醒了赵三。我告诉他,夫人身边的丫鬟全都是醋坛子,娶夫人身边的丫鬟可不能纳妾,他答应了。”
顾玖哼了一声,表达不满,“什么叫做我身边的丫鬟都是醋堂子,不带这么污蔑人的。”
刘诏俯首,含住顾玖的嘴唇,带着点薄荷味,滋味很美好。
“你难道不是醋坛子?仆似主人,你身边的丫鬟,自然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顾玖卷着腿,踢了刘诏一脚,“我哪里是醋坛子?你想纳妾,尽管纳,我可从没拦着。”
“是是是,娘子最是大度。是我自己不乐意纳妾。”
“瞧你说得这么委屈。要不明儿我进宫替你讨两个人来。”
“你可别给我找麻烦。有你这个醋坛子,本殿下就够了。”
顾玖又踢了他一脚,发泄小脾气。
刘诏哈哈一笑,抓着她的脚挠痒痒。
顾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连声求饶,才被放过。
她喘着气,差点笑岔了气。
混蛋刘诏。
她粗声粗气地说道:“本来有件好事要告诉你。你这么欺负我,我现在一个字都不想说。”
“好娘子,为夫给你赔礼道歉,你快说来听听,到底什么好事?”
顾玖哼了一声,很是傲娇,“道歉没诚意。”
于是乎,刘诏又用了各种有‘诚意’的办法道了歉。
顾玖投降,比起厚脸皮,她还是不如刘诏。
真是心塞。
她轻咳两声,“你可记得,当年你交了一笔钱给我,叫我投到生意里面。还说以后的开销,就从分红里面扣除。”
刘诏记忆好,自然记得此事。
他调侃道:“你终于良心发现,要给本殿下分红了吗?”
顾玖有点不好意思,“昨儿得空,替你算了算这些年的收益。嗯,收益挺好,足以支付你的开销。”
“哈哈哈……”
刘诏闷声发笑,本想取笑顾玖,又担心顾玖恼羞成怒。
笑过之后,他才问道:“这么说,本殿下这几年并没有吃软饭?其实花的钱,都是我的分红?”
顾玖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失策啊!
昨日盘点往年的旧账,查原始股本。然后就查到了刘诏名下的钱。
最初这笔钱投在了珠宝铺。
后来雨花巷改造工程,南城门外项目,以及修水泥路。这些项目的原始资金,最初都来自于珠宝铺。
当初做账的时候,就等于商行从珠宝铺抽调资金,然后投资了这几个项目。
算起来,刘诏还是最老的股东。
当初他投的那几千两,早就不知翻了多少倍。
各个项目里面,他都有分红。
这样一算,扣掉一年的开销,刘诏如今小有资产,足够过年的时候包几个大红包,充一回有钱人。
刘诏得知自己名下还剩了钱,有点意外惊喜,“没想到本殿下竟然也是有钱人。”
顾玖哭笑不得,“你平日没钱吗?”
“没有。”
他说得理直气壮。
顾玖不信他。
刘诏正儿八经地说道:“平日里,本殿下身上连一百两都没有。此事你可以找林书平求证,他最清楚。”
“你自然不用带钱,林书平帮你带着。”
“他只会帮我打白条。”
噗嗤!
顾玖忍俊不禁。
笑过之后,她才说道:“大家跟着你辛苦了一年,眼看就要过年,你得给下面的人包个大红包犒劳他们才行。”
“行啊!这事你替你安排。我名下不是还剩了钱吗,全都拿出来,发给下面的人。”
“一点不剩?”
“明年本殿下还有分红,你不用替本殿下省钱。”
好个‘财大气粗’的大殿下。
第553章 分钱(三更)
腊月二十,赶在小年前,顾玖给望穿秋水的南城门外项目大小股东分红。
得了通知的大小股东,都派了人前往湖阳名下的城中别院。
这处别院,最初是用来募集修缮三大殿的资金。
后来为募集修水泥路的资金,搞了一回自助餐,这地方就彻底火了。
别院取名闲人居,果然很适合闲人。
今儿闲人居不接待外客,却比往日还热闹。
从早上开始,马车络绎不绝地到来。
有亲自来领取分红,顺便凑个热闹的股东。也有派遣家中管事拿着名帖来领取分红股东。
不管是谁来,只要是股东,无论大小,全都热情招待。
大厅里,自助餐早已经准备妥当,随便享用。
一张张软塌上,坐满了人。
今儿主持分红仪式的人是邓存礼。
几年历练,他已经不是当初刚从宫里出来时的模样。
如今的他,依旧沉稳可靠,还多了一股子朝气。像年轻人一样充满了拼尽。
他觉着自己还能再干二十年。
今儿分红,他很兴奋,也很自豪。
他是项目总管,也是股东之一。
南城门外那块人人躲之不及的烂地方,在他们的手中,从顽石变成金玉。
这等成就感,绝非在宫里当差能比。
他敲敲小铜锣,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自己身上。
“诸位股东,我们闲话少说,直接分红可好?”
“好!”
湖阳郡主双手拍着巴掌。
半年禁足,总算结束。她又能出来浪啊。
第一场就赶上了分红,这种热闹,她岂能错过。
带着新入手的小狼狗面首就出现在闲人居内。
众人见她带着面首出席,都十分鄙夷。
湖阳却自得其乐,半点不在意旁人的目光。
她的小狼狗,今年才二十,公狗腰十分给力。
她感觉和小狼狗在一起,整个人都年轻了十岁。
年轻男人的精血,果然是最滋补的营养品。
当年某位老不修的太医随口说出的一句话,湖阳将其奉为至理名言。
小狼狗说要出来长见识,她自然不会拒绝。
她拍着巴掌,大声喊着,“好好好!赶紧分红,本宫还等着银子过年。”
众位股东,股东派来的管事,齐齐回头看着湖阳。
湖阳哈哈大笑起来,“随便吃啊,不要钱。”
简直是臭不要脸。
自助餐又不是她湖阳出钱,充当什么主人家。要脸吗?
邓存礼笑了起来,他不介意湖阳的插科打诨,就当活跃气氛。
“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现在开始分红。为了保密,我们就不说具体分红的金额,大家拿到单据,自个知道就成。”
“那多不好意思!还是念一念嘛,叫大家都高兴高兴。”
有人起哄,想要显摆。估计本钱投的多,今年能拿一大笔分红,自然想在人前出一把风头。
他愿意,其他人可不乐意。
都是财不露白,哪能随便将分红金额说出口。
要说也得自愿吧。
“这事看个人意愿。想公开的,我们不拦着。但是我们要尊重大部分人的意见。”
邓存礼坚持不公开每个股东的分红金额,这也是顾玖要求的。
顾玖的意思很明确,想要知道具体分红金额,就去总部查账。
今儿分红,人员混杂,哪能随便公开金额。这是京城,天子脚下,真不怕被人盯上吗?
顾玖可是一直防备着宫里的文德帝。
文德帝穷疯了,万一要打南城门外主意,怎么办?
“现在开始分红。念到名字,请吱一声,我们的人会将信封亲自送到各位的手中。”
邓存礼的手边,放着一大叠封口的信封。
信封里面装着单据,单据防伪,上面的金额就是分红金额。可以直接拿到少府钱庄兑换现银或是银票。
这种不给现银的分红方式,大家还是头一次见。
股东们拿到信封后,就迫不及待的撕开了封口,取出里面的单据。
看到单据上面的金额,每个人都露出一脸惊喜的表情。
随着单据一起的,还有一张附录明细。详列了当事人投了多少钱,占比多少。又列了每个项目大体情况。
股东们看着附录,暗暗点头。心道诏夫人做事,就是妥帖。从不仗着身份欺负人。
给股东们的账目,从来都是清清楚楚。而且每年年终,股东们还可以去商行总部查账。
信封送到湖阳郡主的手中,湖阳就迫不及待的撕开封口,取出单据。
“哈哈哈……大侄子媳妇果然没亏待本宫。”
整个大厅都响着湖阳魔性的笑声。
在场无数男人,听着这个笑声,顿觉浑身一紧,某个位置好痛。
为何会有这样的错觉,他们也不知道啊。
男人们互相交换眼神,全都是一脸心有余悸的样子。
果然湖阳这样的女人,一般人消受不起。
陈驸马当年死得不冤。
陈驸马牺牲自己一人,拯救了千千万万男人,英雄啊!
还有那个伺候在湖阳身边的小狼狗,更是英雄啊!
湖阳亲着单据,上面的金额太可爱了。
真没想到,她能有上万两的分红。
看来南城门外项目,还是很赚钱嘛。
湖阳问小狼狗,“想要什么?本宫送给你。”
小狼狗不卑不亢,摇摇头,“小的什么都不要。”
“好吧,等本宫准备好礼物后,给你一个惊喜。”
看来湖阳郡主对小狼狗,真的很喜欢啊。
就是不知道,这份喜欢能持续多长时间。
闲人居的每个人都喜笑颜开。
那些奉命前来领取分红的管事,得了信封,也不敢私自拆开。而是急急忙忙赶回府邸,交给主人。
代侯府,顾玫从管事手中接过信封,撕开一看,倒吸一口凉气。
“怎会这么多?账目是不是算错了?总听人说南城门外就是个吞金兽,小玖妹妹为了那些流民还有房子,找少府钱庄贷了几百万两,一年光是利息都要大几十万两。”
“没有错,下面有附录,大少奶奶可以详细看看。”
顾玫翻出附录,仔细对照,甚至还拿出算盘细细核算。
“妈呀,没想到竟然这么赚钱。”
顾玫发出一声感慨。
当初她就投了不到一万两进去。可是这回分红,竟然有六位数,远超她的投入。
她心头有些惴惴不安,“真能这么赚钱?”
这才几年时间,就有成倍的回报,而且不用她操半点心。这钱也来得太容易了吧。
管事说道:“小的在那边偷瞄了几眼。有人投钱多,这回光是分红,就有七八万两。”
顾玫啧啧称叹,“难怪别人都说小玖妹妹是招财童子。就凭她这本事,户部尚书也做的。”
管事小的:“怕是比户部尚书做得还好。”
顾玫哈哈一笑。
……
开心,惊喜的人,不止顾玫一人。
顾家姐妹,当初都投了钱到项目里面。
最少的人,顾珊和顾琳,当年投钱的时候还是小姑娘,只投了几百两,这回都拿到了成倍的回报。
顾珊拿到分红,很是懊恼。
“只恨我当年太小,手上没钱。一点私房银子投给二姐姐,没想到会有这般丰厚的回报。也不知以后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
她夫君魏七郎说道:“京城都传闻诏夫人有点金手。你当年没多投一点钱,的确损失很大。”
“哼,你还笑话我。我当年要是有钱,怎会只投二百两。五妹妹顾琳,比我投得还少,今儿得了分红,怕是要哭晕过去。”
夫妻二人互相调侃了几句,然后前往老夫人院落请安。
到了老夫人那里,夫妻二人才知道,当年柱国公做主,从公中拿了钱投到了南城门外项目。
今儿就是柱国公府收获的日子,几万两银子进账,而且半点不操心。
这等好事,全府上下都乐呵呵的。
柱国公夫人开着玩笑,“早知道当年都投点钱。也不知诏夫人那里还需不需要银钱?”
“少府钱庄敞开了给她供钱,她估计不乐意要我们的钱。”老夫人随口说了一句,柱国公夫人也就歇了心思。
……
顾珍这些年,开销少,进项同样少。
就靠着陪嫁的两个庄子铺子,每年能挣点零花钱。
她夫君许三郎,因为家中没分钱,俸禄全都交公。她是一文钱都拿不到。
她要替孩子攒钱,几年下来,愣是没给自己添一套头面首饰。庄子铺子的钱全都攒起来,留给孩子。
但是在腊月二十这一天,她收获了意外惊喜。
若非顾玖那边派人通知她,她都不知道今儿是分红的日子。
当她撕开信封,看到单据上的金额,“哇”的一声叫出来。
她又赶紧捂住嘴巴,生怕被人发现。
她死死盯着单据上的金额,捂着嘴偷笑,笑得浑身抽搐。
她做梦都没想到,她竟然能拿到这么一大笔分红,足有几千两。
当年雨花巷吃了甜头,第二次顾玖募集资金的时候,顾珍咬咬牙,就留了一百两,将手头上所有的现银加起来足有两三千两,全都投给了顾玖。
几年过去,没想到会有如此丰厚的回报。
天啦,天啦,二妹妹根本就是她的福星。
她正愁手头上银钱不凑手,从天而降,一笔巨款。
她偷着乐半天,后来寻了个借口出府,到少府钱庄兑了银票,不过只兑了一千两的散碎银票。
如今少府钱庄存钱,不仅不收钱,反而还倒给储户利息。
顾珍想着能得点利息钱也好,便将剩下的银子都存进了少府钱庄。
……
这一天,拿着单据,到少府钱庄兑钱的人不少。
侯府,顾府,顾家姐妹,亲戚,柱国公府魏家,裴家,欧阳芙,萧琴儿,户部某些官员,少府某些官员,五城兵马司……
很多很多。
另外,当年先帝投了三十万两,是最大的股东。
文德帝当年私下里拿私房钱投了五万两。王府从公中走账,投了五万两。
这三笔大金额投资,都收获了极大的回报。
只是这三笔投资,要怎么交给当事人,是个大问题。
这一天,顾玖没去闲人居凑热闹,她去了少府,找少府家令说活。
少府家令乐呵呵的,看着顾玖,就跟看着金元宝一样,金光闪闪。
少府家令当初可是将自己的棺材本都拿出来支持顾玖的项目,这回当然是收获颇丰。
“老祖宗能别把我当成金元宝,行吗?”顾玖受不住少府家令那热烈的目光,太吓人。
少府家令捋着胡须,“老夫观你,越发的气派了。”
顾玖:呵呵!
“今儿分钱,自然气派。可是晚辈的内心此刻正在滴血。”
“这是为何?”少府家令不解。
顾玖问道:“老祖宗可记得,先帝当时投了三十万两到南城门。”
少府家令恍然大悟,这笔账他当然记得。
因为这三十万两,是从少府走的账。
顾玖问道:“老祖宗教教我,这钱我该怎么支付?”
第554章 陛下不吃人
文德帝超级超级爱钱。
穷疯的人,都把钱看得比较重。
顾玖不确定文德帝是否知道这笔账目的存在。
最好不知道。
这样就可以悄咪咪地分红,平账。
当然,顾玖不是要贪墨这笔三十万本金的分红。
她是想在不惊动文德帝的前提下,直接将分红交给少府。
想要这么做,就必须取得少府家令的配合。
少府家令捋着胡须,面色平和。
签押房内,谁都没说话。唯有炭火在燃烧,散发出热气,暖洋洋的。
茶水渐渐失去了温度,已经不适合饮用。
顾玖却还是端起茶杯,饮了一口残茶。
炭火都快灭了,少府家令才开口说道:“这事难办。”
“莫非陛下已经盯上了这笔款子?”顾玖好奇问道。
少府家令摇摇头,“倒是没你说的那么严重。老夫记得,先帝这笔投资,陛下是知道的。今日陛下没问起此事,不代表改日陛下不会问起。就算陛下忘了此事,陛下身边的人也会提醒。毕竟,这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顿了顿,少府家令又说道:“陛下广开后宫,开销甚多。”
养女人费钱啊。
皇帝养女人更加费钱。
顾玖笑了笑,“少府钱庄日进斗金。如今少府不差钱,后宫那点开销,对少府来说不过是小问题。”
少府家令吹胡子瞪眼,“真当少府的人个个都是吃空气,不用拿俸禄吗?少府管着那么多产业,每月开俸禄的人足有几万人。养活这么多人,可要不少钱。接近年底,皇室宗亲里面日子过不下去的,全都跑到少府打秋风。少府也不能叫人空着手回去。”
少府家令也学着顾玖那套,开始哭穷。
顾玖眉眼一抽一抽,这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节奏啊。
“老祖宗别哭穷了,晚辈比您更穷,今年过年都揭不开锅。”
少府家令一脸心塞,“你说这话,能有人信?”
顾玖反问:“老祖宗口口声声说少府没钱,这话会有人信吗?”
少府家令一脸纠结。
两个人很有默契的齐声说道:“我们都穷啊!”
终于达成了一致。
顾玖接着叹了一声,“我先将先帝的三十万本金分红,还有王府的五万本金分红,交给老祖宗。陛下要是问起,还请老祖宗替我周旋一二。陛下的五万本金分红,则请老祖宗转交给陛下。我就不进宫去。”
既然瞒不住,顾玖也就不做多余的事情。一切按照程序来办。
少府家令却说道:“先帝和王府这两笔分红,老夫可以先收下。但是陛下的五万本金分红,老夫可不敢越俎代庖。这事你还是去找常恩。那老家伙不也投了钱吗?叫他帮你料理干净。”
“常公公这几天当差,要五天后才能出宫歇息。罢了,罢了,我便等他五日。”
顾玖一脸委屈,少府家令都不肯帮忙。
少府家令乐呵呵的,“不用等五日。我估摸着宫里已经得了消息,要不了多久,常恩那个老东西就会主动找上你。”
顾玖挑眉,心头莫名有点虚,“不瞒老祖宗,我现在最怕和陛下谈钱。谈钱伤感情。”
少府家令一把胡须抖啊抖,“你不用怕,反正你有钱。”
顾玖叹了一声,“真没钱。钱都投到工坊,投到水泥路里面。手头上就只剩下几万里用来吃饭。”
“你比老夫吃得好,老夫都没有几万两用来吃饭。”
顾玖扶额,“老祖宗真不帮我?”
“老夫帮不了啊。该来的总会来,你也别紧张嘛。陛下他不会吃人。”
顾玖一脸受到伤害的表情。
少府家令却乐呵呵地笑起来。
……
兴庆宫。这
常恩正在文德帝身边当差。
文德帝忙了两个时辰,准备休息一会,就问道:“今儿是什么日子?”
“启禀陛下,今日腊月二十,四海商行分红的日子。”
“分红?”
“正是。南城门外项目,经营了这么多年,总算见到钱了。”
文德帝立马说道:“朕要是没记错的话,朕当初也投了几万两进去。你这老奴,也投了钱吧。”
常恩笑了起来,“不敢欺瞒陛下,老奴投了五千两,将棺材本都投了进去。”
这话不尽不实,文德帝也没拆穿他。
“既然是分红的日子,为何朕没见到银子?难不成顾玖贪墨了朕的银子。”
“诏夫人贪墨任何人的钱,也不敢贪墨陛下的钱。恐怕是进宫一趟不方便,所以才没能及时将银钱送到宫里。”
文德帝想了想,“你去找她。不,叫顾玖进宫,朕有话要当面问她。另外,先将少府家令请到宫里,叫他把账本带上。”
“老奴遵旨!”
少府家令先被叫进皇宫,还带着账本。
文德帝先是客客气气的叫一声叔祖,少府家令哪里敢应,直说:“君是君,臣是臣。”
文德帝也就没有勉强他,直接就问起了少府今年的收益。
少府家令翻着账本,一样样报账。
从盐铁,要少府钱庄,到黄庄,到矿产,到各个行业。
总账报完,文德帝对今年一年的收入有了底。
“没想到少府钱庄一年的收益,竟然超过盐铁税收。难怪民间私人钱庄遍地开花,就是因为这行是暴利,钱生钱,来钱容易又迅速。”
文德帝又琢磨了一下,“如今看来,钱庄大有可为。要尽快将少府钱庄推广到大周每一个府城,县城。以雷霆手段打压私人钱庄,平衡民间借贷利率。不能叫朕的百姓,被私人钱庄逼得破产自卖为奴。”
朝廷税收,来自于市井小民和自耕农,官府徭役也是由这些人承担。征兵也是从这些人里面征收。
这些人皆是良民。
一旦良民因为高利贷被逼破产,卖身为奴。每多一个奴婢,就意味着朝廷少了一份税收,少了一个征兵的兵源,少了一个服徭役的人。
而购买奴婢的大户人家,可劲的压榨那些农奴,矿奴,纺织奴,各种奴。
这些奴婢所创造的财富,全都落到了大户手里,朝廷得不到一文钱。
朝廷损失惨重,大户却因为蓄奴,创造了更多财富,变得越来越富有。他们用增加的财富,一面放高利贷,一面购买破产良民的土地,宅院。
将自耕农的土地,变成一个个田庄。
将良民的宅院地契,变成一个个商铺,形成实际意义上的土地房产垄断。
归根结底,民间高利贷,就是在挖朝廷的墙角,制造了越来越多的贫农,破产小民,流民,乱民。
要解决贫农,破产小民,流民和乱民的问题,全得靠朝廷出钱出力。
这就形成了一个恶性循乱。
朝廷税收越来越少,花钱的地方却越来越多。
大户恒富,朝廷恒穷。
再这么下去,迟早要出大乱子。
好在,这两年,朝廷的商税有了起色。不用一年到头都指望农税。
对农税的依赖减轻,也就说朝廷缺钱的时候,不用一再对农民加税。
只要朝廷不加税,农民的负担就不会增加。
可以说,商税从一定程度上,减缓了农民破产的速度。
这也是为什么,最近几年,各处天灾频繁不断,却没有闹出大乱子的根本原因。
商税的增加解决了很大的社会矛盾,让农民在灾荒年间能够喘口气。
很多朝臣,眼光有限,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但是朝廷顶级人才,如李侍中他们,早在几年前就意识到这一点。
文德帝也清晰的认识到商税在平衡社会矛盾中的重要作用。
少府家令更不用说,他亲身参与其中,体会更深。
他不由得回想,商税的增加,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好像就是从少府同顾玖开始合作开始的。
自少府开设钱庄后,少府的收入一年年增加,已经可以轻松的支援户部,减轻户部的压力。
更值得称道的是,整个京畿地区,已经看不到高利贷。
所有私人钱庄,全都按照少府钱庄的利率,月息一分五厘放贷,而且不准利滚利,不准复利计算。
私人钱庄的收入,比起高利贷的时候,自然是少了许多,但依旧有得赚。而且不用承担逼得人家破人亡的责任。
月息一分五厘,咬咬牙,多做几分工,或是找亲朋好友借一点,总能还上。
京畿地区,借贷行业的风气,变得很清新。
比起南方高利贷横行,京畿地区的私人钱庄,犹如小清新。
可就算这样,还是有很多南方钱庄跑到京城开设分店。
为什么?
因为自从诏夫人开始修建南城门外,京城的商业越发活跃。
各行各业,吃穿住行,全都被一个南城门外项目带动得兴旺发达。
像那些烧砖的,烧瓦地的,做木材的……如今一年赚的钱,比得上过去几年赚的钱。
商家活跃,借贷市场也就跟着活跃起来。
即便月息最高不能超过一分五厘,还是吸引了大把南方北方,各地的私人钱庄涌入京城,抢占市场。
第555章 怕脑袋搬家
少府家令开始诉苦。
“南边宗族势力强大,少府钱庄在南边的进展一直不太顺。”
文德帝一听,直接说道:“不是还有金吾卫嘛。朕就不信,那些地方豪强,敢和金吾卫作对。改日朕就叫金吾卫前往南边,杀他个人头滚滚。把反对的人都杀了,少府钱庄在南边能办起来吗?”
少府家令面对文德帝的目光,下意识打了冷战。
他在文德帝的眼中吗,看到了浓浓杀意。
显然,要在南边大开杀戒,并非文德帝心血来潮,而是早有这个想法。只是在等待一个契机。
少府钱庄在南边进展不顺,给了文德帝大开杀戒的理由。
文德帝登基两年,只是在开耀三十八年,蔡家屠村案,一口气杀了一千个人。
之后,一年多时间,文德帝极少开杀戒。
朝臣们都说,文德帝比起先帝,仁慈,是个仁君。
如今看来,哪里是什么仁君。文德帝是在憋大招啊。
不杀则已,一开杀戒就是人头滚滚,成千上万人受到牵连。
文德帝同先帝不愧是父子,都是一样的嗜杀,只不过方式不一样。
少府家令喉咙滚动,深吸一口气,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能,能办起来。”
文德帝哈哈一笑,“能办起来就好!朕对少府钱庄寄予厚望。朕的百姓能不能有好日子过,你们少府钱庄担着大责任。
朝廷力有不逮,很多地方顾及不到。但是少府钱庄不一样,凡是需要钱的地方,就该有少府钱庄的人员。
大周天下,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除了地方官员的汇报,钱庄也要承担起信息搜集的重担。
朕不希望少府钱庄也出现欺上瞒下的情况。叔祖,你明白朕的意思吗?”
“臣不敢当!臣明白!臣一定办好陛下交代的差事。”
文德帝满意地点点头,“你的忠诚,朕是知道的。这些年,少府在你手中,是越来越好。不仅养活了那么多人,每年还能有这么多结余,殊为不易。但是,朕知道少府还可以做得更好,赚更多的钱。户部顾及不到的地方,少府要主动承担起责任。”
“微臣遵旨!”
少府家令压力山大。
少府能有今天的成绩,他都拼尽了全力,几乎榨干了少府的潜力。
还要再接再厉,赚取更多的钱。
一时间,少府家令很愁。
钱不是那么好赚的,新的利润点到底要从哪里来?
目前看来,还是得指望少府钱庄。
文德帝坐在案头,翻阅着账本。
他好奇问道:“存钱还要给利息?这是怎么回事?”
这年头,人们将钱存入钱庄,不仅没利息,还得倒给钱庄一笔保管费。
少府钱庄之前也是这么弄的。
但是随着业务量增大,少府吸纳储蓄的速度,远远赶不上贷款的速度。
少府本身的资金量不是无限的,单靠少府的资金支持,钱庄根本做不大。
这也是为什么,这年头的私人钱庄,即便是规模最大的私人钱庄,也没办法做到遍地开花。只能在有限的繁华的城市开分店。
偏远地方,只能眼睁睁看着地头蛇给垄断了。
少府家令偶尔在顾玖面前提起这件事,感慨资金压力大。
顾玖当时就嗤笑他,“你们少府钱庄抱着个金山,却不知道钱生钱,真是叫人好生烦躁。若是叫我来做这个钱庄生意,保证什么私人钱庄,少府钱庄,统统喝西北风去。无人能和我竞争。”
好大的口气。
少府家令一听,顿时兴奋起来。
他当即就问道:“这钱庄除了借贷外,还怎么钱生钱?”
接着又好奇问了一句,“你怎么不做钱庄生意?”
顾玖叹了一声,很委屈啊,“我若插手钱庄业务,要不了几年就能做成大周规模最大的钱庄,将天下大部分银钱搂在手里。本来做房产已经够打眼,手里再捏着个下金蛋的钱庄,我怕自己脑袋搬家。”
这话当时少府家令听了,只当顾玖夸大其词,杞人忧天。
将全天下大部分的银钱搂在手里,玩笑也不是这么开的。
但是后来顾玖给他出了主意,目前只是刚开始试行,少府家令就敏锐的知道,真叫顾玖去开钱庄,就真没有少府钱庄的事了。
天下的钱,真的有可能被她搂去。
难怪她不肯做钱庄生意。
比起钱,还是命更重要。
当她的财富多到令世人侧目的地步,皇子妻的身份也保不住她。
所以顾玖情愿做一些挣钱慢的项目,也不插手钱庄生意,好歹没那么招人恨。
听到文德帝的询问,少府家令斟酌了一下言辞,这才说道:“少府钱庄资金压力大,存钱的人极少,老臣心头着急。要是资金断裂,如何能将少府钱庄开遍天下,岂不是辜负了陛下的期望。
后来诏夫人给微臣出了个主意。她说,给点利息给存钱的人,多多宣传,好叫那些地主老财将埋在地窖里的金银铜钱全都存到钱庄换利息,如此一来,钱庄就有了本钱。
而且还能替代户部,收拢全天下的金银铜钱。这些年,朝廷一直苦于铜钱不够。如果真的能将地主老财存在地窖里面的铜钱收拢,便是贴点利息给储户,也是值得的。
所以,老臣就听取了诏夫人的意见,暂时在京畿一带试行存钱有利息的制度。”
“哦!”
文德帝细细琢磨了一番这里面的利害关系,问道:“存钱给利息,果真能吸纳金银铜钱?我看这账本上,说是试行了一个月,效果如何?”
“启禀陛下,因为没有进行广而告之的宣传,效果并不明显。老臣本打算,等开了春,就全面推广此项制度。还请陛下准许。”
少府家令躬身恳请道。
文德帝嗯了一声,“如果真的能让地主老财将存在地窖里面的金银铜钱搬出来,存入钱庄,贴点利息也无妨。”
大周的铜矿,以及金银矿,都不富裕。
加上民间有把钱存入地窖,几代人都不花用的习惯,流通在市面上的金银铜自然就越来越少。
朝廷要铸钱,却没有足够的铜。
以至于铜钱质量下降,掺假。民间私铸钱币泛滥,进一步影响了朝廷税收。
尤其是在南边,私铸钱币已经到了明目张胆的地步。
甚至于地方官府发给衙役的俸禄,用的都是私铸的铜钱。
别小看一枚小小的铜钱。
户部每发行一枚铜钱,都能获取一部分收入。
户部发行的铜钱越少,所获取的收入自然就越少。
早些年,估摸着几十年前吧。户部光是靠着发行铜钱,一年就有上百万两的进项。
如今,这笔收入已经降到十万两。十几倍的差距,令人心塞。
户部也没办法啊。
铜矿有限,市场上流通的黄铜也很少。
加上皇宫和大户人家,每年都要消耗大量的黄铜。
留给户部的黄铜根本没剩什么。
朝廷发行的铜钱,自然也就越来越少。
恶性循环,一直无解。
直到今日,文德帝似乎找到了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
文德帝再次强调,“只要能将民间百姓储存的铜钱收拢起来,就算多给点利息都成。朕甚至可以下旨,让地方官府帮着钱庄宣传。以后官府收取的税银,甚至可以走钱庄的账目,汇聚到京城后再结算。”
少府家令意外惊喜,“陛下果真让税银走钱庄账户?”
这可是一笔庞大的收入啊。
就算只存入短短一两个月,也能解决钱庄本金不足的大问题。
文德帝说道:“前提是,少府钱庄真的有办法将地主老财埋在地窖里面的金银铜收拢起来。若是办不到,朕也没理由,让官府将税银存入钱庄,然后到京城结算。”
少府家令一副干劲十足的模样,“陛下放心,老臣绝不辜负陛下所托,一定用尽办法,将地主老财埋在地窖里面的金银铜统统搜罗出来。”
“如此甚好。等等,钱庄还打算发行小面额银票?”
少府家令忙说道:“诏夫人建议,既然要收拢民间铜钱,那就必须有替代铜钱的东西存在。
过去,最小面额的银票是一两。但是绝大部分百姓在生活中,根本用不到银子,只用铜钱。
想要收拢百姓手中的铜钱,就要发行小面额的银票。
老臣同少府的官员商议了许久,打算先印发五十文,一百文,两百文,五百文,四种小面额银票。”
文德帝好奇问道:“为何只印刷五十文面额的银票?十文,一文,不行吗?”
“老百姓没有用银票的习惯,揣在兜里容易掉。一般的交易,还是先用铜钱。先等百姓习惯了使用银票,再印刷更小面额的银票也不迟。”
文德帝顿时明白过来,连连点头,“你们考虑得很周到。百姓习惯用铜钱,贸然用银票代替铜钱,就怕激起民变。不错,不错,果然是老持稳重的做法。就照着计划慢慢去做。朕相信你们少府能办好这件事。”
第556章 就是这么自信(三更)
少府家令琢磨着,今儿这场君臣谈话是不是该结束的时候,就听到文德帝提起分红。
少府家令心头咯噔一下,果然在这里等着呢。
文德帝乐呵呵地问道:“朕听说今儿很多人都拿了一大笔分红,叔祖拿了多少啊?”
少府家令躬身说道:“不多,不多。过年时候能多加两盘菜。”
“叔祖过年加的菜不便宜啊。”
少府家令汗水都出来了。
“朕当年也投了钱给顾玖,她怎么没给朕送钱?”
“陛下日理万机,估计诏夫人怕打扰陛下。”
“事关金钱,任何时候都是大事。怎么能因为怕打扰,就不主动送钱。真是岂有此理。”
文德帝貌似是在调侃。
然而少府家令却有些胆战心惊。
他担心文德帝喜怒不定,迁怒到顾玖头上,于是说道:“今儿老臣还见了诏夫人。她说当年王府走公账投了五万两,她问老臣,这笔本金的分红该交给谁。
老臣也拿不定主意,想着要不少府先收下来,等账本做好了,再交给陛下和娘娘过目?”
文德帝哈哈一笑,“朕差点忘了这事。来人,去未央宫说一声,今晚朕到未央宫用晚膳,朕要和皇后喝两杯。”
内侍领命,赶紧前往未央宫通知此事。
文德帝又看着少府家令,“叔祖是不是还有账目没说啊?”
果然是记得的。
少府家令赶忙说道:“启禀陛下,诏夫人还有一难题。当年先帝投了三十万两,这笔本金的分红,该如何做账,还请陛下吩咐。”
文德帝说道:“你先告诉朕,三十万本金,这回能拿多少分红。”
少府家令直接说了个数字,分红和本金相比,直接翻倍啦。
文德帝暗自咋舌,“有这么多?”
“老臣不敢欺瞒陛下,的确有这么多。”
“这么说朕投的那五万两,也都翻倍了?”
“正是。”
文德帝先是哈哈一笑,笑得很开怀。
这是最近一个月来,最好的消息,没有之一。
年底就看到花钱,没看到进账,文德帝都愁死了。
没想到顾玖给了他意外惊喜。
不过笑过之后,文德帝又板着脸,“哼,上次见她,她还在朕面前哭穷。朕还清楚记得,去年过年,太后让老大纳妾。顾玖口口声声说养不起。她这是欺君之罪。”
少府家令迟疑了一下,“叫诏夫人拿嫁妆养妾室,不太合适吧。”
文德帝似笑非笑地看着少府家令,“叔祖倒是一心维护顾玖。”
少府家令正儿八经地说道:“她是老臣的晚辈,又帮了老臣许多。老臣不愿意看她委屈。”
“你倒是坦诚。”
文德帝的表情和缓了些许,少府家令偷偷松了口气。
伺候文德帝这种看不透喜怒的帝王,真心累。真不如伺候先帝来得轻松。
先帝喜怒都在脸上,懒得耍花腔。不高兴就是不高兴,要杀人就杀人。
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倒也让臣子们省却了许多心思。
文德帝喜欢反话正说,正话反着说。身为臣子,应付起来真心很累啊!
有内侍走进大殿,说是诏夫人来了。
文德帝笑了笑,“叫她候着。朕和叔祖还没聊完。”
……
顾玖被请进皇宫的时候,就知道躲不过。迟早的事情。
她在偏殿等候,琢磨着一会见了文德帝,要怎么说话。
等候了大约半个时辰,才被请进大殿。
这个时候,少府家令已经领了旨意出宫去了。二人没能碰面。
“儿媳给父皇请安,父皇万岁!”
“别万岁了。朕听说今儿分红,个个喜笑颜开。唯独朕这里,没见到一个铜板。”
文德帝故意板着脸,十分威严。
居移气养移体,短短两年时间,文德帝早已经脱胎换骨,不是当年的宁王。浑身帝王威严,给人十足的压力。
顾玖深吸一口气,“父皇容禀,父皇的钱,因为不知该交给谁,儿媳便自作主张,先交给少府保管。不知少府有没有转交给父皇?”
“为何你不亲自送到宫里来?”
“区区小事,哪里敢打搅父皇。”
“事关银钱,岂能是小事。世人蝇营狗苟,不就是为了那阿堵物。朕也是俗人,自然不能免俗。”
顾玖嘴角一阵抽抽。
陛下啊,你是皇帝啊,光明正大说自己爱钱,真的好吗?
顾玖很果断,“儿媳知错。下次分红,儿媳一定准时将钱送到父皇手中。”
文德帝满意地点点头,“钱带来了吗?”
好直接哦!
顾玖冷汗都出来了。
幸好她早有准备。
只见她从衣袖里拿出一个信封,“这是分红票据,可以随时到少府钱庄兑换白银或是银票。请父皇过目。”
内侍从她手中接过密封的信封,几步上前,交给文德帝。
文德帝撕开信封封口,从中拿出票据,看到上面的分红金额,十分满意。
他突然问道:“你不是说你很穷吗?次次见你,都听你在哭穷。”
顾玖一脸委屈,“儿媳是真的穷,虽然挣得多,可是花得也多。挣的钱,全都投入了其他项目。儿媳如今穷得就只剩下吃饭的钱。”
文德帝脸色一沉,“你和少府家令是不是商量好的,一起叫穷,叫穷的方式还都一样。都说只剩下吃饭的钱。”
顾玖心塞,竟然被少府家令抢先一步。
她能怎么办?
她只能硬着头皮上啊。
“不敢欺瞒父皇,儿媳真的没钱了。儿媳可以将账本上交,账本上记录了每一笔开销。”
“哼!你是怕朕打秋风吗?朕就算穷,也没穷到打儿媳妇嫁妆的地步。收起你的小心思。”
“儿媳知罪。”顾玖认错特别干脆,特别有眼色。
文德帝想发火,看在分红丰厚的份上,还是放弃了。
“这回的事情,朕就不计较了。不过朕以后不想听你叫穷。”
文德帝心道,顾玖如果是穷人,全天下就没有富人啦。
一个二个,防他就跟防贼一样。难得他真有那么见钱眼开吗?
真是岂有此理。
堂堂帝王,被人想得那般不堪,过分了哈。
“朕今儿和少府家令聊了聊,听闻你给少府出了不少主意。你和朕说说,存钱给利息,真能将地主老财藏在地窖里的金银铜钱搜罗出来吗?”
顾玖一听,顿时放心下来,知道危险已经解除。
她面对文德帝,侃侃而谈,“陛下可知,乡下的地主老财,在大户眼里不起眼,但是架不住他们数量多。一家存个五百两,一千两,全天下这样的地主老财,没有十万户,也得有五万户吧。
这些地主老财埋在地窖里面的银钱,加起来少说得有几百万两,甚至有上千万两。而且据儿媳了解,他们存在地窖里面的银钱,大部分还都是铜钱。”
乡下地主老财,获取金银的渠道有限。反倒是铜钱,攒了大把。
顾玖一开口,就吸引了文德帝的注意力。
文德帝一边回忆几年前看过的全国皇册,一边示意顾玖继续说下去。
顾玖便继续说道:“乡下地主老财,除了种地外,其实并没有多少生财之道。最多就是在村里乡里放放私贷。因为乡里乡亲,也不敢弄高利贷。
这些人一年到头,大部分收入其实都来自于土地。他们将铜钱藏在地窖,无非就是攒家业。
若是他们得知将钱存入少府钱庄,即便年息只有四分,五分。一百两一年只有几两的利息,几百两就是几十两的收入,他们也是愿意的。
对于那些乡下的地主老财,几十两,足够他们一家人几个月的开销。只需将钱存入钱庄一年,就能获得半年的开销,我想只要有人尝到了甜头,后面就会有源源不断的人,将藏在地窖的铜钱存入钱庄。”
文德帝蹙眉,“那些人,果真愿意为了一年几两,几十两的收入,将好不容易攒下来的钱存入钱庄?”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
顾玖试着问道:“陛下可知,在那些偏远地方,一亩旱地值多少银子?一亩水浇地值多少银子?”
“你知?”
顾玖点头,“儿媳知道。就说西北那边,旱地只需一两银子就可以卖到一亩。水浇地,看土地肥瘦,从二两到五两不等。
为何如此便宜,因为这些地方交通不便,出产的物资很难运出去。也就造成了土地不贵。
但同时,当地百姓收入也极为有限,除了种地,几乎没有第二项收入。这种地方,世家大族是没有的,一村一乡的地主老财却不少。
把钱存入钱庄,一年所得利息,就能购买几亩到几十亩不等的土地,这等好事,那些乡下地主老财绝对不会错过。”
生财渠道有限,将钱存入钱庄吃利息,就成了最稳妥的选择。
这就跟现代社会,老一辈人喜欢储蓄存钱一个道理。
文德帝突然问了一个在顾玖看来很愚蠢的问题。
他问顾玖,“这样的偏远地区很多吗?”
顾玖嘴角抽抽,“陛下出京公干一年多时间,应该见过许多类似的偏远地区吧。大周九成以上的乡村,都属于偏远地区。”
交通不便,注定了很多乡村缺乏同外界的沟通。
没有足够的信息交流,这些乡村自然就成了偏远乡村。
所谓偏远,不单单看地理位置,也要看富庶程度。
大周有很多大户,不过这些大户,一般都集中在水源丰富的地方。他们置办田庄,也喜欢选择水源丰富的地方。
实际情况,水源丰富的地区是少数。大部分地区,因为缺乏水利设施,土地都比较贫瘠。
很多乡下地主老财,其实都是靠着省吃俭用,一代代积攒家业,加上和平年代,才能攒出那点家业。
所以他们特别珍惜手中的土地和银钱。
不过只要少府钱庄打出了名气,加上少府背书,大部分地主老财还是愿意拿出辛苦攒下来的银钱存入钱庄吃利息。
文德帝观察顾玖,“你并未去过那些偏远乡村,你为何知道这么清楚?”
“因为儿媳名下的伙计,早已经将京畿地区每一个村跑遍了,并且不止跑了一趟。京畿以外的地方儿媳不敢说,京畿地区内每个村的情况,儿媳都基本了解。”
顾玖很坦荡,也很自信,整个人仿佛散发着光芒。
文德帝闻言,大吃一惊,神色都变得郑重,“京畿地区每个村的情况你都知道?你确定吗?在朕面前说大话,是要负责任的。”
顾玖肯定地点头,“陛下若是不信,可以将户部户曹的人叫来。随便抽查每个村,儿媳不敢说百分百准确,至少能保证八成准确。”
“好,朕就考考你。来人,将户部尚书,户曹都叫来。叫他们带上京畿地区每个县的户籍文书。”
“遵旨!”
第557章 吊打户部
户部尚书赵大人,带着户曹,后面还跟着几个小吏抬着几箩筐户籍文书,急匆匆赶到兴庆宫。
陛下一张嘴,下面跑断腿。
光是开库房拿文书,就花费了不少时间。
户口统计,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户籍文书,早就丢在库房不知哪个角落里面。
还是靠着税曹帮忙,才把文书凑齐。
大冬天,户部尚书赵大人愣是走出了一身汗。
到了兴庆宫,一看,妈呀,诏夫人竟然也在,肯定没好事。
就算是好事,也是伴随着风险。
先是见礼,接着说起正事。
“陛下,京畿地区下辖各县户籍文书皆在此。”
文德帝说道:“顾玖说,她知道京畿地区每个村的情况。你随便翻一本,考一考她。”
户部尚书赵大人瞪圆了眼睛,盯着顾玖,“诏夫人没说大话?”
“这等大事,岂敢说大话。大人尽管问,我尽力回答。”
户部尚书赵大人半信半疑,示意户曹挑选一本最偏远县的户籍文书。
户曹心领神会,从箩筐最下面挑选了一本,“道济县麻花村。”
顾玖张口就来,“麻花村是个杂姓村,足有十个姓氏。其中姓白的人的最多,里正就姓白,是上一代里正的儿子,度过三年书,能写会算。麻花村,共计八十二户,人口四百七十八人。其中五十以上老人……”
“不对,文书上登记麻花村共计六十四户,人口不足四百。”户曹出声打断顾玖的话。
顾玖:呵呵!
“敢问你这文书上登记的情况是哪一年的?”
户曹说道:“开耀十二年统计过一回,开耀二十五年又补充过一回。”
顾玖含笑说道:“你那都是十几年前的老皇历。而我所说的数据,来自于去年的统计。据我所知,去年年底的时候,麻花村有四个孕妇,不出意外,今年麻花村又添了四口人丁。”
户曹张口结舌。
文德帝眼睛发亮,心情突然变得很美。
户部尚书赵大人同样心情很美,而且很激动。
他直接撇开户曹,随意地从箩筐里挑选了一本户籍文书。
“道济县下溪村。”
顾玖侃侃而谈,“下溪村两姓杂居,是个大村落,而且靠近水源,比较富庶。但是两姓争斗从未断绝,以至于下溪村里正都是一年一换,两姓轮流……”
“山顶村。”
“山顶村顾名思义,位于大山深处。全村共计三十二户,人口合计……”
“平遥村。”
“平遥村位于官道旁,全村共计……”
户部尚书赵大人一口气提了十几个村落。
无论多偏,顾玖都是张口就来,没有丝毫犹豫。
她说她了解京畿地区每一个村落的情况,是真的,绝非说大话。
户部尚书赵大人激动得不能自已,“敢问诏夫人,你的数据,都是去年统计的?保证准确吗?”
顾玖说道:“部分村落是去年统计,部分是今年上半年统计的。”
“能否将这份数据,借给户部抄录?”
户部最困难的工作,不是收税,而是统计人口。
这项工作真的好难好难。
他万万没想到,顾玖的伙计,花费几年时间,竟然将京畿地区每个村落的情况都给摸透了。真是自愧不如啊。
赵大人对顾玖生出了由衷的佩服。
“诏夫人巾帼不让须眉。”
不,她比男人还要能干。
顾玖倒是爽快,“数据在商行那边,明儿我让人给户部送去。”
“多谢诏夫人。”赵大人十分感激。
顾玖笑了笑,“大人客气。”
赵大人不由得感慨,顾大人那个死脑筋,竟然能生出这等聪慧的闺女,果然是苏家的基因吧。
听闻苏家已经有人出仕,要不要将苏家那个小子弄到户部当差。
苏政万万没想到,好运从天而降。
就因为沾了沾顾玖的光,他一下子就少奋斗七八年。
当然,以他的聪明才智,也不会辜负户部尚书赵大人的提拔。
关于苏政,此乃后话,暂且不表。
大殿内,气氛突然变得很兴奋。
就连文德帝也跟着兴奋起来。
他问道:“顾玖,你为何要派伙计调查京畿地区每个村落的情况?”
顾玖老实回到,“一开始,是为了收购农产品。后来是为了推广养殖业,再后来,是为了推销工坊生产的小商品。”
“哦!事情进展得如何?”
顾玖说道:“收购农产品这一块,进展很顺利。四海商行名下的肉菜店,已经扩大了三倍。养殖业进展一般,养殖家禽牲畜需要耗费粮食,乡农们舍不得。不过这个问题,现在已经有办法解决。”
“什么办法?”
“陛下可听说过红薯?”
文德帝皱眉,他还真没听说过。
他朝户部尚书赵大人看去。
赵大人点点头,“老臣倒是知道红薯。听说这物什产量极高,而且极易成活,耐饿,就是吃多了胀肚子。老臣还听说,红薯最初是就出现在诏夫人的田庄。”
不等顾玖说话,文德帝率先问道:“果真产量极高,极易成活吗?产量具体有多高?”
文德帝表情很严肃,眼睛却在发亮。
顾玖说道:“儿媳请人花了几年时间,培育出适合在北方种植的红薯种子,目前的亩产量大概能达到八百斤一亩,旱地坡地都能种,这东西耐旱。儿媳还准备继续筛选培育种子,争取亩产能突破千斤。”
文德帝和户部尚书赵大人皆出现震惊的表情。
这年头,稻谷小麦亩产普遍在两三百斤,粟米产量更低。
上三百斤四百斤,那都是肥田,伺候得极好的庄稼,还要保证这一年风调雨顺,水源充足。
但凡有个旱灾,水灾,或是收割的时候遇到雨水天气,就得减产。
别说亩产千斤,亩产八百斤,那都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听到亩产八百斤,已经吓了一跳。
万万没想到,继续筛选培育种子,还蒙突破亩产千斤。这能不让人震惊吗?
更美好的是,红薯这东西竟然不挑土地,而且还耐旱。
耐旱好啊!
这年头,就是缺少耐旱的农作物。
无论是稻谷还是小麦,都离不开水源。
春耕时,为了争夺水源发生的械斗,年年上演,数不胜数。
文德帝激动得破音,“快,快弄点红薯进宫。朕要亲自尝尝红薯的味道。”
常恩不由得朝顾玖看去。
顾玖很干脆,“王府还有两箩筐红薯。这东西耐储藏。”
常恩喜出望外,赶紧派人去王府,将两筐红薯都搬来。
文德帝兴奋难耐,兴奋到不顾形象,双手在空中挥舞。
真想大吼一声。
亩产千斤是什么概念?
也就意味着,遇到灾荒,不用担心灾民饿肚子。
胀肚子算得了什么,能饱肚子才是最要紧的。
兴奋了一阵,文德帝终于冷静下来,“红薯果真能达到亩产千斤?”
顾玖说道:“红薯种子,因海贸进入大周。最初只是在沿海个别地方种植,当地人也不怎么重视。
故此多年来,都没被推广。前几年,儿媳派人南下置办田庄,很巧的就发现了红薯这种农作物。
一听说产量很高,耐旱还不占地,儿媳就动了心思。于是花重金请人培育种子。
耗费了许多银钱,好多年时间,终于培育出能在北方种植的红薯种子。去年小试了一回,今年多种了几亩地,称了称重量,最高亩产八百斤,最低也有六百斤。不过还没达到南方那边的产量。
儿媳想着,多培育几年,筛选出更好的种子,应该也能像南边一样,亩产轻松突破千斤。”
户部尚书赵大人激动地说道:“诏夫人此举,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啊。万千百姓,都会记得你的功劳。”
顾玖难得羞涩一笑,“赵大人谬赞了,我原本只是想推广养殖业,种红薯不占地,喂养家禽牲畜很合适。养点家禽牲畜,也能给乡农们增加点收入。”
赵大人连连点头,“诏夫人一心为民,本官自愧不如。”
说完,竟然对着顾玖一拜。
顾玖哪敢受他的礼,赶紧避开。
“哈哈哈……”
文德帝大笑出声,“什么是祥瑞,这就是祥瑞。”
赵大人赶紧拍马屁,“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有亩产千斤的红薯,这是盛世吉兆啊!”
文德帝又是一阵大笑,看得出来,他真的很兴奋。
他对顾玖说道:“此等大事,你没能第一时间上报,有错。但是念在你培育推广红薯这一作物,此乃大功一件。”
“儿媳谢父皇不罪之恩。”
唉呀妈呀,伴君如伴虎,果不其然。
文德帝说道:“接下来,培育筛选种子的重任,由户部和少府接管。老大媳妇,此事你不用操心。你放心,该你的功劳朕不会贪墨。”
“儿媳不敢贪功。”
“有功不赏,此为不公。朕没那么吝啬。你且等着,只要红薯果真如你说得那般,能有亩产八百斤,朕定会重重赏你。”
亩产千斤的农作物,比什么商税重要多了。
民以食为天,吃饱了肚子才不会造反。
第558章 堕落了
腊月二十这天,宫里吃了一顿红薯宴。
但凡有品级的嫔妃,都得到了一碗红薯饭。
对于吃惯山珍海味的嫔妃们来说,红薯饭并没见得美味,就是吃个新鲜还有体面。
体面是最重要的。
文德帝赏赐的红薯饭,能不体面吗?
嫔妃们得到一碗红薯饭,未央宫却开了一个红薯宴。
蒸煮烤,各种烹饪手段,最好的御厨,在小小的红薯上玩出了花样。
“果然顶饿!”
文德帝吃了一个烤红薯,就已经觉着肚子饱了。旁的菜肴,已经吃不下。
裴皇后亲自装了一碗汤,放在文德帝手边,“陛下喝口汤,消消食。臣妾要恭喜陛下,得高产红薯,再也不用担心百姓打饥荒。”
文德帝喝了半碗汤,擦了擦嘴角,说道:“此事下结论为时过早。”
裴皇后顿了一下,“陛下是不相信顾玖吗?”
“朕自然信她,这样的大事,她没胆子撒谎。但是粮食事关国计民生,朕必须慎重对待。等开了春,就让皇庄种植红薯。等到秋收,果真亩产能达到七八百斤,都不用亩产千斤,朕就下令官府推广红薯种植。”
“还是陛下考虑得周到,臣妾不如。万一这红薯达不到亩产七八百斤,贸然推广,岂不是有损朝廷威信。”裴皇后轻声说道。
文德帝点点头,“正是这个理。”
裴皇后见文德帝高兴,于是笑道:“顾玖这回也算是立下了大功劳,她可真是个福星。”
为了儿子刘诏,裴皇后不介意在文德帝面前多说说顾玖的好话。
刘诏,刘议都是她的儿子。
先替儿子们出个风头再说。
文德帝哈哈一笑,“放心吧,朕会赏她。只等红薯推广,朕就重重赏她。”
“臣妾先替老大媳妇谢谢陛下。”裴皇后喜笑颜开。
她想着,顾玖得了赏赐,刘诏也会跟着沾光。此乃好事。
这会刘诏就沾着老婆的光,留在宫里面吃红薯饭。
顾玖和他一起。
顾玖悄声嘀咕,“我觉着自己做了孽,才会留在宫里吃红薯饭。”
红薯饭她早就吃腻了,她想吃硬菜,结果文德帝赏赐她一碗红薯饭。
嘤嘤嘤!
她还不能不吃。
刘诏沉默地端起顾玖的那碗红薯饭,全都倒进自己碗里,他替她吃。
顾玖喜笑颜开,“你猜父皇会赏赐我什么?”
刘诏摇头,“说不准。”
文德帝登基两年,很少赏赐人。就算有赏赐,也都是些不值钱的零碎物件,不说也罢。
顾玖又问道:“你猜,一会父皇会问什么?”
他们夫妻,在未央宫偏殿用饭。这是体面。
不过两人都知道,文德帝留他们在偏殿吃饭,一会定是有话要问。
刘诏一口气吃完了两碗红薯饭,拿出手绢擦擦嘴角,说道:“或许是关于水泥路,你准备准备。”
顾玖放下筷子。
如果一会文德帝问起水泥路,她要怎么回答?
刘诏直言道:“将水泥方子献上,提供工程队,帮着朝廷修路。”
这是他给顾玖的建议。
水泥路,注定不可能让顾玖一直修下去。
事关民生,财权,朝廷一定不会放过。
尽管京城到洛州的水泥里,因为大雪封山,还没显露出吞金兽的本质。却不妨碍,朝廷要将这项利器掌握在自己手中。
顾玖点点头,“我明白了。”
从一开始,她也没指望做个修路专家,没指望一条条水泥路修下去。
水泥路是朝廷新的财源,也算是惠民工程,迟早是要交上去的。
能拿下京城到洛州这条水泥路四十年的收费权,顾玖已经很满意了。
她不贪心。
想要赚钱,她有的是办法。
没必要同朝廷,同文德帝对着干。
果不其然,刚吃完晚饭,就有内侍请夫妻二人前往大殿说话。
文德帝和裴皇后,帝后二人均坐在罗汉榻上,各占了半边位置。
夫妻二人躬身请安。
“免礼!红薯饭好吃吗?”
文德帝笑眯眯地问道。
刘诏冷心冷情,面无表情地说道:“顶饿。若能推广到边关,军粮问题便能得到极大缓解。”
“说的不错。就是不知红薯在西北干旱地带,能不能种。”
顾玖小声说道:“少府和户部一起出力,迟早能培育出能适应西北气候土壤的红薯种子,亩产说不定能赶上南边,达到亩产千斤。”
这话文德帝爱听,于是他不吝啬地笑出声来,“说得很好。少府和户部,有全天下最好的老农,定能成功培育出种子。”
说完,文德帝的目光在二人脸上一一扫过。
之前在兴庆宫的时候,文德帝一个字没提水泥里,就是防着户部。
户部穷疯了,凡是能来钱的项目,都想掺和一脚。
然而,文德帝打算,将水泥路项目,纳入少府。由少府出面主持修建水泥路,阻止收费员收取过路费。
说白了,文德帝就是想将户部撇开。
所以他选择在未央宫讨论此事。
“京城到洛州的水泥路,修得不错啊!”
果然是水泥路。
顾玖很上道,“都是托父皇的福,京城到洛州的水泥路才能如期完工,顺利收取过路费。”
文德帝哈哈一笑,“朕听说,十月就收取了七千两过路费。”
顾玖老实回答:“正是。”
文德帝又说道:“十月的时候,很多地方已经开始下雪,天气严寒,行商都不出门。加上很多人当时还不知道水泥路已经全线贯通。就这,开通第一个月就能收取七千两过路费,了不起。
等到开春,天气暖和,行商们纷纷出门,估摸着每月过路费,都能上万两。”
顾玖说道:“儿媳也是这么想的,等开了年,收费站应该能迎来一波明显增长。”
顾玖这会也不叫穷了。
大大方方,坦坦荡荡,倒是得到了文德帝的赞许。
十一月,腊月,比十月份更加严寒。
收费站收取的过路费,比起十月份,有着明显下滑。
但是京城和洛州两处收费站,却不降反升。
京城,洛州,全天下数一数二的大城市。
临近年底,走亲访友,出行买卖,运送货物,不要太热闹。
外地行商少了,本地商人却十分活跃。
十一月份,光是这两处收费站,过路费加起来就有四千多两。、
加上其他十八个收费站,十一月份所有收费站的过路费,勉强破了六千两。
有的赚!
就是开业时间没选好,赶在了冬天。没有预想中的大爆。
不过等到开了春,天气暖和后就好了。
京城到洛州这一路,山匪路霸被大力打击。等到文德二年,一定会有更多人出来行商做生意。
文德帝笑呵呵的,“收费站看着不起眼,但是胜在细水长流,还能惠及民生。”
关键还在于军事上的作用。
当然,这一点就没必要说出口。
顾玖当机立断,“儿媳欲献上水泥方子,请父皇笑纳。”
文德帝心头一乐,真难得,顾玖今日太知情知趣了。
但是他却说道:“朕怎么好意思要你的水泥方子。”
顾玖心头一阵嫌弃,真虚伪啊!
面上她还得恭敬地说道:“儿媳力有不逮,无力在全天下修建水泥路。唯有朝廷,唯有父皇,才有这个魄力。请父皇一定要笑纳水泥方子。”
刘诏也说道:“这是儿子和小玖一片孝心,请父皇笑纳。”
裴皇后也说道:“孩子们的孝心,陛下就收下吧。”
文德帝乐呵呵的,“既然你们一番孝心,朕也不好推辞,那朕就收下了。”
顾玖趁机给文德帝出了个赚钱的主意,“水泥不仅能用来修路,还能用来修房子,抹墙面,抹地面。尤其是抹地面,就不用担心下雨天,一地黄泥。以京城的物价,十文一担,这门生意也大有可为。”
“哦?”
文德帝好奇问道:“这么好的生意,你不打算做吗?”
顾玖却说道:“儿媳恳请父皇,允许儿媳派人到江南建水泥作坊,在江南卖水泥。”
言下之意,顾玖将北方市场让给文德帝,她去南方开拓新市场,打前站。
文德帝哈哈一笑,“你倒是精明。好,朕准许你到江南开办水泥作坊。若有一天,少府也进入江南,你可要帮衬一二。”
“父皇放心,儿媳名下的四海商行同少府,犹如是兄弟。少府是长兄,四海是弟弟。弟弟得一直仰望长兄。”
啊呸!
顾玖为自己的厚颜无耻所折倒。
这是她吗?
是的,这就是她。
她堕落了!
嘤嘤嘤!
不,她不是堕落,她是识时务为俊杰。
第559章 损失了一个亿(三更)
顾玖感觉自己损失了一个亿。
回到王府,她就躺在软塌上,提不起劲来。
京城到洛州的水泥路一修通,水泥这东西的好处明明白白摆在世人眼前。
眼看着京城水泥市场就要迎来一次井喷,结果她不得不拱手将赚钱的机会让给少府。
啊啊啊!
损失了一个亿。
“改明儿,我要找少府家令,敲他一顿。”
刘诏笑了起来,“这么不甘心,之前干什么将京城的水泥市场让出来?你大可不必这么做。”
顾玖叹了一声,“不这么做不行啊。父皇让少府烧水泥,钱投进去,一时半会是见不到利润的。
我要是不把京城的水泥市场让出来,叫少府先吃一波红利,以父皇的吝啬,他定会盯上京城到洛州的水泥路,插手收费站。
没办法,我只能舍小取大。反正江南那边富庶,花点时间,就能把京城的损失赚回来。”
刘诏沉默无语。
因为顾玖说的都是对的,文德帝就是这么吝啬。
顾玖不先让点红利出来,文德帝心头哪能高兴。
所谓伴君如伴虎,就是这么个意思。
刘诏说道:“你放心,这仇我替你报。”
顾玖星星眼,“你怎么替我报仇?”
刘诏神秘一笑,“你可知道,父皇为何是在未央宫谈水泥,而不是在兴庆宫?”
“难道是防着什么人?”
“自然是防着户部。这回少府建水泥工坊修路,我会助户部,兵部以及工部一臂之力。叫他们也掺和进水泥生意中。”
顾玖紧张起来,“这样做能行吗?就不怕父皇震怒,收拾你?”
刘诏笑了笑,“无妨,我不会把自己牵连进去。”
他只需要将消息卖给某个人,这场水泥大战,就避免不了。
少府和文德帝想吃独食,那是万万不行的。
吧唧!
顾玖在刘诏脸上啵了一下,“真好!这事的确不能让少府吃独食,得防着贪墨。”
收费站想做假账,真的太容易了。
顾玖为了防止假账,一边重用天狼军退伍士兵,让他们做收费员。一边又从各地招聘员工,让他们管账管钱。
等于是双方制衡。
为了杜绝一窝人贪墨,她还打算,收费站每年都要考核换人。
不能让一群人,长期处在一个地方。这容易形成腐败窝案。
只要能年年保证收费站人员流动,就能有效杜绝腐败窝案。
刘诏却说道:“只是委屈你了。我虽不懂经济营生,却也知道,这个水泥,能替你赚来大笔银钱。白白将京城让出来,一定损失惨重。”
何止是损失惨重,分明是损失了一个亿。
啊啊啊!
不能想这个问题。
一想起来,就觉着心好疼。
顾玖捂着心口,一脸难受的样子。
刘诏担心起来,“怎么啦?哪里难受?快给自己诊脉。”
顾玖摇头,“心口难受。”
“莫非是心疾?”刘诏大惊失色,就要叫人去请太医。
噗嗤!
顾玖哈哈笑起来,“瞧你紧张的样子,我没那么严重。就是心疼钱,难受。”
刘诏眉头微蹙,“要不把京城市场抢回来得了。”
“送出去的哪里还能抢回来,我没那么小气。”
可是看你这副难受的样子,可不像你说的那么大气。
顾玖龇牙,臭男人,就知道拆台。
“算了,算了,大不了我从别的地方赚回来。”
赚钱对顾玖来说,已经是一件极为简单的事情。
她只是有点不爽,辛苦开发出来的水泥市场,白白的拱手相让。
她在这里心疼着,宫里面,帝后二人正在讨论她。
裴皇后伺候着文德帝洗漱,一边闲聊,“顾玖倒是不错,主动将水泥市场让出来。”
文德帝嗯了一声,过了一会才说道:“她这是防着朕呢。以小人之心度朕之腹,真是岂有此理。”
裴皇后笑了起来,“今儿分红,当初从王府公中走账,投了五万两,收获颇丰。臣妾也跟着沾光。她莫非是怕陛下摘桃子,便特意将水泥市场让出来吗?”
文德帝哼哼两声,“你看朕是那种会抢儿媳妇生意的人吗?”
裴皇后笑而不语。
文德帝说道:“南城门外,她经营得很好。换了任何人,都不可能比她做得更好。她分明就是小人之心,朕根本不会插手南城门外。”
裴皇后心道,要是顾玖没主动让出京城水泥市场,文德帝未必不会插手南城门外。
放着那么一个下金蛋的母鸡在眼前,有谁能做到无动于衷?能够克制住自己的双手?
而且文德帝还很缺钱。
说不定哪天脾气爆炸,什么事情触怒了他,就要打南城门外的主意。
如此想来,顾玖主动让出京城水泥市场,着实是明智之举。
裴皇后暗暗想着,顾玖倒是有眼色,会说话又会做事,很不错。
只可惜,大儿子刘诏不是个东西。整日里冷着一张脸,和她一点都不亲近。
反倒是小儿子刘议,乖巧懂事又孝顺。
若非为了大局着想,裴皇后真不想给刘诏脸面。
刘诏这孩子,是半点不讨人喜欢。
“臣妾得提前恭贺陛下,文德二年财源广进。”
文德帝哈哈一笑,“借皇后吉言。”
他也盼着京城水泥市场,真正实现井喷。能给少府带来一笔可观的收入。
……
离着过年没多少天了。
城里的人,还在忙着,忙着挣一笔过年钱。
乡下的人,早就开始猫冬。
大冬天,没什么事情干,就躲在屋里烤火,女的做针线活,男就将家里的房顶,家具,修修补补。
这个冬天,特别冷。
乡下也特别安静。
京畿地区胡家屯,位于山脚下,是个偏僻的小山村。
这一日,宁静的冬日生活,因为外来者打破。
“大婶,这是煤炉,这是蜂窝煤。你且瞧着,将蜂窝煤放进去,孔洞对齐整了,火一烧起来,做饭烧水快得很。一天到晚,都不用担心没热水用。”
王小喜,京城郊外农民,上有兄,下有弟,他处在中间既不是长子又不是幺儿,自然就被忽略了。
像放羊一样长大成人,因着南城门外需要大量苦力,他就跟着村民一起到南城门外做活,赚三餐温饱,赚每天工钱。
冬天到了,工地上活少,东家优先照顾那些流民。
王小喜身为京畿本地人,说没意见是假的。
不过他也不想一辈子下苦力。
若是有别的出路,他是不可能来下苦力的。
正好煤厂招人,月薪两百文,还能拿提成。
一开始,他还不懂提成是什么东西。
经人解释,他才明白提成就是卖出东西,可以从中提取一部分钱作为自己的报酬。
这事好啊!
虽然他不是那么能说会道,但是他可以学。
就算冲着一月两百文的工钱,他也乐意做这门生意。
新民县的流民,二期工程里面的住户,早就被煤厂的老伙计给包圆了,轮不到他。
在他上了半个月的培训班后,就开始跟着师傅们,走村穿乡,一个村一个村,一个乡一个亭的推销起蜂窝煤。
他干劲十足,临近年底也不肯休息。
这一日,一大早就来到胡家屯。
他早就得了消息,胡家屯是个中等村落,有七八十户人家。这个村,靠着卖农产品给四海肉菜店,家家户户手里头都有点钱。
“……婶子要是担心蜂窝煤烧得太快,这个盖子,陶瓷做的,往下面这个洞一盖,只留个小孔透气。瞧瞧,这火势是不是小了下来。”
“这样烧,三个分蜂窝煤能烧一天,还能烧好几锅热水。等你做饭做菜的时候,将盖子取下来,这火又烧起来了,要不了多久就能将一家子的饭菜做好。这煤炉多方便啊,正适合冬天使用。”
“……你要是一次卖一百个蜂窝煤,煤炉可以免费送。真的,不敢骗你。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名字,我们东家的地址。四海商行知道吧,我们东家就是四海商行的管事,一找一个准。”
王小喜拿出巴掌大的名片,往围观的大婶大叔散了几张。
当初商行苦于伙计出门推销,不受人信任。
顾玖便随口一提,“可以做个名片,用来介绍自己。”
结果做出来的名片,根本不是顾玖记忆中小小一张的模样。而是成年男人巴掌那么大一张。
商行还有种古怪的风气,名片越大越气派。
当顾玖拿着下面商行精心制作的十几公分长的名片,一脸的生无可恋。
“夫人,这是照着你说的制作的名片。名片就得这么大,气派!”
顾玖:“……”
本夫人能说什么?
本夫人能斩断下面伙计追究气派的一颗心吗?
不能!
好吧,大点就大点吧。这年头没眼镜,大一点看得清楚。
于是乎,成年男子巴掌那么大的名片就在四海商行流行起来,并且开始在京城商界流行起来。
王小喜身为煤厂伙计,出门推销,自然要赶着潮流,为自己制作了一大叠名片,反正是公家出钱。
“……大叔,我不敢骗你。这是我们商行的福利,只要一次买一百个蜂窝煤,就免费送一个煤炉。”
“蜂窝煤不贵。你要是单买,一文钱一个。可你要是一次买一百个蜂窝煤,只要五十文,便宜了整整一半。是的,全京城都是这个价。”
“烧柴当然也方便。只是这天气这么冷,上山砍柴多危险啊。万一磕着碰着摔着,请医问药,医药钱可比蜂窝煤贵多了。而且你家人口多,所需柴火也多。自家人忙不过来,还得花钱买柴。同样是花钱,不如买蜂窝煤,一天到晚,随时都有热水用。洗菜做饭,甚至洗衣服,都可以用热水。而且还不用人看着火。”
“这天至少还得冷两个月,这两个月花一两百文,买几百个蜂窝煤放家里,就能过得舒舒服服。”
“大婶,看你这一身,家里肯定有能干人。大婶操劳了一年,也该松活松活,带个煤炉回去,今年过年,全家都乐呵呵。而且,有了这煤炉啊,还不用另外烧炭取暖,这又替你家省了一笔钱。”
“你家人口多,一天到晚不熄火的话,一天少说得用六个蜂窝煤。你要是一次买一百个蜂窝煤,六个也就三文钱。一个月用不了一百文。”
“要是家里人口少,自然用不到六个蜂窝煤。”
“大婶,要不要提一个煤炉回去?”
村民们围观了好一阵,几乎全村的人都围着王小喜,看他推销蜂窝煤。
功夫不负有心人,最后有三家买了蜂窝煤。
里正家最富有,一口气买了三百个蜂窝煤。
其他两户,只买了一百个蜂窝煤。
一个村,就卖出五百个蜂窝煤,王小喜喜不自胜。
“我二十天后会再来一趟,蜂窝煤用完了,直接找我就行。以后这一片,都是我王小喜负责。”
“蜂窝煤就在村外大道上,那东西扎实,分量重。我这就让人给你挑来。”
第560章 大有可为(四更)
王小喜带着脚夫,推着一大车的蜂窝煤,前往下一个村落,继续他的推销工作。
他走后,胡家屯又来了个卖二手棉服的伙计。
“我们东家就在大槐树集市。你们村去过大槐树集市的人该知道,集市上有家二手棉服店。是的,是的,巷尾那家,我就是那家的伙计。”
“这些都是二手棉服,便宜。方便大家看里头的棉花,特意留了个缝口。瞧瞧,里面的棉花全都翻新过,童叟无欺。这棉服穿在身上,除了不是新的,哪哪都好。”
“小孩子的棉服有啊,这件只要十文钱。放心,都是洗干净,还晒过太阳。”
“这件码子大,用料足,得要五十文钱。行啦,行啦,你要成心要,四十五文给你。”
……
卖棉服的走了,胡家屯又迎来了买布匹的。
棉布,麻布,都是百姓常用的布匹。
同样的棉布,麻布,却比往常铺子里卖的手感更好,摸起来更舒服。
“不贵不贵,比布庄一尺便宜一文钱。”
“童叟无期,不敢欺瞒老乡。”
“这么便宜,自然是因为这布料由四海纺织工坊生产。他们那边,都用水,那水一冲,那织布机就转动起来,快得很。等明年,量更大了,布匹还能更便宜。”
“过年前,不会有第二个人来这边推销布匹。你们这太偏僻了,来一趟不容易。下一回,要等过了元宵节才能来。错过了这回,就得等一个月。赶紧买啊。”
“……今儿你们村倒是热闹,没想到在我前面,已经有卖煤球卖棉服的人来过了。我们之所以这么拼,大冬天还在外面跑,那是因为有年终奖啊,要冲一波年终业绩。东家指望着我们多卖点货,我们也指望着东家多发点赏钱好过年。”
“……我不算是四海商行的伙计,但是我们东家和四海商行是合作伙伴。我的货源,都是一手货源,直接从四海纺织工坊拿货。”
“我们走村穿乡卖货,自然是跟四海商行的伙计学的。”
“你们是我今天第三个村子,前面两个村子,合起来买了七八匹棉布,麻布。你们村比他们富裕,大家都有钱,明年会更有钱。”
……
走了一个,又来一个。
这个腊月,胡家屯前所未有的热闹。
卖吃的,卖珠花头饰,卖针线布料,甚至油盐酱醋的伙计,都推着板车,走村穿乡的卖货。
胡家屯的村民,从一开始的惊疑不定,到后来的处变不惊,见怪不怪。
这个冬天,商行伙计们干劲十足,不怕冷不怕苦,天天在外面奔波。
这股风气,最初就是从四海煤厂开始的。
谁能想到,被人看不起的广大乡村,消费力竟然也那般惊人。
王小喜,整个腊月,送出去一百二十个煤炉。卖出去一万多个蜂窝煤,提成近一两银子。
想当初,他在工地累死累活三个月,天天干着重体力活,都挣不到这么多钱。
他这收入,快赶上二级工匠。
这个年,王小喜过得很舒坦。
长这么大,第一次在家中受到了重视。
京畿地区广大乡村,生意真的这么好做吗?
那些乡民真的有钱买货吗?
不都是苦哈哈吗?
一到青黄不接的月份,不是连饭都吃不上吗?
怎么感觉一转眼的功夫,京畿地区的乡农,即便最那山窝窝里面,最偏僻的地方,竟然也有了购买力。
很多没追赶上第一波走村串乡卖货的商家,都感到困惑。
于是乎,大家凑钱,请酒席。
将第一个第二个吃螃蟹的商家请来喝酒,取取经。
第一个跟在四海后面吃螃蟹的商家,一脸高深莫测,又高高在上,“你们啊,都是老观念。以为那些乡巴佬,还是前几年的乡巴佬吗?”
“难道不是了?”
“当然不是了。前几年,四海商行的陈二壮管事,亲自带着人,一个村一个村的走,这事都知道吧。”
众商家连连点头。
“知不知道,整个京畿地区,每个村的情况,衙门那些人还没陈管事清楚。就靠着一个村一个村的走,四海肉菜店这不就做起来了。往年卖不出去的农产品,什么家禽啊,菜啊,干货啊,全都卖给了四海肉菜店。几年积累下来,你说那些乡民有钱还是没钱?”
轰!
“真有钱?”
“那是当然!”
“四海商行每个村每个村的经营,经营了几年,今年冬天突然就开始发力,各个商行的伙计,都往那些村子里跑。你们知不知道,朱家的布庄,直接从四海纺织工坊拿货,然后请伙计下乡去卖。两天的贩卖量,快赶上布庄一个月的出货量。”
轰!
这个消息将众商家震惊得无以复加。
“李老板,你的布庄,两天也能卖出一个月的量吗?”
“我那能行啊!我没朱家财大气粗,一口气请了五十个伙计。我就十个伙计在外面跑。大家都了分片。京畿地区这么大,那么多人口,而且大部分人手里都有点闲钱,这生意辛苦是辛苦,但是也能赚点钱。”
李老板这话不尽不实。
何止是能赚点钱,是很能赚钱。
十个伙计天天在外面跑,一个月下来,出货量,快赶上上半年的总数。虽说要给伙计提成,压低了利润。但是这么大的出货量,积少成多,今年李老板的布庄,也能过个肥年。
当然,他也不会亏待手下的伙计。
这些伙计可都是宝贝,他这边一辞退,他们分分钟能找到下家。
众位没吃上这波红利的商家,都红了眼。
“万万没想到,过去那些苦哈哈,也买得起这些物什。”
“那是!今非昔比啊。还是四海东家厉害,几年布局,不仅弄出了一个新民县,连带着京畿地区的乡民都被她带起来,手头上都有了钱。我听四海那边的人说,明年要在京畿地区所有村落里面,推广红薯种植,推广家禽养殖。等到明年年底,那些乡农会更有钱。”
更有钱三个字刺激得各个商家眼睛越发红了。
广大乡村,大有可为啊。
那么多人口,那么大的市场,关键是乡农辛苦一年,手头有钱啊。
就算是最吝啬的人,到了年底,不也得花点钱给家里人添一点吃的,穿的,用的。
“那些乡民,很多一辈子都没走出过他们那山沟沟。大部分胆子小,不敢进城。我们派伙计去村里面卖货,价钱公道,甚至比铺子里卖的还便宜,其实就是方便了那些乡民。你们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李老板说的极是。一个村能有三两个有见识的人就不错了。大部分村民都没出过远门,没有见识。多少人一辈子都不曾去过城里。手里有了钱,也不知道怎么花。我们是该派伙计下乡,给乡民们实惠。”
“正是这个理。大家要是有心,明年努力努力,也能过个肥年。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谁要是敢以次充好,虚抬价格,欺骗乡民,四海商行定不会饶过他。”
“四海商行花费了几年时间,耗费大量人力钱财,好不容易才将广大京畿地区乡村市场给盘活了,绝不会坐视有商家破坏这个市场。谁敢乱来,可要想清楚,四海商行一发话,京城地界可就容不下你。”
“李老板说的极是,我们当然不会做那以次充好,虚抬价格的事情。这门生意,我们一定朝四海商行看齐。”
“不如这样,我们情愿,叫四海商行出面,制定一个行规。”
“不错,不错,这个主意不错。”
“为了万千乡民着想,的确该制定一个行规。既然大家有心,我就做个代表,将大家的想法告诉四海那边。”
“李老板辛苦了。”
“李老板有心了。”
李老板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不过他也没忘记正事。
隔天,他就找到邓存礼,将广大商家的意愿如实告诉了对方。
邓存礼想了想,“是该制定一个行规。凡是前往乡下卖货,都该遵守规矩。大家同气连枝,往一个地方使力,这个市场才会越做越大。都说江南富庶,等到京畿地区商贸活跃起来,京畿会比江南更富庶。”
“等总管说的是。”
邓存礼如今挂着总管的职衔,众人便齐齐改了称呼,都叫他邓总管。
邓存礼说道:“行规具体要怎么制定,改天我们四海请客,都到闲人居吃酒。大家一起坐下来商量商量。”
李老板一脸惊喜,“没想到有生之年,我等这样的身份,也有机会前往闲人居吃酒。”
第561章 过年
出了南城门,沿着官道走三十里左右,就是京城收费站。
过去,这里是一片荒地山林,只见鸟雀不见人烟。
自水泥路修通,收费站和休息站建起来,这边就变得越来越热闹。
围着收费站,官道两旁,陆续建起了茶楼,酒楼,客栈,杂货店……
来往京城人流量大,很多人赶到京城收费站的时候,天色已暗,已经来不及进京。
不如就在收费站附近找个客栈休息一晚,洗掉一身风尘仆仆,干干净净去京城。
也有那出城走亲访友的,走到收费站,正好赶上吃饭休息。
总归,这个过去不见人烟的破败地方,俨然有往集市发展的趋势。
有福客栈,就开在此处,离着收费站不到一百米的距离。
后院厨下,五个大号煤炉,火烧得正旺。
今儿腊月二十七,客栈照旧住满了人。
供应热水,供应饭菜,厨下五个大号煤炉,从买回来那天起,就没歇过火。
他这煤炉开销大。
一个煤炉,一天少说要用二十来个蜂窝煤。
五个煤炉,一天就得一百个蜂窝煤。有时候用热水的人多,一百个煤炉还不够。
当然,他的蜂窝煤需求量大,价格还能比外面五十文一百个蜂窝煤更便宜些。
可就算这样,一个月下来,光是蜂窝煤,都得花费将近二两银子。
有福客栈的东家拿着算盘算账。
过去是烧柴。
五个土灶,照着现在的客流量,一天要烧一两担柴。
一担柴,差不多就是一百斤左右。
今年天冷,柴火涨价。
从二十文一担涨到三十文。
算下来,似乎烧柴火更能省钱。
但是,烧煤炉不用人看着火。
烧柴火,就得增加两个烧火丫头,外加一个劈柴的伙计。
三个人,一个月工钱也得要四五百文。还得包两餐。
这样算下来,还是烧煤炉划算。
有福客栈东家算完了账目,打定主意,以后都烧煤炉。
他告诉掌柜,“厨下两那个烧火丫头,过了年就别让她们来。以后客栈都烧煤炉。”
掌柜领命,又问道:“劈柴的伙计要留下吗?”
“客栈生意好,你不是说缺个杂役吗。就让那个伙计该做杂役。”
掌柜点点头,替那两个烧火丫头可惜了。
客栈东家却一点都不可惜。
那两个烧火丫头离了客栈,转眼就能找到更好的差事。
如今城里面,准确的说是新民县那边,天天都有招工。还有招收女工。
比如纺织工坊。
听说有女工考了一级工匠,一个月能拿八九百文的工钱。
“哎!要是我那闺女也能考个工匠,不用太高,考个二级工匠,一个月岂不是能挣一两银子。”
掌柜听了,笑了起来,“东家舍得让姑娘去干工匠吗?”
客栈东家摇摇头,“舍不得。”
女子干工匠的活,太辛苦。
工匠啊,还是得男人去干。
客栈东家有个儿子,在读书。
“要是我那小儿读不出来,以后就叫他跟人学做工匠。听人说,会识字的工匠,只要考上二级,一个月能拿二两银子。比干什么都强。”
掌柜摇摇头,“如今这世道和以前不一样了啊。谁能想到,那些流民能建成一个县。上次过去看,一片片房子,修得整整齐齐,别提多漂亮。”
客栈东家拍拍掌柜的肩膀,“好好干,你也能在新民县买一套二层小楼。”
“买不起,买不起。”
二期工程,最便宜的一套房,都要一百二十两。
凭他的收入,不知何年何月才赞的够这么多钱。
东家却说道:“你可以贷款。”
掌柜苦笑,贷款容易还款难。
一大家子人吃喝,都靠着他。
而且,万一哪天东家把他辞退,他都一大把年纪了,还能去哪里找活干。
没有活干,哪里有钱还放贷。
东家摇摇头,“你啊,就是太谨慎。房子嘛,真到了那一天,大不了卖不出去。转手就能赚个几十两银子。听说,那边的房子一直在涨价。你现在不下手,将来可是要后悔的。”
掌柜一听,急忙问道:“新民县的房子,果真在涨价?”
“那是当然。那么好的房子,多少人稀罕,你还能指望它永远不涨价吗?不过你要是去买的话,可以直接去售楼处,价格还算公道。”
客栈东家好心劝解。
掌柜有点着急,“东家,小的想请个一天假,去新民县那边看看。”
“行啊!明儿二十八,要去吗?”
“可以吗?”
“自然可以。我放你三天假,初一你再过来。”
“谢谢东家。”
“客气!”
……
京城今年的腊月,比往年显得更为热闹。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过年的喜悦。
就算是往年最贫困的人家,今年过年,也能买上两斤猪肉,开个油荤。
往年都说年关难过。
一到过年,要债的就天天上门打砸抢。
今年过年,要债的人少了。
很多人家户,不需要债主催债,提前几天就将债务给清掉。
往年过年,家里老老少少都指望着当家人能拿点钱,割点肉,能扯上两尺布那就更好了。
每当这个时候,当家人都是一脸愁苦。眉头皱着,就没舒展过。
今年,不仅有肉吃,还有糖糕,还有新衣服穿,说不定大年初一还能拿到两文钱的压岁钱。
这个年,算得上上一家子记忆中最好的年景。
大年三十,家家户户都吃着年夜饭。
香喷喷的肥肉,吃得满嘴都是油,小孩子们全都喜笑颜开。
大人们则在感慨,“日子好过了啊。”
“是啊!今年比去年强一点,还攒了一两。”
“明年加把劲,争取咱们家也能贷款买套房子。”
一家人都开怀大笑起来。
笑容真诚,闪烁着光芒,那是对未来美好日子的期盼和向往。
“明儿去庙会,给四海的东家烧柱香。保佑四海东家长命百岁,这样的好日子年年都有。”
“是该如此。”
“咱们这个坊市,家家户户,谁家不是沾着四海商行的光。对面老赵家,三个儿子加上三个儿媳都在新民县干活,今年一年,一家子就攒了一套房。”
“他们家人口多,我们比不上。”
“当家的,明年我也去新民县找活干。我们两口子一起攒钱,就不信攒不到一套房子的首付钱。”
类似的对话,在京城各个角落正发生着。
四海商行,润物细无声,从衣食住行,悄悄改变着京城小民的生活。
小民口中的四海商行东家,顾玖,这会正在宫里吃宫宴。
今年三皇子带着新妇崔氏,进宫给太后,诸位娘娘拜年。
三皇子两年努力,终于获得了萧太后的喜爱。爱屋及乌,萧太后对崔氏也是极为喜欢。
当着众人的面,萧太后给了崔氏一份重礼。
湖阳郡主乐呵呵的,“母后对老三媳妇真好,我都赶不上。”
萧太后笑道:“你要是有崔氏那么能干,哀家库房里的东西随便你挑。”
“母后就是嫌弃我不够能干。”湖阳郡主撒娇卖乖,想从萧太后手里顺点好东西。
谁叫她开销大,又养着小狼狗,还有一儿一女要操心,只能想尽办法搂钱。
萧太后故意板着脸,“你啊,老大不小,还整日里惦记着哀家那点东西。罢了,罢了,哀家许你挑选一样。”
“多谢母后。”湖阳公主一脸惊喜。
母后还是爱她的。
“什么事这么高兴啊?”
文德帝带着后宫嫔妃来给萧太后请安。
湖阳郡主笑眯眯的,“母后许我到库房挑选一件礼物。皇兄可有东西赏我,大过年的,图个喜庆。”
文德帝哈哈一笑,“你今年有钱,朕就不赏你。”
“我有钱是我的,皇兄赏的则另算。皇兄也该大方些,不给我爵位,好歹给我点好东西,让我风光风光。”
原本热闹的大殿,因为一句爵位,突然安静下来。
顾玖心想,湖阳郡主对爵位真是充满了怨念。
萧太后怒斥湖阳,“大过年的,不会说话就闭上嘴巴。赶紧给你皇兄请罪。”
湖阳郡主嘟着嘴,不乐意。
文德帝哈哈一笑,“湖阳对朕有怨言?”
湖阳郡主一脸委屈,“我不敢有怨言,就想得个赏赐。”
裴皇后抿唇一笑,“瞧瞧她,年龄不小,却像个孩子似的讨压岁钱。都说长兄为父,陛下不如就满足了湖阳,也叫大家乐呵乐呵。”
萧太后也跟着说道:“湖阳就没长大过,孩子都快成亲了,还一天到晚没个正行。当心你皇兄捶你。”
湖阳郡主委屈道:“皇兄也没少捶我。当初在王府的时候,时常聆听皇兄的教诲,耳朵都快起茧了。”
文德帝闻言,笑了起来,“朕好心好意教导你,你却怪上朕。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怪你,让父皇狠狠收拾你一顿,夺了你的爵位,贬你为闲散宗室,你就老实了。”
湖阳郡主脸色发白。
萧太后不忍心,忙说道:“皇上就别吓唬她。瞧她这脸白的,哪像是过年。”
文德帝话中有话地说道:“她别瞎闹腾,这年自然能过得热热闹闹。”
湖阳郡主低着头,偷偷怼了一句,“本宫从不瞎闹腾。”
第562章 失宠
裴皇后见气氛冷了下来,便借机说道:“陛下有喜事,也让母后听听。”
萧太后顺着杆子,转移话题,好奇问道:“什么喜事,赶紧说来听听。”
文德帝笑了起来,眉眼都带着喜意,“后宫有三位嫔妃,已经确诊有了身孕。”
“当真?”萧太后大喜过望。
要知道文德帝膝下,已经有十多年没添过一男半女。
以前就有传闻,说是文德帝伤了身子,不能生养。所以才会十多年,膝下竟然没添一个子女。
但是从王府出来的老人都知道,开耀三十四年的时候,王府的吴美人还怀过身孕。
不过很快,吴美人就暴毙身亡。
怀孕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仿佛从未发生过。
那时候,有传闻,说吴美人给宁王戴绿帽子。
宫里面,隐隐约约也是这么传的。
所以吴美人才会暴毙身亡。
是不是绿帽子,顾玖不清楚。她唯一清楚的就是,吴美人当时的确怀孕了。
那个时候,文德帝的身体其实就已经养好了吧。
文德帝却压着后院的女人,不许怀孕,到底有什么用意?
如今文德帝广开后宫,后宫嫔妃怀孕,瞧着文德帝的表情是真心欢喜。说明他还是很希望血脉传承,子嗣诞生。
偏偏在王府的时候,却不许后院女人怀孕。这事好生古怪。
顾玖不由得偷偷看着刘诏。
刘诏微微摇头,叫顾玖不要追究这里面的内情。
有些事情,文德帝不希望有人知道。那么大家就都识趣一点,当做不知道。
深究下去,当心触怒陛下。
顾玖心中了然。
文德帝哈哈一笑,“不敢欺瞒母后,后宫嫔妃怀孕一事,已经确诊。”
萧太后大喜过望,“太好了!宫里添了子嗣,大周江山才会越来越兴旺。皇后主持后宫,得安排人好好照顾怀孕的嫔妃。”
裴皇后笑着点头,“母后放心,安排的都是妥当人。儿媳还发了话,嫔妃们还可以从娘家挑选一两个人近身伺候。”
“是该如此。这女人怀孕生孩子,身边没有娘家人守着,心里头都是虚的。”萧太后很赞同裴皇后的做法。
湖阳郡主眼珠子滴溜溜乱转,突然说道:“恭喜嫂嫂,贺喜嫂嫂,做祖母的年龄,膝下还能添几个孩子。”
找抽吧!
萧太后第一个不满意,剜了眼湖阳郡主。
大过年,会不会说话。
偏要给帝后二人添晦气,不知道说她什么才好。
裴皇后低头一笑,眼神轻蔑。
湖阳郡主,狗改不了吃屎,永远都是一副讨打的样子。
“湖阳妹妹别心急,改明儿等陈敏陈律成亲后,你也能尝尝做祖母的滋味。敏敏的婚事可要抓紧哦。”
裴皇后好声好气地说道,还特意点了陈敏的名字。
伺候在萧太后跟前的陈敏,张嘴结舌,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湖阳郡主急忙说道:“我家敏敏的婚事,不劳嫂嫂操心。母后自会替敏敏相看婚事。”
裴皇后露出完美的笑容,“我本想替敏敏操心,没想到湖阳妹妹看不上本宫的眼光。罢了罢了,敏敏的婚事我就不插手了。”
完美的将这件事,推了出去。轻松!
萧太后又剜了湖阳一眼,瞎闹腾。
和裴皇后置什么气。
湖阳不服气,权当没看见萧太后无声的警告。
文德帝扫了眼陈敏,“朕都忘了,敏敏也到了说亲的年纪。婚事还没着落吗?”
湖阳郡主打蛇随棍上,“皇兄不如给敏敏赐一门婚事。我瞧着大侄子媳妇那个姓苏的表兄就挺好的。”
顾玖一口老血喷出来。
什么仇,什么怨。
湖阳为什么要坑她。
几个月前,就在书信里面强烈拒绝了湖阳的提亲。为什么又在这个时候旧事重提。
顾玖很心塞。
“苏表兄是哪个?”裴皇后很意外。
文德帝也是一脸好奇地看着顾玖,“老大媳妇,过来,好好同大家说说,你家苏表兄是怎么回事?”
顾玖偷偷瞪了眼湖阳。
湖阳郡主还一脸得意。
瞧瞧她多机智,完美提出了一个合适的婚配对象。
顾玖微微躬身,说道:“苏表兄是儿媳大舅舅家的嫡长子,考取了进士,在翰林院读书抄写。”
就是还没分配具体的职务,还是个朝廷养着的闲散人员。
不过有进士功名,倒是加分不少。
文德帝突然恍然大悟,“朕想起来了,你外祖家,可是江陵府苏氏?”
顾玖点头,“儿媳外祖家,正是江陵府苏氏。”
“江陵苏氏,世代书香。苏家儿郎,家学渊源,能考个进士也不稀奇。不过朕记得,二十年前,苏家被贬斥,离京回了祖籍。怎么又来了京城?”
文德帝记忆力不错,还记得二十年前苏家被贬斥的事。
顾玖说道:“当年苏家只是被贬斥,并未被禁止科举。”
文德帝似笑非笑地看着顾玖,“这么说,苏家又开始兴旺起来。”
顾玖不敢大意,她小心翼翼地说道:“算不得兴旺,只是够一家温饱,能供养子弟读书。”
“你那苏表兄,叫什么名字?”
“回禀陛下,叫苏政。”
苏政!
文德帝琢磨了一下这个名字,没印象。
显然苏政还没进入朝堂。
文德帝问湖阳,“你怎么看上了苏政?”
“他人好啊!又是大侄子媳妇的表兄,人品肯定没问题。”
湖阳郡主理所当然地说道。
顾玖心情很暴躁。
湖阳分明是在添乱。
文德帝却笑了起来,“改明儿朕得见见这个人,是不是真有说的那么好。”
湖阳郡主一脸喜笑颜开,顾玖则是一脸心塞。
湖阳还得意地冲顾玖眨眨眼,心花怒放。
她可是打定主意,要和顾玖结亲。把陈敏嫁给苏政,也算是结亲。
顾玖却想着,大舅舅和大舅母给苏政相看婚事,有没有结果。最好已经相看好了,赶紧定亲。
只要定下亲事,湖阳也没办法。
陈敏在王府的时候,远远见过一回苏政。印象里,那是个高高瘦瘦,极为斯文的读书人。
要嫁给他?
陈敏偷偷朝顾玖看去,心里头多了一份期盼。
若能嫁给苏政,那是极好的。
不过瞧着顾玖的模样,似乎不乐意这门婚事。
陈敏便有些患得患失。
一会想着婚事能成,要如何。
一会想着婚事成不了,又该如何。
她陷入思绪中,也就没关注大殿内的聊天内容。
直到刘婳偷偷拉了拉她的衣袖,她才回过神来。
刘婳年初的时候,就已经嫁给了黄去病,并且顺利开府。
她和陈敏有一起长大的情分,感情自然不一般。
她偷偷安慰陈敏,“你不用担心,婚事迟早会解决的。”
陈敏嗯了一声,“黄驸马待你好吗?”
刘婳偷笑一声,“极好的。”她眉梢眼角,都是婚姻幸福的欢喜。
陈敏很羡慕她。
却也知道,自己无论如何比不上刘婳。
萧太后正提点着三皇子两口子。
“老大,老二,老四都有了嫡子,你们二人也要抓紧时间,赶紧给哀家添一个嫡出的孙孙。”
崔氏一脸羞涩,脸颊羞红。
三皇子朗声应下,“孙儿会努力的。”
大殿内,众人齐声笑了起来,带着善意。
就是不知心头,到底还存几分善意。
沈贤妃打趣三皇子,“老三如今也出息了。瞧瞧他娶了新媳妇,人都不一样,是比以前精神了许多。”
罗德妃附和着沈贤妃的话,“人逢喜事精神爽,老三瞧着越来越精神。果然去了晦气,整个人都好了起来。”
这一声晦气,难免让人想起被贬为皇子宝林的蔡氏。
大家都好奇地朝新媳妇崔氏看去,想看看她作何反应。
崔氏出身河东顶级世家,很端庄。嘴角含笑,连角度都没变过。
嗯!
不愧是世家贵女,就是沉得住气。
文德帝也看着三皇子,目光带着赞许。
这一年,三皇子刘言的确很努力,其努力程度,超乎了众人的想象。
似乎是要将之前几年耽误的,全都赶上去。
对于努力的皇子,文德帝不会吝啬言语上的夸奖。
“老三今年的确不错,有长进。”
一句简简单单的有长进,叫三皇子刘言激动得浑身颤抖。其他皇子则都红了眼。
“儿子会再接再厉,不辜负父皇的期望。”
三皇子刘言带着崔氏,一起跪在地上,十分郑重。
其他皇子,要么皱眉,要么沉着一张脸。
不会有人真心替老三高兴。
裴皇后轻笑一声,“老三果真出息了。”
文德帝哈哈一笑,“都起来吧。”
裴皇后借机敲打老四两口子,“老四,多向你三哥好好学学。同样是当差,老三就做得很好,你还是多有不如。老四媳妇,你也该和你三嫂学学大家气度。”
四皇子刘议笑嘻嘻地应了一声,“以前读书的时候,夫子就夸三哥聪明。三哥比我强,儿子服气。”
萧琴儿也跟着说道:“三嫂最能干。刚进门,三房那院落,就被收拾得齐齐整整。改明儿,我得到三嫂跟前取取经。”
崔氏抿唇一笑,“四弟妹客气,我盼着和四弟妹一起喝茶。就怕大家嫌弃我不懂事。”
“三嫂真会说话。”萧琴儿咯咯咯地笑起来。
顾玖偷偷同刘诏咬耳朵,“今晚的风头,都要被老三两口子抢了去。”
刘诏随意笑道:“无妨!”
刘诏不在意出不出风头,不代表其他人也不在意。
二皇子刘评就十分在意。
这会,他正烧心烧肺的难受。
可是当着父皇的面,再难受也只能忍着。
沈贤妃想替他出头,都叫他一个眼神给拦住了。
情愿不出风头,也不能触怒父皇。
父皇公开表扬老三有长进。
他要是唱对台戏,岂不是打脸父皇。他又没活腻。
他低着头,琢磨着别的事情。
老三自从娶了崔氏,着实有些高调。
如今又得了父皇的夸奖,更不得了,要上天啊。
他这会倒是盼着,老三越骄纵越好。骄兵必败,这话不会错。
如此说服了自己,二皇子心头总算好受了些。
萧太后没忘记四皇子刘议两口子。
一个是她最宠爱的孙儿,一个是她娘家侄孙女,哪能忘。
萧太后一手拉着一个,又是夸又是赞。
暗暗提醒文德帝,表扬了老三,是不是也该表扬老四。
裴皇后没眼看。
萧太后的好意她心领了,只是手段太低级,惹人发笑。
文德帝乐呵呵的,半点不在意,“老四今年也有长进,不错。”
四皇子刘议难掩激动,又是磕头称谢。
文德帝勉励了他几句,又夸了夸二皇子刘评。
老五老六没份,不罚他们两兄弟就不错了。
唯独漏了老大刘诏。
于是乎,众人看着刘诏的眼神,就有些耐人寻味。
大皇子刘诏要失宠了吗?
第563章 私心(三更)
大家都以为刘诏要失宠了。
却没想到,宫宴结束,文德帝单独叫住刘诏说话。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又变得复杂起来。
这到底是失宠,还是宠爱依旧啊?
“大嫂不等大殿下吗?”
萧琴儿走到顾玖跟前,随口问了一句。
顾玖笑了起来,“四殿下去了未央宫,四弟妹怎么也不等等四殿下。”
萧琴儿笑道:“母后叫亲儿子说话,我做儿媳的就不去凑热闹。我得去萧昭仪那里看看。”
顾玖忙说道:“替我恭喜萧昭仪,她有了身孕,可喜可贺。”
萧琴儿脸色有瞬间的尴尬,“大嫂慢走。”
“四弟妹也别累着。”
萧琴儿辞了顾玖,去见萧昭仪。
两姐妹一见面,气氛可不太和谐。
萧琴儿盯着萧昭仪的肚子,“真有了身孕?”
萧昭仪姿态雍容,神情恬淡,“自然是真的,这事还能有假。姐姐不要说笑了。”
萧琴儿仿佛是吃了一个苍蝇似的难受,“你倒是适应良好。我如今得叫你一声昭仪娘娘才对。”
萧昭仪抿唇一笑,“我们依旧是姐妹,没外人在的时候,还是姐妹相称。莫非姐姐要和我生分吗?”
“岂敢!”
萧昭仪冲她招招手,“姐姐过来坐。”
萧琴儿迟疑了一下,才走了过去。
萧昭仪拉着她的手,“我知道姐姐在想什么。进宫之前,姐姐病着,没机会和姐姐谈心。今儿有时间,有些话我也是不吐不快。姐姐不用疑心家中长辈,我是自愿进宫,无人逼迫。进宫这条路,适合我。”
萧琴儿眉头紧皱,“你到底怎么想的?陛下那里,你怎么会想到进宫?你明知道我嫁给了四殿下,你进宫又算什么?”
“我们姐妹各论各的,姐姐不用纠结辈分这事。至于进宫,我能怎么想,不就是播一场富贵。”
萧琴儿满脸不赞同,“以萧家的家世,你想要富贵,还不简单。没必要非得进宫。”
萧昭仪却笑了起来,“姐姐,这世上还有比皇宫更富贵的地方吗?”
萧琴儿皱起眉头,目光警惕地盯着萧昭仪。
萧昭仪噗嗤一声笑出来,“姐姐不用提防我。我这肚子里,说不定是个公主。我只求一生富贵,旁的不敢想。”
萧琴儿看着她的肚子,又看看她的脸,“自小,你看似柔弱,其实比谁都主意大。我相信你是自愿进宫,自愿伴随在陛下身边。但是我得告诉你,别妄想同四殿下争。他才是嫡子。而你生的,别管是男是女,都是庶出。先帝身边的那位李德妃的下场,你可别忘了。”
萧昭仪面不改色,柔声说道:“姐姐这些年一点都没变,一言不合,就凶巴巴的吓唬人。好了,好了,我都说了我没多余的想法,只想求个富贵。”
萧琴儿的心却依旧悬在半空中,落不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说道:“我们是姐妹,又都在皇室,理应互相扶持。希望妹妹不要忘记自己的姓氏。”
萧昭仪笑道:“我自然不敢忘。姐姐忘了吗?”
“我当然没忘记。”萧琴儿不高兴。
萧昭仪抿唇一笑,“瞧姐姐紧张的样子,我不过是顺口问了一句。姐姐和四殿下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又生了一儿一女,你们一定能够白头偕老,羡煞旁人。”
萧琴儿的表情柔和了几分,“托你吉言,我和殿下很好。”
“真羡慕姐姐。”萧昭仪抿唇一笑,低下头时,眼中却闪过一抹森冷。
萧琴儿见时辰已晚,就起身告辞。
萧昭仪坐着没动,“我如今是双身子,身体不便。就不送姐姐出门。姐姐慢走。”
她目送萧琴儿离去,表情似笑非笑。
她装似无意地问道:“四殿下怎么没和姐姐在一起?难道先出宫了吗?”
“启禀娘娘,四殿下吃完宫宴,去了未央宫。”
“四殿下去未央宫,为何没带上姐姐?真是奇怪。”萧昭仪一脸天真地问道。
宫人小声说道:“或许是皇后娘娘同四殿下有私房话要说,不欲让旁人听见。”
萧昭仪闻言,叹了一声,“我真替姐姐委屈。嫁给四殿下这么多年,受了多少苦,大年三十晚上还要一个人出宫回府。家里还有一群小妾庶子庶女等着恶心她。”
宫人说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昭仪如今是双身子,可别累着了。议夫人的事情,就别操心了。”
“你说的对,本宫就算操心,也帮不上忙。只盼着姐姐能过几天安生日子,这四殿下能够多敬重她两分。”
说完,萧昭仪就闭着眼睛养神。心里头一会愤怒,一会欢喜,真正是冰火两重天。
她口中的四殿下刘议,还在未央宫说话。
裴皇后歪躺在罗汉榻上,心情有些糟糕。
“母后别担心大哥,他不会有事的。”
裴皇后冷哼一声,不满地说道:“你大哥自小就不讨人喜欢,今儿宫宴你也看见了,陛下故意冷着你大哥。本宫猜测,你大哥估摸着又偷偷干了什么事,触怒了你父皇。”
刘议诧异,“不能吧。大哥还能背着父皇,偷偷在外面做事?”
裴皇后嗤笑道:“他有什么不敢的。在王府的时候,类似的事情他就没少干,全都背着本宫。这一回,如果他果真在外面乱来,本宫定不帮他。”
“母后不帮着大哥,还有谁能帮着大哥?”刘议很是担心。
裴皇后盯着他,目光探究。
刘议不解,“母后可是有疑问?”
裴皇后问道:“老四,本宫问你一句,你一定要和本宫说实话。”
“母后请问。”刘议的表情也开始变得郑重。
裴皇后问道:“你是真心盼着你大哥好,还是说只是做个样子,博个好感?想好了再回答,你若撒谎,本宫一眼就能看穿。”
刘议身上的冷汗,刷的一下就冒了出来。
母后问这个问题,到底几个意思?
他低着头,眼珠乱转,心中揣测。
一会左,一会右。一会是实话,一会又想着哄骗过去。
裴皇后再次提醒他,“好好回答,这个问题关系着你的前程。”
刘议舔了舔嘴唇,嘴唇发干,连咽喉也觉着干得冒火,仿佛一开口说话嗓子就会冒烟。
“母后想听真话吗?”
“这得看你是否有诚意。有诚意,假话也能当真话听。没诚意,真话也是听成假话。”
裴皇后话中有话,分明是在提醒刘议,不想妄想蒙混过关。
刘议定了定神,说道:“儿子是皇子,更是嫡子。站在儿子这个位置上,儿子也想去争一争。不过皇子不止我一个,人人都有一颗野心。儿子可以接受站在大哥身后,一同对外,将我们共同的敌人打败,然后再来分个高下。”
这个回答,堪称满分。
有真话,有诚意,也有两分粉饰。
裴皇后点点头,从神情上看不出满不满意。
她问道:“这么说,你愿意看着你大哥好?”
刘议掷地有声地说道:=“这个阶段,大哥好,就是我好。总不能叫其他人得意。”
裴皇后笑了起来,“你很不错,有大局观。你可知道,你大嫂献上高产作物红薯,你父皇十分满意。据说红薯能亩产八百斤,本宫相信你大嫂不敢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她说有八百斤就一定能达到八百斤。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刘议神色激动,“意味着天下太平。”
裴皇后笑了笑,“意味着皇权巩固。你父皇登基两年,不曾开启战事,不曾大兴邢狱,不曾大肆撤换朝中官员,为何?
就是因为你父皇的皇权不够稳固。广开后宫,为的也是巩固皇权。高产红薯若能推广全天下,届时,天下无饥荒。
你父皇就是盛世明君,得天下百姓拥护。届时,你父皇要做什么,就算朝臣反对,他也能克服阻力一意孤行,做到真正地乾纲独断。你说说看,你大嫂立下的这个功劳,够不够大?”
刘议先是脸色涨红,太过激动所致。听到最后,脸色刷的变白。
“大哥得大嫂助力,东宫位置,岂不是如囊中取物。”
裴皇后笑了笑,“是啊!你大哥不是太子,却胜似太子。全因为他有个能干的好妻子。”
刘议神色惊疑不定,“母后同儿子说这些,为了什么?”
裴皇后郑重地说道:“自然是为了点拨你。你现在和你大哥争,注定争不过,你明白吗?”
刘议内心深处很不甘心。
裴皇后知道他在想什么,“你不甘心也没有用,事实就是如此。从小,你就是本宫最疼爱的孩子,本宫也一直盼着你好。你想要那个位置,本宫也愿意帮你。那么,你就听本宫一句话,未来数年,都别和你大哥争。不争就是争,记住这句话。”
刘议挣扎,矛盾,最后释然。
“多谢母后一番教诲,儿子懂了。”
“要真的懂,不要敷衍本宫。你要记住,本宫不会害你。比起你那个不讨人喜欢的大哥,本宫更看重你。”
刘议神色激动,“儿子岂敢辜负母后的期望。”
裴皇后满意地笑了起来,“安安静静地站在你大哥身后,让他为你披荆斩棘,扫清一切障碍。最后,一切有我。”
刘议激动得身体都在颤抖。
“母后!”
这一声母后,充满了激烈的感情,强烈的情绪波动。
裴皇后笑了起来,“好了,一点事情就这么激动,像什么话。回去后好好和萧琴儿过日子,提醒她别整日里张牙舞爪招人恨。”
“儿子明白。”
裴皇后又叮嘱了刘议几句,才将他打发走。
内侍文忠,如今升职为少监,今日大年三十,自然要伺候在裴皇后身边。
文少监说道:“希望四殿下能体谅娘娘的一番苦心。老奴唯一担心的是大殿下,大殿下万一记恨娘娘,如何是好?”
裴皇后冷哼一声,“老大自小就是牛脾气,以前在王府的时候,就不肯听本宫的。如今更是变本加厉。若是叫他得了皇位,你说说看,还有本宫的活路吗?非本宫不慈,实因他不孝。但凡他肯听从本宫,本宫自然会支持他。”
“娘娘也是操碎了心。”
裴皇后叹了一声,“本宫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一家老小着想。老大脾气大,手段狠。他要是得了那个位置,不知道多少人要人头搬家,多少人家破人亡。
老四则不一样,老四心软,又孝顺,他会听本宫的。那个萧琴儿,就是个蠢货。本宫略施手段,就能拿捏她。”
说到底,就是刘诏顾玖两口子不好拿捏,脾气一个比一个大,主意一个比一个正。
反之,刘议萧琴儿两口子好拿捏。
做领导的,不需要比自己聪明的下属,只喜欢听话好拿捏的下属。
第564章 动怒
顾玖在宫门口,追上了湖阳郡主。
“我送姑母回府。”
顾玖强行拉着湖阳上了马车。
湖阳有点心虚,“哪里就需要你送本宫回府。”
顾玖冲她一笑,“姑母不用同我客气,我就是喜欢送姑母。”
不由分说,先将湖阳推上马车。紧接着,顾玖也上了马车。
马车启动,这下湖阳想下马车也不行。
“姑母心情很好啊!今儿让你得了彩头。”
顾玖似笑非笑看着湖阳郡主。
湖阳郡主心虚地笑了笑,“大侄子媳妇啊,今年你辛苦了。”
“我不辛苦。再辛苦也比不上姑母为了敏敏妹妹的婚事殚精竭虑,连番算计。”
“并非算计。大侄子媳妇,你误会了。”
顾玖挑眉,“姑母是和我有仇吗?”
湖阳郡主连连否认,“哪能呢!本宫和任何人都可以有仇,唯独不会和大侄子媳妇你有仇。”
顾玖:呵呵!
“既然没仇,姑母今儿当着陛下的面,提起我家苏表哥到底有何用意?我要是没记错的话,这门婚事我早就拒绝了,姑母为何要陷我于不义?”
“哎呀,我也是没办法啊。”湖阳郡主被顾玖逼着,开始叫苦。
她擦着眼泪,哭兮兮地说道:“大侄子媳妇,本宫命苦啊。身边没个知冷知热的人,儿子同我离心离德,闺女婚事老大难。
这一整年,太后替敏敏相看婚事,一整年啊,竟然没有一门合适的。要么就是我们看不上对方,要么就是对方看不上我们。
我就想着,要是有机会能和大侄子媳妇亲上加亲,多好啊。别的人我都信不过,但是大侄子媳妇,我是百分百信任。”
顾玖呵呵冷笑,“敏敏嫁的人又不是我,信不信我有关系吗?”
“有啊!有啊!”
湖阳郡主连连点头,“大侄子媳妇这么能干,你那个苏表哥得你看重,一定也不差。我就想让敏敏有个好归宿,并无坏心。”
顾玖板着脸,很是不满,“姑母光想着敏敏有个好归宿,怎么就没想到我的为难之处。一边是我嫡亲的表哥,一边是夫家表妹,我向着谁都不合适。
再一个,敏敏好歹也是陛下的外甥女。她若是嫁给苏表哥,苏表哥还能正常做官晋升吗?
怕是做出点成绩,得了晋升,都会被人说成娶了个好妻子。我家苏表哥别的没有,志气可不缺。他可没想过要靠妻子升官。”
湖阳郡主连连摆手,“大侄子媳妇,你想多了。别看我家敏敏是陛下的外甥女,听起来好像很宝贝,其实就是根杂草。
我还是陛下的亲妹子,陛下都不肯给我公主爵位。敏敏啊,也就一外甥女,本宫可以肯定的说,陛下绝不会给她爵位。别说县主,连个乡君都不会给。
只要敏敏没爵位,就不会耽误你那苏表哥升官发财。他照旧做自己的官,只要他肯对我家敏敏好就成了。”
顾玖没松口,“敏敏又不是嫁不出去,姑母没必要盯着我家苏表哥不放。我大舅舅大舅母都在京城,这半年,一直忙着替苏表哥相看婚事。估摸着应该是有了消息。敏敏只能另寻良配。”
“没呢,你家苏表哥的婚事还没着落,这事本宫一直盯着,假不了。”
顾玖:本夫人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敢情湖阳郡主一直盯着苏家那边的动静。
顾玖眯起眼睛,直接刺向湖阳郡主,“我家苏表哥人才人品都很不错,没道理这么长时间还找不到合适的婚事。难不成,有人私下里在捣乱,暗中阻碍我家苏表哥的婚事?”
“没,没呢。大侄子媳妇,你多心了。”
湖阳眼神飘忽,分明是心虚。
顾玖冷冷一笑,笑过之后又说道:“姑母为了敏敏表妹,真是煞费心机。敏敏应该不知道姑母做的一切吧。
还有我家苏表哥,他若知道他的婚事阻碍重重,皆是因为郡主在暗中阻扰,你说他能心甘情愿娶敏敏表妹吗?将敏敏娶回去后,他能待她好吗?”
“他不能这样。”
“郡主都敢做,凭什么他就不能。敢做就要敢当。”
顾玖直接甩了脸子。
湖阳张口结舌,本想吼两声。
对上顾玖的眼神,莫名的心头就发虚。
她反应极快,直接哇的一声哭起来,“大侄子媳妇,本宫错了。你可千万不能将此事告诉苏家啊。你打我罚我,我都认。呜呜……”
顾玖不为所动,“我打你罚你做什么?你是长辈,我是晚辈,我对郡主只有尊重。”
口中说着尊重,眼神却极冷。
湖阳郡主心头一慌,“我真的没恶意啊,我真的只是想让敏敏有个好归宿。”
“郡主可否问过我家苏表哥的意见?他若是心甘情愿娶敏敏,我绝无二话。但凡他有一分迟疑,这门婚事,便是你我的孽。”
顾玖面容严肃。
拉郎配的事情,她不乐意做。
苏家在湖阳郡主面前是弱势一方。
顾玖绝不愿意帮着湖阳,欺负苏家。
所以,这门婚事不管结果如何,至少得是心甘情愿,无半丝强迫为难。
湖阳暗中使手段,破坏苏表哥的姻缘,这本就是仗势欺人,不正当竞争。
顾玖绝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家表哥被人如此欺辱,连婚事都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刘家人习惯了掌控小民的命运,这个臭毛病,如今使到自己人身上,当她是死人吗?
湖阳郡主哭哭啼啼,“大侄子媳妇,那你说怎么办?你不高兴,那我现在就收手。”
顾玖冷哼一声。
她说道:“将你的人统统给我叫回去,叫我发现还有人盯着苏家,别怪我翻脸。
过两日我会去苏家做客吃酒席,敏敏这门婚事,我会同舅舅舅母说一声。不管他们同意还是拒绝,你都不准为难他们。
想要我家苏表哥娶敏敏,休得用任何强迫手段。只有两边真的看上了,双方心甘情愿,这门婚事才能成。”
湖阳郡主转怒为喜,“大侄子媳妇你放心,我是一百个愿意。敏敏那里也是乐意的。”
顾玖似笑非笑地看着湖阳,“郡主怎么知道敏敏是心甘情愿?”
“我是她娘,她的心思我还能不知道。今儿在慈宁宫,听我提起你家苏表哥,那丫头就动了凡心。我全都看在眼里。”
湖阳郡主特别嘚瑟。
顾玖很是无语。
她不放心湖阳,将湖阳送到郡主府,还不忘提醒,“别做多余的事情。”
“放心吧,在你眼皮子低下,我哪敢做多余的事情。”
敢情之前都是打着能破坏一个是一个的主意,才会派人盯着苏家吗?
顾玖对湖阳是彻底无语。
湖阳郡主笑嘻嘻地辞别顾玖,回了郡主府。
她身边的丫鬟替湖阳不忿,“郡主娘娘何必怕诏夫人,她是晚辈,该她看郡主娘娘的眼色才对。”
“闭嘴吧。”
湖阳郡主轻声呵斥心腹丫鬟。
不过她自己也想了想,为什么她会怕顾玖呢?
好奇怪啊!
想来想去,没想出答案。
最后,湖阳将这一切归结于错觉。
她怕顾玖,这一定是错觉。
“本宫将来到底是吃香喝辣,还是吃糠喝稀,全都指望着小玖。你们在诏夫人面前,都把皮绷紧了。谁要是敢出言不逊,触怒诏夫人,本宫就将她撵走。”
湖阳郡主发了话,那些丫鬟也都收起了各自的小心思。
这么多年,自家郡主娘娘最终还是没能逃脱诏夫人的手掌心,也不知是祸还是福。
……
顾玖回到王府,御哥儿已经睡了一觉又醒了过来。
他年龄小,觉多,顾玖就没带他进宫。
“娘亲,抱!”
顾玖将他抱起来。
掂了掂分量,死沉死沉,得有三十来斤吧。
顾玖抱着他坐下,“什么时候醒的。”
“刚醒了一会。”方嬷嬷在旁边替御哥儿回答。
顾玖笑道:“嬷嬷辛苦了一天,先去休息吧。接下来我来带他。”
御哥儿搂着顾玖的脖颈,一副沾上她就不肯离开的模样。
方嬷嬷笑道:“那好,奴婢就先去歇着。夫人若是忙不过来,就叫奶娘帮忙。”
“我晓得。”
自御哥儿满了两周岁后,顾玖一直在控制御哥儿喝母乳的量。
甚至特意养了一头奶牛,就是为了给御哥儿增加营养。
奶娘如今更多的是帮着带孩子,而不是喂奶。
丫鬟打来热水,顾玖给御哥儿清洗脸颊,擦拭手指头。
十根手指头,一根根擦拭得干干净净。
顾玖问他,“还困吗?”
御哥儿摇头,“不困,要玩。”
“我们读书好不好?”
“不好,要玩积木。”
顾玖又捏捏他的脸颊,叫丫鬟把积木拿出来。
御哥儿绝不是乖乖牌小孩,反而很有反抗精神,很有主见。
第565章 被爱的有恃无恐
刘诏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快到三更时分。
“还没歇息?”
他带着一身寒意,走进上房。
顾玖坐在软塌上拿着一本书翻看,御哥儿趴在榻上,拿着一只炭笔写写画画,精神得很。
顾玖朝御哥儿方向努努嘴,“你儿子正在兴头上。今儿不是要守岁吗,我就随他意,没拦着。”
刘诏脱下外袍,用热水洗了一把脸,浑身舒坦了,才在顾玖身边坐下。
“他又淘气了?”
顾玖笑了起来,“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儿子主意大得很,不合他的意谁说都不听。”
好在,御哥儿不属于熊孩子,在外面不会乱来,就会绷着一张脸。对不喜欢的人,连个眼神都欠逢。
刘诏挽着袖子,“要不趁着新年还没到,先打他一顿。”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打孩子玩吧。
御哥儿抬起头,朝刘诏看过去。小小年纪,眼神就带着一点点探究和疑问。
接着,他又朝顾玖看去,眼神已经无辜可怜。黑亮黑亮的眼睛,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泪水占据。
顾玖心都软了,连忙安慰:“今天过年,没人打你。御哥儿乖,继续玩。”
御哥儿擦了擦眼睛,“不打,乖乖。”
“好,我们不打。御哥儿最乖。”
御哥儿没笑,他只是埋下头,继续乱写乱画。
顾玖压低声音对刘诏说道:“看见了吧,以后不准当着他的面乱说话。”
刘诏嘿嘿一笑,顺着顾玖压低了声音,“这么小的孩子,这么多心眼,就是欠教训。”
顾玖白了他一眼,“你小时候估计和他差不多,都属于不太听话的孩子。估计你还比御哥儿还不如。”
刘诏很心塞,“我小时候比他强多了。”
“那为何母后总说你自小不讨人喜欢。给你喝粥,你偏要吃面。给你吃肉,你偏要喝汤。让你读书,你却跑去舞刀弄枪。叫你带着弟弟们玩耍,你就把人打哭,几个奶娘被你赶走就剩一个……”
刘诏小时候应该是属于那种很皮,很有想法,绝不盲从大人的小孩。
这种小孩,绝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乖孩子。
大人心目中的乖孩子是什么样的?
听话懂事。
该启蒙的年纪,就老老实实坐在学堂里面读书识字,还能考满分。
父母叫做什么就做什么,乖得像个最精致的洋娃娃,不用父母操半点心。
很显然,刘诏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乖孩子。
在长辈眼里,他不仅不是乖孩子,还是总爱惹是生非,惹怒父母,对抗父母的坏孩子。
加上他又不屑于说些好听的话,软和的话哄人开心,只会和父母对着干。
难怪裴皇后总说刘诏自小不讨人喜欢。这份不喜欢,延续到现在。
人和人之间的感情很奇妙。
如果你自小就不喜欢一个人,极大的可能,这份不喜欢会伴随着你的成长,你的成年。
甚至到老年,你都有可能依旧不喜欢这个人。
如果你自小,就特别喜欢一个人。即便后来长到了,知道这个人并没有小时候看起来那么好,甚至还做了恶心人的事情。
可是因为有这份喜欢在,你对这个人也很难厌恶起来。最多就是讨厌。
同理,一个大人不喜欢一个小孩,不管原因是什么,极大概率当小孩长大后,依旧不喜欢。
父母对子女的爱,差不多也是这样。
即便是亲生子女,当孩子在小的时候就不讨人喜欢,得不到父母的喜欢。很大概率,这个孩子长大后,依旧得不到父母的喜欢。
无论这个孩子长大后有多出色,多努力,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父母自小就喜欢的那个孩子,就算长大后不成器,甚至吃喝嫖赌,却依旧能得到父母最大的包容和帮助。
但凡这个孩子改好了一点点,进步一点点,甚至只需孝顺一百块钱,甚至钱都不用,说几句好听的话,这个孩子就是父母心中最好的孩子,其他孩子统统比不上。
父母会心甘情愿将自己的棺材本拿出来帮助这个孩子。
就算事实是,这个吃喝嫖赌的孩子,是所有孩子中最差劲的那个。
可是这个孩子哄一哄,说几句好听的话,而不需要有任何实质的付出和孝敬,父母对这个孩子的喜欢,就能几十年如一日。
这种情况在多子女家庭里面常见。
说到底,感情这事太过玄妙,完全没有理智可言。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做不得丝毫假。
喜欢的孩子就算是个渣,父母也盼着他好,愿意将最好的给他。
不喜欢的孩子,就算病床前端屎端尿,伺候吃喝,尽心尽力,也未必能得到父母的一个真诚的笑脸,或是一句好话。
说不定父母还会理所当然的压榨这个孝顺的孩子,补贴最喜欢的那个孩子。
人心是肉长的,不是机器生产的。没有爱心刻度,做不到一碗水端平,没办法把爱心均分为多少份。
“因为我本来就是个不讨人喜欢的人。”
刘诏很轻易地就说出这句话,没有任何负担。
他仿佛从未在意过,别人为什么不喜欢他这个问题。
这很少见。
人年少时,难免会在意谁喜欢自己,谁不喜欢自己。那个人不喜欢自己,为什么?
可是在顾玖的记忆中,刘诏并不曾为这个问题困惑过哪怕一秒钟。
顾玖指了指御哥儿,又指着刘诏问道:“你猜御哥儿会不会在意我们是不是爱他?”
刘诏有片刻的沉默。
沉默之后,他笑了起来,“他还小,分不清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顾玖摇摇头,不赞同地说道:“不同的年龄,有不同的需要。御哥儿现在需要吃,需要玩。
他的生活,有吃有玩就是完美的。吃和玩对他是最重要的,这一点他比谁都清楚。你试试看不给他吃,不让他玩,他会不会翻天。
等他大一点,启蒙读书,有了同龄人的对比,自然就会产生新的需要。你不能因为他还小,就否定他的需要,认为他现在的需要不重要。”
刘诏点点头,说道:“你说的对。”
这话一点都不走心,很敷衍。
顾玖翻了个白眼,吐槽道:“御哥儿像你,府里很多老人都这么说。御哥儿这么可爱,怎么会有人不喜欢。一定是因为你小时候太调皮捣蛋这又不听话,所以才不讨人喜欢。”
“哈哈……我小时候估计是府中一霸。”
瞧着刘诏那小眼神,似乎还挺得意的。
顾玖跟着笑了起来,笑过之后突然说道:“我会尽量一碗水端平。”
她会有第二个孩子,甚至第三个孩子。
她不敢说,对每个孩子一视同仁。但她会努力做到一视同仁,努力做到一碗水端平。
当然,孩子性格不同,父母对孩子也就有了不同的标准和要求。
刘诏突然凑到顾玖面前,“你是在安慰我吗?”
顾玖吓了一跳,头往后仰,“你突然凑过来,吓我一跳。我才不会安慰你,你又不需要安慰。”
刘诏笑了笑,指着孩子,“他这样好吗?”
“挺好,自由发展。”
“过犹不及。”刘诏绝对是严父,打起孩子从不手软。
御哥儿已经挨了好几回打。
偏生这孩子还记仇。
每次被他爹打了,少说有三天不会搭理他爹,刘诏。
不过过了三天,他照样会扑进刘诏的怀里,撒娇卖乖。只是偶尔乖一些。大部分时间,御哥儿都在自作主张。
摊上这样有个性的孩子,需要极大的耐心,累是常态。
难怪裴皇后总说刘诏不讨喜。
一个不听话的孩子,在父母眼里,总是亲近不起来。
顾玖却很喜欢御哥儿这份主见。
“小孩子可以不懂,但是不能没有自己的想法。”
“在你眼里,御哥儿什么都是好的。”
“难道你觉着御哥儿不好吗?”顾玖反问他。
刘诏想了想,“挺好,就是欠揍。”
顾玖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你是有多想揍他?”
很想!
刘诏才不会承认,御哥儿肉墩墩的臀部,打起来很有成就感。
他真不介意当个严父。
顾玖整个人窝在软塌里,全身放松。
“你送了母后什么礼物?”
“就你看见了,两扇屏风。”
顾玖诧异,“除此之外,就没别的了吗?我以为你私下里会添一点东西进去。”
刘诏摇头,“没添,费钱。”
顾玖很无语,“明儿一早进宫,我再给母后送一份礼物。”
“你不用送。”
“我怎么不用送。我是儿媳妇,我送礼物是应该的。”
刘诏蹙眉。
顾玖说道:“我知道你和母后亲近不起来,但是新年礼物只准备了两扇屏风,这就是你的不对。礼数上面,你会被人诟病。”
“本殿下被人诟病还少吗?”刘诏半点不在意。
顾玖摇头,说道:“今非昔比。你这人古怪得很,明明差事办得极为漂亮,方方面面所有细节都考虑到。可是对待血亲,你却总是敷衍,让人看不到你的丝毫诚意。这样不好。无论如何,你也该花点心思在礼物上。不能送了礼物还得人闲话。”
刘诏笑了起来,“因为无论花费多少精力去准备礼物,都不会让对方满意。”
“你次次敷衍了事,那她就更有理由挑剔你。堵住别人的嘴很难,我们只求问心无愧,把自己该做的做好。”
刘诏拉住她的手,“挺好奇,你为什么能做到面面俱到?”
“因为花不了多少时间,就可以收获更多,何乐不为?”
顾玖白了他一眼,“别用你男人的思维,去思考女人。送礼这块,你得听我的。”
“好吧,我以后都听你的。”
顾玖点点头,孺子可教。
刘诏有时候直男思维可怕得吓人。
刘家人的臭毛病,他是一样不少。事事都想掌控,不喜欢就直接打脸,连点迂回都不肯。
拜托!
裴皇后不是别人,是亲娘。
一个孝字,犹如泰山压顶,岂能不慎重对待。
别管各自心里头怎么想,面子功夫一定要做到。
又不是看不顺眼,就要撕破脸。
母子二人,利益共同体,自然要和和气气。
正所谓,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抛开感情因素,将裴皇后看做利益伙伴,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所以顾玖在面对裴皇后的时候,总能心平气和,从不动怒。
御哥儿玩累了,将积木一个个装进竹筐里面。
然后缩下床榻,爬到顾玖腿上,往她怀里一趟,就打算睡觉。
顾玖笑起来,托着他,“玩累了吗?”
御哥儿点点头,“要睡觉。”
“我们洗干净再睡觉。瞧瞧你的小手,玩了积木多脏。”
御哥儿眼睛半眯着,顾玖一松手,他又趴回她的怀抱。
见他困得受不了,顾玖赶紧叫丫鬟打来热水。
她和刘诏一起,将御哥儿里里外外洗干净,换了干净的羊绒衣裤,放到床上,陪着他睡觉。
第566章 影响力(三更)
文德二年,正月初一。
一大早,顾玖进宫朝贺,顺便给裴皇后,萧太后各送上一份厚礼。
就连沈贤妃,罗德妃那里也没落下,也都送了礼物。虽不贵重,但是心意十足。
裴皇后收到礼物,笑了笑,“老大媳妇倒是比老大会做人。”
文少监笑道:“大殿下办事能力没得说,就是人情世故上面欠了点。”
裴皇后轻笑一声,“人无完人,这里好了,那里就有欠缺。去,开库房,挑几件文房四宝,给御哥儿送去。今年初一,我当祖母的不能没表示。”
文少监就问道:“除了御哥儿,其他几个孩子……”
裴皇后就说道:“大哥儿和御哥儿都送一份文房四宝。其他几个嫡出孩子,各送两件玉雕。至于那些庶子,你看着办,随便送点就行。”
“老奴遵命。还是娘娘想得周到。”
裴皇后淡漠一笑。
她是极重视嫡庶的人。
她是嫡女,嫁给宁王又是嫡妻。
宁王登基,她做了皇后。
从她出生到现在,她的人生始终伴随着嫡之一字。
所以对刘议的庶出孩子,她始终喜欢不起来。
尽管当初她主动给刘议纳妾。
虽然她也不喜欢萧琴儿,却不妨碍她喜欢萧琴儿生的孩子。
……
萧太后得了顾玖的礼物,也叫人回礼。给御哥儿送了一套赤金打造的金碗金筷子。
别的孩子,也都送了赤金的挂饰。
因着顾玖送礼,府中的孩子们,又多得了一份新年礼物,都挺高兴的。
沈贤妃和罗德妃也都回了礼,照例是给御哥儿。
顾玖手一挥,“将礼物都替御哥儿收起来,将来全都给他。”
东院有个专门库房,用来放御哥儿得到的礼物。从御哥儿出生起,不过两三年时间,一间库房,已经堆满了一半。
论礼物价值,御哥儿已经是个不差钱的皇孙。
为此,顾玖还偷偷调侃刘诏。
“同样是皇孙,御哥儿自小就不差钱,你却差点成了穷光蛋。你怎么混的还不如你儿子?”
刘诏很心累。
这能比吗?
能一样吗?
爹妈都不一样,就不要放在一起比较。
问问二房,四房,有谁会替小孩子攒礼物?
也就顾玖会这么干。
顾玖不仅要这么干,还要发扬光大。
以后生的孩子,全都要准备一间库房,专门用来放礼物。
有人得了便宜还卖乖。
萧琴儿私下里酸溜溜地说道:“大嫂财大气粗,贵重礼物自然能车载斗量地送出去。我们穷哈哈,只能跟在大嫂身后喝点汤汤水水,沾沾光。”
“既然沾了光,就别叽叽歪歪废话。”刘议有些不耐烦。
他很欣赏顾玖的处事风格,自然也就看不上萧琴儿的斤斤计较。
萧琴儿白了他一眼,“我私下里抱怨两句还不行吗?”
刘议皱起眉头。
萧琴儿哼了一声,女人的直觉发挥作用,“每次我一说大嫂,你就摆一张臭脸。你就这么不乐意我说大嫂的坏话吗?”
刘议脸色一沉,“休要胡说八道。我是讨厌没事干,整日里说人是非。”
呸!
萧琴儿怒道:“我说二嫂,三嫂是非的时候少了吗?怎么不见你反驳?”
“那能一样吗?”
“哪不一样?都是嫂嫂,哪不一样?你说清楚。”
刘议深吸一口气,“你别忘了,腊月二十,你才从大嫂那里拿了一笔分红。
你以后的零花钱,甚至我们分府后的开销,都要指望大嫂,你确定你要继续编排大嫂的闲话?
真不怕传到她耳朵里,叫她知道了,把你剔除去?
我虽然本事不大,但是我不会一边拿着好处,一边说人闲话。
还有,母后也让我提醒你,管好自己的嘴巴。我们和大房同气连枝,共同进退。
你可以说任何人,唯独不能编排大哥和大嫂的闲话。坏了我的好事,我饶不了你。”
不等萧琴儿的反应,刘议甩袖离去。
“刘议,你王八蛋。”
萧琴儿从刘议的背影怒吼。
刘议不为所动,他又不是第一天被骂王八蛋。
他本想出门喝酒,最后想了想,还是去了书房。
内侍王顺知道刘议不开心,于是就拿了开心的事情禀报。
“按照殿下的吩咐,老奴叫人在南城门外二期工程买了十套房,全都租出去了。而且都是租给那些读书人,还有进京考试的举子。因着南城门外办了个书院,那边也多了许多读书人。”
刘议果然露出了笑脸,“有空你经常过去看看。若是有合适的,不妨引荐给本殿下。”
王顺就说道:“老奴正替殿下物色着人才,倒是有几个看着好的。不过开春后,还会有更多的读书人进入京城,届时要不在城外别院办个诗会,将那些有才学的读书人都请去,殿下亲自考察。”
刘议点点头,“如此甚好,这件事你要上心。”
“老奴明白。”
顿了顿,王顺一脸欲言又止。
刘议挑眉,“有什么话直说,吞吞吐吐,成何体统。”
王顺便说道:“是这样的,昨日进宫,遇到萧昭仪。她托老奴,给哥儿姑娘带了一份礼物。”
“这点小事,你为难什么?”刘议嗤笑一声,看不上王顺谨小慎微成这个样子。
王顺咬咬牙,“除了给哥儿和姑娘的礼物,萧昭仪还送了一份给殿下。”
“给我?”
刘议诧异,他没急着问礼物是什么,而是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她以什么身份给我送礼物?还有,孩子们的礼物,她又是以什么身份送的?”
王顺躬身说道:“回禀殿下,萧昭仪是以姨母的身份给哥儿姑娘送礼。也是以表妹的身份,给殿下送礼。”
刘议蹙眉,“如今她是父皇的女人,我见了她,还得称呼一声昭仪娘娘。什么表妹表兄,这关系无需再提。礼物,你退回去。”
“殿下,礼物退不回去啊。当时老奴就说礼物不能收,可是萧昭仪非要送,不收都不行。还说殿下要是不收她的礼物,就是看不起她,心中鄙夷她。”
刘议眉头大皱,“她真这么说?”
“千真万确,老奴不敢欺瞒殿下。这事本该昨晚就说的,却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老奴琢磨着,这事不能让夫人知道。”
刘议点点头,的确不能让萧琴儿知道。
萧琴儿知道后,鬼知道她会不会闹,闹到何种程度。
“你把礼物拿过来给本殿下过目。”
王顺急急忙忙拿了礼物。
萧昭仪并没有送犯忌讳的礼物,就是一套上等的文房四宝,价值不菲。
外加几张带着熏香的书签,书签上面写的也是圣人名言。
刘议琢磨了一会,却始终琢磨不透萧昭仪送他这份礼物的用意。
“罢了,随便找个名目做登记,收进库房里。别登记萧昭仪的名字。”
“老奴明白。那这几张书签,殿下要用吗?”
刘议迟疑了一下,“用吧。”
……
初二,顾玖带着孩子,还有男人回娘家。
顾家已经出孝。
早在出了热孝的时候,顾家大房和二房就已经分家。
顾大老爷,很意外的,继承了顾老爷子那个不怎么值钱的镇军将军职务,也算是官升一级。
顾家二房分到的宅院,和侯府,镇军将军府同一条街,不过隔了几百米远。
顾老太太还活着的时候,就考虑到两个嫡出儿子分家,于是早早的在同一条街上置办了宅院。
三进,院子套院子,只比原先住的镇军将军府小个几亩。
搬家,早在半年前就开始了。
一直陆陆续续,先将一些用不到的东西搬了过去。
等到腊月出孝,请了人,花了几天时间,二房全家搬进了新府邸。府邸上挂着牌匾,书写“顾府”二字。
今儿,顾玖回的就是刚搬进去的顾府,而不是原先镇军将军府。
胡氏早就等着。
“二姑奶奶可算来了,大殿下也来了。都是稀客。”
“嫂嫂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外面冷,快随我进屋喝茶。”
顾琤出面招呼刘诏,领着刘诏去了外院。
顾玖带着孩子,进内院花厅喝茶。
“这处宅院还是第一次来,看格局,和镇军将军府差不多。”
胡氏点头,“听夫君说,老太太还在的时候,就命人照着镇军将军府的样子修建这栋宅院。我们搬进来之前,只是派人清扫,修补了一番,都没花几个钱,然后就搬进来了。”
顾玖赞许道:“这房子挺好。”
胡氏笑得眼睛只剩下一条缝,“谁说不是。就这地段的房子,如今是有钱都买不到。”
皇城跟下的房子,寸土寸金,光有钱没身份都住不进来。
顾家老太太有先见之明,早早的置办了宅院,子孙后代就不用为房子操心,直接住进来就成。
顾玖对这位老太太很是佩服。
只可惜,她没机会见到这位老太太。
到了花厅,姐妹们都在。
顾玖让御哥儿和虎哥儿玩耍。
虎哥儿是大姐姐顾珍的孩子,五六岁了吧,长得虎头虎脑。
胡氏的闺女还小,和两个哥哥玩不到一起。
顾珊的孩子更小,才半岁大,也是个姑娘。
等顾玖坐下来,她才知道,顾珊又怀了身孕。
“四妹妹身体好,这么容易就怀上了。”顾珍笑着说道。
顾玖看着顾珊,上次给顾玥办丧事的时候见她,她气色还不错。
这回见她,就显得有些疲惫。
顾珊抿了抿唇,“这次也是意外。原本打算休整一两年,把身体养好一些。没想到半个月前身体不舒服,请大夫检查,竟然又有了身孕。”
“四妹妹身体怎么样?”顾玖关心问道。
顾珊摇摇头,“怀这一胎特别累,每天都想躺着睡觉。”
“要是太累,就好好休息。过年少走两家也成。”
“别家可以不去,娘家不能不回来。今儿倒是辛苦嫂嫂招待我们,都不曾回娘家。”
胡氏笑着说道:“我和娘家那边商量好了,我们初四回去,正好吃酒席。”
胡氏也怀着身孕,再有几个月就要生了。
不过她这一胎,怀得轻松,都没什么感觉。
大家坐在一起,聊着育儿经,倒是将五妹妹顾琳给遗忘了。
胡氏请了嬷嬷回来,拘着顾琳学规矩。
这回看来,学习还是有成效。顾琳瞧着,比以前稳重了些。
顾珍问她:“五妹妹,你听着我们闲聊,会不会觉着无趣?”
顾琳摇头,“不会啊!多听听姐姐们的经验,将来我就能少走弯路。”
“这话倒是没错。我们都是过来人,说的都是经验之谈。”
顾琳羞涩一笑,“恭喜大姐姐,大姐夫就要回来了。”
当初顾玖严重低估了自己的影响力。
总认为自己背着皇孙妻的身份,实质是个生意人。
却不料,她这个生意人已经影响到京城的方方面面。
结果就是她的话很好使。
都不用刘诏出面,让邓存礼往兵部走一趟,许三郎的事情就妥了。
如今许三郎正在回京的路上,光明正大的换防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