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7章 打得他毫无招架之力
“鼓动流民冲击伯爵府,这就是造反。老夫要告御状,老夫要让顾玖吃不了兜着走。”
流民退去,有了金吾卫撑腰,承恩伯朱辞顿时有了底气。
他当着金吾卫左卫韦忠的面,口口声声指认顾玖造反。
韦忠眼神刻板,“伯爷息怒。你指认诏夫人造反,可有切实的证据?下官到陛下跟前回话的时候,总不能空口无凭,凭空捏造皇孙妻造反。一着不慎,这可是要杀头的。”
这是明显的威胁,叫承恩伯朱辞说话注意一下分寸。
南城门外是个什么情况,朱家同诏夫人之间最近斗得如火如荼,全都没逃过金吾卫的双眼。
至于今日流民冲击伯爵府,的确出乎意料。
只是几百人冲击一个伯爵府,竟然没将大门冲开,也没人爬上墙头翻墙进入伯爵府,这事古怪得很。
恐怕流民冲击伯爵府是假,威慑朱家是真。
只是将事情闹大,对诏夫人有什么好处?
韦忠还没想明白其中的道理。
承恩伯朱辞阴沉着一张脸。
一想到伯爵府差点被流民冲进来,一想到自己当时的恐惧和慌乱,他就恨不得扒了顾玖的皮。
所以他一定要让顾玖死。
“鼓动流民冲击伯爵府,不是造反是什么?韦大人,难道你要包庇诏夫人?”
韦忠脸色一沉,“伯爷说话注意点分寸。你说诏夫人造反,证据呢?”
承恩伯朱辞大怒,“门外被砸烂的石狮子,难道不是证据。那些草鞋破衣烂衫,难道不是证据?”
韦忠面色阴沉沉,“这只能证明有人冲击伯爵府,不能证明有人造反。杀官造反,杀官造反,造反至少得杀个官吧。
那些人别说杀官,连个小厮都没杀,也没冲击别的府邸,更没有在市集打砸抢,没有引起京城混乱,这能叫造反?”
只能算是精准打击,目标就是承恩伯府。
承恩伯朱辞怒气冲冲,“韦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么明显的事情,你问老夫要证据?证据就在南城门外,韦大人赶紧去查啊!只要你查,这就一定有证据。”
韦忠说道:“南城门外,下官自然会派人调查。不过在调查之前,下官再问一句伯爷确定冲击伯爵府的人是城外的流民吗?”
承恩伯朱辞不客气地反问,“不是城外的流民还是谁?韦大人,老夫是受害者,而你却一直在审问老夫,是何道理?顾玖呢,你怎么不去审问顾玖?她才是罪魁祸首。”
韦忠说道:“诏夫人是不是罪魁祸首,伯爷说了不算。既然伯爷拿不出更多的证据,下官告辞。”
“韦大人,老夫希望你能秉公办理此案。若是让老夫知道有任何猫腻,此事老夫绝不会善罢甘休。”
韦忠冷冷一笑,“告辞!”
韦忠带人离开伯爵府。
下属问道:“大人,要去南城门外调查吗?”
“当然要查。承恩伯不是说要彻查此事吗?查,从头到尾的查,每一条线索都不放过。绣衣卫前些日子抓起来的那些人,叫他们送一份案卷过来。”
韦忠阴冷一笑。
敢对金吾卫颐指气使,弄不死你。
……
王建根一脸兴奋地回到自家窝棚。
一家人都等着他。
见他回来,齐齐吐出一口气,都是一脸如释重负。
王连氏急忙问道:“没事吧?”
王建根洗了一把脸,“没事,事情顺利得很。我们去了京城,没一会就把事情办成了。看,这是什么?”
“银子?”
王连氏不敢置信。
这么多年,只见过铜板,真没见过银子。就王家的生活水准,根本挣不到银子,有铜板就不错了。
王建根咧嘴一笑,“一两银子,东家给的辛苦费。这下子搬家的钱就有了。”
王连氏小心翼翼地拿起银子,学着铺子里的掌柜将银子放在嘴边咬了下,咧嘴一笑,“是真的银子。”
“东家给的,当然是真的银子。而且都是足两的官平银,一两银子一绽。看银子底部,上面印着字。”
王连氏将银子翻过来一看,果然印着三个字。只可惜字认识她,她不认识字。
有了这一两银子,全家的生计不成问题。搬新家的时候,也有钱置办两件像样的家具。
……
李胜从账房领了一两五钱的银子。
他是小队长,负责带队三十人冲击伯爵府。事后又负责组织大家撤退,没被金吾卫抓到。
因此,他的报酬比别人高五钱银子。
从账房一出来,拐个弯,他就进了售楼处。
“我买房,两间。”
他想着妻儿老小,等找到他们,总得有地方住。
一两五钱银子,买两间。剩下五钱银子攒起来,将来给孩子扯布做新衣服穿。
售楼处这些天门可罗雀。
人心惶惶的时候,真没人光顾这里。
就一个伙计守着,做个样子。
听到有人买房,伙计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
“你,你,你要买房?”
李胜点头,“对。我要在十五巷买房。”
伙计回过神来,赶紧翻出房屋登记表查看,“十五巷的房子已经卖光了。”
李胜皱眉。
伙计继续说道:“你可以买十三巷,十二巷的房子。只贵了一两,但是屋子面积要大一些,采光也好。”
李胜想了想,“能看房吗?”
“能啊!现在看吗?”
李胜点头。
伙计拿了钥匙,带着他去看房。
伙计很好奇,“你怎么会想到这个时候买房,不担心吗?这几天就没人买房,甚至还有人来打听退房的事情。”
李胜咧嘴一笑,“我相信东家一定能干翻朱家。”
“哈哈……”
伙计大笑起来,“有眼光。我给你透露个内幕,最多还有三五天,工地就会复工。这个时候买房,明智!”
李胜一听复工,浑身都有劲,“真的三五天就能复工?”
“我听上面管事说的,这还能假。瞧着吧,朱家就是秋后地蚂蚱,蹦跶不了两天了。”
李胜嘿嘿嘿地笑起来。
……
顾玖和承恩伯朱辞都想把事情闹大,于是乎,事情果然闹大了。
两天后,韦忠将调查报告往天子面前一摆,天子气得脸色铁青。
“简直是胡闹!将承恩伯还有顾玖都给朕叫来。”
陈大昌领命,吩咐下面的人赶紧将顾玖承恩伯带进皇宫。
天子一边翻阅调查报告,一边询问韦忠具体的情况。
“流民冲击承恩伯府确实吗?”
“基本上属实。当日东城门和西城门都有疑似流民的人进入京城,只是承恩伯府的人无法出面指认。”
“为什么无法指认?”
“当时承恩伯府从上到下都被吓坏了,没有一个人留意到外面的人长什么样子。而且,冲击伯爵府的那些人,无人翻越墙头,没机会同伯爵府的人面对面。”
天子冷冷一笑,十分鄙薄,“无能!废物!区区几个流民冲门,就吓得一个二个都不敢露头。既然无人指认,你如何抓人?如何确定事情确实是流民做的?”
“陛下恕罪,微臣无能,微臣的确没有找到确实的证据。若是陛下允许,微臣这就带人去南城门外抓人,三棒之下,不怕不招供。”
“荒唐!”天子怒斥。
韦忠急忙请罪。
天子怒道:“南城门外工地已经停工,流民没了收入,正是群情激奋,一点就燃的时候。你这时候去抓人,是想激起民变吗?”
“微臣愚钝。幸亏陛下点拨,微臣险些铸成大错。”
韦忠请罪的时候,还不忘拍马屁,将天子哄舒服了。
难怪他能做天子身边第一走狗,为官的确有点本事。
天子哼了一声,表情比之前和缓了些。
“你抓人查案是把好手,但是说到揣测民心,你还得多学学。”
“微臣谨遵陛下教诲。流民冲击伯爵府一案,还需要继续查下去吗?”
天子将调查报告重重地丢在案头,“没人指认,又无切实的证据,查什么查?你们金吾卫很闲吗?”
韦忠内心欢笑,面上惶恐,“微臣愚钝。毕竟是伯爵府,微臣担心承恩伯不满调查无果,会到陛下跟前告御状。”
天子脸色一暗,“朕今儿就给他机会高御状。朕也想听听他有什么可说。”
……
顾玖拒绝刘诏的陪伴,独自跟着内侍进宫
到达兴庆宫,不出意外,遇到了承恩伯朱辞。
顾玖冲他笑,还给他见礼,“晚辈见过伯爷。伯爷最近可好?”
承恩伯朱辞不假辞色,没搭理她。
顾玖委屈,对内侍说道:“伯爷是长辈,我不计较。”
承恩伯朱辞听到这话,大怒,“顾玖,你鼓动流民冲击伯爵府,你是何居心?一会见了陛下,老夫定要参你一本。”
顾玖眨眨眼,“伯爷,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劝你还是赶紧收回这句话吧。”
“休想!”
“不得喧哗!”
申常侍走出来,“伯爷,诏夫人,二位请进。陛下就在里面,二位说话当心些,别大声嚷嚷。”
顾玖福了福身,“多谢申常侍提醒。”
她是做足了礼数,对每个人都是客客气气的。
“伯爷先请。”顾玖对承恩含笑地说道。
承恩伯冷哼一声,率先走进大殿。顾玖紧随其后。
申常侍看着有趣,心头想着,这一局承恩伯恐怕会输。
他吩咐小黄门,“一会承恩伯出来,记得将银钱退还给他。”
小黄门诧异。
申常侍笑了笑,没多做解释。
……
大殿内。
顾玖躬身行礼。
她挺着个肚子,着实没那么方便。
天子看她辛苦,于是开恩,“给诏夫人赐坐。”
“多谢陛下。”
承恩伯作为天子的小舅舅,自然也得到了赐坐。
不过他很激动,“陛下,微臣有事禀报。”
“说!”天子言简意赅。
承恩伯朗声说道:“启禀陛下,诏夫人鼓动流民冲击伯爵府,此举分明是造反。请陛下下令严查此事,治诏夫人死罪!”
天子面色阴冷,朝顾玖扫了眼,“顾玖,你听到了吧。承恩伯说你造反,你要辩解吗?”
顾玖躬身点头,“孙媳妇要辩解。伯爷,你口口声声指认我鼓动流民冲击伯爵府,请问可有人证?可有物证?”
承恩伯很激动,“不是你做的是谁做的?只有你才干得出如此疯狂的事情。你分明就是挟私报复。你不忿老夫打压你,你就采取如此疯狂的行径。顾玖,你还不认罪?”
顾玖轻蔑一笑,“认什么罪?我何罪之有?伯爷张口就说我有罪,既拿不出人证,也拿不出物证,还逼着我认罪。你是大周律法,还是金口玉言?
你说谁有罪,谁就有罪,你比大周律法还厉害。大周律法判谁有罪,好歹还讲究个认证物证。你呢,就凭你一张嘴,你铁口直断啊!”
“你你你……”
承恩伯怒极,指着顾玖,脑子转动飞快,拼命地想顾玖的把柄。
却不料,顾玖抢先一步,“陛下,孙媳妇要状告承恩伯府朱家。朱家偷税逃税,数额巨大,涉及上百万两税款损失。请陛下严查。”
“你放肆!”承恩伯大惊失色。
“你闭嘴!”天子指着承恩伯,一声怒斥。
承恩伯朱辞吓坏了,脸色惨白。
天子一听到上百万两的税款损失,果然脸色都变了。
天子最恨什么?
最恨有人挖大周的墙角。
偷税逃税的人在天子眼里最可恨。
朝堂阻力巨大,不好搞税务改制。
但不等于有人举报偷税逃税,天子会坐视不管。
天子阴沉沉一张脸,“顾玖,你说朱家偷税逃税,可有证据?”
顾玖肯定说道:“有!陛下可传户部税曹,还有绣衣卫左卫徐大人上殿。前些日子双方联合查税,一应证据账本都在他们手里。”
天子脸色漆黑,“传户部税曹,徐仙之进宫。”
陈大昌得令,赶紧交代下去。
承恩伯朱辞慌了,“陛下,微臣也要举报顾玖逃税偷税。”
顾玖朝他看去,眼神怜悯,“伯爷不知道吧,我名下的所有产业,从开业第一天一直如数纳税,户部税曹有详细的纳税清单。你没听说吗?”
“不可能!”承恩伯朱辞连连摇头。
顾玖轻蔑一笑,“托伯爷的福,因为你的恶意打压,这个月我名下产业缴税额估计要少一半。税曹该恨死了你吧。”
承恩伯朱辞脸色剧变。
顾玖猛地拔高声音,“陛下,孙媳还有话说。”
“说!”
顾玖朗声说道:“承恩伯蓄意破坏南城门外项目,故意哄抬市价,扰乱市场。致使南城门外工地停工。
数千青壮流民没有活干,数千家庭被迫断了生计,几万流民陷入饥寒交迫。长此以往,几万流民怕是要杀官造反,冲击京城,给整个京城带来不可估量的破坏。
承恩伯清楚知道此事的严重后果,可他依旧仗着财力胡作非为。孙媳看他分明是成心逼反城外那些流民。他就是狼子野心,为了钱他不仅可以不要命,他连朝廷,连大周,连陛下都能出卖。”
话音一落,大殿内气氛紧绷,随时可能断裂。
陈大昌小心翼翼地观察天子的反应。
天子明显已经处于暴怒地边缘。
承恩伯脸色煞白,瞬间反应过来,指着顾玖的鼻子大骂,“你血口喷人。老夫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老夫?”
顾玖嗤笑一声,轻声说道:“伯爷确定同我无冤无仇?我提醒一句,之前伯爷可是亲口承认打压我,怎么一转眼就不认账?
我名下的珠宝铺,药铺,粮铺,布庄,工地全面断货,伙计们无事可干,每天损失都是数千两。这还叫无冤无仇?
莫非要等伯爷夺了我的产业,然后弄死我,才算有仇吗?真不好意思,我不是受气小媳妇,不会左边脸被打还要主动送上右边的脸挨打。让伯爷失望了!”
“陛下,微臣同诏夫人之间,只是普通的商业竞争,并不是她说的那样。陛下千万别听信他啊!”
承恩伯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他也聪明。
眼看要输,果断改变策略,开始装老弱病残。
慕强怜弱,是人类的天性。
弱小的一方,理所当然得到更多人的支持和同情。
只是,他们面对的人是天子?
这招确定有用?
第418章 差点被天子砍死
“陛下,户部税曹和徐大人已经在殿门外,可要宣他们进来?”
陈大昌躬身问道。
天子点头,“宣!”
一声令下,户部税曹和绣衣卫左卫徐仙之来到大殿。
二人都知道为何被召见,所以带来了一应物证,口供,以及户部开出的税单和罚单。只是还没来得及执行。
所有的证据和资料此刻就摆在天子面前。
承恩伯跪在地上,冷汗直冒。
花白的胡须抖啊抖,瞬间仿佛老了十岁,有种风烛残年的感觉。
他微微抬起头,朝还坐在凳子上的顾玖看去。
顾玖低着头,面无表情地对上他的目光。
二人目光碰撞,没有火花,没有杀意,唯有平静。
是的,承恩伯的目光,在此刻格外的平静,看不到丝毫的紧张和恐惧。
明明他内心是紧张的。
顾玖了然一笑,老狐狸。
连着几天的刺激,承恩伯在这一刻终于冷静下来。
他冷静思考自己和朱家的处境,冷静寻找解决的办法。
显然,顾玖做的每一件事都有深意。
无论是查税,还是流民冲击伯爵府,全都是为了斩断朱家的现金流。
不得不承认,顾玖是个很强悍的对手。承受能力同样相当强悍。
换做别的人,遇到同样程度的商业打压,早就崩溃低头认输。
顾玖不仅不认输,反而还想反败为胜。
承恩伯朱辞深吸一口气,他承认一开始小看了顾玖。
顾玖不仅有天才般的商业头脑,更有一颗比石头还硬的心肠。
他张嘴,无声说道:“我输了!”
顾玖挑眉,诧异。
承恩伯这么干脆认输?有何目的?想翻盘?
她朝天子看去。
有绣衣卫同户部税曹联合搜集的证据,承恩伯朱辞想翻盘,除非天子脑袋抽筋。
她又朝对方看去,认输,几个意思?
“我输了!”
又一次,承恩伯朱辞无声说道。
顾玖微微蹙眉,目光在他和天子之间转来转去。
她知道了,承恩伯朱辞是想自保。
反正他本钱厚,输了这一局大不了重来。只求顾玖别赶尽杀绝。
顾玖微微一笑,然后冲他缓缓摇头。
承恩伯朱辞大惊失色,无声询问:“你要如何?”
顾玖把玩着手上的玉镯。
玉镯成色很好,水头足,翠绿翠绿,看着就喜欢。
她什么都不说,也不再给承恩伯朱辞任何回应。
欺压她那么久,一句“我输了”就想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真将她当做白痴吗?
这些日子,她所付出的精力,所付出的时间,付出的金钱,算什么?
算空气吗?
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真以为自己低头认输,抵得上千金万金吗?
又不是天王老子,一句“我输了”就能抵消一切。
当初敢倚老卖老,如今也别仗着年老就装柔弱扮可怜。
尊老爱幼也得分对象。
大殿内很安静,只听见天子翻阅页面的响声,以及天子越来越粗重的呼吸。
顾玖朝承恩伯朱辞看去,她笑了起来。
今日你死定了。就算不死,也要被扒了一层皮。
时间越久,承恩伯朱辞越是惶恐。
额头上的汗水低落下来,在地砖上形成了一滩水渍。
韦忠躬身站在边上,瞧着承恩伯朱辞,冷冷一笑。前两日颐指气使的时候没想到会有今日吧。
敢对金吾卫指手画脚,就得有被扒皮抽筋的觉悟。
天子翻到了最后一页。
啪!
天子将手中资料重重一扔,脸色铁青,“承恩伯,你可知罪?”
承恩比朱辞张张嘴,“微臣知罪。”
天子猛地站起来,走下台阶,怀揣着满腹怒气,一脚踢在承恩伯朱辞的胸口,“你该死!”
承恩伯朱辞被踢翻在地,胸口发痛。
天子这一脚,几乎将他的肋骨踢断。
他捂着胸口,连声咳嗽,似乎出血了。
“微臣罪该万死!”
到了这个时候,他还不忘请罪。
天子怒火中烧,“你当然该死,你该被千刀万剐。朕的江山,就是被你们这些蛀虫给败坏的。
你做这么大的生意,这么多年,竟然连一文钱的税金都没交过。仗着财大气粗,打压同行,巧取豪夺。谁给你的胆子?说啊!”
话音一落,又是一脚踢在承恩伯的头上。
承恩伯脑袋发晕,眼前全是星星。
他支撑着身体,尽量保持清醒,“微臣知罪。微臣鬼迷心窍,自大狂妄,得了失心疯,才会做出打压同行的事情。
求陛下再给微臣一次恕罪的机会,微臣愿意补齐税款,一文钱不少的补齐。微臣还愿意支持诏夫人,帮她建设南城门外。微臣对陛下的忠心,天地可鉴啊!”
顾玖:“……”我艹,都这个时候,承恩伯老狐狸还不忘阴她一把。
真是气煞人也。
顾玖朝天子看去,天子会作何决定。
天子正处于暴怒中,直接抽出佩刀,对着空气疯狂砍杀。
“朕就该杀光你们这些蛀虫,抄你们的家,灭你们的族。灭一族不够就灭九族,杀一人不够就杀千人。杀光你们这些蛀虫,朕就不信还有人敢挖朕的墙角。”
所有人胆战心惊。
天子疯了吧。
更可怕的是,天子拿着锐利的大刀疯狂砍杀,很怕他砍到自己头上。
天子这模样,实在是太过可怕。
“微臣愿意补齐一百万两税款。”
不愧是天子的小舅舅,承恩伯朱辞关键时刻,终于想到用金钱让天子息怒。
他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
他怕啊!
怕被天子当场砍死。
刚才那个情况,随时都有可能见血,没有任何侥幸。
天子手持大刀,喘着粗气,却不再胡乱砍杀。
他盯着承恩伯朱辞,冷冷一笑,“一百万?”
承恩伯朱辞躬身说道:“是是是,微臣愿意补齐一百万的税款。”
天子轻蔑一笑,“告诉他,到底要补多少税?”
户部税曹:MMP,等了这么长时间,总算轮到他表现了。
户部税曹先是朝承恩伯朱辞看了眼,然后朗声说道:“启禀陛下,据查,登记在承恩伯亲友名下的产业,需补税一百零五万两白银,外加五十万罚款,共计一百五十五万两。”
一百五十五万两?
承恩伯朱辞一口血涌上喉头,又被他硬生生咽下去。
他只恨自己此刻头脑为何这般清醒,为何没有昏倒?
若是昏迷过去,就不用面对如此惨烈的现实。
天子冲他嗯了一声,“一百五十五万两白银,听到了吗?要是你不乐意,朕不介意派金吾卫抄家。”
承恩伯朱辞一瞬间老了五岁,腰也弯了下来,“微臣知罪。微臣回去后,会尽快补齐所有税金和罚款。”
“朕给你五日时间筹钱,少一文钱朕抄你的家。”天子不留情面。什么小舅舅,在百万两巨款面前,全都是辣鸡。
承恩伯朱辞朝户部税曹看去,“还请户部配合一二,查封的铺子尽快解封。”
户部税曹点头同意,“只要伯爷承诺如数缴纳税金,今日所有铺子就可以解封。”
“老夫一定会如数缴纳税金。”他用尽全身力气,说出这句话。
说完后,直接倒在地上。并未昏迷,只是体力不支。
有了一百多万两的进账,天子的心情由暴风雨转为和风细雨。
天子朝顾玖看去,“南城门外工地,你打算什么时候复工?城外几万流民出了问题,朕拿你是问。”
顾玖躬身说道:“只要供货商不再断货,不再哄抬价格,南城门外工地随时都可以复工。”
天子嗯了一声,“谁敢断你的货?”
“没人,没人!”承恩伯朱辞挣扎着说道,“诏夫人一会出宫,所有供货商都会如常供货。”
“哦?”顾玖居高临下看着如一条咸鱼的承恩伯,“伯爷说真的?”
“自然是真的。”
他挣扎爬起来。他可以认输,但是他不能低头,不能失了自己的傲骨,不能被人看轻。
他更不能接受顾玖居高临下的俯视。
尽管他站都站不稳。
顾玖轻声一笑,“晚辈相信伯爷。伯爷是信人,说让我不好过,我果真不好过。说正常供货,我相信供货商一定会正常供货。”
承恩伯朱辞笑不出来。
他心里头,有一千万头神兽狂奔而过。
天子乏了,挥挥手,叫所有人都滚。
顾玖走上前,“伯爷可要我扶着你出去?”
“不用!”承恩伯咬牙切齿。无耻女人,得了便宜还卖乖。
天子真是偏心。
他说的话,天子一句不信。
顾玖说的话,天子全部采信。这女人不简单。
顾玖笑了笑。
她想说:承恩伯你输得不怨。陛下爱钱,而你偏要和陛下作对,逃税漏税,陛下岂能饶你。
顾玖和承恩伯,在天子的眼中,一个替他分忧,如实缴税。一个只会制造麻烦,并且还敢偷税逃税。
只是对承恩伯罚钱,没有抄家灭族,已经是看在亲戚的份上格外开恩。
承恩伯若是不懂收敛,天子不介意抄了伯爵府。
天子就是这么冷酷无情。
顾玖一早看透这一点。
故此,她在天子跟前,从来只谈利益,不谈血缘亲情。
……
噗!
承恩伯朱辞刚走出兴庆宫,心头那口血再也压不住,瞬间喷出。
“哎呦,伯爷你没事吧?还撑得住吗?”申常侍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貌似关心地问道。
朱家下人扶着承恩伯,让他不至于跌倒。
他挥挥手,有气无力地说道:“累申公公担心,老夫死不了。”
申常侍笑了起来,“死不了就好。伯爷千万保重,陛下的长辈就只剩下你和少府家令,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少府家令大人得多寂寞啊。”
承恩伯朱辞心口翻涌,差点又吐血。
他忍了忍,好不容易才忍住,“多谢申公公提醒,老夫一定会保重身体,长命百岁。”
“那敢情好!咱家就等着伯爷你长命百岁。”
说完,申常侍挥手,当即有两个小黄门跑出来,架着承恩伯出宫。
顾玖走在前头,但她走得慢。最后几乎同承恩伯一起出宫。
她先上了马车,本来准备离开。
当她看见朱管家出现在承恩伯身边的时候,她决定再停留一会。
因为朱管家的脸色很凝重。
朱管家有些慌乱,“伯爷,刚得到消息,我们的海船遇到海盗被劫了。”
“被劫了?”承恩伯朱辞轰的一下,顿感天旋地转。
“伯爷,你怎么啦?快来人!”
承恩伯直接吐血昏迷过去。
朱家的下人七手八脚将人抬上马车,急匆匆离去。
顾玖琢磨了一下,吩咐许有四,“去打听一下,朱家出了什么事?”
“小的遵命。”
能让承恩伯吐血昏迷的事情,肯定不是小事。
说不定她有机会落井下石。
“走,我们回王府!”
……
承恩伯府。
全府上下所有人都如丧考妣,丫鬟小厮走路都放轻了脚步,生怕触了霉头。
太医给承恩伯诊脉看病,一脸凝重。
“太医,家父情况怎么样?”
“伯爷怒极攻心,加上受了外伤,情况有些严重。老夫先开两剂药吃着。”
“有劳太医。”
“应该的。”
承恩伯额头上红肿,胸口上一个青紫的痕迹。这些都是天子用脚踢出来的。
等太医开了药离开后,朱二老爷一拳头砸在桌上,“怎会一败涂地?陛下糊涂吗,为何会站在顾玖那边?”
“休得胡言乱语。”
虚弱的言语,不复往日那般中气十足,透着十足的老气。
承恩伯朱辞刚醒来,就听到老二正在口无遮拦。
他出声呵斥,又接连咳嗽了几声,才说道:“顾玖替陛下解决了滞留不去的流民,还如数缴税。陛下还有什么理由支持我们朱家?老夫输了一筹,输得不怨。”
“父亲,难道我们就要认输吗?”
“不然呢?你想被抄家灭族?”
朱二老爷浑身一抖,“陛下要抄家?”
“若是不如数缴纳税款,下次登门的就是金吾卫。”承恩伯重重说道。
他在警告几个儿子,不准做多余的事情,不准触怒陛下。
朱大老爷神情晦暗,“陛下对我们朱家,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留。当初陛下能登基称帝,我们朱家也出力不少。”
承恩伯疲惫地说道:“几十年前的事情,现在提起来没意思。当年的功臣何止朱家,那么多功臣都死了,我们朱家还享受着荣华富贵,你们就别抱怨了。知足吧!”
朱大老爷问道:“父亲,我们要缴纳多少税款?几日缴纳?”
承恩伯朱辞一听到这个问题,心头就翻江倒海的难受。
连连咳嗽,好不容易才止住。
他的胸腔仿佛是个破箱子,一直喘着粗气,“五日内,需缴纳一百五十五万两。老大,此事你赶紧去办。少一文钱,陛下就会抄了我们朱家。”
朱家众人齐齐变色。
朱二老爷红了眼眶,“陛下是成心将我们朱家往死李逼吗?一百五十五万两,五日缴纳,这是要掏空我们的家底啊。”
承恩伯朱辞很是疲惫,“赶紧去办吧。晚了,金吾卫就真的上门抄家。”
朱大老爷重重点头,“儿子这就去筹措资金,父亲好好修养,争取能早日康复。”
承恩伯朱辞点点头,“你是老大,你就多费点心。”
朱大老爷不发一言,起身离去。
朱二老爷也被打发出去。
朱管家端着煎好的汤药,亲自端进卧房,伺候承恩伯喝药。
喝过药后,房里只剩下主仆二人。
承恩伯朱辞才问道:“海船被劫,是怎么回事?”
朱管家悄声说道:“有海商自南边来,说海盗劫掠海船。我们的三艘船全部被劫,无一幸免。”
承恩伯死死地咬着牙关,他怕一张嘴,心头血就会吐出来。
好半天,他才将喉头的铁锈味压下去,艰难地问道:“船上预估有多少财物?”
朱管家迟疑了片刻,才说道:“预估有三四百万两财物。”
“全部被劫?”
“正是!”
噗!
承恩伯朱辞再也压不住喉头的铁锈味,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半床裘被。
“快,快派人去南边打探消息。老夫要知道确切的消息。”
第419章 兴旺
工地复工。
流民们有了收入,又燃起买房的热情。
东家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将朱家给干翻。得知消息的流民们像是被注入了强心针一样,爆发出前所未有的买房热情。
靠着东家有肉吃,有房住。
东家实力强,买东家的房子肯定没事。
这是对强者的信心和信任。
售楼处从门可罗雀到人流如织,伙计们忙得脚不沾地。
少府钱庄的账房们坐镇财务室,为流民们办理房贷。
这一回,不用担心有人雇人冒名买房。
被抓的那四五百人,就是前车之鉴。
王建根办完了手续,拿到了钥匙,笑得见牙不见眼。
王家人都等在门外。
看见他出来,王连氏忙问道:“老大,钥匙拿到了吗?”
“拿到了,钥匙在这里。”
他像是呵护珍宝一样,小心翼翼拿出三把黄铜钥匙。
两把是房屋钥匙,一把是院门钥匙。
王家人凑在他跟前,盯着钥匙啧啧称叹。
“真好看啊!”
“东家做的钥匙都这么好看。”
“大哥,我能摸一下吗?”
“摸吧!”
王二根伸出手,轻轻摸了一下。黄铜钥匙,手感极好。他咧嘴一笑,眉梢眼角都是喜气洋洋。
王连氏也伸出手,小心翼翼摸了下,眼眶瞬间湿润,“总算在京城安家了。改明儿给你爹上柱香,告诉他我们安家了。”
王建根笑了起来,“刚才管事说了,过段时间,衙门会来做户口登记。从今以后,我们就是正儿八经的京城人。”
“我们真的可以做京城人吗?”
“房子都买了,难道还有假?三根好好读书,以后考科举,就直接在京城考。我听人说,京城考科举比别的地方容易。”
三根懵懂无知,“科举是什么?”
王建根有点心塞,“等你去读书,你就知道了。”
一家人昂首挺胸,喜笑颜开,前往新房。
路上,与他们一样的人很多。
大家手里都拿着刚领到的新房钥匙,一改过去卑微的形象,个个精气神十足。
用钥匙打开新房,刷了大白墙的房屋,比上次看起来上了几个档次。
“还刷了大白墙?”王连氏不敢置信。
上次来看房的时候,墙壁灰扑扑的,光线也不透亮。
即便是灰扑扑的墙壁,那也是极好的房子。
没想到今日竟然有意外之喜。
王建根咧嘴笑起来,“我早就听人说,东家安排工匠在刷大白墙。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王建根没技术,刷墙的活轮不到他。
“听说刷墙的工匠,一天有三十文的工钱。”
“这么多啊!老大,要不你也学着刷墙吧。”
“有几位师傅倒是愿意收学徒。只是做学徒只管吃,没有工钱,三年学徒三年帮工,我去做学徒家里就没了收入。不如让二根去做学徒。”
二根摇头,摇得跟拨浪鼓似得,“我不做学徒。我要挣钱养家。”
“你每天三个铜板的工钱养什么家。”王建根恼火,抬手在二根头上捶了一拳头。
二根捂着头,“大哥要还房贷,好歹等房贷还清了我再去做学徒。”
王建根叹了一口气,没说别的。
王四妞看着新房,眼睛亮晶晶,“娘,我可以和你睡一屋吗?”
王连氏点头,“找几块木板,把外面这间屋隔成两间,我和四妞睡里面。二根和三根睡外面。里面那间屋,给你大哥做新房。”
“在哪里做饭呢?”王四妞问道。
王建根忙说道:“有厨房。”
每栋宅院都有一间公用厨房。
厨房里面,挨着墙根砌了四个土灶。他们这个宅院一共住了四家人,刚好一家一个土灶。
十栋宅院共用一口水井。
王建根买房的时候,没抢到带水井的院子,有些遗憾。
王连氏摸着自家的土灶,心里头欢喜得不行。
真好!
她忍着泪意,“明儿去找木匠,给老大打张床,打个柜子,两张椅子。选个黄道吉日,把婚事办了。”
王建根咧嘴一笑,“再打张桌子,几张条凳。”
王连氏重重点头。
整个上午,王家人都逗留在新房,舍不得离去。
咚咚咚!
等到下午,招人的锣鼓敲响,东家又开始招工。
整个窝棚区热闹得跟什么似的。
这回东家要招煤厂工。
绝大部分流民,都弄不清楚什么是煤厂,还以为是下矿挖煤。不少人都打了退堂鼓。
下矿挖煤,就怕有命挣钱没命花。
等到马小六解释了半天,流民们才弄清楚煤厂不是煤矿。是在工坊里面干活,就是煤渣尘土比较大。
更要命的是,煤厂还没建起来。
这回招工,先建厂房,之后转为煤厂工人。
一听能转工,一年四季都有活干,还能常年干下去,流民们踊跃报名。
……
傍晚,一日喧嚣结束。
马小六带着伙计,行走在窝棚区。
有了卫生队,窝棚区的卫生情况得到了极大改善。不用担心走在路上,一不小心踩到粑粑。
他敲响王家窝棚的房门。说是房门,其实就是一块木板。
房门打开,王建根见到来人,瞬间紧张起来,“马,马管事。”
马小六面带笑容,“不用紧张,我过来是通知你们一声,最迟三日后搬家。”
“三天?我们家当还没置办。”王建根很慌,木工打家具,怎么着也要十天半月吧。三天还不够刨木料。
马小六说道:“市集上新开了一家家具店,中低高档各色家具都有。全都是为了新房量身打造,而且价格低廉,比起请木匠打家具划算多了。
你们抽时间去置办家当,三日后,凡是买了房的人都必须搬出窝棚区。这是规定。谁敢拖延搬迁时期,工作没了可别怨人。”
“为,为什么啊?”王建根很懵。
马小六嘿了一声,“你们不搬迁,二期工程往哪里建。二期工程不开工,你们到哪里干活?”
王建根恍然大悟,盯着脚下,“这里要修房子?”
“废话!记住,最迟三日后搬迁。逾期不搬,咱家会亲自带人来强拆。”
说完,马小六带着人前往下一家通知。
王建根站在门口,懵了一会。回过神来后,忙说道:“娘,把我前几天拿回来的一两银子拿出来,我们去家具店看看。”
紧挨着粮油店分店,开了一家规模极大的成品家具店。
家具都比较小巧,没有繁复的雕花,没有各种工艺卖弄。但是胜在做工扎实,款式新颖,结实耐用。
很早之前,顾玖就考虑到房屋配套的问题。
装修就免了,大家都没钱装修。
但是家具是必不可少的。
新村坊市的房屋,面积都比较小,家具最好量身定做。
于是乎,她吩咐邓存礼,将木匠们集中起来,等于是成立了一个木匠工坊,专门做成品家具。
单是新村坊市的需求,就能够让木匠工坊顺利开起来。
今天,是流民拿钥匙的日子,也是成品家具开业的第一天。
流民们进进出出,各种挑剔审视。
伙计热情招呼。
“你的房子买在哪一巷,哪一栋,几号房?我给配家具,你放心,每种户型,我们都有尺寸。”
“我们这里的家具,都是按照新房尺寸打的。你家房子是在十四巷,七十二栋,一号,二号,三号,对吧。找到了,和你家房子配套地家具都在这里。”
“你打算花多少钱置办家具?八钱银子?行,我帮你配一配,这三张床,这两张桌子,四张条凳……”
王建根一家人站在家具店内,目瞪口呆,有点回不过神来。
家具还能这样卖?
和他同样疑问的还有李胜。
他也接到了三天搬迁的通知,趁着太阳还挂在西边,匆匆来到家具店。
偌大的卖场,人挤人,仿佛是到了菜市场。
这也太夸张了。
隔壁粮油店分店掌柜林掌柜站在门口打望,啧啧称叹。
夫人也太厉害了吧。
卖家具都卖出了菜市场的感觉。
果然夫人经手的生意,就没有不赚钱的。
他出声叫住路过的伙计,“今儿生意怎么样?”
“忙得脚不沾地。我今儿刚卖了四单,全部明天送货。”
伙计嘴里抱怨忙,面上却掩不住的喜意。
身为家具店的伙计,除了固定的工钱外,还有提成拿。卖得多,提成就多。
当然,提成最多的人是做家具的木匠师傅。
师傅们做的家具,每卖出一件,就有相应的提成。
林掌柜啧啧两声,“看你们这生意多火红啊,这个月能拿不少钱吧。”
“哪能呢。收入再多也比不上林掌柜您啊。”
林掌柜嘿嘿一笑,“一般一般。”
哎呦,来客人了。
林掌柜赶紧回店里面招呼。
现如今,林掌柜的工作热情空前高涨。别管生意大小,全都笑脸相迎。
他就想着,多卖一点,年底他也能拿上百两的奖金。成为街坊邻居都羡慕的对象。
……
一大早,城门一开,京城的主妇们纷纷朝南城门外涌来。
每个人提着菜篮,或是背着背篓,嘻嘻哈哈,脸上都是对生活的美好期盼。
大姑娘小媳妇们聚在一起,讨论着哪家珠花漂亮,哪家首饰好看。
在她们身后,还有一群赶着牛车,驴车的中小商人。
他们的目的,同样是南城门外集市。
主妇们涌入肉菜店,抢购新鲜便宜的肉菜。
粮油店林掌柜给伙计们训话,叮嘱每个伙计做好准备,迎接第一波高峰。
家具店的伙计懒洋洋的。要等到中午,或是傍晚,工地下工后才会迎来销售高峰。
这个新建的集市,除了这三家店,其他铺面只完成了主体工程,离投入使用还有一段时间。
而且街面石板也没铺好,到处都堆放着建材。
流民建筑工在各个小队长的带领下,已经开始一天的工作。
他们挖着沟渠,铺着石板,通着下水。
铺面里面,工匠正在刷大白墙,做格挡,装门框。
一群中小商人,在晨曦中,走进这个尚未完工的集市工地。
“喂,干什么的?这里是工地,闲杂人等不准进来。出去,出去。”
管事黑着脸赶人。
一个面相精明的商人问道:“请问这些商铺卖吗?我们想买这里的商铺,在这里做生意,该找谁?”
“买商铺的?”
“对!你们这里的商铺什么时候能建好?”
“快了,快了。想买商铺去新村坊市那边找售楼处,这里是工地,恕不接待。”
“新村坊市在哪里?”
“你花一个铜板,随便找个小孩给你带路,很快就能找到。赶紧出去。万一出了意外,谁负责。”
管事不客气地将商人们全都赶出去。
商人们退出工地,看着被抢疯的肉菜店,偌大的家具卖场,纷纷点头。
“这里人气很旺,在这里开铺子,肯定有的赚。”
“我听人说,这家新开的家具店,第一天开业就卖了近千两。”
“看来这些流民手里头还是有几个钱的。”
“新房都住上了,能没钱吗?”
“既然住上的新房,棉被得置办吧,锅碗瓢盆得置办吧,过冬的棉衣棉鞋都得置办吧。这么大个集市,粮油店才一家,不合适吧。”
“有钱了,就想送孩子读书识字,笔墨纸砚还是要置办的。”
“人总有个三灾两难,开个钱庄,按照少府定的利率贷款,还是有市场的。”
“南来北往地商家多了,没个像样的茶楼酒楼不合适。”
“听说二期工程马上就要开工,修的房子专门卖给京城小民。等这里住上十万人,需求就大了。”
“人吃五谷杂粮,总有头痛脑热的时候。开了药铺应该可以。”
“酱菜铺子也不错,下饭。”
中小商人们连连点头,深以为然。
所以他们相约一起,趁早过来买下铺面。不能买,租一间也好。早点将生意开起来,早点抢占市场。
他们花了一个铜板请了个小孩带路,兜兜转转,总算来到位于新村坊市的售楼处。
这群见多识广的中小商人,首先是被一排排整齐的青砖黑瓦给镇住了。
“这是流民住的房子?”
“流民住这么好的房子?”
“糟蹋啊!”
“好房子怎么就卖给流民?”
“这么好的房子,京城多少人抢着要啊。”
“听说一间屋才六七两银子。”
“天啦,天啦。根本就是暴殄天物。”
“这么好的房子,就算价格再贵两倍,也有大把人买啊。”
“哎,这帮流民真是运气好,竟然碰上了诏夫人。”
“刚才谁说二期工程会对外出售?”
“我听我舅子家的二姨子的嫂嫂的兄弟说的。”
“等二期开盘的时候,说什么也要买两套宅院。”
“离着流民这么近,不担心吗?”
“流民住的坊市都被院墙圈起来,对外出售的房子围墙只会修得更高。”
“就算自己不住,买来出租,租给那些外乡人也好。”
“对对对,这么好的房子不愁租不出去。”
“喂?干什么的?”徐有福带着一群伙计,警惕地盯着张嘴不说人话的中小商人们。
短短一段时间,徐有福已经混上了十人队的小管事。毕竟做过宁王的笔墨小厮,本事是有的。
商人们看着徐有福的派头,估摸着他是个小管事,客气道:“我们是来买房子的。”
“这里的房子不对外出售,回去吧。”徐有福一听是买房的,语气客气了些。
“不不不,管事误会了。我们打算买集市上的铺面。”
“哦……原来是买铺面啊。跟我来吧。你们来的巧,我家夫人昨天才定下铺面租售制度。你们早来几天,都不会有人接待你们。”
“是是是,没想到我们运气这么好。诏夫人睿智。”
“我家夫人当然睿智。就这里,进去吧。找马管事,他负责给你们解说铺面租售制度。”
“好的,好的。谢谢管事。”
第420章 小玖被弹劾
王府。
顾玖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坐着。
邓存礼躬身站着,顾玖让他坐下回话他不肯,还说不合规矩。
顾玖拿他没办法,站着就站着吧。
“现在什么情况?”她随口问道。
邓存礼斟酌了一下言辞,才说道:“老奴打听到,朱家在五日之期最后一天,如数缴纳了税款了罚金,共计一百五十五万两。”
“哦!”
“朝堂上不少人同情朱家。这两天,好些御史上本弹劾夫人?”
“弹劾我?确定是弹劾我,不是弹劾公子?”顾玖诧异。
她一个内宅妇人,有什么好弹劾的。那些御史都吃饱了撑着吧。
邓存礼肯定地说道:“的确是弹劾夫人。”
顾玖有些好奇,“弹劾我什么?”
邓存礼迟疑了一下,才说道:“弹劾夫人目无尊卑上下,与民争利,控制流民,蛊惑人心。”
“怎么没直接弹劾本夫人鼓动流民造反?”顾玖嗤笑一声,各种厌恶嫌弃,自然是针对那些御史。
邓存礼考虑了一下,继续说道:“随着南城门外项目越建越大,所涉及到了利益越来越多。将来针对夫人的弹劾也会越来越多。这回是第一次,老奴认为,很快就会有第二次弹劾,第三次弹劾……”
顾玖抬手,打断他的话,“弹劾我的都是哪些御史?”
邓存礼早有准备,拿出一份名单交到她面前。
顾玖看着名单,全都不认识。这些人,只是御史台的小喽啰,拿她练笔杆子。
她轻声一笑,“安排下去,叫我们的人从明儿开始,集中火力弹劾朱家。”
她和朱家的战斗结束了吗?
并没有!
他们之间的战斗,只是换了一种更隐蔽的方式在进行。
不过表面上,两家已经握手言和,井水不犯河水。
邓存礼点点头,这件事他会安排。
顾玖问道:“朱家可有变卖产业?”
“并没有。朱家现金流充沛,一百五十五万两并没有掏空他们的库银。”
“真是,”顾玖咬牙切齿,“气煞人也。我最恨现金流充沛的家族,简直不给人活路。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朱家不需要变卖产业,就能如期支付一百五十五万两的税款和罚银,现金流多得令人咋舌。
原本她打算落井下石,趁机收购朱家的产业,这个计划不得不搁浅。
朱家根本不给她做落井下石小人的机会。
真不爽!
邓存礼提醒道:“朝堂那边,夫人该和公子商量一番,看看要怎么应对。”
顾玖轻声一笑,“那些御史想要弹劾,就让他们弹劾去,不用阻拦。但是不能放过朱家。
人无完人,我也不能做完人。南城门外将聚集几十万人口,上千万的利益,人人都看着眼红。甚至连陛下都看着眼红。我得有瑕疵,有漏洞,你懂吗?”
邓存礼微微点头,“就像鲁侯一样,看似满身漏洞,把柄一抓一大堆,方能让陛下放心。”
“就是这个理。几万流民,上万青壮,拉起来稍微训练就是一支能战的军队。你说别人能不防着我吗?你我都得庆幸,公子从一开始就没插手南城门外的项目,没有朝那些流民伸手。否则现在我和他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顾玖也挺后怕。
最初设计这个项目的时候,只想着怎么弄钱,怎么卖房子,真没往深处想。没那精力也没到那地步。
当初刘诏流露过要帮忙的意思,那时候她刚怀孕。
好在她坚定的拒绝了刘诏的好意。
如今想来,真是庆幸当初拒绝了刘诏。
如果刘诏朝那些流民伸手,这回的争斗,她和朱家谁输谁赢还真不好说。
邓存礼也是一阵后怕。
“夫人,以后招工是不是要一半流民一半本地人?”
顾玖点头,“招工比例,暂时按照六成流民,三成本地人,一成技术工。你要提醒下面的管事,开工的时候,本地人同流民必须分开,免得双方打起来。”
“老奴明白。”
本地人永远都不可能真心接纳这批流民,至少两代人之内,不可能真心接纳。
等到第三代第四代,届时才有可能不分本地人和流民,大家和平生活在一起。
顾玖不会费力不讨好的做流民融入京城的工作。
没这必要,也做不到。
几万人背井离乡,要让本地人迅速的接纳他们,做梦吧。
现代社会,交通信息那么发达,地域歧视都无法杜绝,更何况是在古代。
乡土意识,被刻在了基因里,没有几代人的努力,是改变不了的。
将双方隔绝开,互相警惕,互相竞争,对顾玖来说好处大于坏处。
至于谁敢闹事,宋正所率领的护卫队,不是吃素的。
该动刑的时候,绝不会有不合时宜的心软仁慈。
几万流民如何学会排队,学会听令行事,靠的就是护卫们手中的棍棒。
摊开地图。
整个南城门外,数十万亩土地山林,全都在地图上。
新村坊市,只是占了很小一块地方。
还有大片大片的空地,山林,等待着顾玖去建设。
她指着规划好的工业用地,“可以开始建造工业区。煤厂建在山背面,防止污染。工业区和住宅区之间这片空地,可以考虑设一个小型集市,方便下工的工人购物。当然,商贸这一块主要还是集中在东南面新建的南城门集市。”
邓存礼拿着小本子一一记下。
顾玖问他:“听说有人很好看正在建的集市?”
“正是。”
“情况怎么样?”
邓存礼说道:“租赁方面很顺利,都是京城的老商户,已经租下一百多套铺面,租期统一为五年。至于巷尾五十套铺面却无人问津。”
整个集市,共有铺面近五百套。其中地段好的,只租不卖。
地段最烂的五十套铺面,可租可卖。
很显然,京城的老商户看不起那五十套铺面。情愿租赁地段好的铺面。
一听卖不出去,顾玖也不在意,“卖不出去就算了,大不了我们自己人用来做仓库。”
她将计划书翻出来看了看,问道:“流民搬迁工作顺利吗?”
“很顺利。除了极个别拖延了一两天搬迁外,绝大部分流民都在三日到期之前,搬出了窝棚区。”
顾玖问道:“拆了吗?”
“正在拆迁。”
第一批流民搬迁,涉及到一千多个窝棚,能腾出一大片地方。
邓存礼直接在地图上画出已经搬迁的面积。
“这两天正在安排人夷平地面,很快二期工程就能动工。”
顾玖点点头,“抓紧时间吧。争取在冬天来临之前,二期头批房屋能建成。冬天一来,工地停工,可以专心卖房子。京城小民买了新房子,过年的时候就可以在新房子里面过。”
邓存礼算着时间,离着冬天已经不远了。
他说道:“集中人力建房子,冬天来临之前,大约能抢建五百栋房屋。”
顾玖笑了起来,“五百栋也不错。五百栋卖出去,收点钱回来,年底给大家发奖金。至于分红,今年是没有的。”
今年尽花钱,就没赚什么钱。
光是各种社区配套,就废了牛鼻子劲。
顾玖是要造城,要建百年工程。
光是一个地下排污通道,一个地下泄洪通道,花费甚巨。
京城内,尤其是南城,一到下雨天就内涝。能在城里划船。
过去地雨花巷就是这样。
顾玖吸取南城城建的教训,对泄洪通道格外重视。
她不希望三天暴雨就把整个南城门外给淹了,变成脏乱差的代名词。
她顾玖主持修建的房子,即便没有高大上的价格,至少也是有质量保证。让人买得放心,住得安心。
所以南城门外的房子,地基都被抬高了一些。
邓存礼问了一个关键的问道:“等到冬天,工地停工。那么多青壮劳力没活干,也没收入,而且很多人都背着房贷,届时该怎么办?”
顾玖很干脆,“安排他们去修路,去挖河渠,疏通河道。上山开荒去。或是去码头扛大包。总有地方安置他们。”
邓存礼紧皱眉头,“冬天土地都被冻硬了,本就不是下地干活的时候。叫他们修路挖渠,怕是一天下来工程也没进展。夫人是打算用这种办法养着他们吗?”
顾玖没否认,“不养着他们怎么办?让他们喝西北风吗?我知道冬天开工困难多,可是本夫人总不能施舍救济粮一样白养活他们,一个个全都养成好吃懒做的习性。
开工才有饭吃,才有工钱拿,这是原则,也是底线。我相信尽管是冬天,那些流民为了吃上肉汤,也乐意天天开工。甚至可以给他们一个额外的福利。”
“什么福利。”
“免费的棉服。”
邓存礼诧异。棉服可不便宜,那么多流民,免费棉服,这得破产啊!
顾玖神秘一笑,“据我所知,军营很有多老旧棉服。你说我和军营合作,低价出售新棉服,条件是换取旧棉服。
旧棉服稍微改一改,洗一洗,加点棉花进去,下发给出工的流民。此举既能取悦兵部,又能收买流民人心,还能解决一部分流民的工作。也算是一举三得。”
邓存礼紧蹙眉头,“兵部不一定会同意合作。”
“兵部不同意没关系,鲁侯一定愿意和我做这笔生意。”
顾玖甚至想到,即便鲁侯不同意,她就在京城设一个棉服店,以旧换新,价格低廉。不愁收集不到足够的旧棉服。
总归,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
当然最好还是和兵部合作。能拿下兵部的订单,纺织工坊就能扩大经营,继续招工,开足马力生产。解决更多人的就业问题。
她发散思维,“我们甚至可以开个二手店,出售旧棉被。”
“夫人的意思是要开当铺?”
“不,不是当铺。就是二手店。所有东西收上来,翻新,按照二手货价格出售。你觉着这笔生意怎么样?这生意我不打算自己做,不过我可以出钱投资。谁愿意认领这门生意,到我这里来签个协议,我帮他开店。”
“奴婢愿意!”青梅第一个报名。
顾玖笑了起来,“你不行,你得在我身边伺候。”
青梅好生失望。当然她也不是真的想做二手货生意。
邓存礼想了想,说道:“不如把这门生意交给下面的人集资,夫人也投一点钱进来。”
“哪些人集资?”
邓存礼早就想好了,“宋正和他手下那些护卫。他们路子野,人面广,收旧货有优势。”
“会不会耽误正经事?别整天正经事不做,成日走街串巷跑去收旧货。”
邓存礼忙说道:“老奴以为,这个二手店只要坚持以旧换新的运作,就不愁收不到足够数量的旧货。只是担心,别人会误会我们以旧充新,以次充好。”
顾玖闻言,笑了起来。
这年头假冒仿制手段,真比不上现代社会。
旧就是旧,翻新也是旧。
这年头的人,舍得以旧换新,必然是用得很旧的东西。比如磨损的被面,破烂的衣衫。
这种程度的旧,怎么以旧充新?
不会有人拿着八成新的衣服以旧换新。即便有,也是去当铺,而非二手店。
顾玖说道:“不用担心被人误会,旧的就是旧的,不会变成新的。新的做旧容易,旧的做新可就难上加难。凡是用过的二手货,总会有痕迹留下。”
邓存礼把这事记下,准备下去后找宋正商量集资的问题。
如果愿意,二手店就能开起来。
如果不乐意,二手店开不开也没关系。直接由纺织工坊同兵部合作,还能省下不少麻烦。
顾玖写写画画。
她和朱家一场斗争,越来越多的人盯上了她,也盯上了南城门外项目。
这回是朱家,下回就可能是赵钱孙李许多家。
她得想个办法化解才行。
顾玖轻声说道:“看来有必要组织二次资金招募。”
“夫人决定分摊利润风险?”邓存礼瞬间就意识到顾玖这么做的目的。
顾玖没有否认,“是该分摊分摊,大家利益均沾。但不是整体打包分摊,而是切割成许多小块。这一次,我们募集用于二期工程,纺织工坊,煤厂的资金。”
“夫人决定了吗?”
“我再想想。”
光是一个二期工程,两个工厂,吸引力似乎不够大。
她得再加点筹码。
她对邓存礼说道:“派人盯着朱家。上次在宫门口,承恩伯朱辞吐血昏迷,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最近除了缴税,朱家风平浪静,有点古怪。朱家肯定隐瞒了什么事。”
“小的明白。”
事情料理完毕,邓存礼出王府回工地。
顾玖瘫在椅子上,看着高高隆起的腹部,离着预产期很近了。
很快她就能卸货,身轻如燕。
就是不知这一胎是男孩还是女孩。
她自然是希望男孩,男孩活得轻松点,不像女孩那么苦逼。
这年头,真是将女人往死里逼。
她不忍心生个闺女出来受苦。
在院子里走了几圈,活动活动筋骨。
离着预产期越近,她越要多运动,生的时候才顺利。
等到刘诏回来的时候,她已经扭了两圈,做了两套伸张运动。
“来,你过来。”
她朝他招手。
顾玖上前,“做什么?”
“你搂着我的腰,我要拉伸一下。要不然我感觉我的腰都快生锈了。”
“这样能行?孩子不会出问题吗?”
“我子嗣简单拉伸,不会有问题。”
她是真的觉着自己的二十年的老腰快要生锈了。
主要是腰部运动太少。
在刘诏的辅助下,大胆拉伸了两个回合,二十年的老腰总算活了过来。
她瘫坐在软塌上,对刘诏说道:“帮我约一下兵部老大人,我有事情和他谈。”
“什么事情?不如直接和我谈。”
顾玖笑了起来,“好啊。我打算和兵部合作,低价出售棉服,换取军营的旧棉服。”
刘诏皱眉,这是什么神奇操作。
“你能做主吗?不能做主的话,还是乖乖替我约见尚书大人。”
刘诏捏捏鼻子,“军需采购这一块,的确不归我负责。好吧,我替你约见尚书大人。”
在顾玖的目光逼视下,刘诏果断妥协。
第421章 金钱攻势
顾玖同兵部尚书见面,没有剑拔弩张,没有针锋相对。
全程和和睦睦,春风暖阳。
当她提出比市场价低两成的价格出售棉服,换取旧棉服的时候,兵部尚书很痛快地答应了这笔交易。
初定棉服数目为两万套,足够一个京西营换装。
但同时,兵部尚书提了两个条件。
第一,押款一个月。也就是先交货,交货后一个月付款。
顾玖咬牙切齿,部堂尚书统统都是臭不要脸老王八蛋。
双方讨价还价,最后达成协议,兵部先支付四成定金,余下六成货款在交货后一个月支付。棉服交出,只要不是质量问题,概不退换。
第二个条件,旧棉服有多旧,由兵部决定。顾玖不得提要求。
顾玖龇牙,这是要坑她,还是要坑她。
顾玖干脆说道:“旧棉服,交货时必须干爽,每件重量不得低于三斤,补丁不得多于四个。数量三万套。”
“刚才说好两三套,现在又改口三万套。诏夫人,你这生意做得不地道啊。”
顾玖浅浅一笑,“老大人,你总得让我赚点钱吧。全新棉服,加羊毛,内胆全是今年的新棉花,低于市场价两成卖给兵部。
这样的买卖,错过了这村可没那个店。你看看我们的样品,是不是要比传统的棉服更厚实,更暖和,手感也更好?”
兵部尚书摸摸样品,手感的确很好,用的都是正宗的棉麻布料。双层,里面一层是羊毛织布。内胆是压得结结实实的新棉花。摸起来特别舒服。
“你保证两万套全是这个质量?”
“当然!老大人可以派人问问我的口碑,我做生意,从不干以次充好的事情。鲁侯那边,你也可以打听打听。”
兵部尚书了然一笑。
鲁侯那边,他当然知道。鲁侯每年订购纯羊毛保暖棉服,兵部都有记录。
只是纯羊毛保暖棉服成本高,价格贵,兵部一直没有大规模采购。只有鲁侯的部队,坚持采购轻便保暖的纯羊毛保暖棉服。
小半羊毛大半棉花的棉服价格比纯羊毛便宜了至少三分之二。兵部大人自然倾向于同样保暖,只是比较笨重的塞了棉花的棉服。
他对顾玖说道:“只要你能保证两万套都是这个质量,我就给你三万套旧棉服。”
“不得多于四个补丁,重量不得少于三斤。”
“放心吧,亏不了你。”
双方签了协议。
等立冬,纺织工坊就要陆续交货。
出了兵部,她将订单交给白仲,“安排下去吧。”
白仲笑嘻嘻的,“夫人一出马,工坊就多了两万套军需订单。今年合作得好,明年说不定能拿下十万套订单。”
顾玖笑了起来,“兵部穷光蛋一个,还指望十万套订单,做梦吧。不如指望鲁侯那边多下点订单。将样品给鲁侯送去,说不定鲁侯对羊毛棉花掺一起的棉服有兴趣。”
“小的这就安排人送样品。”
其实兵部也没顾玖说得那么穷,只是花钱的地方多。能拿出来采购新棉服的钱,真的是极少极少。
只押款一个月,已经是看在刘诏的面子上,给了顾玖家属优待。
换成别的军需供应商,不押款半年一年,就不叫兵部。
兵部就是这么流氓。
“去户部!”
今儿她还约了户部尚书面谈。
越过顾大人,直接由户部税曹帮她约时间。巧了,恰好就和兵部尚书见面的时间是同一天。
到了户部,不出意外碰见了顾大人。
顾大人看见顾玖,眉头一皱。
“挺着大肚子,还天天往外跑,成何体统。”
顾玖眨眨眼,对身边的许有四吩咐道:“把公子的茶叶拿半斤过来,给顾大人送去,清火!”
“放肆!”
顾大人恼怒不已,“你之前闹出那么大的风波,才刚刚平息,现在又出来抛头露面,像什么话。女人家就该有女人家的样子,在家相夫教子,才是你的责任。”
顾玖抿唇一笑,懒得和顾大人掰扯,“父亲教训的是,改天等孩子出生后,我就在王府安心相夫教子。”
顾大人板着脸,“你知道为父是为你好,就行。你今儿来户部做什么?”
顾玖左右看看,“哦,我和户部老大人约好谈事情,父亲不用操心。”
顾大人眉头紧皱,不敢置信,“你什么时候尚书大人约好?本官怎么不知道?”
“因为不涉及父亲的差事,就没提前告诉您老人家。不过父亲现在知道也不晚。”
“荒谬!”顾大人出离了愤怒。
他感觉被顾玖轻视,感觉自己的权威被人践踏。
就在他即将发怒的当口,户部税曹急匆匆赶来,“诏夫人这边请,大人一直等着你。顾大人,您去忙吧。大人说了,他和诏夫人谈话的时候,不需要顾大人在场。”
原本理所当然要跟着去的顾大人,被气得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真是欺人太甚。
他气得脸色发青,话都说不出来,直接甩袖离去。
顾玖抿唇一笑,“家父脾气比较暴躁,税曹大人请别介意。”
“习惯了,习惯了。诏夫人这边请。”
显然在户部税曹眼里,是将顾玖顾大人分开对待。
不会因为他们是父女关系,就对顾大人格外客气。
户部税曹品级虽然没顾大人高,可是人家有实权啊。
论权柄,论油水,论重要性,顾大人这个户部侍郎,真没有户部税曹牛逼。
而且户部税曹是户部尚书大人的人,完全不用鸟顾大人。
顾玖被请进签押房。
户部尚书乐呵呵的,“诏夫人快坐,老夫等候你许久。”
不自称本官,而是自称老夫,这是准备话家常吗?
顾玖了然一笑,“累老大人等候良久,是晚辈的错。”
“诏夫人这是刚从兵部出来?”
“什么都瞒不过老大人的耳目。”顾玖在对面坐下。
户部尚书哈哈一笑,“看样子诏夫人又谈了一笔生意?”
顾玖抿唇一笑,“无论多少笔生意,都会如数缴税。”
“如此甚好。老夫最满意的就是你带了一个很好的头,做了个好榜样。主动纳税,利国利民,该让全天下的人向你学习。”
“别!千万别。我人小力微,马上又要生了,架不住被火烤被烟熏。老大人饶了我吧。”
户部尚书哈哈大笑一声,“既然你不愿意,此事就此作罢。今儿你来见老夫,不是为了闲聊吧。”
“自然不是。大人时间宝贵,晚辈岂敢拉着大人闲聊。今儿我来,是想商量一下京仓陈粮。”
户部尚书眉眼微动,他没想到顾玖竟然盯上了京仓。
今年的新粮即将入仓,陈粮自然要处理出去。
城外几万流民,每个人都等着顾玖开工吃饭。
那么大的粮食需求量,能便宜一文钱都是好的。
这不,她找上了户部。
“大人,南城门外几万流民,本是户部的责任。是我,冒着破产的风险,还差一点被朱家半路截杀,才养活了那些流民。眼看秋天到了,冬天也不远了,京仓陈粮也该处理了。大人可不可以将陈粮卖给我,好歹帮一把,让几万流民顺利过冬。”
户部尚书沉默片刻,“你该知道,户部处理京仓陈粮,有固定的粮商。今年的陈粮,已经预定出去。你来得太晚了,老夫帮不了你。”
顾玖蹙眉,“大人要坐视城外几万流民饿肚子吗?”
户部尚书似笑非笑地看着顾玖,“诏夫人,你别给老夫定罪。对付承恩伯那一套,对老夫没用。户部办事,有户部的规矩。”
顾玖抿唇一笑,“刚才是我说错了话,请大人见谅。只是城外流民,本是户部的责任。如今户部想要推干净所有责任,请问,真推得干净吗?”
“你可以找粮商买粮。”
“大人明明知道,京城最大的粮商就是朱家。”
户部尚书含笑不语。
顾玖恍然大悟,“京仓陈粮,都卖给了朱家。那么多粮食,朱家吃得下吗?”
“对于朱家的实力,老夫还是信任的。毕竟合作了这么多年,一直都很顺利。而且朱家前阵子刚补缴了一百多万税款,解决了户部大问题。于情于理,老夫都要给朱家一点脸面。”
真是气死了。
没想到叫朱家捷足先登。
户部的人果然似鬼精。整日和钱粮打交道,一个个比谁都会算计。哪像兵部那么好说话。
更可气的是,户部的人竟然见钱眼开。
就因为朱家缴的税比她多,就优先朱家。
真是很不爽啊!
“大人是嫌缴的税没朱家多吗?”
“哈哈……诏夫人真会开玩笑。你可是优质纳税户,老夫只有喜欢,绝无嫌弃。”
“既然是优质纳税户,竟然还买不到陈粮。可见做个优质纳税户,也没什么好处。”
“一码归一码,两件事不能混为一谈。而且,你从少府手里买下南城门外大片土地,已经赚得盆满钵满,户部京仓那点陈粮,你就别惦记了。明年吧,明年你早点来,老夫保证匀一部分给你。”
顾玖很心塞。软的硬的都不行,那么只能金钱开道。
她笑了笑,“朱家还没付钱吧。十万现银,今儿就能支付,大人卖粮吗?不光是陈粮,米糠,麦麸,酒糟,统统都要。”
户部尚书的表情终于有了细微的变化,被顾玖准确捕捉到。
她福至心灵,突然想到一件事。
“朱家刚缴纳了一百五十五万两税款和罚金,还要保证商铺资金运转正常,手头上现银已经不多了吧。看来朱家暂时无钱支付户部粮款。难怪新粮马上就要入仓了,陈粮还堆积在京仓内。”
户部尚书老神在在,“诏夫人知道得不少。”
顾玖浅浅一笑,“还好吧。谁叫我家夫君是皇孙,京仓陈粮有没有出库,稍微一打听就知道。”
真是理直气壮的显摆自己有靠山。
有公子诏做靠山,提供消息,很了不起吗?
嗯!
的确很了不起。
换做普通商户,绝不可能知道京仓里面有多少陈粮。
京仓是稳定人心的定海神针,岂能让人随便打听到情况。
也就刘诏,身为皇孙,可以轻易得到京仓的信息。
户部尚书吹胡子瞪眼,对刘诏顾玖两口子极为不满。
“老夫会和陛下提意见,要对所有皇孙严加管教。”
刘诏身在兵部,却打听户部的情况,这是捞过界。
顾玖低头一笑,“大人息怒。这都是为了城外那几万流民的肚子啊。您老人家,也不希望城外几万流民饿肚子,冻饿而死吧。”
户部尚书哼了一声,“流民都住进了新房,肯定冻不死。”
“冻不死也会饿死。”
户部尚书揉揉眉心,“非得找户部买粮?”
顾玖眨巴眨巴眼睛,特别真诚地说道:“户部陈粮便宜些,能省下不少钱。今儿户部能出粮,今儿我就付现银。少府钱庄全国通兑银票。大人拿了银票立马就可以到隔壁少府衙门兑换银子。”
户部尚书抖了抖胡子,“老夫这辈子都不会踏进少府衙门。”
顾玖笑了起来,“我知道,你和少府有仇。”
当然有仇。
最丰厚的盐铁税收都捏在少府手里,堂堂户部尚书能满意少府才怪。
每次户部没钱花,就得做低服小找少府要钱,跟龟孙子似得。身为户部尚书,能高兴才怪。
户部不要脸吗?
都是财税部门,一个吃香喝辣,一个吃糠喝稀,能看顺眼那才是真有鬼。
“今儿付钱?”
顾玖点头,这事有门。
果然朱家并非外面看起来那么强大。
纵然有庞大的现金流,一口气拿出一百五十五万两,也要朱家半条命。
现在勉强维持着铺子里的现金流。稍有意外,就得变卖产业,压缩商业版图。
只是这个意外,该怎么制造了?
顾玖脑中闪过许多念头,却都被她否了。
罢了,先买粮要紧。
以后再收拾朱家。
户部尚书说道:“那你付钱吧。”
“大人这生意做的,真是一流。付钱简单,好歹你得让我看看货吧。”
户部尚书冲签押房外面喊了声,户部粮曹应声进来。
“你带诏夫人的人去京仓验货。验完货,老夫这边收钱。货物一出,概不退换。”
户部粮曹问道:“请问诏夫人要多少货?”
“十万两的货。”
“怎么分配?”
“老邓,你和这位粮曹大人交涉。”顾玖指了指邓存礼。
“原来是邓公公,这边请。”
顾大人不知从哪里得知消息,知道顾玖要花十万两买陈粮。
他冲到签押房,站在门口怒道:“你疯了吗?你买那么多陈粮做什么?”
顾玖左右看看。
户部尚书蹙眉,“顾大人,站在门口吼叫,成何体统。有什么话进来说。”
顾大人跨进签押房,指着顾玖,气不打一处来。
顾玖莫名其妙,“父亲为何生气?”
“谁允许你花十万两买陈粮?”顾大人厉声质问。
顾玖顿时笑了起来,“我花自己的钱买粮食,莫非还要经过父亲的同意?”
“你哪来的十万两?我给你准备的嫁妆可没这么多。是不是私自贪墨王府公中的钱?赶紧把钱退回去。”
顾玖闻言,哭笑不得,“京城市井上,关于我的传闻那么多。我这钱怎么来的,父亲真的不知道?”
顾大人冷哼一声,“你有多少本事我能不知道。那都是王府的产业,只是打着你的名头而已。你还真将王府的钱当成自己的钱吗?”
“父亲,谁告诉你那些产业都是王府的?你堂堂户部侍郎,产业究竟是谁的,你能不清楚?”
“不是王府的,难道都是你的?”
“当然都是我的。”
顾玖真的被气笑了。
是什么原因让顾大人生出那些产业都是王府的错觉?
“短短几年,你能置办出那么大的产业,你骗谁?你没出嫁前,本官怎么不知道你有这本事?”
顾玖摇头笑笑,“出嫁前,也得给女儿机会表现吧。一没机会,二没本钱,三产权不明,女儿上哪里赚钱去?父亲,你自己想想,出嫁前,女儿连二门都出不了,又怎么能出门经营生意?”
顾大人满腹疑问,“那些产业果真都是你的?”
“千真万确!”
顾大人一脸震惊!
我闺女这么能干,我竟然一直被蒙在鼓里!
卧了个大槽!
第422章 学历低了点
顾玖一口气花了十万两白银。
花钱的感觉真特喵的爽。
难怪世人都喜欢买买买。
顾大人还在震惊于我闺女是大老板我竟然不知道,这刺激真酸爽。
他,他需要静静。
“父亲,你没事吧?”
顾大人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能没事吗?
他怎么可能没事!
他很有事,好不好?
他再次问道:“南城门外项目真是你弄的?”
顾玖点头。
“你买那么多粮食,是给流民吃?”
顾玖再次肯定点头。
“有钱赚吗?十万两白银啊,全给吃掉了。”
“羊毛出在羊身上,自然能赚回来。”
当她的集市是摆设吗?
还是当她的房子是摆设?
卖给流民的房子,的确低廉,低廉到没多少利润。利润都被基础设施建设给分摊掉了。
后面二期,三期,四期工程才是真正赚钱的项目。
二期工程面积最小的一栋小宅院,价格都不可能低于一百两。低于一百两,她顾玖名字倒着写。
当然,什么样的价格就要有同档次的配套。
二期肯定比一期高端大气上档次。
舍得钱的话,还配套小花园哦,亲!
顾大人一脸复杂纠结,有种这闺女谁家的,本官怎么不认识?难不成是被人掉包了吗的懵逼感觉。
他真的需要静静。
“你,你哪天有空,回娘家一趟。我们父女,好好喝一盅。”
顾大人需要时间消化,然后再和顾玖深入谈一谈。
顾玖眨眨眼,“可能要等三四个月,孩子快生了。”
顾大人看着顾玖隆起的腹部,“既然快生了,就别整天往外跑,当心发生意外。”
顾玖点点头,“多谢父亲关心。要不我送父亲出门?”
顾大人默许。
等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才回过神来。
这里是户部,是他的地盘,怎么变成了顾玖送他?
嘿,顾玖反客为主玩得真溜。
她没忘记同户部尚书唠叨两句,“家父受了点刺激,让大人见笑了。”
户部尚书哈哈一笑,“无妨。顾大人做事还是很踏实的。”
顾玖揣摩这番话,估计顾大人也就剩下做事踏实这个优点。
顾大人既没有七窍玲珑心,也没有敏锐的政治嗅觉,高超的手腕,甚至连给力的姻亲都没有。能走到今天,果然是走了狗屎运。
很有可能,顾大人这辈子的仕途就终结在户部侍郎这个位置上。
顾玖笑了笑,说道:“累大人操心。”
户部尚书捋着胡须哈哈一笑。
顾大人有时候真是个棒槌。生的闺女却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几个儿子如今看来也还不错。
顾大人别的本事不咋地,生孩子的本事还是可以的。
忙完了正事,顾玖告辞离去。
走出户部衙门的时候,顾喻顾四哥跑了出来,叫住她。
“小玖妹妹,事情都解决了吗?”
顾喻在户部挂了一个八品官职,替顾大人分忧。
顾玖笑了起来,“顾四哥放心,我都能来户部买粮,问题自然已经解决了。”
“那就好,那就好。前段时间,朱家的事情,我帮不上忙,真是惭愧。”
“顾四哥别这么说。朱家的事情太过特殊,又敏感,连公子诏我都没让他出面。好在一切都顺利解决了。”
顾喻笑了起来,“有空的时候,回府里看看吧。”
顾玖扬眉一笑,“好的!有空我就回去看看。”
迟疑了一下,她又问题:“顾四哥考虑过前程吗?”
顾喻不明白顾玖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顾四哥难道打算一辈子跟在家父身边做跑腿打杂的差事吗?”
顾喻苦笑一声,他何尝不想独当一面,“小玖妹妹,我只是举人。”
而且他这个举人功名还掺杂了水分。
他不是没想过靠着顾家的关系,外放地方官,独当一面。
靠着侯府的关系,上等县中等县不行,下等县还是可以运作一番。
之所以还在户部打杂,一来顾大人用惯了他,不肯放人。
二是他没钱。
就算有侯府做靠山,替他运作官职,也是要钱的。
不是侯府一开口,吏部就乖乖给办了。吏部又不是侯府开的。
侯府倒是可以借钱给他,可他自己不愿意。
他读书不太行,反正不是天赋型选手。
他胜在干实事。
他仔细想过,以他的能力,做地方父母官还是差了点火候。
所以他想再历练历练,再攒点钱,寻找时机。
顾玖听完他的想法,不由得皱起眉头。
“顾四哥,当官要趁早啊。”
别人这个年龄,已经开始刷功绩,你还在户部跑堂打杂,硬生生地被人甩出几十条街。后面还怎么追赶。
顾喻不年轻了,三十来岁的人。要是结婚早的话,都快当爷爷了。
顾喻笑了起来,“三十少进士,五十老明经。我这年龄正当好。”
顾玖连连摇头,“顾四哥,你和别人的.asxs.不一样。别人三十进士,起步就是翰林院,三年后要么外放地方,要么部堂历练。刷功绩的攻略是现成的。要是家世好,有靠山,升迁速度跟飞一样。
就像家父,背靠侯府,硬生生比别人少奋斗了十年就坐上了户部侍郎的位置。虽然很可能这辈子会终老在户部侍郎的位置上。
你是举人,你不能照着进士的路子走。你现在不抓紧时间追赶,再蹉跎几年,这辈子真的就追赶不上了。”
顾喻自嘲一笑,“举人本来就追不上进士。若非我姓顾,我连踏进户部的资格都没有。”
“话是这么说,但是世上的事总有例外。我就问一个问题,如果有机会,顾四哥愿意脱离家父,在外独当一面吗?”
顾玖的表情很郑重,显然不是随便问问。
顾喻也收起漫不经心的态度,皱起眉头深思。
“小玖妹妹,我能问问是什么样的机会吗?”
“不能!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愿不愿意脱离家父,不再受他差遣。”
“我自然是愿意的!”他做梦都想独当一面,为官一方。
然而资历不够,举人出身,天然比别人低了一头。
即便背靠侯府,身为举人的他,想要得到一个好机会,也是极为不容易。
顾玖闻言,真心笑了起来,眉眼弯弯,“顾四哥一定要记住今日的话。当机会来临的时候,希望你能紧紧的抓住,不要有丝毫的犹豫和迟疑。”
顾喻总觉着顾玖说的话有深意,却猜不透。
顾玖也不肯对他透露更多的内幕,只要求他坚持本心。
“顾四哥,好好当差历练,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出门。”
“不用,我的马车就在门外。”
顾喻目送顾玖上了马车,神色怔然。
他真的会遇到上好的机会,真的有那么一天吗?
如果是真的,他一定会牢牢地抓住机会。
上了马车,青梅好奇地问了句,“夫人是要给顾喻少爷机会吗?”
顾玖点点头,“他很踏实,也有能力。”就是学历低了点,“为人处世方面,也比较圆滑。做不了部堂高官,做个一县父母官还是可以的。”
比如城外那几万流民,等落户京城后,不能再由顾玖的人管着。朝廷也不允许。
朝廷的子民,自然要由朝廷来管。
极有可能,天子会在南城门外设个县。
顾玖连县衙的地基,都已经预留出来。
一旦南城门外那片土地设县,她就要想办法将顾喻安排在县令的位置上。
她的二期工程才开始,未来几年,商业重心都在南城门外。
她决不允许一个和她不对付的人,看她不顺眼的人,心思不定的人,坐在县衙内。
不设县则罢,一旦设县,县衙从上到下都必须掌控在她的手中。她不允许任何人给她下绊子。
之所以不告诉顾喻,是怕走漏风声,被人截胡。
吏部,六部之首。
顾玖却找不到下手的地方。
因为无论是顾家,王府,还是刘诏,或是别的亲戚,同吏部都没什么来往。
可是要任命顾喻为县令,却绕不开吏部。
在任命文官方面,即便是天子,也要问问吏部的意见。
顾喻吃亏就吃亏在学历太低,只是举人,没有进士文凭。
她若是不插手的话,顾喻百分百竞争不过有进士文凭的人。
其实在这之前,顾玖也考虑过苏政。
然而苏政读书还行,没干过实事,根本管不了城外那几万流民。
如果苏政为县令,顾喻辅助,能行吗?
顾玖摇头,还是不行。
同样的问题,苏政没资格。有文凭却没经验,所以不行。
“夫人在愁什么?”青梅小声问道。
顾玖苦笑一声,“苏表哥要是早三年考取进士,我也不用如此发愁。”
所以还是顾喻最合适。
想将顾喻扶上去,却不是容易的事情。
连着跑兵部,户部,顾玖也觉着累了。
她靠着车壁,闭目养神。
马车晃晃悠悠,经过坊市。
“咦,那是谢实。”青梅一声低呼。
顾玖睁开眼睛,透过车窗朝外面看去。
果然是谢实。
谢实陪着一个女子走进布庄。
女子做妇人打扮,看身段就知道很年轻。
她有些好奇,“谢实成亲了吗?”
青梅点头,“上半年成的亲,那位就是谢实的娘子啊。两个人看起来很般配。”
顾玖抿了抿唇,“谢实成亲,有邀请太太吗?”
顾玖口中的太太,指的是谢氏。
今年她又是怀孕,又是忙着南城门外的项目,根本没有时间去关注其他琐事。
而且自过年后,她就没回过顾府。
顾府那边的情况,青梅倒是清楚。
青梅说道:“邀请了太太,太太带着四姑娘赴宴。”
“顾玥没去吧?”
“谢实成亲的时候,三姑奶奶正在坐月子。”
一说顾玥坐月子,顾玖就想起来了。
上半年的时候,是有这么回事,顺耳听青梅提过两句。
她太忙,没在意,转眼就把这事忘在了脑后。
谢实感觉到有人在打量自己,他猛地回头,一眼认出马车里面的顾玖。
他迟疑了一下,同娘子说了一声,然后走出布庄,径直朝马车走来。
顾玖挑眉。
谢实的举动出乎意料。
她以为谢实会当做没看见她。
谢实来到马车前,率先打了声招呼,“果然是二表妹,看着马车熟悉。”
顾玖轻声一笑,“谢侍卫今儿怎么没在王府当差?”
“今儿轮休。”
哦!
顾玖朝站在布庄门口的小妇人看去,“那位是你娘子?怎么不介绍一下?”
谢实没回头,“今儿非正式场合,下次有机会再给表妹介绍。”
“别叫表妹,我们真不熟。”顾玖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谢实并不在意,却从善如流改了口,“三表妹生了孩子后,夫人还没去看望过吧。”
三表妹就是顾玥。
顾玖笑了笑,说道:“我忙,一直没空。倒是谢侍卫似乎很关心三妹妹。”
“都在王府,又是亲戚,她的情况我自然要关心一二。”
“哦!”
顾玖意味深长地盯着他看,突然问道:“顾玥她好吗?”
“不太好!”谢实很诚实。
顾玖挑眉,“她不是生了个儿子吗,怎么会不好?”
“楚王不缺儿子。光是今年,王府就添了三个小公子。而且王妃膝下已经有两位嫡公子,前段时间王妃又诊出身孕。”
谢实一板一眼。
顾玖笑了笑,“你倒是挺关心顾玥,果然是亲的表兄妹。”
她咬着“亲”这个字,听上去平平常常,仔细一琢磨,又让人觉着话中有话。
谢实心头一跳,表情依旧刻板,“论关系,我与夫人也是表兄妹。”
顾玖审视对方,“谢侍卫故意找我搭话,莫非就为了让我去看望顾玥?”
“我只是负责传话。三表妹她很想见你。”
“那你告诉她,我没空。”
“夫人也可以给她下帖子,她上宁王府也是可以的。”
顾玖摇头,“没空。谢侍卫已经尽到传话地责任,你可以离开回去陪你娘子。若是你继续替顾玥张目,我真得要想想想,你和顾玥这对亲表兄妹到底有多亲。”
谢实紧蹙眉头,“夫人切莫胡乱揣测。”
“你不做多余的事情,我自然不会胡乱揣测。你娘子好像不太耐烦。”
谢实总算回头,朝他娘子看了眼。
顾玖趁机关上车窗,敲敲车壁。
车夫挥起马鞭,驱赶马匹,缓缓朝前走。
谢实皱起眉头,目送马车离开。
他娘子来到跟前,“夫君,马车里的是……”
“诏夫人!”
“啊!”他娘子很震惊,捂着嘴,不敢置信,“她就是诏夫人啊,如雷贯耳。为何顾府的宴请,诏夫人都不出席?”
以至于她到现在还不认识对方。
谢实木着一张脸,“身份不一样,一般的宴请自然不会出席。”
他娘子一脸可惜。真想和诏夫人认识认识。
谢实陪着他娘子买了布匹,又买了首饰,收获颇丰回到谢宅。
自谢家大房同二房分家后,谢宅一分为二,中间用院墙隔开。
小两口回到家的时候,谢大太太马氏正在指桑骂槐,骂隔壁二房。
谢二太太也是个厉害人。
妯娌二人,跟着一道一人高的院墙,你来我往,骂得不亦乐乎。
谢实见了,不由得皱起眉头,十分烦躁。
他娘子苗氏,还是个刚进门几个月的小媳妇,没修炼出骂街的本事。看着这一幕,感觉好丢脸,同时又感到紧张害怕。
摊上这么个婆母,心真累。
趁着婆母没注意到她,她借口身体乏了,急匆匆回了卧房。
谢实也很心累,和管家说了声,启程回王府当差。
回到王府,得知顾玥在花园,他就去了花园。
“表哥!”顾玥一脸惊喜。
“叫谢侍卫。”谢实板着脸,很严肃。
顾玥一脸受伤难过的模样,“谢侍卫有事吗?”
“今儿在街上,我见到了诏夫人,和她说了你的情况。”
“她怎么说?”顾玥手里攥着手绢,很紧张,一张小脸蹦得紧紧的。
谢实摇摇头,“她没空。”
“啊?”
顾玥下意识后退两步,差点跌倒。
谢实暗自叹了一声,“你与她矛盾太深,她不乐意帮你。”
顾玥咬着唇,伤心欲绝,“毕竟是亲姐妹,她就真的不念姐妹之情吗?”
第423章 规模最大的销赃
啪!
一本履历放在刘诏面前。
他抬头,眼神询问这是什么。
顾玖站着,临近预产期,她要多运动运动。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刘诏,“顾喻顾四哥的履历。”
刘诏沉默翻开履历表。
顾喻的经历很丰富,这么多年一直跟在顾大人身边历练,对民生十分了解。属于实干者。
“不错!可惜是个举人。”
是啊!可惜是个举人。
顾玖问道:“如果南城门外设县,顾喻能不能做第一任县令?我需要他坐在那个位置上。”
“设县的事情,无人提起。你现在担忧有些为时过早。”
“你确定为时过早?下个月,户部就要开始登记买房人口,给流民办户籍。几万流民人口,加上那么大工程,等于一个上等县的产出,你确定户部吏部不心动?”
有了户籍,就能光明正大收人口税,要求流民服徭役。
不服徭役,就拿钱赎身。
这些是什么?
这些都是收入啊!
现在京城人都知道,城外的流民今非昔比,手头有钱。
正所谓无利不起早,蚊子肉再小也是肉。
登记了户口后,顾玖敢拿人头打赌,户部绝不可能放过那几万流民,也不会放过她本人。
设县后,顾玖还得多交一笔税款。
虽然数目不多,好歹也是钱啊。
对户部来说,一个铜板他们都不愿意放过。
刘诏面无表情,“那片土地,本来是登记在少府名下。少府的土地,不归任何衙门管,任何衙门也无权收税。”
顾玖点头,这些她都知道,“但是现在那片土地归我名下,我可不是少府。而且流民买房,是带地契的。那片土地,至少新村坊市已经属于流民。”
刘诏沉默。
顾玖问他,“朝廷真没人提起设县的事情?”
刘诏将履历放下,“至少目前还没有。不过可能有人已经想到了,如你一般。”
顾玖说道:“我不反对设县,但是我要求第一第二第三任县令都是顾喻。大不了我多出点钱。”
“这不是钱的问题。”
“归根结底,就是钱的问题。我不想设县后,有人处处掣肘我。”
刘诏斟酌了一下,说道:“即便真的设县,皇祖父也倾向于从少府派人。”
顾玖摇头,“不能从少府派人。这事你得帮我。”
刘诏挑眉,“只能是顾喻?”
她重重点头,“对,只能是顾喻顾四哥。他是最合适的人选。他懂民生经济,经验丰富,手段圆滑,只是没考取进士。”
“是考不上吧!”
顾玖龇牙,能别这么毒舌吗?
刘诏闷笑一声,“好吧,这事我帮你办。但是你也要做好失败的准备。”
“这事只能成功不能失败,我给你钱。”
她有钱,有大把的钱。
就不信那么多钱撒下去,砸不出一条路。
刘诏看着她,试探问道:“你今天是不是受刺激了?”
表现得如此暴发户,和平时不一样啊。
顾玖深吸一口气,“回来的时候,遇见了讨厌的人。”
“谁?”刘诏在想,谁这么不开眼,惹小玖生气。揍他!
顾玖很直接,“谢实。”
哦!
刘诏一下子想起是有这么个人。
“需要我派人教训他吗?”
顾玖摇头,“不用。他和顾玥关系挺好的,还替顾玥传话。”
“你是被顾玥刺激了?”
成亲几年,刘诏从不议论顾玖的那些姐妹。
顾玖摇头,“我并没有受刺激,只是有些不高兴。你知道怀孕后,我情绪变得不太稳定,容易烦躁。”
“既然烦躁,就别提起她。”
“楚王府现在什么情况?”顾玖随口问道。
“老样子。”刘诏不走心的回答。
顾玖瞪了他一样。
他笑了笑,“不用管楚王府。顾喻的事情,我替你办。与其撒钱,不如承诺皇祖父,你一年能缴纳多少税收。”
顾玖蹙眉,“你的意思是,让我多缴税,取悦陛下?我本来就如数缴税。”
刘诏戳了下顾玖的额头,“你是要生了吗?今儿反应这么慢。”
他哪是要求她多缴税啊,他是要她给皇祖父画一张大饼。一张关于税收的大饼。
顾玖很心塞。
“可能真的要生了。”所以脑子反应有点慢。
或许她是有产前抑郁症。
她看过这方面的书,很多产妇在生之前,都比较紧张,情绪极度不稳定,极容易受到外界影响钻牛角尖。
这种情况,多发生在头胎产妇身上。
二胎,三胎有了经验后,就没那么紧张,可以做到从容应对。
“你该多休息休息。”
刘诏扶着顾玖,在垫着坐垫的椅子上坐下。
“事情有下面的人办,最后这段时间,你就安安心心养胎,什么都别想。就算南城门外要设县,也不是短时间能办成的事情。最快也要等到明年开春。那时候孩子都半岁了,你也有足够的精力来应付这些事情。”
顾玖深吸一口气,“我知道。”
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得了产前抑郁症。
顾玥真是个扫把星。
想到孩子即将出生,接下来的日子,顾玖果然没再出门,安心留在王府养胎。
早上下了雨,地面还没干透,天气难得凉爽。
顾玖眯了会午觉。
门房来报,说是曾来王府送过礼的胡管事拜访。
“哪个胡管事?”顾玖一时间没想起来。
青梅提醒道:“夫人忘了那尊玉雕吗?去年周公子派人送来的新年礼物。”
顾玖恍然大悟,终于想起来了。
最近脑子果然有点笨。
胡管事,周瑾手下的人,常年在京城替周瑾打理产业。
他这回来做什么?
“叫他到花厅等候。”
顾玖收拾了一番,这才前往花厅。
“草民拜见夫人!”
胡管事的态度恭恭敬敬。
顾玖含笑点头,“免礼,坐着说话吧。”
“不敢。草民站着就好。”
顾玖笑了笑,也不勉强,问道:“你家公子来京城了吗?”
“我家公子三日后到京城,想约夫人见一面。为表诚意,特意吩咐草民送来一份礼物。”
哦?
顾玖微蹙眉头,“上次的礼物,我本该退还给你家公子。这回又送礼物?本夫人可不能收。”
“夫人放心,不是什么贵重的礼物,只是我家公子的一份心意。夫人不如先看看,看过之后觉着满意,再决定收下来。”
顾玖挑眉,这回怎么不逼着她收礼物了。
莫非果真是不值钱的小玩意。
胡管事还等着顾玖做决定。
顾玖冲他点点头,“那我就看看吧。”
胡管事喜笑颜开,打开小小的木匣子。
顾玖低头一看,只看到一件破烂暗红色绸布。
什么意思!
胡管事没解释,而是将绸布拿出来,摊开,“夫人请看。”
带着残留炮火气息的绸布,上面多了几个洞,但是依旧分辨地出那个大大“朱”字。
她皱着眉头,心头隐约有了猜测。
不过她需要胡管事亲口告诉她真相。
“这是什么?”
“这是旗帜!”胡管事笑着说道。
顾玖心道,果然如她猜测那般吗?
“谁的旗帜?”
“京城承恩伯府朱家挂在海贸船上的旗帜。夫人还不知道吧,前段时间朱家的海船被海盗劫了,朱家损失惨重。因为消息传递比较慢,京城这边少有人知道此事。”
顾玖死死盯着胡管事,“海盗劫了朱家的海贸船?”
“正是!我家公子叫草民将这个旗子送来,让夫人高兴高兴。”
顾玖面色很冷,“朱家的旗子怎么会在你家公子手上?难不成你家公子是海盗?”
“夫人说笑了,我家公子怎么可能是海盗。”
胡管事心头紧张得跳起来,面上却不动声色。
他就知道这旗子一拿出来,会引起怀疑。可是自家公子执意要将这份礼物送给诏夫人,他也没办法。
顾玖似笑非笑,“你家公子如果不是海盗,为何会有遭遇了炮火袭击后的旗子?别告诉我,这旗子是你们从海上捡的。”
“当然不是从海上捡的。夫人可知道,海盗劫了船后,也需要找人销赃。正好我家公子有能力吃下几百万两的货物,就买了下来,外加这面旗子。”
顾玖心中翻起滔天巨浪。
什么样的海商,能一口气吃下几百万两的货物,并且还能替海盗销赃。
这分明是同海盗勾结。
说不定周瑾本身就是海盗的一员。
海盗是下家,周瑾就是上家。
顾玖冷冷一笑,“你倒是坦诚。”
胡管事笑道:“公子吩咐,夫人问起此事,务必诚实回答。不可对夫人有任何隐瞒。”
“是吗?”
顾玖似笑非笑,“这一年,同你们商行合作海贸,也赚了点钱,还没当面谢谢你家公子。”
“三日后我家公子到京城,夫人可否一见?”
“不巧,我现在大着个肚子,随时都有可能发动,不方便出王府。”
“那我家公子能否到王府拜访夫人?”
顾玖笑了起来,“你家公子不怕?”
“为何要怕?”
“身为海盗,还敢在京城大摇大摆,甚至来王府做客,真不怕?”
胡管事笑着摇头,“夫人误会了,我家公子不是海盗。”
顾玖笑了笑,拿起破烂的旗子,“替海盗销赃,一次就是几百万两的货物,这事到官府去说说,你说官老爷会怎么判?”
胡管事面色紧张,一再强调,“我家公子是正经生意人。”
“是不是正经生意人,你说了可不算。”
顿了顿,她又说道:“告诉你家公子,这份礼物来得很及时,我很喜欢。上次送的那份礼物,心意我领了,但是礼物我不喜欢,希望能退回去。还有,让你家公子安分守己,别在京城搅风搅雨。京城不是江南,当心翻船。许有四,送客!”
这这这……
胡管事一脸懵逼,这就送客啦?
“三日后我家公子到京城,想和夫人见一面。”
“没空。送客!”
许有四拦着胡管事,“胡管事,请吧!”
胡管事一头冷汗,任务没完成,回去公子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可是这些王府侍卫黄门,一个个凶神恶煞,他不敢在王府放肆,只能灰溜溜离开。
顾玖回到小书房,破烂棋子就放在书桌上。
她从头到尾将事情捋了一遍。
当日在宫门口,承恩伯朱辞吐血昏迷,莫非就是因为得知自家海贸船被打劫的消息,一时承受不住。
几百万两的货物啊,真是要了朱家半条命。
先是被罚一百五十五万两,接着连货带船带人损失几百万,朱家这回怕是伤了元气。
难怪承恩伯都被刺激得吐血昏迷。
如此一来,朱家的现金流已经很紧张了吧。
只需要往下一压,现金流就会断裂。再也维持不住原先的风光。
朱家肯定也是因为怕被人落井下石,所以封锁了海船被劫的消息。
顾玖琢磨起,要怎么利用这个消息收拾朱家。
或许海船被劫持的消息,就是压垮朱家的最后一根稻草。
“去将白仲叫来,我有要紧事情吩咐他。”
白仲就在城内,忙着做小项目,类似于雨花巷那种一条街的项目。
只是没雨花巷那么赚钱,毕竟再没有第二个码头。
因着白仲的努力,四海商行下面的四海房产,名声已经打出去了。
京城市井百姓,都知道四海房产修的房子,质量顶呱呱,即便价钱贵一点也是物有所值。
白仲奉命,急忙忙赶回王府。
见顾玖的时候,他额头上还冒着汗。
顾玖拿起旗子,丢给他,“朱家三艘海船被海盗劫持,损失几百万两,就是上个月发生的事情。你把这个消息,用最快的速度在京城商圈散播。”
白仲先是啊了一声,“朱家海船被劫?”
顾玖点头,“这面旗子就是证据。当然这面旗子不能拿出去见人。我估计,朱家手头上已经没多少现银。
他们朱家组织海船出海,一半资金来源于商圈集资。你把消息散播出去,商圈人心惶惶,朱家再多的现金流,也会被这个消息压垮。
我会准备好钱财,等到朱家遭难的时候,你出面替本夫人收购朱家产业。”
白仲总算回过神来,他压低声音,问道:“夫人,此事当真吗?”
顾玖点头,“应该错不了。”
如果当日承恩伯朱辞在宫门口没有吐血昏迷,她可能半信半疑。
结合承恩伯朱辞吐血昏迷,此事十有九八是真的。
只是朱家封锁了消息,不敢说出来。就怕被人落井下石。
商场如战场,只见锦上添花,哪有雪中送炭。
朱家垂死挣扎,不趁机从朱家身上攫取利益,不符合商人逐利的本性。
顾玖也是商人,还是朱家的仇人,她也要狠狠咬一口,成为最大的受益者。
白仲了然,“小的明白,小的这就去操办此事。”
顾玖提醒他,“传播消息要隐秘,不能让人查到你头上。出手收购朱家产业要快,决不能让其他人抢在前面。朱家名下优质产业,能抢多少抢多少。”
“小的知道了。”白仲一脸兴奋,干劲十足。
能够一把弄垮京城首富朱家,真是让人热血沸腾。
他急匆匆走了,要去干一票大的。
顾玖盯着桌上的破烂旗帜,对周瑾的身份产生了诸多的怀疑。
不管他是不是海盗,至少他和海盗是有联系的。
能一口气吞下数百万两的货物,财力之雄厚,出乎意料。
怕是朱家这个京城首富,和周瑾拼财力,也会甘拜下风。
只是容信在江南,一年时间,竟然没有察觉到周瑾背后的身份吗?
海盗销赃商,可不是人人都能做。
有必要查一查这个周瑾。
胡管事从王府出来,没有片刻耽误,直接前往城中一处别院。
他对顾玖说,周瑾三日后才到京城。其实不然,周瑾早在数天前,已经秘密到达京城。
胡管事见到周瑾,直接跪下,“小的办事不利,请公子责罚。”
第424章 鬼胎
凉亭内,琴声悠扬。
胡管事却浑身发抖。
当琴声变得高亢激扬,他全身上下汗水如雨下,衣衫被汗水浸湿,仿佛是从水里面捞出来。
此刻,他恨不得自尽了结一切。
砰!
琴弦断裂!
一瞬间,胡管事吓得恨不得闭过气。
周谨浑身散发着凶煞之气,他抬起手,指尖被琴弦割破,出了血。
鲜血滴落,落在玄色外袍上。
他嘴角上扬,邪气凛然。
一个肤白貌美大长腿的丫鬟,战战兢兢拿出手娟替他擦拭流血不止的手指头。
他顺着丫鬟的手,目光一路往上,最后落在丫鬟的脸上。
也不知他想到了什么,他一把掐住丫鬟的下颌,“让本公子看看,这张脸长得极好,可惜却是个木头。”
他手上一用力,丫鬟被推出去,直接装在护栏上。腰都快撞断了,丫鬟却不敢吭一声,而是跪在地上请罪。
环顾四周,所有的丫鬟,或多或少都有相似之处。
准确的说,这些丫鬟或多或少都长得像顾玖。
有些是眼睛,有些是鼻子,有些是嘴唇,有些是某个角度某个侧面,有些是某个状态下的神态……
一年时间,周瑾搜罗了这么多长得相似的丫鬟,可见是费了心思的。
然而他不高兴,他不满意,他很暴躁。
长得再像,也不是那个人。
既无正主的一丝神韵,更没有正主胆量和魄力,至于脑子那更比不上。
这些人,在周瑾眼里,只是长得相似的木头。
谁又会去喜欢一截木头。
他拿着手绢,轻轻擦拭手指。
手指指尖已经止住血。
他朝胡管事看去,“她怎么说?”
胡管事战战兢兢,“诏夫人收了礼物,貌似在之前还不知道朱家海船被劫持的消息。她,她差点猜测到公子的身份。又说要将去年送去的那尊玉雕,退还给公子。”
周瑾笑了起来,“她真的猜到本公子的身份?”
“小的当然没承认,只说公子帮着海盗销赃。”
“你倒是机灵。”
胡管事头埋在地上,不敢邀功。
周谨又问道:“她想见本公子吗?”
“夫人说,说身体不适,不便出门。小的提议公子上王府拜访,可诏夫人却说,却说公子难道不怕吗?诏夫人还让小的提醒公子,京城不是江南,当心翻船。”
“哈哈哈……”
周瑾放声大笑,显得特别的愉悦。
旁人听到这样的话,定然十分生气。
然而他不是普通人,他本就是个非正常人物。
他不怒反喜。
他兴奋,激动,“她一定是猜到了本公子的身份,只是没有证据佐证。接下来,她一定会派人调查本公子的身份背景。”
胡管事大胆问道:“公子不担心吗?”
“有何担心?你以为她会派人来抓我?”
胡管事张口结舌。
周瑾哈哈一笑,“她不会。她可不是循规蹈矩的人。她得知本公子是海盗后,她会选择一边同本公子合作,一边防备着本公子。比如让公子诏出面筹建水师。在确保水师能干翻本公子之前,她不会同我翻脸。”
“朝廷有了正规水师,公子该怎么办?”胡管事慌了。
周瑾哈哈一笑,“本公子可以洗白上岸,做个商人。也可以远遁海外,占地为王,做个开国皇帝。本公子的路很多。”
“可是诏夫人就成了心腹之患啊。”
周瑾轻蔑一笑,“人生寂寞啊!”
没有对手的人生,是何等的寂寞。
难得有个人有能力有机会做他的对手,他岂能轻易灭杀对方。
更何况这个人还是个貌美如花的女人。
只恨,女人已经成亲,很快就要有孩子。
周瑾的面色转眼变得阴沉。
胡管事下意识抖了抖。
“收拾收拾,即刻离开此处。本公子所料不差很快就会有人搜过来。暂时本公子还不想和公子诏打照面。”
周瑾起身。
护卫管事即刻跟上,带上必要的物件,直接从隔壁宅院离去。
等到护卫赵三带人杀过来的时候,这栋别院早已经人去楼空,只剩下一把断弦的琴,用过的茶具。
赵三怒火中烧。
胡管事一出王府,就有人跟在后面确定了此处位置。
他们第一时间赶来,竟然还是扑了空。
“搜!凡是有用的线索,一个都不能放过。”
半个时辰后,搜查结束,护卫赵三回王府复命。
文书苑内,刘诏刚沐浴完,正在喝茶。
赵三躬身站在他面前,“属下无能,赶过去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
刘诏微蹙眉头,“跑得倒快。”
看来他还是低估了这位姓周名谨的人。
护卫赵三小心翼翼地问道:“公子,这位周公子果真是海盗吗?”
刘诏面无表情,“派人南下调查,总能查到线索。”
看来之前搁浅的水师计划必须提上日程。
一个“海盗头子”大摇大摆地跑到京城就算了,还敢接近小玖,当他这个皇孙是摆设吗?
他又吩咐道:“通知绣衣卫,五城兵马司,留意此人。但凡看到可疑人员,一律抓起来。”
护卫赵三躬身领命,走之前问道:“夫人和这位周公子有生意来往,要不要让夫人和对方终止合作。”
“暂时不用。只抓人,先不管商业,留着当诱饵。”
交代完事情后,刘诏来到上房。
那面旗子还摆在书桌上。
刘诏看着碍眼,叫人收起来。
顾玖望着他,“怎么样?找到人了吗?”
他摇头,“赵三去晚了。”
顾玖笑了起来,“看来他很机警,料到我怀疑他的身份,所以早早离开。”
刘诏揽着她的肩膀,“以后别和这人来往。敢帮海盗销赃,肯定不是什么善茬。”
顾玖笑着应下,“我知道。你说他会是海盗吗?”
“我已经派人南下调查。”
顾玖想了想,“他是楚州周家本家亲戚,下次见到周大奶奶,我问问她记不记得周瑾。
只是我很好奇,他为什么特意派管事上门送一面旗子,甚至大方承认自己在替海盗销赃。
几百万两的赃物,一般人可吞不下。承恩伯朱家,也不是无名无姓之辈,他哪来的底气去招惹朱家?”
刘诏盯着顾玖,描绘着她的眉眼,“不用去想他有什么目的,这个人很危险,总之以后别和他来往。”
顾玖靠在他怀里,“可惜少了个供货商。”
“你要和他那边断绝生意来往吗?”
“我是这么打算着。容信那里,也要去信提醒他小心周瑾。”
刘诏迟疑了一下,“不如先别断绝生意来往,就当是个诱饵。”
顾玖扬眉一笑,“你想抓他?”
刘诏没有否认。
顾玖说道:“继续和他保持生意来往,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要忽略他背后的身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刘诏说道:“遵从本心即可。”
顾玖笑了起来,“算了,先维持现状。现在我的情绪受怀孕影响,不宜做重大决定。等我生了孩子后再说。”
刘诏郑重说道:“放心,一切有我。”
轰隆隆!
又下雨了。
皇宫。
陈大昌站在屋檐下,望着雨幕,神情凛然。
一个小黄门急匆匆来到他跟前,躬身说道:“启禀公公,江淑仪提前发动了。”
陈大昌先是嗯了一声,“多久了?”
“已经有两个个时辰。”
“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胎位不正,恐会难产。”
轰隆隆!
闪电伴着雷声,撕开雨幕,让一切妖魔鬼怪无所遁形。
陈大昌说道:“继续盯着江淑仪那边。”
小黄门躬身领命,张张嘴,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事?”
“万一出了意外,是保大还是保小?”
“这是谁让你问的?”
“没,没人。”
“那就闭上嘴巴,不要说多余的话。”
“遵命。”
小黄门转身,急匆匆离去。
陈大昌又沉默了大约这一炷香的时间,才回到正阳殿。
天子正在批阅奏章。
陈大昌沉默地站在天子身边,以备差遣。
江淑仪发动的消息,他没急着告诉天子。
烛火摇曳,直到亥时三刻,天子总算忙完。
陈大昌上前,将案头的奏章分门别类放好,然后不经意地提起江淑仪发动,恐难产。
天子愣了下,“今日发动?”
“比太医预测的日期提前了二十来天。”
早产啊!
天子问道:“生了多久?”
“将近四个时辰。”
天子点点头,“生了告诉朕一声。”
“老奴遵命。”
后宫,除了雨声唯有江淑仪的惨叫声。
稳婆,嬷嬷一起帮着江淑仪生产。
太医在产房外等候,以防不测。
这一胎生得很艰难。
从白天到晚上,从晚上到凌晨。
当黑色天幕被拉开了一个口子,东边吐白的时候,后宫终于响起了一声新生婴儿啼哭声。
“啊……”
伴随着婴儿啼哭的是稳婆的惨叫声。
紧接着,那一声惨叫被人堵在嘴里,吐不出来。
后宫的嬷嬷看着襁褓中的孩子,“这是鬼胎?”
稳婆吓得浑身发抖。尤其是随着孩子双腿动作,小腿上多出来的那条腿也跟着动作。模样怪异又恐怖。
不仅如此,孩子面门上有个深色胎记,盖住了半张脸。
烛火摇曳下,可不就是鬼胎。
“孩子,孩子给本宫。”江淑仪没有昏过去,她还剩下最后一点力气。
“淑仪娘娘还是别看了。”
“给本宫!你这个贱婢,连本宫的话也敢违抗。”
嬷嬷板着脸,抱着孩子来到江淑仪面前。
江淑仪眼中散发着温柔慈爱期待,可是在瞬间,她身体僵直,瞳孔睁大,牙齿咯咯咯作响。
“滚!滚!滚啊!这不是本宫的孩子,快拿走。你们把本宫的孩子拿到哪里去了?交出本宫的孩子,否则本宫叫你们不得好死……”
话音一落,江淑仪直接昏了过去。
……
天还没亮,陈大昌已经在寝宫内伺候。
有小黄门悄声进来,动作迟疑了一下,才来到陈大昌跟前,悄声禀报。
“当真?”
小黄门点点头,“千真万确。江淑仪已经昏过去。”
陈大昌摆摆手,打发了小黄门。
等天子穿戴完毕,他才小声禀报,“启禀陛下,江淑仪生了,是个皇子。不过……”
“不过什么?”
“孩子有些问题,身上多了些东西。”
天子顿住,扭头看着陈大昌。
陈大昌低眉顺眼,站在边上。
天子什么话都没说,直接起身前往后宫。
陈大昌急忙跟上。
后宫某宫殿内,气氛压抑紧绷。
直到天子到来,所有人跪在地上,等待最后的审判。
孩子从产房内抱出来,包被摊开,孩子的一切一目了然。
天子脸色阴沉沉,一言不发。
陈大昌招来胡太医,“如何?”
胡太医心领神会,知道陈大昌是在问孩子的情况。
他摇摇头,“不太好。本就不足月,又经历难产,体弱。”
陈大昌了然。
该怎么办,一切都要等陛下做决定。
天子眼神如刀,刀刀刺在新生婴儿身上。
“处理掉!”
只有这三个字。
天子说完,转身离去。
陈大昌留下几个心腹,处理后续事情,又下了封口令,江淑仪难产,孩子没了。
……
江淑仪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后。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昏迷前,那个鬼胎。
“孩子,孩子呢?”
“娘娘保重身体。娘娘难产,孩子没能保住。”
江淑仪目光森然,“谁教你这么说的?”
宫女跪在地上磕头请罪,“娘娘息怒,娘娘息怒。早上陛下来看过一眼,命人葬了小皇子。”
“你说什么?陛下来了,还看见了孩子?”
江淑仪刚生完孩子,脸色本来就苍白,现在更是血色褪尽,一脸灰白。
“快,快将周苗周公公请来。快去!”
“奴婢这就去。”
江淑仪瘫在床上,完了,完了。
一切都被天子知道了,她完了。
她生下鬼胎,天子一定会厌恶她。
她怎么这么命苦。
她不甘!她愤怒!
她嘶吼呐喊,却无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事情。
一切都完了。
“娘娘刚生过孩子,怎么就哭了。坐月子可不能哭,当心眼睛受不住。”
熟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她扭头一看,就看见了周苗。
她张张嘴,开口就是三个字,“我完了!”
“娘娘在说什么胡话,你怎么就完了?虽然难产孩子没保住,也不至于就完了啊。”
周苗将食盒放在桌上,坐在床边,望着她。
“不,不是那样的。”
江淑仪浑身紧绷,牙齿咯咯咯作响。
“不是那样的,孩子生下来了。生小来的时候还活着。”
周苗心头一跳,既然孩子生下来还活着,为何宫里的说法是孩子难产生下来就死了。
江淑仪目光空洞茫然,她机械地说道:“孩子是活的,本宫亲眼看见。可他,他是个鬼胎!”
啊?
周苗脸色大变,严肃地问道:“果真是鬼胎?”
两滴眼泪从眼眶里流出,她闭着眼睛点头,“我亲眼所见,孩子长了一张鬼面,还长了三条腿。”
天啦!
周苗眉头紧皱,“陛下知道了吗?”
江淑仪绝望地点头,“陛下亲眼看到,还下令将孩子处理掉。陛下一定是厌了我。你说我该怎么办?我会不会打入冷宫?”
她伸出手,抓住周苗的手腕。
如今在这偌大的皇宫,她能依靠的人只有周苗。
周苗也是心惊胆战。
不过他毕竟心大,很快镇定下来。
“淑仪娘娘,你现在要紧的是坐月子,养好身体。”
“养好身体又有什么用。陛下再也不会临幸我。”
江淑仪心如死灰。
“难道娘娘认命了吗?”
江淑仪痛苦地摇头,“我当然不认命。可是我能怎么办?你告诉我,我现在该怎么办?”
“坐月子,养身体。这是你唯一也是必须做好的一件事情。一切等坐完月子再说。”
“我还有希望吗?”
周苗郑重说道:“事在人为。身体养不好,一切都没希望。”
江淑仪又哭了。
第425章 趁机挖人
淅淅沥沥的小雨下得没完没了。
周苗站在屋檐下,心情犹如这个天气,很烦躁。
江淑仪竟然生了鬼胎?
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但是他知道,这一定是真的。
他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宫殿,冷笑一声。
罢了,既然是鬼胎,那就没什么用处。
天子不会宠幸一个生过鬼胎的女人。
江淑仪的恩宠,到今日为止。
周苗自嘲一笑,亏他费了这么多心思,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
李德妃运气倒是不错,一举得男,还是个健康的小皇子。
估计李德妃很快就要复宠啦!
……
顾玖听说江淑仪早产加上难产,最后孩子还是没能保住,也挺意外的。
“后面的路难走。”
她感慨了一句。
天子年龄大了,能让江淑仪怀孕一次,不等于能怀孕二次。
没了孩子,江淑仪后面的路的确很难走。
她感慨后,没有继续深想此事。
她也快生了,最近都不出门,情绪也很敏感,有些紧张。
扶着腰在院子里走动。
下了雨,天气变得凉爽,很舒服。
这个季节生孩子好过盛夏,也好过隆冬。
“启禀夫人,侍棋姐姐求见。”
“有说什么事吗?”
小丫鬟摇头,“侍棋姐姐只说有要紧的事情禀报。”
顾玖随口说道:“叫她进来吧。”
没一会,侍棋被请到小书房。
她二话没说,直接跪下,“求夫人救救侍琴姐姐吧。”
顾玖有点懵,“侍琴怎么了?她不是回家备嫁吗?”
“不是的!她是被公子赶出王府,又被家人嫌弃,郁结于心病了。她病得很重,她家里人不肯给她请医问药,她快要死了啊!呜呜……夫人,您救救她吧。”
侍棋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顾玖有些意外,“你说她是被公子赶出王府,不是回家备嫁?”
侍棋连连点头,“奴婢不敢欺瞒夫人。公子下了封口令,不准奴婢们向夫人透露一句。若非因为侍琴姐姐病得快死了,奴婢也不敢冒着危险求见夫人。现在只有夫人能救侍琴姐姐,求夫人开恩救救她吧。”
侍棋哭得不能自已。
显然她和侍琴是有真感情的。
“你先起来说话。”
侍棋跪着不动。
青梅上前说道:“你若是想让夫人救人,就听夫人的话。否则惹怒夫人,夫人大可以将你赶出去。”
侍棋怕了,急忙从地上爬起来,一边哭一边抹着眼泪。
顾玖问她:“她是公子身边的大丫鬟,十分体面。除非是犯了不可饶恕的错,公子才会狠心将她赶出去。说说吧,她到底犯了什么事?”
侍棋欲言又止,难以将真相说出口。
顾玖笑了笑,“你想让本夫人救人,却不告诉本夫人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么你请回吧。至于侍琴,就让她自生自灭好了。”
“奴婢说,奴婢说。只是公子下了封口令,奴婢怕说出来,公子容不下奴婢。”
“到了这个时候,你认为公子还容得下你吗?”
侍棋脸色惨白,血色褪尽。
顾玖笑了笑,“放心吧,有我在,只要你老实本分当差,公子不会将你赶出去。”
“多谢夫人。侍琴姐姐她,她年龄大了,家里催婚。又见到二夫人身边的丫鬟被抬了姨娘,她鬼迷心窍,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犯了公子的忌讳。公子一怒之下,就将她赶了出去。”
侍棋说完这番话,整个人仿佛虚脱。衣服已经被汗水浸湿。
顾玖挑眉,没想到侍琴竟然有胆子去勾引刘诏。
刘诏倒是坐怀不乱,很好,值得表扬。
她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是侍琴姐姐被赶走的前一天。”
顾玖点点头,“是公子亲口吩咐你们,有人问起侍琴,就说侍琴回家备嫁吗?”
侍棋摇头,“是林公公奉命下封口令。”
原来如此。
顾玖又问道:“事情是在什么地方发生的?书房?卧室?”
“是,是在浴室。”
顾玖特嫌弃。
侍琴倒是会挑地方。
她想起侍琴被赶走那段时间,天气十分炎热
刘诏每天回来都是一身臭汗。怕熏着她,他会先在文书苑洗过澡再来上房陪她。
刘诏倒是瞒得死紧。
若非侍琴病重,侍棋姐妹情深,她还会被继续瞒在鼓里。
顾玖问道:“侍琴得的什么病?”
“她家里人不肯给她请大夫,奴婢也不知道什么病。奴婢去看过她,人瘦了两圈,还咳血,怕是不行了。”
说完,侍棋又哭了起来。似是同病相怜。
顾玖给青梅使了个眼色。
青梅拿出手绢,劝道:“侍棋姐姐别哭了,先擦擦眼泪。夫人没说不救人,你先别着急。”
侍棋期盼地望着顾玖。
顾玖说道:“总归是一条人命,不能眼睁睁看着人死去。方嬷嬷,你带着钱请个大夫,到侍琴家里替她看看。该怎么治就怎么治。”
方嬷嬷有些迟疑,“侍琴毕竟想爬床。”
“想爬床的确错,但罪不至死。去吧。”
王府嫡长公子身边的大丫鬟,培养出来多不容易啊。
轻易死掉,简直是暴殄天物。
就如她和方嬷嬷说的那样,侍琴爬床可恶,但是罪不至死。
这么能干的丫鬟,只要肯歇了对男人的心思,就是个得力干将。
顾玖琢磨着,这个侍琴,还值得拯救一下。
如果拯救回来,还一心惦记着男人,那就自生自灭吧。
侍棋喜极而泣,“谢谢夫人,谢谢夫人。奴婢替侍琴姐姐给你磕头。”
侍棋跪在地上,砰砰砰,三个响头,油皮都磕破了。
顾玖说道:“起来吧。真要谢,等侍琴好了后,你叫她来给我磕头。”
“谢谢夫人不计前嫌。”
侍棋从地上爬起来,眼泪糊了整张脸,不好看,却足够真诚。
顾玖说道:“你们几个大丫鬟在公子身边伺候,琴棋书画都有涉猎,比普通官宦家的小姐还要能干几分。如今你们年龄渐渐大了,可有想过自己的未来?
给公子做姨娘的心思,本夫人提醒你们都歇了。本夫人在王府一日,公子身边就不可能有别的女人。”
这是顾玖第一次在人前表态,绝不允许刘诏纳妾。
皇孙又怎么样?
皇孙也得给她憋着。
敢纳妾,她弄不死他。
侍棋似乎是被她的言论给吓到了。
显然是没想到,顾玖能将善妒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顾玖挑眉一笑,“怎么着,你们都想给公子暖床?”
“没,没有。奴婢小的时候有存过这样的心思,但是这几年早就歇了这个心思。”
“你倒是实诚。说说吧,你对自己的未来有什么想法?”
侍棋一脸愁苦的说道:“奴婢也不知道,或许嫁个小厮,或是让林公公在外面替奴婢找一门亲事。”
“想嫁人吗?”
侍棋点点头,“年龄大了,总归要嫁人的。”
顾玖笑了起来,“还有一条路,替我做事,我名下的管事,掌柜,侍卫,包括公子名下的那些单身汉,随你挑选。
你看中哪个,只要男方不拒绝,我给你置办嫁妆,保你风风光光嫁出去。就算你看上某个武将,某个富商,我也可以满足你。”
侍棋长大嘴巴,一脸被吓坏的样子。
她完全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
顾玖继续说道:“这番话,你可以转告你那些姐妹。只有愿意替我做事,我都包婚配。给你的嫁妆,不会低于一千两。”
侍棋张口结舌,“公子哪里?”
“公子那边,你们不用担心。如果你们是男人,让公子放人很难。但你们是姑娘,我要他放人,他不敢不答应。”
顾玖就这么自信。
侍棋受了刺激,很懵。信息量太大,她得消化消化。
“夫人要奴婢做什么?奴婢只会伺候人,别的事情都不会做。”
顾玖笑了起来,“堂堂王府大公子身边的头等丫鬟,你是不是太小看自己。会写会算吗?”
侍棋连连点头。
“会调教人吗?”
侍棋又点头。
“会管人吗?”
侍棋再次点头。
夫人问的这些,都是她们平日里做惯的事情。
“给你两百号人,你管得住吗?放心,全是女人。”
两百号人?
侍棋惊了一跳,“奴婢可以试试看。”
“两千个人呢?能管吗?”
侍棋吓住了,“两,两千人?奴婢得和诸位姐姐妹妹们一起商量着才行。”
“不错,还算有信心。你们的本事,不光是能伺候人,在本夫人眼里还有大用。培养一个像你们这样的丫鬟,很不容易,知道吗?”
侍棋红了脸,又羞又愧,“奴婢没有夫人说的那么好。”
“好不好,你自己说了不算。行了,先回去安心当差,别胡思乱想。做好了决定后,你来找我,我给你们安排。婚事如果考虑好了,我也可以给你们安排。”
侍棋抹了一把脸,“谢谢夫人,谢谢!”
她眼泪又出来了。
她以为这辈子就是嫁人生孩子,整日柴米油盐,变成黄脸婆。却没想到,还有另外一条路,她还能当管事,管几百几千人。
这,这简直是做梦都想不到的。
比起在公子身边伺候,却看不到未来,侍棋心里头的天平慢慢倾向于当个管人的管事。
管着几百几千人一定很威风吧。
侍棋是笑着离开的。
顾玖揉揉眉心,“这院子里的丫鬟们,一个个年纪大了,心思也多了起来,是该考虑一下她们的婚姻大事。青梅,青竹,你们可有想过嫁给什么人?有喜欢的吗?”
“明明是说侍棋她们,夫人怎么说起奴婢几人?”青竹扭捏。
青梅则说道:“奴婢还不想嫁人,奴婢想跟在夫人身边,替夫人带小公子。”
顾玖捏捏她的脸颊,“这么嫩的姑娘,当老妈子多可惜。嫁吧,嫁吧。嫁了后赶紧生孩子,给小公子做伴读,将来也去考功名。”
“夫人别打趣奴婢。”
顾玖笑了起来,“本夫人可没说笑。你们也都老大不小了,就不信你们家人没催促?”
青竹捏着一角,“夫人真要赶我们走啊?”
“谁赶你们走了?这真是小没良心,这不是替你们打算吗?难道真要做一辈子老姑娘?”
“可是我们嫁了人,谁来伺候夫人?”
“你们不是调教出那么多小丫头吗。而且等你们成亲后,可以继续在我身边当差,做管事。白天当差,晚上回家歇息,不用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守在我身边。”
青竹想了想,“可是奴婢没对象。”
顾玖哈哈一笑,“我家青竹想嫁人了。”
“夫人又打趣奴婢。”青竹脸颊红红的,红得滴血。
顾玖抿唇一笑,知道她脸皮薄,就没继续开玩笑。
她吩咐道:“从今天开始,白天让小丫鬟们轮流当差,你们抽空去外面走走看看。有看对眼的,记得告诉我。”
青竹不作声,不过看她的表情,是动了心思。
青梅说道:“奴婢还不想嫁人,奴婢想一直伺候在夫人身边。”
顾玖笑道:“我不能耽误你们一辈子。”
“奴婢不在乎。”
“可死我在乎。而且我都说了,你们成亲后,要继续在我身边当差。妄想成亲后就不用当差,百日做梦。”
“奴婢愿意一直在夫人身边当差。”
“那就找个好对象先把自己嫁出去。”
“奴婢慢慢找。”
这个话题暂时告一段落。
晚上,刘诏回来,得知侍棋去找了顾玖,大怒。开口就要将侍棋给赶出去。
还是青梅及时赶到,拦住了。
“公子,夫人请你过去说话,要紧事。”
刘诏忍下怒火,来到上房。
顾玖开门见山,“侍棋这个丫鬟,我要了。你不准将她赶出去。”
刘诏:“……”他不在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是不是侍棋在你耳边说了什么话,叫你留下她?这个丫鬟,平日里看着老实,没想到一肚子算计。”
“姓刘的,你莫要小看我,好吗?你看我像是被你身边丫鬟蒙蔽的样子吗?你身边那些丫鬟,个个能写能算,还会调教人。这么好的人才,直接赶出去多浪费。我打算全部收归己用,将她们放在最合适的位置上,不伺候你。”
这回换刘诏懵逼。
“你真打算用她们?”
顾玖笑了笑,“这年头要找个能写能算的女管事,你知不知道有多难?二壮在外面物色了三四年,一个入眼的人都没有。我的棉纺厂,那么多女工,正需要侍琴他们这些见过世面能写能算的人去管教。”
刘诏恍然大悟,“是不是什么人到了你手上,你都能用上。”
顾玖抿唇一笑,十分得意,“我有一双发现金子的眼睛。”
“那你看看我,我哪里金光闪闪?”
“你生来就自带金光,不用我看。”
“看嘛,我哪里金光闪闪?”
顾玖被他缠得没办法,“好啦,好啦,你全身上下都金光闪闪。”
“你在敷衍我,我要听实话。”刘诏没脸没皮,非要逼着顾玖说实话。
顾玖伸手,在他额头上戳了下,“真想听实话?”
刘诏点头,特别真诚。
顾玖笑了笑,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认为你有当奸臣的潜质。”
“奸臣?”
顾玖重重点头,“对,就是奸臣。你当不了忠臣。”
刘诏捏着下巴,仔细琢磨了一下,“你眼光果然独到,当奸臣的确是一条路。”
顾玖瞪大眼睛:这也行?
她是忽悠他的,好不好?
然而刘诏却当真了。
奸臣的终极目标是什么?当然是造反做皇帝啊。
刘诏认为这条路非常适合他。
顾玖挥舞着手,“你可别乱来啊!”
刘诏笑了起来,“本公子从不乱来。”
“刚才你那表情吓死我了。”
刘诏问道:“真吓住了?”
“也没多吓,就是很少见你露出那种表情。”
刘诏神情一暗,“如果有一天,我做出特别恶劣的事情,你会讨厌吗?”
“什么恶劣的事情?”
“天下最恶劣的事情。”
“不懂!你不如直接说你想做什么。”
刘诏深深地看着她,转眼笑了起来,“我和你开玩笑,别当真。”
第426章 破产边缘
市井街头,大小商行,一夜之间,仿佛是被设定好程序似得,全都在讨论一件事情。
“诶,听说了吗?”
“什么?”
“朱家啊!”
“听说了,听说了。你说这事是真的吗?那可是朱家啊。”
“我三姨夫大嫂的侄儿的婆娘的兄弟的小舅子的表兄,就在承恩伯府下面的商铺做伙计,听说铺子里连一百两现银都拿不出来。铺子里原本有几千两现银,全都被东家给抽走了。”
“啊!这么说朱家真没钱了?”
“先是被罚了一百五十五万两,如今海船又被海盗给劫了,那可是几百万两的损失啊。朱家有再多的钱,也经不起折腾啊。”
“我不和你说了。我家婆娘存了一笔银子在朱家的钱庄,得赶紧取出来。”
“我手里头有两张朱家钱庄发行的通兑银票,也得赶紧换成现银。”
“同去,同去。就怕去晚了朱家就没钱了。”
“朱家不会破产吧。”
“谁知道了。”
市井小民们担心自家损失,都想在所有人没反应过来之前,赶往朱家钱庄换取现银。
结果到了钱庄门口一看,人山人海,全都是来挤兑的人潮,哪里没反应过来啊。
恐怕全京城的人都已经听说了朱家海船被打劫的消息。
“快快快,我们也挤进去。”
好不容易攒点钱,要是朱家钱庄就此关门破产,损失谁支付?
朱家钱庄门口的挤兑风波,像是长了翅膀一样,飞进千家万户。越来越多的人拿着银票存单到朱家钱庄挤兑。
人潮汹涌,踩踏难免。
绣衣卫,五城兵马司,京兆尹衙役全体出动,维护治安,以防意外发生。
承恩伯府朱家,气氛压抑凝重。
承恩伯朱辞拖着病体,同各位股东,合作商见面。
被劫的三艘海船,几百万两的货物损失,其中有一半资金来自于各位合作商,或是朱家亲友。
当初朱家募集资金出海的时候,大家生怕慢了,又怕自己的钱太少朱家看不上,全都踊跃参股,大把大把的钱交给朱家去运作。
如今海船被劫持,这些人当初有多踊跃,如今就有多后悔。
上百个大小股东,朱家亲友围着承恩伯朱辞,要一个说法。
“伯爷,你给大家一句实话,朱家的海船是不是真的被劫了?”
“市井流言,你们也信。脑子呢?”朱二老爷脾气暴躁,率先怼回去。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全京城都在议论朱家海船被劫,难道这事还能凭空捏造不成。这都几月份了,海船就算乌龟爬,也该爬回来了。你们朱家的海船在哪里?几百万两的货物在哪里?说海船没被劫持,把货物拿出来啊!”
“对,把货交出来。”
“把钱交出来。”
“事到如今,伯爷,你给大家一句准话。海船到底有没有被劫持?如果没被劫持,货物和利润,是不是该给大家一个交代。”承恩伯朱辞面色潮红,病的。他一言不发,双眼半眯着。
“你们算什么东西。家父肯见你们,已经是给足了面子。你们还敢逼迫家父。谁给你们的胆子。”
朱二老爷挽着袖子,就要开干。
“老二,退下。”
朱大老爷出声怒斥,“在座的都是我们朱家的客人,合作伙伴,你不得无礼。”
“大哥,这帮人都欺负到头上,还四处造谣我们朱家海船被劫,凭什么要对他们客气。没报官将他们抓起来,算客气的。”
上百合作商,朱家亲友面色难看。
大家敬重承恩伯朱辞,不等于要被你朱二老爷指着鼻子臭骂。
有人直接黑了脸,“关于你们朱家的流言,早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你们朱家却始终不给大家一个说法。莫非海船被劫,就是你们自己编造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贪墨我们的银子?”
“你们朱家实在是太无耻。不就是被罚了一百多万了两的税款,你们就把主意打到我们的头上。故意编造海船被劫持的消息,试图贪墨我们的钱和货。我告诉你们,没门。”
“放你娘地狗屁。区区一百多万两,我们朱家还没放在眼里。我们朱家更不会贪墨你们的钱和货。大哥,你告诉他们,现在海船和货物都在哪里,叫他们所有统统闭嘴。”
朱二老爷这个暴脾气,真是气死他了。
朱大老爷下意识地朝他父亲承恩伯朱辞看去,“父亲,你要不要说两句?”
所有人全都看着承恩伯朱辞。
承恩伯朱辞睁开眼睛,目光从所有人脸上扫过。
他张张嘴,正准备说话。
一个管事在这个时候慌慌张张跑进来,“老,老爷子,不好了。钱庄那边……”
“闭嘴!”朱大老爷厉声呵斥。
“钱庄怎么了?把话说清楚。”
“你们朱家休想隐瞒。”
合作商和朱家亲友全都闹了起来。
同时赶忙派随行小厮或是掌柜去外面打听消息。
一定是朱家钱庄出事了。
“你们朱家太无耻,是不是把钱庄的钱给抽空了?”
“伯爷,我们都敬重你。这些年同朱家名下的商行合作得也很愉快。这一回,还请伯爷给我们一句实话。”
“对,我们就要一句实话。”
“伯爷,我们都跟随你多年,出钱出力,从不含糊。你一声令下,我们冲锋陷阵。如今出了事,你可不能坑害我们啊。”
“伯爷,求你给句实话吧。”
“海船到底什么情况?是不是真的被海盗劫持?朱家钱庄怎么了?你们朱家难道真的没钱了吗?”
“放屁!我们朱家就穷得剩下钱了,你敢说我们朱家没钱,简直就是笑话。”
“朱二老爷口口声声说朱家穷得就剩下钱了,那敢情好,我家穷得揭不开锅,请朱二老爷将我的份子钱给我。我只要本金,不要利息,也不指望利润。”
“对,把本金还给我们。”
“你们朱家能有今天,全靠我们齐心协力。如今你们想过河拆桥,没门。”
“对,没门。”
“够了,都闭嘴!”
吵闹了许久,承恩伯朱辞总算开口要说话。
他扫视全场,神情镇定,语气坚定地说道:“朱家的三艘海船……”
所有人都提着一颗心,朱家的海船到底什么情况?被劫持了吗
承恩伯朱辞重重说道:“一切正常!”
轰!
群情激奋。
“伯爷,你说这话可有证据?船呢,货呢?没船没货,好歹有人吧。什么都没有,你叫我们怎么信任你。”
“伯爷,你可不能说瞎话啊。”
朱二老爷大怒,“我父亲亲口说了船没事,你们还想怎么样?非得逼着我们朱家承认海船被劫持,你们就高兴吗?你们到底安的什么心,就不能盼着一点好的。海船真要被劫持,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现在我们也没什么好处。你们说海船没被劫持,那我们要求看货,看钱,要求抽取本金,不过分吧。”
“那三艘海船的利润全给你们朱家,我不要了,我只要我的本金。也不多,十万两,请支付吧。”
“我的五万两。”
“我的三万两。”
“我的十五万两。”
显然这些合作商和朱家亲友并不相信承恩伯朱辞的话。坚定认为海船已经被劫持。
就算没被劫持,也无所谓。
反正今年就当白辛苦,能把本金拿回来就成。
大厅内上百号人吵吵闹闹,像是个菜市场。
朱二老爷挽着袖子同这些人对吵。
作为事件中心,承恩伯朱辞半眯着眼睛,像是老僧入定。
朱大老爷其实早有预感,等到流言出来,他差不多就已经相信海船被劫是真的。只差一个确认。
他有些坐立难安,趁着大家吵成一锅粥的时候,他先叫管事叫到跟前,悄声问的:“钱庄什么情况?”
“启禀大老爷,朱家名下所有钱庄发生挤兑。而且越来越严重。后来看局面不受控制,掌柜的做主关闭钱庄。那些小民暴动,直接冲击钱庄。若非绣衣卫在场,怕是我们的人都会被那些暴民给踩踏而死。”
朱大老爷一听,脸色剧变。
他朝父亲承恩伯朱辞看去,“父亲,如今如何是好?”
其实他最想问的是,钱庄还剩下多少钱?
父亲有没有将钱庄搬空?
承恩伯朱辞默不作声。
朱大老爷急了,“父亲,请你给儿子一句实话,海船是不是被劫持?我们朱家是不是没钱了?”
承恩伯朱辞猛地睁开眼睛,目光如炬,带着愤怒地火焰盯着朱大老爷。
朱大老爷吓得哆嗦了一下。
承恩伯朱辞厉声呵斥,“休得胡言乱语。”
话音刚落下,好几个合作商的小厮掌柜冲了进来,大声喊道:“老爷不好啦!朱家钱庄发生挤兑,朱家钱庄没钱啦!”
啊!
全场静默,安静到仿佛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几秒钟后,仿佛有人打开了开光,大厅立马沸腾起来。
所有人都从座椅上站起来,冲向承恩伯朱辞。
“还钱,还钱!”
“事到如今,还敢哄骗我们,真当我们是傻子吗?”
“给钱,给钱。把我的本钱换给我。”
“海船被劫,全京城人都知道了,还想继续瞒着。你们朱家好黑的心肠。”
“我看你们朱家分明是想让我们给你们背锅,想让我们陪着你们朱家一起死。”
“朱家有爵位,哪里死得了。他们分明是想让我们做替死鬼。”
“承恩伯,你这个老不死的混账,还钱。”
……
整个大厅乱成了一锅粥。
伯爵府的护卫小厮涌进来,组成人墙,才将情绪激动的合作商朱家亲友给隔开。
承恩伯朱辞脸色惨白,发出剧烈的咳嗽。
看上去,短短时间仿佛老了十岁,像个老态龙钟的老头子。哪有过去意气风发,保养得宜的模样。
承恩伯朱辞在朱管家的搀扶下站起来。
朱二老爷还在叫嚣,“竟然敢对家父动手,把你们统统抓起来,投进大牢,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老二,不要胡说八道。”
承恩伯朱辞出声阻止朱二老爷。
朱二老爷很是不忿,“父亲,这些人认钱不认人,都不是好东西。”
“都是我们的血汗钱,凭什么不准我们要钱?”
“非要我们给你们朱家陪葬,才算忠孝仁义吗?你们朱家好大的牌面。”
合作商和朱家亲友们更是怒火中烧,朱二老爷未免欺人太甚。
“行了,大家都少说两句吧。”
承恩伯朱辞抬手虚虚往下一压,毕竟威严还在,他一表态,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老夫对不起大家。”
开口就是对不起,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好了。
“父亲!”
承恩伯朱辞摆手,制止儿子叫嚣。
他继续说道:“朱家的三艘海船,的确被海盗所劫。这些日子,老夫一直在忙这些事情。本来已经有了点成果,却不料不知是谁捅破此事,闹出这么大的风波。以至于老夫之前为了挽回损失所作出的努力都成了泡影。
隐瞒大家事实,也是不得已,只是希望你们都对老夫多一点信心。朱家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现在只是碰到一点困难。给老夫一点时间,这点困难很快就能解决。”
合作商们面面相觑。
朱大老爷也站出来,深鞠躬,“请大家给朱家一点时间,我们一定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交代。”
“我们自然相信伯爷的本事。可是我家里一家老小都等着我拿钱回家买米下锅,伙计们也等着我拿钱回去发薪俸,你们朱家家大业大,少了我那点钱也是无关紧要。求求你们,把我们的本金还给我。利息,利润,我统统都不要。”
“我也不要利息,也不参与海贸分红,只求将本金还给我。”
“我也是。”
“我也是。”
“你们要不要脸?”朱二老爷指着所有人,“明知道海船被劫持,你们还逼着我们朱家还你们本金?凭什么还给你们。
当初合伙做生意是你们主动,没人逼着你们。而且说好了海贸有风险,大家自负盈亏。怎么着,当初说的话都是放屁吗?
海贸赚钱,大家一起赚。如今海船被劫,所有损失当然大家一起担。想让我们朱家独自承担所有损失,告诉你们,门都没有。”
“伯爷,你给句准话。如果你和朱二老爷一样想法,我们也无话可说。”
承恩伯朱辞深吸一口气,“大家都要相信朱家,相信老夫。老夫几十年建立起来的口碑,难道不值得你们多宽限几天吗?”
“我们只要本金。”
“等事情解决后,自会还你们本金。”
“朱家钱庄遭人挤兑,你们从哪里拿钱还我们本金?”
“大不了老夫变卖家当,这总行了吧。别忘了,朱家名下还有成百上千家铺子商户,难道这不是钱吗?”
合作商们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好,我们就信老爷子一回。希望老爷子别让我们失望。”
所有人散去。
大厅内一片狼藉。
朱大老爷担忧地问道:“父亲,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
承恩伯朱辞疲惫的叹了一声,“先抽一笔资金到钱庄,稳住局面。实在不行,准备变卖一部分产业吧。先卖外地的产业,京城的产业还不能动。”
京城这里一动,朱家就真的没有回天之力。
朱大老爷眉头紧蹙,“父亲,我们该从哪里抽调资金?”
“从……”
承恩伯朱辞一时语塞。
突然之间,意识到朱家真的没钱了。
“偌大的朱家,难道就凑不出几十万两?”朱二老爷很不忿。
他没想到海船被劫竟然是真的。
亏他一开始就和合作商们撕逼。结果反被打脸。
“父亲,钱去了哪里?”朱大老爷这话问得极不客气。
承恩伯朱辞无言以对。
朱大管家不忍心,“大老爷,伯爷这段时间一直在想办法弥补。特意抽调了一部分资金到江南购买海货,准备掩盖海船被劫的事实。没想到,竟然有人提前得知了消息,并闹得人尽皆知。”
“既然钱都在江南,那就赶紧抽回来。”
“钱都在货上,一时半会哪里能变现。”
“父亲糊涂!”
第427章 众叛亲离
挤兑风波还没过去。
京城小民,凡是和朱家钱庄有牵扯的,全都人心惶惶。
“朱家要垮了吧。”
这是所有人的想法和担忧
“我手上有五十两的朱家钱庄通兑银票,卖四十两,要吗?”
“不要。”
夜幕降临,无数手里捏着朱家钱庄银票的人,都在寻求出路。
当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在朱家钱庄的时候,一位李姓商人,带着伙计来到朱家商铺拉货。
他常年给朱家供货,还参股朱家的海贸。
如今眼看钱将打水漂,能挽回回一点是一点。
“快快快,快将这些货全都拉走。”
“不能拉货。这都是我们朱家的货。”
“放你娘的狗屁,这些都是我们李家商行的货。”
“我们朱家会结账。”
“结个屁的账,指望你们结账,不如指望我自己快一点。都搬走,一件不留。”
京城某个宅院,伙计急匆匆来到主人家面前,“启禀老爷,李家老爷正带着人到朱家商铺搬货。”
“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小的亲眼所见。”
被称之为老爷地中年男人,神色凝重。
今日他和众人一起前往承恩伯府朱家讨要说法。
仔细回想承恩伯的态度,看来朱家是没钱了。
中年男人当机立断,“召集人手,连夜上朱家商铺搬货。凡是我们的货,不管有没有结账,统统搬走,一件不留。”
“小的明白。”
这个晚上,许多商户彻夜未眠,他们都在干一件事,他们在组织人手搬货。
朱家名下的商铺,有一家算一家,被搬空了一家又一家。
昔日货物堆满仓库的商铺,转眼间变得空荡荡。
朱家的伙计,想要阻拦,却无力阻拦。
等到天明,朱家名下的商铺,已经被搬空得七七八八。
徐仙之一大早醒来,下面的人禀报,昨晚上那些人就跟蚂蚁搬家似得,一趟又一趟。
幸亏京城最近太平,没有戒严。否则这些商户休想半夜出来活动。
徐仙之将嘴里的漱口水吐出来,“只要没有打砸抢,就不用管他们。”
“朱家名下的商铺都快被搬空了。”
徐仙之嘿嘿一笑,“搬空就搬空,关我们屁事。记住,我们绣衣卫只管京城治安,又不是他们朱家的打手,没义务替他们朱家看守货物。”
“卑职明白。”
“去吧!叫小的们都打起精神来,今儿朱家钱庄还得挤兑。”
等到天大亮,市集热闹起来,人们发现往日早早开门的朱家商铺,今儿像是商量好的,全都大门紧闭。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朱家商铺里面的货物都被搬空啦!”
轰!
这一声嘶吼,仿佛火药爆炸的信号。
原本对朱家还有一点信心的人,全都涌到了朱家钱庄门口,拍打着大门,叫嚣着兑现。
朱家钱庄铁将军把门,微丝不动。
太阳都晒屁股了,钱庄还没开门。
很显然,今儿朱家钱庄决定装死求生,说什么也不会开门。
“朱家欺人太甚。我们上伯爵府讨说法。”
“对,上伯爵府讨说法。就算是勋贵,也不能欺压良民,断了我们生路。”
“我们不仅要上伯爵府讨说法,还要报官。朱家骗小民钱财,逼得人家破人亡,就问朝廷管不管?”
“报官,报官。”
京城的小民同其他地方的小民相比,最大的特点,他们有见识,他们没那么怕官。
三品老爷?
呸!
在京城地界算个屁。
皇室宗亲老子也见过不少。
一个伯爵府,把人逼得没活路了,照样干他娘的。
一路人前往伯爵府,一路人前往官府。
这两个队伍,人越来越多。
有的是切身利益相关,指望着朱家在压力下,兑换大家手中的存根银票。
有的是纯粹看热闹。
也有少量人,属于浑水摸鱼带节奏,要将事情往大了闹。
最好惊动天子,让天子出手收拾朱家。
朱家做了京城首富这么多年,得罪的人可不少。
如今朱家走背运,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机会落井下石,从朱家身上咬下一块肉。
朱家的合作商和朱家亲友,时刻关注着外面的动静。
得知京城小民组团报官,组团去冲击伯爵府,大家都一个想法:朱家完蛋啦!
还愣着干什么,继续搬空朱家的商铺,旗下所有商行。
不管是不是自己的货物,先搬走再说。
一时间,朱家简直是众叛亲离。
成百上千的小民冲击伯爵府。
他们和上次的流民可不一样。
上次冲击伯爵府的流民有组织,有纪律,有策略。基本上只是恐吓,并没有对朱家造成实质上的伤害。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
这些小民无组织无纪律,只想着攫取利益。
他们暴躁,冲动。
他们所造成的伤害,远远大于有组织的暴动。
他们齐心协力,翻墙的翻墙,爬窗的爬窗……
他们用各种手段冲击伯爵府。
他们打翻伯爵府的护卫小厮,敞开大门,迎接所有人。
无数人冲进伯爵府,像是蝗虫过境。
徐仙之亲自带人赶到。
一看现场,我靠!
这下严重了。
“驱散人群。把里面作乱的人统统抓起来再说。”
上百绣衣卫出动,拿着棍棒刀枪驱散人群,关门抓人。
幸亏绣衣卫来得及时,这些暴民只造成了朱家财物损失,伤了几个护卫小厮,并没有伤害到内院女眷。
徐仙之偷偷擦了下额头上的冷汗,庆幸自己来得及时。
MMP,朱家今年一定是犯太岁。
接连两次被人冲击,到底是犯了多大众怒啊。
“大人,人都抓起来了,怎么处置?”
徐仙之绷着一张脸,“全部丢进大牢,不用动刑。先等等宫里是什么说法。”
“卑职明白。全都押走。”
上百个人被绳子捆成一串,被押到绣衣卫大牢看管起来。
徐仙之整了整衣领,朝站在屋檐下的承恩伯朱辞走去。
“伯爷,您受惊了。”
承恩伯朱辞脸色潮红,红得明显不正常。
“伯爷,你可要保重身体啊。”徐仙之关心地说道。
承恩伯朱辞轻咳一声,“老夫还死不了。”
徐仙之笑了笑,“伯爷真会说笑。今儿的事情,事关重大,下官会如实往宫里禀报。陛下很可能会召见伯爷,伯爷早做准备吧。”
“为何那些人冲击伯爵府的时候,你们绣衣卫不在?为何那些人刚冲进伯爵府,你们绣衣卫恰好赶来?徐大人,你可真会掐时机。”
徐仙之板着脸,“伯爷是是怀疑下官故意放纵小民冲击伯爵府吗?”
承恩伯朱辞冷哼一声,“是不是,你心里头最清楚。”
徐仙之呵呵一笑,“伯爷怀疑下官,下官无话可说。倒是伯爷,你们朱家钱庄连个通知都没有,突然关门歇业,引起京城小民恐慌,这个罪名伯爷赶紧想想该怎么承担吧。”
“你……”
“你什么你。收队,走人。”
徐仙之绷着一张脸,极为不耐烦,带着人直接走了。
留下一地狼藉给朱家人。
这承恩伯的几个儿子走出来,同样是站在屋檐下。
众人都是一阵后怕。
“父亲,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江南的海货赶紧出手。”
“钱庄那边必须尽快想办法平息。”
“伯爷,大事不好啊。铺子里的货物被那些合作商全都搬空了。”
“什么?这么大的事情为何到现在才禀报?”承恩伯朱辞大惊失色。
没了货物,朱家的商铺还怎么经验,还怎么赚钱,怎么让资金流动起来。
管事委屈,“昨晚上就禀报过一次,当时大老爷说此事他会解决。”
承恩伯朱辞猛地扭头,目光凶狠地朝大儿子看去。
朱大老爷很坦然,“昨晚上管事禀报此事的时候,天色已晚,父亲身体要紧,就没让人打搅。今儿发生了太多时间,儿子也就没来得急禀报此事。”
“商铺被搬空,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能瞒着。”
“不瞒着又能如何?父亲难道有办法阻拦那些商户吗?他们搬空了货物,我们朱家也就有了正当理由不归还海贸本金。”
“你,你打的是这个主意?”
朱大老爷理直气壮地说道:“事到如今,能减少一部分损失都是好的。铺子货物没了,但是铺子还在,朱家的根基还在。等度过这个难关,总有一天我们朱家能重整旗鼓。”
“你简直荒唐。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何不和老夫商量?”
朱大老爷却说道:“父亲可知道那些合作商一共集资了多少资金?将近两百万两。这么多钱,还不起。舍点货物,叫他们没理由上门要债,我们朱家也能趁机喘口气。”
承恩伯朱辞咬牙切齿,“不要再说了。”
“父亲,事已至此,不如想想怎么利用市井小民冲击伯爵府,为伯爵府谋求一点好处。”
“你以为好处是那么容易谋取的吗?你简直幼稚。”
“是不是幼稚,试过才知道。”
朱家父子理念不同,直接翻了脸。
……
另一边,告状的小民,直接告到了大理寺。
要求大理寺给大家一个公道。
大理寺接到状纸,兴奋啊!
他们就喜欢为民请命的大案子,又能刷功绩,还能刷名望。
这案子,大理寺接了。
并承诺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绣衣卫和大理寺,两个衙门都在使力。这件事情很快就摆在了天子的案头。
因江淑仪生下鬼胎,这段时间,天子心情极为压抑低沉,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看见承恩伯府闹出这么大的乱子,天子积压的怒火再也压不住。
“找死吗?”
这是天子说的第一句话,将大殿内伺候的人全都吓得噤若寒蝉。
“毕竟老了!”
这是天子说的第二句话。
陈大昌心头微动,天子是准备对承恩伯出手了吗?
不过承恩伯毕竟老了,或许天子念在血缘关系上,不会要承恩伯的性命。
天子将文案丢在一边,“传朕旨意,严查朱家钱庄。朕要知道,朱家到底放了多少银票在外面?涉及多少小民家庭?”
陈大昌躬身领命,“老奴遵旨。”
他走出大殿,阴了多日,今日总算放晴。
一个小黄门来到他面前,“启禀公公,李德妃派人联系申常侍。”
陈大昌笑了起来,“李德妃这是迫不及待想要复宠吗?”
“公公,要阻拦吗?”
“不用拦着。没了江淑仪,陛下身边总得有个知情知趣的人。”
“可是……”
陈大昌目光扫过小黄门的面颊,小黄门心头一跳,怕得不行,刚说了个“可是”,余下的话全都咽了下去。
“小的明白,小的听公公的。”
陈大昌冷哼一声。
因江淑仪的缘故,陛下又想起了李德妃。这个时候拦着李德妃承宠,等于是和天子作对。
他傻吗?
除非有第二个江淑仪,能够满足陛下。
然而宫里美人这么多,真正能取代江淑仪的人,却没一个。
可惜了!
江淑仪本有实力同李德妃争一争高下,结果自己肚皮不争气。生什么不好,偏生了个鬼胎,令陛下厌恶至极。
……
白仲急匆匆回到王府。
“启禀夫人,朱家正在偷偷变卖产业。”
顾玖长出一口气,布局了这么久,朱家终于走到了变卖产业这一步。
“是京城的产业吗?”
“是外地产业。”
顾玖笑了笑,“看来朱家还想保存实力。再添一把柴,逼朱家变卖京城的产业。”
白仲领命。
想了想,他又说道:“夫人,朱家钱庄估计是没钱了。”
“没钱就没钱,不用管朱家钱庄。”
“夫人的意思是,不收购朱家钱庄?”
顾玖点头,“对,我们不必收购朱家钱庄。没钱的朱家钱庄就是个空壳子,买下来没有用。其他的诸如粮铺,矿山,田庄,这些统统买下。朱家很多铺子,都位于寸土寸金的黄金位置,单买铺子也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小的明白了,小的这就去操办。”
白仲离去。
顾玖又叫许有四,“拿着我的拜帖,送给户部尚书。问问他,京仓陈粮卖不卖?”
朱家自身难保,无力消化京仓陈粮。
陈粮不出库,新粮就进不了库。
新粮进不了京仓,户部就得挨批斗,被其他几个部堂衙门联合攻击。
但是整个京城,能够一口气吃下价值几十万两粮食的粮商,除朱家外没有第二家。
估计户部这会也在为满仓的陈粮头痛。
把粮食给兵部?
兵部不掏钱,凭什么白白给兵部。
真当户部的粮食是天上掉下来的吗?
兵部一年那么多预算,粮食已经包含在预算里面。想要多余的粮食,拿钱买。
除非发生战争,否则户部绝不可能白给粮食给兵部。
而且每年出售剩余陈粮所得收入,也是户部的一个固定进项。
户部官员能不能按时领取薪俸,冬天能不能过上有油水的日子,全靠出售陈粮。
这部分利益,户部上下,说什么也不可能白送出去。
就如兵部的军械库,吏部任命天下官员的权利,刑部掌握刑罚生死的权利,礼部掌握科举的权利,工部掌握一切营造修建的权利,这都是各个衙门的自留地,谁都别想染指。
天子来了也不好使。
即便如今坐在皇位上的天子是历朝历代少有的乾纲独断,权柄滔天的皇帝,也休想让六部衙门将自家自留地让出来。
这就是权利构架,强势如天子,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天子绝不会轻易动各衙门的自留地,最多动一动衙门里面的人。
许有四拿着顾玖的拜帖来到户部,靠着顾喻,顺利将拜帖送到户部尚书手中。
户部尚书看着拜帖上的内容,只觉牙齿酸痛。
“诏夫人是打算敲竹杠吗?”
“大人说笑了。我家夫人一心为公,主动替户部解决大难题。不过要是京仓的陈粮已经解决了,就当小的今日没来过。”
户部尚书哼了一声,“你家夫人什么时候生?”
“快了,就这几天吧。”
“等她生了孩子,坐完月子老夫再找她谈。”
“来得及吗?”
“大不了让下面收粮的人慢一点。”
第428章 痛快地落井下石(三更)
轰隆隆!
暴雨倾盆而下。
朱家还是没能扛住巨大的压力,开始变卖京城的产业。
那些黄金地段的商铺,都成了香饽饽。
很多人争抢,争抢的同时又显得不那么着急。
这个姿态,无非是想趁机压价。以低廉的价格,买入最黄金的商铺。
就在大家以为成竹有胸,以为一切都在掌控中的时候,一个从突然冒出来的‘西北商人’干脆果断出手。以高于其他人的开价,一口气从朱家手里拿走了三十家黄金地段商铺。
我靠!
京城的大小商人们怒了。
一个西北商人跑到京城抢食,是找死吗?
朱家是已经到嘴边的肉,竟然能被人抢走,叔可忍婶不可忍。
新一轮的竞价又开始了。
就连福雅公主的儿子,一直在北邙山养病的黄去病,也不养病了,坐着马车回到京城。
他以皇帝外孙的身份,参与分朱肉的行动。
是的,现在京城商圈将抢购朱家产业,亲切地称为分朱肉。
朱,自然是朱家的朱。分猪肉就是分朱肉,分朱家的肉。
朱家十分肉痛,十分心酸,百年家业一朝凋零,十分令人唏嘘。
这一切的一切,都没人去关心。
大家只关心自己的利益。
小民关心手中朱家钱庄发行的银票能不能及时兑换。
合作商和朱家亲友们则关心自己的本金能不能收回来,利益能不能得到保障。
其他大小商人,只关心能在这场盛宴中分到多少肉。
压垮朱家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什么?是天子!
天子不管朱家是亏是赚,不管朱家损失了多少钱,甚至没有分哪怕一丝丝心思在海船被劫的事情上。
天子对朱家就只有一个要求,朱家钱庄必须兑换小民手中的银票存单。
朝廷也是同样的要求,必须保证京城小民的利益。
别的乱七八糟的事情,可以不追究。
一切商业手段,朝廷绝不干涉。
天子发了话,朱家能有什么办法。
不照办?
可以,直接夺爵抄家。
朱家没有选择的余地。
为了尽快平息乱子,他们只能变卖货物,产业。
货物没那么容易变卖出去。
为了尽快筹措资金,只能忍痛割肉,变卖黄金位置的铺面,以最短的时间筹集最多的资金。
谁给的价钱达到心理价位就卖给谁,已经不讲究了。
卖掉铺面的租金注入钱庄。
在某个清晨,朱家钱庄无声无息开门营业。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
无数小民拿着存单银票跑到钱庄挤兑。
这一回,朱家钱庄没让他们失望,全都如数兑换。
唯一令人不满的事,所有存单银票,兑换的时候都打了九折。
九折就九折,总比一文钱拿不到要强。
人流如织,来来去去。
这些天,朱家钱庄一直是京城最热闹的地方。
可想而知,朱家钱庄的市场份额多大,口碑多响亮。
在少府钱庄的冲击下,还有这么多人客户,朱家钱庄真的深入人心。
至少在京城,在挤兑风波爆发之前,朱家钱庄的信誉在京城小民的心中是杠杠的。
到了如今,还有很多人替朱家钱庄说话。
“朱家真不错,卖房卖地兑换大家手中的银票。”
“承恩伯做人还是很厚道的。”
“哎,可惜了!”
“谁说不是。这么大个钱庄,这么几十年了,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
“说那些作什么,能把钱拿回来就成。下次再也不找私人钱庄,还是少府钱庄更安全。”
“对对对,少府可是天子的私库,没有哪里少府钱庄更安全的。这辈子都不用担心少府会没钱。”
于是乎,少府迎来了一波业务高峰。
朱家钱庄的存户,纷纷转头走进同一条街上的少府钱庄。
存钱,开户,开银票,忙得不亦乐乎。
少府家令大人身着便服,带着管家常随,巡视少府设在京城的各个钱庄。
哎呦,生意不错哦!
这个月业绩看来不错。
少府家令在钱庄大堂内坐了会,听着客户们聊八卦,这才知道这些客户都是从朱家钱庄转来的。
少府家令笑了。
笑得意味深长。
朱辞啊朱辞,你也有今天。
真是大快人心。
少府家令吩咐下去,“通知各个钱庄管事明儿到少府开会。为了酬谢京城百姓的厚爱,少府钱庄要搞一个优惠大酬宾。”
优惠大酬宾,自然是从顾玖哪里学来的手段。
少府家令打算利用优惠大酬宾的机会,吸引更多的客户,彻底击垮朱家钱庄。让朱家钱庄再无立足之地,彻底破产关门。
……
合作商和朱家亲友再次来到伯爵府要钱。
朱家变卖产业,瞒不了人。
既然有了钱,是不是该将大家的本金还回来。
承恩伯朱辞没有出面,他正在招待一位贵客。
那些合作商和朱家亲友,自有朱大老爷和朱二老爷招呼。
搬空了铺子里面的货物,还想要钱,做梦吧。
这就是朱家对合作商和亲友的态度。
前面吵闹得不可开交,花园凉亭倒是安静得很。
黄去病是真有病,身体弱。
好在正当青年,身体素质处于一生中最好的阶段。
这个天气坐在外面他承受得住。
黄去病是来谈生意的。
“伯爷,这是我能给的最高价格。将你们朱家名下的铺子,矿山,田庄全都转给我。陛下那里,我替你求情。”
承恩伯扫了眼价格,微微摇头,“去病啊,我们朱家还没到山穷水尽,需要变卖祖产的地步。”
黄去病笑了起来,“外面上百号人追着要钱,伯爷不担心?”
“一群贪得无厌的人,何须担心。”
“看来朱家钱庄的困难已经解决了。朱家只要变卖了江南那批货,很快就能恢复元气。”
承恩伯笑而不语。
黄去病也在笑,“既然你们朱家的困难已经解决了,为何还在变卖产业?”
承恩伯朱辞脸色微变。
黄去病笑道:“看来朱家的麻烦不光是一个朱家钱庄。黄金地段的商铺所换来的钱财,也不足以解决所有问题。伯爷,这些年,你欠下不少外债啊。”
承恩伯朱辞脸色一垮,“你若是来奚落老夫,那你请回吧。”
黄去病笑了笑,提笔又写了一串数字,“这个价格,伯爷可满意?”
承恩伯朱辞微微眯起眼睛,“你哪来这么多钱?”
“伯爷就别管我哪来的钱。卖不卖吧。”
“你买商铺,老夫还能理解。买矿山,田庄,甚至连荒山都买,你要做地主?老夫怎么不知道你有做地主的心思。”
“哎呦,年龄大了,就想定下来。做地主挺好的。”
承恩伯朱辞眯起眼睛,“难不成福雅公主看中了朱家的产业?”
“你说我娘,我娘最喜欢买地做地主。伯爷目光如炬,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
承恩伯朱辞琢磨着,如果是福雅公主想买,倒也说得过去。
只是这价钱……
他提笔,重新写下一个数字。
黄去病皱眉,龇牙,“伯爷,你要价太狠了。”
“你可以不买。”承恩伯朱辞没松口。
黄去病哈哈一笑,“烂船还有三斤钉,你们朱家远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有困难,也是可以克服的,不是非要卖祖产。罢了,罢了,就依着伯爷您的意思,你说什么价就是什么价。先拟个清单,改明儿交了钱,到衙门过户。”
清单里面有田庄,荒山,矿山,还有京城大大小小各种商铺。
朱家不愧是首富之家,产业之多,令人咋舌。
拟定好了名单后,约定好交易的时间和方式,黄去病起身告辞。
他走的时候,前面还没吵完。
他低头一笑,光吵有什么用啊。
瞧瞧人家诏夫人,面都没露,一出手就把朱家的优质产业笼在了手里。
他出了伯爵府,没回公主府,而是找地方喝花酒。
喝了三巡,等的人终于到了。
白仲出现在青楼,他打扮得像个清隽公子,楼里的姐儿们跟花蝴蝶似得往他身上扑。
多亏他带着几个身强力壮的护卫,要不然真挡不住这些姐儿的热情。
到了包间,黄去病冲他发笑。
挥挥手,将陪酒的女子全都赶了出去。
白仲在他隔壁坐下。
“怎么样?”
“不辱使命。”
黄去病拿出一份清单,“夫人要的产业,基本上都在里面。三天后付钱,指定少府钱庄的银票。”
白仲拿着清单一一过目。
他说道:“少了几样。”
黄去病挑眉,“够可以了。朱家真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朱家在江南还有几十万的货物,一脱手,转眼就能出泥潭。
而且朱家几代人,置办了这么多产业,尽管这次危机重重,也不至于要变卖祖产。最多就是让朱家元气大伤,损失个一半的产业。”
白仲暗暗咋舌,“朱家果真是家大业大。”
黄去病吃着蚕豆,“谁说不是。卖产业又如何,卖了后朱家依旧是京城数得上的大商家。就凭朱家还没动祖产,这次的危机,等过个一两年,朱家就能缓过气来。”
白仲点点头。
难怪夫人说,别妄想一次打死朱家。
除非天子下决心抄了朱家,朱家才有可能死掉。
否则单凭商业手段,以朱家的底蕴,真不是一次两次就能弄死的。
白仲收起清单,“交易当天,会派人将银票给你送去。”
黄去病感慨一番,“你家夫人可真有钱,几十万说拿出来就拿出来。南城门外的项目不花钱吗?还是说直接挪用了那边的钱。”
白仲笑了笑,“这些不该你关心。”
夫人没这么多钱,可是少府钱庄有钱啊。
以夫人同少府家令的交情,贷个百十来万抢购朱家的产业,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这些都是优质产业。
尤其是荒山和田庄,能和南城门外连成一片。
花出去的钱,转眼就能升值五成到一倍。
就比如那些黄金铺面,多少人捧着钱都买不到。
以远低于市场价买下黄金商铺,简直是运气爆棚。过户就升值,还是翻倍的升值。
这生意多划算。
黄去病顿觉没意思,“我发现凡是经过诏夫人调教的人,都如你一般,十分无趣。果然是随主。”
白仲理直气壮地说道:“我是夫人的人,自然随主。你忙吧,我先告辞。”
“诶诶诶,我帮了你家夫人这么大的忙,就没句感谢?要是朱家知道我背后是你家夫人,就算是低价打包卖给任何人,也不可能卖给你家夫人。”
白仲笑了笑,“多谢黄公子。改天股权书我亲自给你送来,从今以后你也是南城门外项目的股东之一。你要是在南城门外买房,股东优惠价,九折。”
“哎,也就这点待遇。别忘了,这清单里面还有我看中的那几家铺子。等过了户,记得把铺子还给我。”
“放心,该是你的没人抢得走。告辞!”
“走吧,走吧。赶紧回去看望你家夫人。你家夫人快生了吧。”
“不关你事,少操心。”
白仲开门离去。
黄去病觉着十分无趣。
顾玖身边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一本正经。连喝酒都直接拒绝,一点面子都不给。
还美其名曰当差期间,不得喝酒。
啊呸!
他想着,等顾玖生了孩子,摆满月酒的时候,他得亲自上门道贺。然后顺便奚落吐槽顾玖以及刘诏两口子。
论关系,他还得叫刘诏一声表兄,叫顾玖一声表嫂。
真是心塞!
“美人,快来陪爷喝酒。”
有美人在怀,黄去病将顾玖刘诏全都丢在脑后。
……
白仲赶回王府,天还没黑透。
东院上下,气氛格外的紧张,每个人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他抓着一个人,问道:“出了什么事?”
“夫人发动了。”
“夫人要生了吗?夫人现在在产房?”
他还有要紧事情要请示,这这这,夫人进了产房怎么办。
“夫人还没进产房。夫人说,这才刚发动,离着孩子出生至少还有五六个时辰。夫人这会正在洗漱。”
白仲松了一口气,急匆匆赶到上房。
顾玖才洗完澡,头发还是湿漉漉的,青梅正拿着毛巾替她擦拭头发。
刘诏着急上火,“马上要生了,我们赶紧进产房。”
“现在进产房做什么,离着孩子出生还早得很。行了,你别在我跟前碍眼。是你懂还是我懂。”
“可是万一……”
“没有万一。刚才稳婆都说了,让我吃饱一点,一会生的时候才有力气。还有我现在洗澡,是因为生完孩子后一个月都不能洗澡。整整一个月,能把人憋死。”
“那什么时候进产房?”刘诏紧张兮兮地问道。
顾玖看他可怜,抿唇一笑,“等吃完饭,我在院子里走动走动,两个时辰后进产房就差不多。”
“我怎么听说别的人生小孩,一发动就进产房?”
“那些人进了产房,多久才生?还不是过了七八个时辰才生。那么长的时间闷在产房里面,你不累我累。”
又不是现代社会,可以一边生小孩一边刷手机玩,时间刷刷刷就过去了。
刘诏无话可说。
而且瞧着顾玖的气色,真的挺好的。
受到顾玖的情绪感染,难得紧张一回的刘诏也渐渐镇定下来。
“我守着你。”
顾玖没嫌弃他。
白仲抓紧机会,赶紧禀报情况。
得知计划进行得很顺利,顾玖很开心。
不过也有让她郁闷的地方,“朱家真是名副其实的家大业大。被打的这么惨,又是卖房卖地,也只是伤了元气而已。给他们一两年时间,就能缓过气来。难怪朱家这些年横行霸道,难逢对手。就这份底气,一般人难以匹敌。”
刘诏说道:“几代人的积累,自然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你也别心灰意冷,将来还有机会。”
顾玖嗯了一声。
“其实我这个人真不好斗。别人不惹我,我也不会主动惹事。”
刘诏笑了起来,“我都知道,都是那些人不开眼招惹你。”
第429章 小玖喜得麟儿
顾玖吃饱喝足,安排好白仲接下来的差事,又在院子里散步半小时。
等到宫缩得厉害了,这才慢悠悠地走进产房。
被她影响,刘诏倒是显得不着急。
王妃裴氏急得不行。
一直在顾玖耳边唠叨,“哪个女人生孩子像你似得,不急不忙。这要是有个好歹,如何是好?”
“母妃别担心我。那些个不像我的女人,生孩子的时候多辛苦啊。”
“你以为你生孩子就不辛苦吗?一会有你哭的时候。”
顾玖不和裴氏争论。
观念不同,谁也说服不了谁。
顾家来了人,来的是顾琤的妻子胡氏。
胡氏代表顾玖的娘家人,过来守着她。
顾玖进产房之前,拉着胡氏的手说了好一会话。
“累嫂嫂这么晚过来,晚上就别熬夜,我估摸着要到天亮才生。”
“二姑奶奶别担心我。要紧的是你肚子里的孩子。你先进产房,安心生孩子。我们都在外面守着。”
“青梅,照顾好六少奶奶。”顾玖只能嘱咐身边的丫鬟。
“夫人快进去吧,外面的事情,奴婢们会打理好。”
顾玖见事情安排好了,才跟着稳婆进了产房。
产房是她亲自命人布置的,参考了现代医院产房的模式。连产床都是特制的,区别于这个时代地产床。
往上面一趟,默数着时间,算着还有多久才能生出来。
生孩子真是个折磨人的事情。
不说宫缩有多痛,光是躺在产床上,什么都做不了,这种感觉真折磨人。
时间在这个过程中,变得格外漫长。
等到宫缩频率越来越短,她开始用力。
脑子里只想着赶紧生出来,回想着书本上的知识,压抑着自己的嗓音,并不肯大叫惨叫引来外面的动静。
她是个骄傲的人。
在生孩子的时候,也不肯丢掉自己的骄傲。
不管再痛,都是靠着意志力忍着,只发出不会穿透产房的叫声。
稳婆都劝她,痛得厉害就大声叫出来,不用忍。
女人生孩子,哪能不叫唤。
顾玖摇头,她偏不。
“我还忍得住,你们快给我看看,孩子下来没?”
“快了快了,夫人再用点力。”
MMP,她已经用了全身的力气好不好,头发都被汗水浸湿了,身上一层薄薄的棉质家居服更不用说,就像是从水里面捞出来的。
倒霉孩子,到底要什么时候才出来啊。
要人命啊!
顾玖都快崩溃了。
可即便这样,她也不肯放声惨叫。
她要忍。
人真是奇怪的动物。
忍着忍着,好像就没那么痛了。
“快点,孩子出来没有?”
她催着稳婆,十分暴躁。
方嬷嬷安抚她,“夫人别催,孩子该出来的时候自然会出来。”
“什么稳婆,就不知道帮点忙吗?啊……”
“出来了,出来了,看到头了。夫人快用力。”
一听看到头了,顾玖用出吃奶地力气,努力卸货。
“夫人再加把劲,很快就好了。别放松,绷紧了。”
“啊啊啊啊啊……”
顾玖发出一连串的叫声,像是一个濒死挣扎的人,燃烧了生命的最后光辉。
当她绷不住,全身放松的那一瞬间,顿觉身体一轻,有什么离开了身体。
“生了,生了……”
“哇……”
孩子发出洪亮的哭声,中气十足。
一听这哭声,就知道孩子心肺发育完全,是个健康的小孩。
顾玖一瞬间又活了过来。
一身汗湿湿的,模样虚弱苍白。
“把孩子抱给我看看。”
稳婆喜气洋洋,“恭喜夫人,贺喜夫人,是个哥儿。”
“是吗?”
顾玖笑了起来,她心愿得偿。
哥儿好,哥儿不用受那么苦,不用委屈自己,还可以仗剑走天涯。
她浑身没力,让方嬷嬷扶着她稍微坐起来。
孩子皱巴巴的,像个小老头
“他真丑。”
她很直接地说出内心真实想法。
方嬷嬷不乐意了,忙替小孩说道:“刚出生的孩子都这样,过几天长开了就会很好看。”
稳婆也连连点头,“草民接生了几百个孩子,刚出生的小孩都是这个模样,皱巴巴的,不怎么好看。三五天后,就变得好看了。”
顾玖笑了起来,“他再丑也是我生的,我不嫌弃。”
方嬷嬷很是无语。
都说孩子不丑,夫人怎么还说孩子丑。
好吧,事实上刚生出来的孩子被产道积压,皱巴巴的,的确不怎么好看。
“给我抱一抱。”
“夫人产后虚弱,可不能用力。赶紧躺好,还要继续清理。”
顾玖也没勉强。
她吩咐稳婆,“把孩子擦干净,放在我身边,别抱出去。报个信就成。要是谁让你抱孩子出去看,告诉他滚远点,就说是我说的。”
方嬷嬷笑了起来,“孩子刚出生,是不能见风。”
稳婆听命行事,干净出去报信。
很快,产房外就响起了欢呼声。
各种谢天谢地,谢菩萨的声音。
顾玖偏着头,朝外面看了眼,窗户有光线。
“嬷嬷,天亮了吗?”
“快亮了。”
顾玖吃惊,真没想到,她果然生了一个晚上。
“孩子是破晓时分出生的,小名不如就叫阳阳。今天有太阳吗,有太阳才应景。”
“夫人赶紧歇息吧。累了一晚上,抓紧时间睡一觉。取名字的事情,自有公子操心。”
顾玖很累,却不够困。
她说道:“孩子是彳字辈,他这个辈分不好取名字。公子翻遍四书五经,估计也取不出一个好听的名字来。”
方嬷嬷笑了起来,“夫人就是爱操心。名字好不好听不要紧,关键要寓意好。”
顾玖笑道:“孩子如果是女孩,小名就可以取晓晓,破晓的晓。不如干脆给孩子取个小名叫小破。”
“这是什么破烂名字,夫人取名还比不上公子。”
顾玖也不在意方嬷嬷如何数落她。
这会,她反常的精神,同方嬷嬷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外面的喧嚣渐渐沉寂下来,估计围在外面的人已经散去。
她听见刘诏的声音。
刘诏想进产房,被稳婆拦着。
可他执意要进来。
顾玖猛地清醒过来,她现在这个样子如何能让刘诏看见。
于是她扯着嗓子冲外面喊道:“不准进来,你要是敢进来,我和你翻脸。”
刘诏一只脚已经跨进产房,清晰地看到格挡视线的屏风。
听到顾玖的喊声,他进不是,退也不是。
“我担心你还有孩子,让我进去看看,就看一眼。”
“你敢进来,我掐死你。”
顾玖火大,“你别给我添乱,赶紧出去。我这边收拾完了,就回卧房。”
“真不让我进去?”
“你废话真多。我很累,求你别给我添负担。”
一听到顾玖喊累,刘诏再无迟疑,当机立断从产房退了出去。
他竖耳倾听,里面在说话,有一句没一句的,听得不够真切。
他招手,叫来林书平,“你说夫人为何不让我进产房?”
林书平嘴角抽动,很心塞。
“公子,产房污秽,男人进去不合适。想来夫人也不希望你沾染了污秽。”
“是吗?”
林书平重重点头,特别真诚。
刘诏内心很渴望进去,陪着妻儿。
可他忍住了。
他不想给顾玖增添负担。
顾玖生孩子那么累,还不忘关心他,生怕他沾染了污秽,他岂能辜负顾玖的一番心意。
嗯,公子诏也开始学会了脑补,没毛病。
说不定有一天,还能学会即时弹幕,吐槽一下讨债鬼儿子。
顾玖和方嬷嬷聊着聊着,就睡了过去。毕竟折腾了一整晚,她真的累了。
什么时候被人抬回卧房,她都不知道。
她睡得很香甜,很沉。
反倒是孩子,一个劲的哭。哭了足足一个时辰才不甘心的歇住。
刚出生的孩子这么能哭,心肺功能妥妥的没问题,脾气显然也不太好,看样子比较折腾人。
刘诏蹲在床前,看看小玖,又看看孩子,时不时露出一脸傻笑。智商完全不在线。
他见小婴儿双手握紧,高举在头顶,就觉着十分有趣。
轻轻碰碰孩子的脸颊,孩子似乎有点不高兴,嫌弃当爹的打扰他睡觉。
他又伸出一根手指头,碰碰孩子的小手指。
好小啊。
原来刚出生的孩子就有指甲,还挺长,得剪掉。
原来刚出生的孩子没有眉毛,没有眼睫毛,身上也没汗毛,全身上下只有头顶带毛,俗称头发。
他甚至看不到一个毛孔
原来孩子睡觉都像投降。
原来刚出生的孩子这么小一个,明明有六斤重。
这么小的孩子,真有六斤吗?
他还蹬腿,还不耐烦。
哎呀,臭小子肯定是个坏脾气。
明明在肚子里的时候还挺安静,哪想到一出生先哭了一个时辰。
“不知道你有什么好哭的。你爹我都没哭,你哭什么哭?”
小孩睡觉,不理他。
什么爹啊,出生第一天就开始嫌弃,有没有人性。
“你可别捣蛋啊,你娘生你多辛苦啊。”
刘诏像个老妈子,唠唠叨叨。
床上一大一小,呼呼大睡。
等到有人进来,刘诏立马从老妈子变成高冷公子。
“公子,你守了这么长时间,快去歇息吧。这里有奴婢们看着,不会有事。”
刘诏一脸冷漠。
“好好照顾夫人和哥儿,有任何情况,及时禀报。”
“遵命。”
刘诏看似走路带风,速度飞快,实则很不舍。
他还想多骂臭小子几句。
他还有好多话没和臭小子说。
罢了,等下次臭小子醒来后,他再对他进行一场名为父爱的教育。
婴。臭小子。儿:我还是个新生儿,为什么要承受这些?说好的温柔慈爱,果然都是骗人的。
嘤嘤嘤,娘亲,爹爹欺负小婴儿,打他。
……
欧阳芙的心情有些惆怅。
她坐在榻边,看着孩子趴在榻上,努力地往前爬。
孩子已经满了半岁,长得白白嫩嫩,很漂亮,也很结实。
可惜是个女孩。
她不嫌弃孩子,她打心眼里爱着孩子。
她也尽量地去忽略孩子的性别。
可是今日顾玖顺利生下一个男孩,看着周围人喜笑颜开的模样,看着王妃裴氏满天神佛地感谢,她很刺激。
想当初,闺女念姐儿出生的时候,除了嫌弃还是嫌弃。
就连她的娘家人,也在替她可惜,嫌弃她生的是个闺女。
闺女不好吗?
她能生闺女,就能生儿子。
王府的嫡长女,凭什么得不到应有的重视。
她心里头替孩子委屈,替自己委屈,满腹心酸,却无处诉说。
“夫人,别难过了。”心腹丫鬟安慰她。
欧阳芙撇过头,“本夫人没有难过。”
丫鬟叹了一声,“夫人赶紧养好身体,下一胎一定是个哥儿。”
欧阳芙嗯了一声,接着又是冷笑,“公子一个月固定来我这里三日,这么长时间有用吗?想要怀孕,不知何年何月。”
“夫人别抱怨了,当心被人传到公子耳朵里。”
“谁敢出去乱说,我打死她。”
欧阳芙发了狠。
“咯咯咯……”
孩子欢快地笑着,经过千辛万苦,总算爬到了她的身边,正眼巴巴地看着她。
她的心一下子就软了,软得如同一滩水。
她抱起孩子,心头有多少委屈,对孩子就有多爱。
她说道:“别人嫌弃你,娘亲就要加倍的爱你。要把最好的都给你。”
孩子抓着她的头发,一个劲的笑。
口水不停地流下来,丫鬟忙给孩子擦口水。
欧阳芙观察孩子的口腔,“快出牙了,难怪天天这么多口水。”
母女两个顶着头,孩子很高兴,咯咯咯笑个不停。
丫鬟笑道:“念姐儿真是个开心果,生下来就喜欢笑,不喜欢哭。不像大夫人生的哥儿,刚出生就哭了整整一个时辰,怎么哄都哄不住。”
欧阳芙心情不太好,“毕竟是哥儿,有点脾气也是正常的。”
丫鬟醒悟过来,打了打自己的嘴巴,“奴婢就是嘴笨,夫人千万别介意。”
“别紧张,你说的也没错。去库房看看,洗三的时候给二哥儿送去。”
顾玖的孩子,在男孩里面排行行二,自然是二哥儿。
等取了小名,就可以称呼小名,不用二哥儿哥儿的叫。
丫鬟领命,去库房寻礼物。
……
西院这边,萧琴儿也在命人准备洗三的礼物。
“大嫂福气倒是好,她怀孕的时候大公子既没偷吃,也没纳妾。而她一举得男,一下子将所有人的嘴巴都给堵住了。”
“夫人下次再生个哥儿。”丫鬟奉承道。
萧琴儿轻抚自己的腹部,“太医也说我是个好生养的。等我再养养,争取再给大哥儿添个弟弟或是妹妹。”
“最好是添个弟弟,大哥儿将来就有了助力,不怕被人欺负。”
萧琴儿笑了起来,心情还算不错。
“可惜大嫂怀孕太晚,就算生了哥儿,也不是王府的嫡长孙。”
“所以大家都说夫人最有福气。”
萧琴儿得意一笑,生下王府的嫡长孙,可以说是她这辈子做得最成功的事情。
唯一让她不满的只有刘议。
好在这一年,刘议从不在外面乱来,每日早出晚归,不是在衙门办公,就是在去衙门的路上。勤奋得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萧琴儿偷偷嘀咕道:“把心思用在差事上,总比用在女人身上强。纳妾有什么意思,哪里比得上能得陛下看重。”
顿了顿,她又吩咐丫鬟,“拿二两银子去厨房,叫厨房置办一桌酒席,记得挑选公子爱吃的那几样菜。晚上我和公子喝一杯。”
丫鬟领命而去。
……
顾玖生了儿子,裴氏心满意足。
她命人准备了一堆的礼物,叫人给顾玖送去。
这是身为婆母的她,对有功的儿媳妇的奖赏。
等到洗三的时候,她还要给亲孙子送一份贵重的礼物。
……
顾玖醒来的时候,天色已黑。
她揉揉眼睛,瞥了眼窗户,她这是睡了一天还是睡了两天?
青梅笑道:“夫人睡了一天。睡得可好?”
顾玖点头,“睡得极好。自怀孕来,今儿是睡得最舒坦的一天。”
卸货后,果然身轻如燕,连睡眠质量都提高了几个档次。
第430章 臭小子同他老子的第一次交锋
“王妃派人送来礼物,夫人可要过目?”
“把礼单拿来给我看看。”
顾玖挣扎着坐起来。
方嬷嬷急了,“夫人当心。你才刚生完孩子,好生躺着。”
顾玖摇头,“我已经躺了一天,得起来活动活动。”
人家剖腹产,一天后就得下床活动,排恶露,促通气,促伤口愈合。
她是顺产,还是比较顺利的顺产,更应该早点起来活动,让身体尽快恢复。
坐月子可不能天天躺着,不利于身体复原。
方嬷嬷不许,“哪有刚生完孩子的女人就下床活动的。夫人不要身体了吗?”
顾玖笑了起来,“嬷嬷,我比任何人都关心自己的身体。相信我,只要没出现产后大出血,生完后及时下床活动,反而有利于身体恢复。”
方嬷嬷紧蹙眉头,“夫人从哪里听来的歪理邪说。”
噗!
顾玖没绷住,笑出声来。
“我说的可不是歪理邪说。你们自己想想,那些生完孩子就躺在床上不起身的人,身体恢复得好吗?青梅,你听好了,将来你生孩子要跟我学。只要身体支撑得住,就得及时下床活动一下。就算只活动一炷香的时间也是好的。”
青梅一张大红脸,羞得不行,“夫人,奴婢还没成亲,生什么孩子啊。”
顾玖摆手,“扶着我起来。”
第一次起来,还是有点吃力,使不上劲。
青梅朝方嬷嬷看去,见方嬷嬷没反对,她才上前将顾玖扶起来。
顾玖坐起来后,活动活动手脚,感觉到手脚不再僵硬后,才尝试着下床。
青梅一直扶着她,“夫人可别勉强。”
“不勉强。”
方嬷嬷一张脸刻薄得很,这是她标志性的表情。
“这才第一天就起床活动,真没问题。”
“嬷嬷相信我吧。你瞧着,要不了三两天,我身体就能恢复得很好。”
一开始,顾玖在青梅地搀扶下,在卧房内走来走去。
走了几圈,她示意青梅放手,自己扶着腰走着。
越走越顺,越走那种疲惫的感觉反而没了,身体活动也越来越自如。不像刚下床走动的时候,还要人扶着。
到后来,她挺着了腰背,这要不是刚生完,猛地一看就像没生过孩子似得。
青梅啧啧称叹,“夫人真是越走越精神。嬷嬷,夫人说的没错,生完了就得抓紧下床活动。”
方嬷嬷无话可说。
顾玖眉开眼笑,走累了,才重新坐到床头。
她叫青梅打来热水,擦一擦身上。
生孩子的时候出了太多的汗水,虽然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可是还是难受。
“夫人不能碰水。”方嬷嬷阻止。
“我就擦擦脸,擦擦手。”顺便擦擦身上。
方嬷嬷坚守坐月子标准,“那不行。碰了水会得月子病。”
顾玖:“我全身上下这么脏,抱着孩子,岂不是将脏东西都传染到孩子身上。万一孩子因为我生病怎么办?”
“夫人忍一忍吧。”青梅小声劝解。
方嬷嬷说什么都不肯让步,不肯让顾玖沾水。
顾玖叹了一口气,罢了,反正方嬷嬷也不可能一天十二个时辰守着她。
等方嬷嬷不在的时候,她在想办法。
裴氏送礼的礼单就放在桌上。
她拿起来,翻开快速扫了几眼。
“王妃真够大方。”
收到重礼,顾玖喜笑颜开。
青梅笑道:“夫人没看见,王妃娘娘听说夫人生了个哥儿的时候有多高兴,全府上下,都有打赏。”
顾玖笑起来,“王妃难得大方一回,不错不错。”
她吃了点东西,重新躺回床上。
这会精神好,干脆靠坐在床上,看着孩子。
孩子明明睡得香喷喷,却突然哭了起来。
“他这是怎么了?尿了吗?”
方嬷嬷检查了一下尿片,干爽。
然后说道:“哥儿应该是饿了。”
一听孩子饿了,顾玖下意识就想抱起孩子喂奶。
结果手伸出去,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没奶。
而且身上脏兮兮的,她哪里敢随便喂奶。
她还没想好怎么办的时候,奶娘已经进来抱起孩子,熟练的喂奶。
她迟疑了一下,罢了,就先让奶娘喂吧。
孩子吧唧吧唧,刚出生的孩子,很快就吃饱了。
结果臭小子吃饱了还不消停,还在哭,怎么哄都哄不住,脾气太大了。
刘诏走进卧房的时候,就看到闹腾的一幕。
他皱皱眉头,“又哭了?抱出去,别吵着夫人。”
孩子似乎听得懂人话,一听到抱出去,哭得更加厉害。
撕心裂肺的哭,有种你们全都欺负我,我要哭死给你们看。
听着孩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顾玖坚硬的心瞬间就碎成了渣渣。
她急忙喊道:“不要把孩子抱出去,赶紧将孩子抱给我。我来抱抱他。”
奶娘迟疑。
顾玖脸一板,“孩子给我。”
奶娘一哆嗦,赶紧将孩子交给顾玖。
顾玖抱着孩子,哄着。
孩子却依旧没停止哭泣。
刘诏说道:“你才刚醒来,身体虚弱,哪里能抱孩子。让奶娘将孩子抱出去,这臭小子生下来就折腾人。”
“你别闹,我哄哄他。”顾玖嫌弃刘诏碍眼。
刘诏心塞得不行。
顾玖温柔细语,“宝宝不哭,哭得好累的。你饿了渴了尿了,哭两声娘亲就知道了,不用一直哭。看你哭得这么辛苦,娘亲心疼。”
神奇的事情出现了,孩子似乎听懂了顾玖说的话,竟然真的止住了哭声。
刘诏:“……”
我儿子是天才吗,刚出生就能听懂人话。
那我以后在他面前说话,是不是得注意点。
臭小子之前一直哭一直哭,一定是故意的吧。
这么小就如此有心机,知道用哭吸引人的注意力,果然是个讨债鬼,臭小子。
以后得对臭小子严加管教,不能纵容小玖溺爱。
臭小子这是像谁?
肯定不像我。我小时候可没他这么有心机。一定是隔代亲,像他爷爷。
他爷爷小时候一定也这么讨打。
刘诏脑门前仿佛开了弹幕似的,一条条的信息弹出来。
顾玖哄住了孩子,特别有成就感。
方嬷嬷难得笑起来,“果然是母子连心。哥儿到了夫人手中就安静下来。”
顾玖笑了起来,“他和我亲。”
孩子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让人知道他是醒着的。
顾玖碰碰他的小脸颊,真嫩啊。
这会抱着孩子,母爱泛滥,再也不嫌孩子长得丑。反而越看越觉着孩子长得耐看。
“孩子长得像公子。”
公子刘诏,莫名有点心塞。
他才没有长得这么讨打。
他轻咳一声,“应该是长得像父王。”
方嬷嬷坚持说,“奴婢瞧着,还是像公子。”
刘诏左看右看,神情严肃。
长得像他?
他小时候能有这么讨打?
他一本正经地说道:“我瞧着孩子像小玖。”
小玖小时候估计也有点讨打。
顾玖要是知道刘诏在想什么,一定会抱起儿子滋他一脸。
方嬷嬷又仔细看了看,“眉眼是有点像夫人。”
顾玖近看远看,左看右看,“像我吗?我怎么完全看不出来。我觉着孩子谁都不像,就像他自己。一个人一个模样。”
刘诏连连点头,小玖这话深得他心。
臭小子长得就是一张讨打的脸,难怪这么讨打。
方嬷嬷说道:“等孩子长大点,五官更清楚,就能看得分明。”
顾玖笑道:“不管长得像谁,他是我儿子,我都要爱他,宠他。”
“男孩子别太娇宠。”刘诏一本正经地说道,“男孩子得严加管教。”
顾玖白了他一眼,“才刚出生,你就要严加管教,良心呢?”
刘诏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小玖有了儿子后,果然就不关心他了。
臭小子要取代他在小玖心目中的地位,真是令人很不爽啊。
刘诏正在脑补,要如何同儿子争宠,猛地听到顾玖问他,“你抱过他吗?要不要抱抱他?”
刘诏有点紧张,这么小的孩子,他怕给抱坏了。
“我试试看,要轻一点吧。”
“当然要轻一点。你抱抱他,你是他爹,他会和你亲近。”
刘诏伸出手。
所有人都看出来他很紧张,仿佛要抱的不是孩子,而是炸药包。
方嬷嬷她们偷偷笑了起来。
方嬷嬷说道:“公子别害怕,托着孩子的头抱起来就成。”
刘诏观察顾玖抱孩子的姿势,心道我家小玖就是聪明,抱孩子都是无师自通。
他学着顾玖那样,伸出手轻轻抱起孩子。
姿势有些别扭僵硬,好在基本上是对的,没让孩子的头颈悬空。
孩子眼睛才睁开一条缝,还得再等两天才会彻底睁开一双大眼睛。
一条缝的眼睛,或许也有光感,视线朝刘诏脸上偏了偏。
顾玖笑了起来,“宝宝很可爱,你以后要多抱抱他。”
刘诏点点头,第一次觉着臭小子也有可爱的一面。
心头默默地说道:臭小子,我是你爹。你以后要听我的话,不准捣蛋。否则……
滋!
“啊,哥儿尿了。”
否则后面的内容还没想好,刘诏先被亲儿子滋了一身。
他一脸僵硬,看着滴滴答答的童子尿从衣袖上滴落而下,看着上好的丝绸面料被童子尿给糟蹋了,浑身上下似乎都沾染上了尿骚味。
此刻的心情:果然是讨债鬼!
顾玖没忍住,哈哈笑了起来。
“宝宝很喜欢你,撒尿以示友好。”
才不是。
丫鬟们憋着笑,抱走孩子去外间清理。
方嬷嬷提醒一句,“公子也赶紧换了吧。”
刘诏深吸一口气,等下人都退出卧房后,他才和顾玖小声抱怨:“臭小子生来就是个讨债鬼。”
“叫宝宝,不准叫臭小子。”
刘诏抬起手臂,闻了闻身上的味道,“我先去洗漱,一会过来陪你说话。”
话音一落,他落荒而逃。
对于有轻微洁癖的人,身上被撒了尿,即便是亲儿子的,也难以忍受。
顾玖又哈哈大笑起来。
父子两人全都洗干净,换了新的衣衫。
孩子抱回来,放在枕边,没一会就睡着了。
刘诏如释重负,又心有余悸。感慨万千地说道:“总算睡着了。真是祖宗。”
顾玖笑着问他,“你嫌弃你儿子吗?”
这是送命题啊!
刘诏摇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亲儿子,疼他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嫌弃。你别多想。”
顾玖低头,凑到他跟前,“真不嫌弃。”
刘诏肯定确定地说道:“百分百宠爱,保证不嫌弃。”
这是不可能的。
我儿子生下来就如此调皮捣蛋,身为父亲,当然要对他严加管教,绝不能纵容姑息。
顾玖满意一笑,“我们的孩子,你要爱他,宠他。当然该管的也要管。三孙看大,七岁看老,启蒙后就要给他养成良好的生活学习习惯。”
刘诏点头,不忘拍马屁,“还是你有见地。你管教孩子,孩子肯定又懂事又聪明。”
“你身为父亲,你不承担做父亲的职责吗?孩子你也得管。”
“我管,我肯定管。”就怕你心疼,不让我管。刘诏默默吐槽了一句。
顾玖靠着床头,看着孩子,“他真小,好可爱。”
哪里可爱?
刘诏缺乏一双发现美的眼睛,实在没看出亲儿子哪里可爱?
从出生到现在,就是脾气大,一哭就半天。
不过小倒是真的小。
顾玖笑话他,“你和宝宝一比较,你就成了大脸盘子,真丑。”
他丑?
刘诏皱起眉头,小玖果然是嫌弃他了吗?
果然是有了儿子,男人就甩在一边。
“你以前还说我长得极好。”
他特意在“极好”二字上加重了语气,提醒顾玖,别忘了自己说过的话。
顾玖抿唇一笑,“此一时彼一时,你肯定没宝宝长得好看。”
刘诏: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他堂堂皇孙,竟然要和新出生的儿子比美丑,人生何其失败。
他说道:“如今在你眼里,谁都比不上宝宝,嗯?”
“那是当然。难道在你心目中,还有人能比得上宝宝?”
“有!”
“谁啊?”顾玖哼哼一声。不好好回答,本夫人收拾你。
刘诏拉着她的手,“当然是你。”
顾玖闹了个大红脸,敢情她在和宝宝争宠。
她少见的有些不好意思,“以后不准在宝宝面前这么说。你别看他小,我们说的话,他都听得懂。其实他在肚子里的时候,就能听见我们说话,能感受到我们的情绪。”
刘诏看着熟睡的孩子,点点头,果然是个心机儿子。
他突然冒出一句,“这小子以后肯定能要到很多压岁钱。”
这又是哪一出?
顾玖完全没跟上节奏。
刘诏笑起来,“累了吧,你先睡。我来守着你们。”
“你不累吗?从昨晚你就开始守着了。”
刘诏笑道:“白天歇了两个时辰,我现在不累,精神很好。”
顾玖躺下来,说了这么久的话,果然有些累了,尤其是腰,比较酸软。
她侧身躺着,就能看见刘诏,“我现在是不是很丑?”
出了一身臭汗,又没洗漱,头发也乱糟糟的,肯定很难看。
刘诏伸手轻抚她的脸颊,“很好看。”
“你骗我。我现在这样子也能叫好看,这世上所有人都是仙女。”
刘诏笑了起来,“真没骗你。反正在我眼里,你现在很好看。特别温柔。”
“你是想说我浑身上下散发着母性的光辉吗?”
顾玖有些嫌弃。果然生了孩子后,别人再也不把你当做年轻貌美的女人看待。
刘诏问道:“不好吗?”
好什么好啊!
母性光辉也不需要随时随地散发。
孩子睡了,她就想做个年轻漂亮的女人。
她轻声说道:“母妃派人送来厚礼,听青梅说,礼物堆了一屋子。光是各种布匹,就有上百匹。
这么多布匹,她差点吐槽王妃裴氏莫非是开布庄的,布匹跟不要钱似的送来。
刘诏说道:“母妃送给你,你尽管收下。”
她还惦记着事情,“天气很快就会凉下来,还得抓紧时间给宝宝做小棉袄。母妃送来的棉布,正好派上用场。”
第431章 我对你可没始乱终弃
顾玖睡着了。
生孩子毕竟伤元气,兴奋了这么长时间,是时候好好睡一觉恢复元气。
刘诏拿着一本书翻阅,坐在床边,守着母子二人。
孩子隔一个半时辰就要吃一回。
为免吵醒熟睡的顾玖,孩子一有动静,刘诏就赶紧放下书本,将孩子抱起来交给奶娘。
三个奶娘轮流休息,臭小子不愁没奶水喝。
倒是刘诏,一次次抱孩子,抱孩子的经验越来越熟练,几天过去,俨然是个抱孩子的老手。
有了刘诏帮忙,顾玖踏踏实实睡了几个好觉。她白天坚持活动,身体恢复得极快。
等到洗三的时候,大家来看望她,都说她气色好。
为了迎接洗三,顾玖偷偷瞒着方嬷嬷,用热水洗脸,擦拭身体,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不忘戴羊毛线帽。
她庆幸,现在是秋天,天气不冷也不热。不用承受酷暑的折磨。
亲友们都来了。
顾家的姐妹们围着她闲聊说话。
“小玖妹妹,得叫那些当年说你是病秧子的人瞧瞧,生完孩子才几天,这气色多好。什么病秧子,都是编排出来污蔑人的话。”
顾玫心直口快。
她说这话的时候,谢氏正好带着顾珊她们进来。
谢氏脚下一顿,面色就有些不自然。
“原来是谢婶娘来了,我真是眼拙,怎么才看见。”顾玫起身行礼。
谢氏轻咳一声,笑了笑,“刚到。你们来得倒挺早的。”
“大家关心小玖妹妹,自然要早点过来。谢婶娘给小玖妹妹带了什么?”
谢氏微蹙眉头,她怎么觉着顾玫故意针对她。还是说都是错觉。
顾玖拉拉顾玫的衣袖,冲她笑笑。
顾玫悄声说道:“这么多年,总得替你出口气。”
“多谢玫姐姐。”
谢氏走进卧房,后面跟着顾珊,顾琳,嫂嫂胡氏。还有大伯母张氏,大嫂小张氏,六妹妹顾珺。
“你们都来了,我心头真高兴。”
顾玖从床上起来,招呼大家。
“快躺着,快躺着。你一个坐月子的女人起来做什么。”
大伯母张氏紧张得不行,赶紧将顾玖押回床上。
顾玖笑了笑,没和大家辩解,老实地坐在床上。
“她们说你气色好,我还不相信。走近一看,果然气色好。看来你这一胎生的极为顺利。”
大伯母张氏细细打量顾玖,暗暗点头。
气色好,说明顾玖在王府没受委屈。
想想也是,能整日出门料理生意的人,又怎么可能受委屈。
顾玖摸摸自己的脸颊,笑了起来,“可能是因为这两天休息得好,所以恢复得比较快。”
“孩子不闹腾吗?”
“有奶娘有嬷嬷有丫鬟带着,我没费什么心思。”
顾玖有选择地回答,在人前给刘诏留足面子。没说刘诏每晚守夜。
这年头,堂堂皇孙,天天晚上守夜,说出去绝对是一件没面子的事情。
在世人的观念里,男人能天天抽空看望一下老婆孩子,就是好男人。
守夜?那是不可能的。
别说男人接受不了,这个时代的女人也接受不了。
仿佛男人天天守着老婆孩子,就会变得很没出息。
顾玖也不知道做一个负责任的男人同没有出息有什么关系。
大伯母张氏又说道:“安心坐月子,别瞎操心。养好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顾玖甜甜一笑,“多谢大伯母关心,我晓得。外面的事情,我现在都不过问。只管自己和孩子。”
“这就对了。把身体养好,明年再给哥儿添个弟弟或是妹妹。”
顾玖温顺的点头,看上去特别贤惠温柔,真是个好女人。
顾珊好奇地问道:“二姐姐,哥儿呢?怎么没见到?”
“奶娘带着喂奶,一会吃饱了就抱进来。”
“二姐姐生的孩子,一定长得很好看。”
顾玖半点不谦虚,“宝宝长得像公子,的确很好看。”
“哥儿取名字了吗?”胡氏问道。
顾玖摇头,“还没定名字,等他父亲慢慢想。”
她很怀疑刘诏到底能不能给宝宝取一个好听的名字。
这么多天,还是宝宝宝宝的叫,连个正经的名字都没有。
大家却奉承道:“公子取的名字一定极好。哥儿生来就是有福气的,将来一定大富大贵。”
“谢谢大家吉言。”
方嬷嬷进来招呼大家到外面花厅喝茶。
大家叮嘱几句,鱼贯出去。
顾玫留在卧房陪着顾玖说话。
孩子吃了奶,一脸满足,被奶娘抱了进来。
顾玫逗着孩子,“长得真好。”
顾玖问道:“你看宝宝长得像谁?”
“嗯……”顾玫仔细观察了一下,“像公子诏多一些。”
“是吗?我什么都看不出来。他们都说孩子长得像谁像谁,我怎么看都看不出来。”
顾玫笑了起来,“人有的时候是这样的,看别人家的小孩一眼就看出长得像谁。看自己的小孩,死活也看不出像谁,就认定孩子是那个模样,谁都不像。”
顾玖点头,深以为然,“玫姐姐说的有道理。我看我们府上的大哥儿,就和公子议长得像。”
顾玫压低声音问道:“你生下嫡子,四房那边没闹腾吧。”
顾玖抿唇一笑,“萧琴儿生下王府嫡长子,傲娇得不行,哪会闹腾。倒是二弟妹,听说受了点刺激,借机教训了两个闹腾的小丫鬟。”
“你家府上二夫人也是命苦。”顾玫感叹了一句,“不过我能理解她。我当初生下妞妞的时候,也是被人各种嫌弃。她现在还没怀上二胎,心里头不痛快是难免的。小玖妹妹多包涵包涵。”
顾玖笑着应下,“玫姐姐就是心善,你放心吧,我这人心宽得很。”
顾玫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同病相怜,感同身受。我知道第一胎生下闺女的滋味有多难受。而且她还是成亲三四年才有身孕,处境比我更加艰难。”
“玫姐姐不用替她操心,我这二弟妹心性坚强,一点难处打不垮她。”
“那就好!”
宝宝睡着了,像个小天使。
顾玖说道:“还要麻烦玫姐姐同众位姐妹们说一声,今年年底怕是没有分红。等到明年,我给大家包个大红包。”
“你现在说这些做什么,安心坐月子。南城门外的项目,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没有三五年做不完。第一年全往外面掏钱,哪能没赚钱就分红。”
顾玖笑了起来,“多谢玫姐姐体谅我。”
顾玫又说道:“其他人哪里你也不用操心,我会和大家说清楚。大家对你都很有信心,都希望这个项目能够一直做下去。”
“肯定会一直做下去。”
顾玫又提起朱家的事情,“你和朱家斗起来,我在府里听着外面的消息,担心得要死。朱家财大气粗,我真担心你扛不住。
最后你扛住了,我真替你高兴。如今朱家忙着变卖家产,填补各种窟窿,肯定是元气大伤。没有几年时间恢复不过来。小玖妹妹,你抓紧时机好好发展。将来就能和朱家真正一较高下。”
顾玖笑道:“还是玫姐姐了解我。”
“我是没你的本事,帮不上忙。不过出钱出力还是可以的,你有需要我出面的时候,尽管开口。”
“我不会和玫姐姐客气。”
小翠从外面进来,“启禀夫人,王府良娣来了。”
“哪个王府良娣?”
小翠有点不自在,“就是三姑奶奶。”
顾玖拍了下自己的脑袋,难道人真的会一孕傻三年。她竟然没想到顾玥。
“顾玥怎么来了?我可没请她?”
“她说今儿是哥儿洗三的日子,她身为哥儿的姨妈,不能不来。”
顾玖翻了个白眼,“她可真是脸皮厚得堪比城墙。人现在在哪里?”
“门房没拦着,放了她进来。马上就到东院。夫人要见她吗?”小翠小心翼翼地问道。
顾玫对顾玖说道:“小玖妹妹要是不想见她,我替你挡着她。”
顾玖摇头,“她敢来,我怎么不敢见。奶娘,将哥儿抱下去,不准任何人靠近哥儿。”
“奴婢遵命。”
奶娘抱着熟睡的哥儿退下。
……
今日,是顾玥第二次来到宁王府。
她借口替顾玖的孩子洗三,好不容易出了楚王府,难得能出来透一口气。
走在花团锦簇的宁王府,她攥着手绢,心头不停地冒酸水。
眼睛可见地地方,都看得出来宁王府比楚王府富贵多了。
毕竟一个开府二三十年,一个才开府几年时间。
单说底蕴,楚王府就比不上宁王府。
想到顾玖如今的声望,地位,堂堂嫡长媳,简直甩了她十条街都不止。
顾玥心头很不平衡。
等她到达东院,得知顾玖住在这么大的宅院里,前后三进,院子套院子,嫉妒更是到达了顶峰。
想她在楚王府,只配住一个小跨院。
丫鬟婆子带着孩子,都快挤不下了。
这差距,明明白白告诉她,她和顾玖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同时让她又一次清醒的认识到,妾就是妾。
即便是王爷的妾,地位也没高到哪里去。
无非就是说出去好听些。
“顾良娣这边请。”
丫鬟客气地说道。
顾玥眼睛都红了,她盯着丫鬟,“你叫我什么?”
丫鬟一脸莫名其妙,“难道你不是顾良娣吗?”
顾玥咬牙切齿,“我是你们夫人的亲妹子,你们得叫我一声三姑奶奶。”
丫鬟笑了起来,“顾良娣怕是有什么误会。这里不是顾府,而是王府,自然是以王府论关系。顾良娣是楚王府的人,不叫你顾良娣难道要叫顾姨娘吗?”
顾玥气得脸色通红,胸口急促起伏,“你们王府就是这么招呼客人的吗?”
丫鬟不卑不亢,“顾良娣非要纠结称呼的话,不如请回吧。我家夫人正在坐月子,真没空同你讨论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
“你……”顾玥努力压住内心的怒火,“你叫什么名字?哪个牌面的人?”
“奴婢侍棋,公子身边头等大丫鬟,如今在夫人身边伺候。”
侍棋昂着头,骄傲得很。
顾玥狐疑地盯着她,丫鬟打扮,不是姨娘,莫非是暖床丫头。
“哼,难怪如此嚣张,原来是仗着公子诏的宠爱。我二姐姐真是眼瞎,竟然会让你在身边伺候。她身边无人吗?”
顾玥自以为看破了真相,心里头别提多舒服。
顾玖再厉害又如何,刘诏还不是有通房丫头。
侍棋挑眉,讥讽一笑,“奴婢自然是仗着我家夫人的宠爱,才敢放肆。顾良娣若是不满,不如请回楚王府。宁王府招待不起你这样的贵客。”
“放肆!我是来看望二姐姐的,前面带路。”
她们二人争吵,已经引起众人旁观。
顾玥要面子,哪里好意思继续吵闹下去。和一个丫鬟吵闹,丢份。
侍棋昂首挺胸,在前面带路。
很快就到了东院上房。
东院上房,自然十分气派。
四间上房带六间厢房,还附带厨房,耳房,门房,浴室,抱厦。
而且每间屋子面子足够大,又亮堂。
顾玥细细打量周围环境,这才是人住的地方。
自己的小跨院和这一对比,就像是下人住的地方。
顾玥此刻,是无比的心塞。
本是同一.asxs.的姐妹,短短几年时间,一个高高在上,一个跌落尘埃。
纵然能说服自己,终归意难平。
世上最痛苦的事情,不是求而不得,而是意难平。
求而不得,因为得不到,更多的是遗憾。
意难平,因为自己有机会得到,最终却没得到,偏偏还被看不顺眼的人得到了。一颗心,都快被嫉妒折磨疯癫。
心里头始终憋着一口气,怕是要憋一辈子。
“夫人,顾良娣到了。”
小翠话音一落,门帘掀起来,顾玖一抬头就看见了顾玥。
两姐妹已经快有一年没见面。上次见面,还是在顾玫的梅花宴上。
顾玥明显丰满了些,脸颊上也多了些肉,同时也显得老了三四岁。已经没有过去的鲜嫩。
“三妹妹来了,请坐。”
顾玖客气招呼。
“二姐姐,我来看望你。玫姐姐也在。”
顾玫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今儿是哥儿洗三的日子,我当然在。倒是玥妹妹,你怎么出的楚王府?楚王妃会同意你出府?”
顾玥有瞬间难堪,她笑了笑,化解掉顾玫夹枪带棒的暗讽,“我家王妃娘娘得知哥儿洗三,特意让我过来看望。本来我家王妃娘娘也要来的,不过她身子不便,这不我代表楚王府来看望二姐姐。”
“你能代表楚王府?”顾玫呵呵一笑,“玥妹妹说大话从来都不脸红。”
顾玥微微眯起眼睛,“玫姐姐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我好歹也是王府良娣,走亲访友,怎么就不能代表楚王府。而且还是看望我的亲姐姐。”
顾玖不忘提醒顾玥,“同父异母,不算多亲。”
顾玥气急,却只能忍着。
她弱弱地说道:“我知道二姐姐对我有所不满,所以平日不敢打扰你。但是今日是哥儿洗三的日子,我身为孩子的姨母,不能不来。”
顾玖客气道:“你有心了。我替我家孩子谢谢你。”
顾玥高兴得笑起来,“二姐姐太客气了。孩子呢,能抱来看看吗?”
顾玖却说道:“三妹妹去花厅喝茶吧,太太也在花厅。她很想你,你赶紧过去。”
顾玥愣了下,“母亲也来了吗?”
顾玖点头,“当然。你都能来,太太能不来吗?”
顾玥尴尬。
顾玖是有多不待见她,连做个样子都不愿意。都是做娘的人,为何如此小气。
“二姐姐果真厌恶我了吗?”顾玥突然哭了出来。
众人一脸懵逼,这人说哭就哭的本事,了不起。
顾玖挑眉一笑,“来人,请顾良娣到花厅喝茶。”
“二姐姐,你为何如此狠心?”顾玥哭诉质问。
顾玖嘲讽一笑,“我又不欠你,你别拿被抛弃的女人看负心汉的目光看着我。我对你可没始乱终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