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贱婢
冬梅出了上房,扭身进了茶水间。
当初顾大人连着几夜喝花酒,顾玖趁机在冬梅心里头埋下的一颗小小的种子,几个月过去,终于生根发芽。
春禾全然不知。
她回到芙蓉院,像往常一样来到谢氏身边伺候。
屋里气氛不对劲,太过严肃。
她见谢氏板着脸,就问道:“太太怎么了?可是谁惹太太生气?”
谢氏目光不善地盯着春禾。
春禾看到揉成一团的针线活,那,那分明是她的。她放在房里,怎么到了太太的手里。
春禾心头一跳,发慌,面色还算镇定。
“太太要喝茶吗?”
谢氏冷哼一声,抓起揉成酱菜的针线活,直接丢到春禾的脸上。
春禾没敢躲。
扑通!
直接跪下。
谢氏冷笑一声,“你没做错事,跪下做什么?”
春禾眼珠子乱转,顿时下定决心,语气坚定地说道:“太太明鉴。奴婢对太太忠心耿耿,绝无私心。无论奴婢身在何处,做什么,奴婢的一颗心全都向着太太。”
谢氏面露讥讽之色,“我什么都还没说,你就着急着解释。果然是心虚。”
春禾突然哭了,无声流泪。眼泪顺着脸颊两边落下。
她用哭腔说道:“奴婢一回来,见太太生闷气,又见到奴婢亲手做的针线活,奴婢就知道自己错了,大错特错。
谭姨娘进门,太太每日愁苦,奴婢替太太心疼。奴婢就想着一定要替太太分忧。
于是便决定以太太的名义为老爷做几件针线活。当老爷见到太太‘亲手’做的针线活,说不定就会回心转意。
奴婢考虑事情不周,光想着替太太分忧,却没想到同太太禀报一声。这一切都是奴婢的错,请太太重重的责罚奴婢。”
谢氏疑惑,“果真是替我分忧?”
春禾神情坚定地说道:“日月可鉴,若是奴婢对太太有半点私心,定教奴婢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世人重誓言。
听到春禾发了毒誓,谢氏的表情缓和了一些。
“起来吧,跪着做什么。”
春禾擦干眼泪,“多谢太太。都是奴婢的错,惹了太太生了一场闷气。”
春禾从地上站起来,膝盖有些痛,她忍着。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也难掩出色的容貌。
谢氏端起茶杯,轻描淡写地说道:“有人说你起了私心,想做老爷的姨娘。”
春禾心头一惊,是谁在背后中伤她。
她急忙分辨,“奴婢这辈子生是太太的人,死是太太的鬼。奴婢谁都不要,只愿意留在太太身边伺候一辈子。就怕太太嫌弃奴婢年龄大了,笨手笨脚,没小丫鬟们机灵。”
谢氏神情淡漠,“你年龄大了,按理早该婚配。是我身边离不开你,耽误了你的终身大事。”
“太太折杀奴婢,奴婢从未想过终身大事,奴婢只想一辈子在太太身边伺候。”
春禾感情真挚,连她自己都快被感动了。
这些年她在谢氏身边伺候,尽心尽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只是想谋一个下半生的荣华富贵,怎么就这么难。
谢氏上下打量春禾,“你有心了。但是我不能继续耽误你的终身大事。你放心,我会替你找一门上好的婚事。”
春禾急了,却又不敢表现出来,“奴婢不愿意嫁。”
谢氏盯着她,一字一句地问道:“莫非你想做老爷的妾?”
春禾连连摇头,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得。
“奴婢从未这么想过。”
谢氏语气淡漠地说道:“我也相信你,不会这样的私心。我累了,下去吧。将你的针线活也带下去,以后别再做针线活,伤眼睛。老爷那里,不是几件针线活就能挽回的。”
春禾心头冰凉一片,完了,她是彻底完了。
春禾躬身应下,“奴婢遵命。”
她拿着乱糟糟的针线活,脚步沉重地走出上房。
她木然地回到自己的卧房,呆坐在床上。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郭桃花从门外经过。
春禾回过神来,出声叫住她,“桃花,你给我过来。”
郭桃花推门进房,“春禾姐姐,你叫我?”
春禾死死地盯着她,“我离开后,谁进过我的卧房?”
郭桃花摇头,“没有啊!我没看见有人进过春禾姐姐的卧房。”
“那我离开后,谁在太太身边伺候?”
“是,是冬梅姐姐。”
冬梅?
竟然会是冬梅。
春禾万万没想到,到太太跟前告状的人竟然是冬梅。
冬梅为什么要害她?
她自问从未得罪过冬梅,冬梅为何同她过不去。
“春禾姐姐诶,还有别的事吗?”郭桃花有些紧张,还有些无措。总觉着有事情发生。
春禾摆手,“你走吧。”
郭桃花急忙离开,走到门口,没忍住,回头说道:“春禾姐姐,你别太难过。被太太责骂,是常有的事情,你想开一点。”
春禾扯着嘴角一笑,笑容苦涩,“你有心了。”
春禾在卧房里枯坐了将近一个时辰,情绪终于平复下来。
她来到茶水间。
冬梅如常地和春禾打招呼。
春禾冲她笑了笑,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提起炉子上的茶壶,就朝冬梅砸去。
“啊……”
冬梅跳了起来,连连跺脚。
茶壶砸在她的脚面上,痛死她了。
茶壶里面的热水洒了出来,缓缓流淌,打湿了地面。
幸亏里面的水不热,要不然冬梅脚面上定然会被烫伤。
冬梅指着春禾,“春禾,你在发疯吗?我没招惹你,你凭什么对我动手。”
春禾冷冷一笑,“我为什么对你动手,你心里头最清楚。”
冬梅心虚,没想到春禾这么快就知道了。
冬梅强撑着,死不承认,“你说什么,我根本听不明白。我要去找太太评理,你凭什么无缘无故对我动手。”
春禾嘲讽一笑,“你去啊!”
春禾站在离门口最近的地方,冬梅要离开,势必要经过春禾的身边。
冬梅防备着春禾,小心翼翼地离开。
就在两人错身而过的时候,春禾猛地抓住冬梅的头发,将她拉回来,挥起拳头狠狠朝冬梅打去。
冬梅当然不会挨打不还手。
转眼间,两个丫鬟就厮打在一起。
“打人啦,打人啦!”
“冬梅姐姐和春禾姐姐打起来了,快来人啊。”
芙蓉院大小丫鬟,全都朝茶水间跑去。
门口,围了一群人,却没人劝架。
直到春草和夏草赶到茶水间,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两人拉开。
两人被拉开,却一直在挣扎,拳头挥舞着。
“放开我,我今天非要狠狠教训她不可。”
“你凭什么打我?”
“我今天打的就是你。”
春禾和冬梅都是头发杂乱,衣衫凌乱,脸上手臂上,都有抓痕。
女人之间打架,最常用的几招,抓头发,抓脸,踢肚子,全被两人给用上了。
“都别打了。小心惊动太太。”夏草劝道。
冬梅叫嚣,“这件事我还真要请太太评评理。”
春禾大怒,冬梅坏了她的好事,还敢叫嚣找太太评理。
她拳打脚踢,“放开我,我今天非打死她不可。”
“放开她,我倒是要看看,今天她有没有胆子打死我。”
“你们到底为什么打架啊?”
春草急死了,已经快拉不住两个暴躁的人。
冬梅哈哈大笑一声,指着春禾,“你问她啊,问她背地里干了什么好事。自己起了不要脸的心思,还不准人说啊。”
春禾脸色狰狞,“谁不要脸?你骂谁不要脸?我看分明是你起了心思,妄想给老爷做妾吧。”
冬梅急了,“你胡说。分明是你想给老爷做妾,是你妄想爬上老爷的床。”
围在门口的大小丫鬟一阵哗然。搞了半天这两人为了给老爷做妾打起来了。
春禾脸发烧,又急又怒,丢脸丢大了,“今天我非撕烂你的嘴不可。”
“你要撕烂谁的嘴?”
还是惊动了谢氏。
谢氏站在茶水间外面,丫鬟们纷纷退开,让出门口的位置。
谢氏一来,春禾和冬梅全都冷静下来。
春草和夏草放开两人,手酸痛得很。累死她们两了。
谢氏走进茶水间。
目光从冬梅移到春禾身上。
谢氏目光森冷,两个丫鬟齐齐打了个哆嗦。
谢氏又看了眼凌乱的茶水间。
被砸的茶水壶,翻倒的凳子,到处都是的煤球。
“太不像话。全都到外面给我跪着。没我命令,谁都不准起来。”
春禾沉默地走出茶水间,到外面院子里跪着。
“太太!”冬梅小心翼翼地看着谢氏。
谢氏板着脸,“我叫你跪着,听不见吗?”
冬梅无法,只能去外面,同春禾一起跪着。
冬梅咬牙切齿,抱怨道:“现在好了吧,惊动了太太,你这辈子完蛋了。”
春禾冷冷一笑,“我是完了,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你以为你把我拉下马,太太就会点你做老爷的姨娘吗?做你的白日梦吧。就凭你的姿色,你拿什么同谭姨娘斗?”
冬梅得意一笑,“我是斗不过谭姨娘,但是能把你拉下来,我高兴。”
春禾心中大恨,“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针对我?你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冬梅嗤笑一声,“我就是见不惯你一副耻高气昂的模样,我就是不乐意看到你得意。”
春禾心中不寒而栗,冬梅对她哪里来得这么大的恶意?
她自问对冬梅不薄,冬梅为何见不惯她?
春草跑了过来,“看看你们干的好事。太太生气了,你们想想怎么让太太消气吧。”
“太太说了什么?”春禾紧张地问道。
春草悄声说道:“太太说,你们都大了,留不得。留下来都留成了仇。太太唤了高三福,让高三福替你们二人说亲。亲事一说定,就要把你们嫁出去。”
冬梅闻言,脸色变得煞白,“太太为何连我也要打发?”
春草跺跺脚,“还不是因为你们二人都起了给老爷做姨娘的心,太太岂能容你们。你们都知道,太太最恨有私心的人。这回只是将你们打发出去,没有打板子,没有将你们打得半死,已经是太太开恩。以后,你们好自为之吧。”
冬梅傻了。
春禾咧嘴一笑,“你是我见过最蠢的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你活该。”
冬梅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都怪你,全都怪你。你不到茶水间找我打架,我能被太太放弃吗?春禾,你恨你,恨你一辈子。”
春禾咯咯咯地发笑,“要恨就恨你自己。若非你对我出手,我也不会找你打架。我实话告诉你,去茶水间之前,我就料到了会有这个结果。我说了,就算我倒霉,我也要拉一个垫背的。你就是那个垫背的。”
冬梅又悔又恨,没想到春禾这么恶毒,临死也要拉上她。
冬梅哭得不能自已。
春禾脑子里闪过许多念头。
她不能坐以待毙,她还有希望。
太太放弃了她,但是她不能放弃自己。
冬梅和春禾这一跪,就是三四个时辰,一直到半夜才起来。
起来的时候,双腿都不是自己的,针扎一样的痛。
几个小丫鬟扶着两人,将她们拖回了卧房。
冬梅哭了一晚上,回到房里,又趴在床上继续哭。
春禾没闲着,让人打来热水热敷膝盖。
谢氏果然让高三福给春禾冬梅说亲。
高三福选了两个小厮。
一个在马房当差,一个在门房当差。
消息传到两个丫鬟的耳朵里,冬梅似乎是认命了,春禾却开始行动起来。
或许是因为两个丫鬟的亲事说定,谢氏放松了对两人的看守。
春禾终于找到机会离开芙蓉院。
有一瞬间,春禾脑子里闪过念头,要去找顾玖帮忙。
不过转眼她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顾玖看热闹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帮她。
她和冬梅打架的事情,早已经传遍了全府。她和冬梅也都成了全府的笑话。
别人都是怎么议论她们,她完全想象得到。
不过不要紧。
不到最后,她不会认命。
没人发现春禾失踪。
春禾已经从芙蓉院的一等大丫鬟,变成了最不受待见的那个人。没人会在意春禾的行踪,也没人去房里看一眼春禾在不在。
等到第二天,送饭的小丫鬟才发现春禾不见了。
消息禀报给谢氏。
“不见了?”
谢氏心头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急忙问道:“昨晚上老爷歇在哪里?”
春草忙说道:“好像是歇在谭姨娘那里。”
谢氏咬牙,“随我去见谭氏。”
春禾如果同谭氏联手,她非扒了她的皮不可。
敢背主,只有死路一条。
谢氏急匆匆出门,赶往谭姨娘所居的院落。
然而,她看见了什么?
她看见老爷竟然从相思院出来,跟在后面的人,正是春禾。
是呢,谭姨娘的院子同白姨娘住的相思院是隔壁。
顾大人今日休沐,于是起晚了。
没想到一走出院门,就看见了谢氏。
顾大人面色有些尴尬。
走上前问道:“大早上,你怎么来了?”
谢氏瞥了眼站在顾大人身后的春禾,神色平静地说道:“见过老爷。我院里有个丫鬟走丢了,出来找找。没想到人竟然在老爷身边。老爷怎么从相思院出来?”
话音一落,白姨娘从相思院走了出来。
原先白胖的白姨娘,依旧肤色发白,然而整个人至少瘦了两圈。
谢氏愣住,这才几个月,竟然就瘦下来了。
谢氏也不想想,白姨娘每天要干多少活,吃的又少,能不瘦吗?
不过白姨娘整个人显得很苍老,人也憔悴,肤质差了许多。
毕竟好几个月没好好保养了。
谢氏只需一眼,就已经判断出,老爷不可能让白姨娘伺候。
昨晚上,一定是春禾这个贱婢,借用了白姨娘的地方,伺候老爷。
条件则是让白姨娘摆脱繁重的劳作,重新回到众人的视线。
至于谭姨娘怎么回事,谢氏一时间还没弄清楚。
第223章 聘礼
顾大人打了个哈哈,“过来看望白氏,你罚了她这么长时间,足够了。依着本官的意思,从今日起,就别再罚她。
另外,春禾这个丫鬟,知情知趣,本官瞧着挺好。改明儿挑个日子,将她抬做姨娘。你意下如何?”
谢氏似笑非笑,“老爷都已经决定的事情,我的意见重要吗?”
顾大人一副替谢氏着想地模样,“春禾毕竟是你的丫鬟,自然得问一声。”
谢氏扫了眼春禾,“行啊,就把春禾抬做姨娘。之前给她定的婚事,就当没发生过。这丫鬟,死心塌地地要跟着老爷,在芙蓉院当差的时候,就惦记着给老爷做针线活。老爷,春禾的针线活好吗?”
谢氏眼波流转,满是讥讽。
顾大人哈哈一笑,“挺好,挺好。抬春禾做姨娘的事情,你抓紧着办。本官另有要紧事,先走一步。”
顾大人当甩手掌柜,走了。
相思院门口,一下子变得冷清,空旷。
春禾干脆利落,直接跪在地上。
她抬手,狠狠抽了自己一个嘴巴。
“太太大人有大量,原谅奴婢这一回。奴婢将来,会一如既往,一心一意替太太办事。”
谢氏走上前,二话不说,抬手先打了春禾几个大嘴巴。
谢氏左右开弓,几个巴掌下去,春禾的脸就肿了起来。
春禾忍着痛,任由谢氏打她。
等谢氏打完了,她又说道:“奴婢从未想过背叛太太,奴婢对太太的忠心,日月可鉴。”
谢氏呵呵冷笑,“闭嘴!你还有脸说忠心耿耿,真以为爬上了老爷的床,我就收拾不了你吗?”
“求太太饶命,求太太饶命。”春禾频频磕头。
谢一脚将她踹翻,“贱婢,竟然敢背主。”
“奴婢没有背主,奴婢也不敢背主。”
“还敢嘴硬!”
谢氏抬手要打。
相思院隔壁的院门突然从里面打开,谭姨娘走了出来。
“妾给太太请安。大早上就听见外面闹哄哄的,丫鬟说太太在外面,一开始我还不信。出来一看,没想到太太真的在这里。”
谢氏收回手,她突然醒悟到,她现在要对付的不是春禾,而是谭姨娘。
谭姨娘才是心腹之患。
至于春禾,既然她一心爬床,成全了她就是。
用春禾对付谭氏,也算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谢氏朝谭姨娘看去,“没事做就回屋躺着,这里没你的事。春禾,随我回芙蓉院。”
“奴婢听太太的。”
春禾从地上站起来,跟着谢氏离去。
谭姨娘偷偷呸了一声。
她朝隔壁的白姨娘看去,轻蔑一笑,回了院门。
白姨娘更是眉眼舒展,眼中闪着算计得逞的光芒。不枉她受这么苦。
回到芙蓉院,谢氏直接命春禾,“跪下!”
春禾老实地跪在地上。
谢氏一巴掌拍在桌上,“谁给你的胆子,竟然敢勾结白姨娘,爬老爷的床?”
“奴婢,奴婢是一心想要伺候老爷,请太太成全。”
“放肆!果然人大了,心也野了。怎么,不满意我给你安排的婚事?”
春禾低眉顺眼地说道:“奴婢不敢。”
“我看你敢得很。”
事到如今,春禾说什么都没有。她低着头,等着谢氏的惩治。
却没想到,等了许久,竟然听到谢氏说:“你既然铁了心要做老爷的姨娘,我就成全你。”
春禾大喜过望,紧接着又满腹疑惑。
“太太有何吩咐?”
谢氏笑了笑,“果然聪明。不用我吩咐,你也该知道要如何做吧。”
春禾回过神来,连连点头,“奴婢知道,奴婢一定会替太太分忧,让谭姨娘失宠,在府中再无立足之地。”
谢氏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没枉费我对你的栽培。白氏那里到底怎么回事?”
春禾一脸心虚,“奴婢答应她,事成之后,替她在老爷跟前说话,免了她的劳作。”
谢氏厌恶地看着春禾,“你心思倒是通透。”
“奴婢错了,请太太责罚。”
“罚你做什么,下去吧。改明儿挑个好日子,抬你做姨娘。”
春禾大喜,“多谢太太成全,奴婢一辈子都会为太太尽忠。”
谢氏似笑非笑,打发了春禾。
一辈子?
话说得漂亮。
敢背叛她一次的人,就会背叛她二次。春禾这个贱婢,等解决了谭姨娘后,不能再留着她。
三日后,黄道吉日。
谢氏正式抬春禾做了姨娘,痛快地喝了春禾递上的茶水。
从今以后,二房便多了一位春姨娘。
大太太张氏打趣谢氏,“弟妹就是想得开,什么谭姨娘,春姨娘,一个接着一个。”
谢氏挑眉一笑,“人多热闹。大嫂要是羡慕,不如也给大老爷添两个新人。”
张氏哈哈一笑,“我可不羡慕你,我们大房的人够多了,用不着再添新人,晦气。”
谁说不是!
新人一个接着一个,着实晦气。
谢氏端起茶杯,遮掩嘴角的狠意,可是她有什么办法。
自从她和顾大人撕破脸皮后,顾大人再也不听她的话。
她说什么,做什么,顾大人都怀疑她用心不良。
这种情况下,即便她有一百零八般武艺,也使不上劲。
抬举春禾,纯粹就是无奈之举。
谢氏心在滴血,却还要强颜欢笑。
第二天,不出意外谢氏又病倒了。
大夫上门检查,不出意外,依旧是心病,郁结于心。
“太太也该放宽心,这一次又一次的,老夫担心长此以往,会影响寿数。”大夫诚恳建议。
谢氏叹息一声,“我也想放宽心,然而府中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就没有一天不操心的。”
大夫捋着胡须,说道:“老夫给太太开药,太太照方服药吧。静心调养,不要大喜大怒,有益身体恢复。”
“多谢大夫。”
天气一日凉过一日,离着腊月越来越近。
顾玖的嫁妆已经准备齐全,接下来就是拟定宾客名单,准备大婚事宜。
黄道吉日,王府请媒人送来聘礼,足有两万五千两。
聘礼摆在花厅里,满满当当。
青梅几个丫头高兴坏了。
原本想着,王府能送来两万两的聘礼就很好了,没想到竟然送来了两万五千两。
这说明王府很重视这门婚事。
不过当顾玖看见跟在媒人身边的内侍林书平,就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如果这份聘礼,果真是王妃准备的,来的人就不会是林书平,而是王妃身边的心腹婆子。
林书平的到来,只能证明这份聘礼是刘诏准备的。
刘诏越过王爷和王妃,给她送来聘礼。
顾玖暗暗叹了一声,前路暗淡啊。
这还没嫁过去,就不得王妃娘娘的喜欢。可想而知,等她嫁到王府,王妃该如何刁难她。
众人纷纷对顾玖送上祝福,都说顾玖福气好。
“二姐姐,恭喜你。有了这份聘礼,二姐姐就能风光大嫁。”顾珊笑着说道。
大少奶奶小张氏也说道:“这下子我就放心了,等二妹妹嫁到王府,就等着过好日子吧。”
顾玖低头一笑,什么好日子啊,分明是水深火热的糟心日子。
找了个机会,顾玖同林书平私下里说话。
林书平告诉她,“原本公子想要过来,只是不合规矩。公子让我转告顾姑娘,安心备嫁,不要胡思乱想。”
顾玖问道:“你家公子回军营了吗?”
林书平点头,“已经回了军营。”
因着刘诏同皇长孙在军营里干了一架,京城上下都被这二人闹得鸡飞狗跳。
先是像小孩子一样,幼稚地派人上街打砸对方的店铺。
之后官司打到天子跟前。
天子这回罕见地和稀泥,各打五十大板,让二人这闭门思过,好好反省。等伤势养好后,全都滚回军营。
并且下令,严禁皇孙在军营私斗。
这场闹剧,看似是结束了。
不过在这之后,天子连下三道旨意申斥太子殿下,东宫属官被罢免三人。
同时,天子又下旨申斥远在皇陵醉生梦死的宁王殿下,骂宁王殿下不成体统。还特意派了金吾卫前往皇陵,盯着宁王每天清扫皇陵。
宁王殿下苦不堪言,将刘诏大骂了三百遍,骂刘诏不孝子。
要是刘诏在宁王跟前,宁王肯定要拔剑砍了刘诏。
不得不说,刘诏幸运得躲过一劫。
除了东宫和宁王倒霉外,其他王爷皇子的日子也不好过。
一个人当皇帝当久了,就会越来越残暴。
从古至今,凡是当了三十年以上皇帝人,无一例外,都是越老越多疑,越老越残暴。
开耀帝也没逃过这个规律。
三天两头,逮着皇子王爷们痛骂。
当着朝臣们的面,指着皇子王爷们,骂他们猪狗不如,不配做人。
如此严厉的斥责,皇子王爷们苦不堪言,个个都是一脸苦大仇深,压力山大。
过去对于上朝听政有多期待,现在就有多抗拒。
大家私下里都说,皇帝老头子疯了,天天不是骂就是打,将他们这些儿子不当人看。
堂堂皇子,活的真是猪狗不如。
这是何等的心酸。
这个时候就有人想起宁王,“还是宁王鸡贼,早早地躲了出去。”
经此话提醒,大家才醒悟过来。
宁王这人果然奸诈。
当初宁王被发配守皇陵,大家都在看他笑话。
没想到宁王比谁都想得远,肯定是早就料想到有这一天,料想到老头子越来越疯,所以故意触怒老头子,趁机躲了出去。
“宁王无耻,得想办法将他弄回来。”
“好不容易将他赶出了京城,又要把他弄回来。当初所做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
“老头子天天发疯,再这么下去,靠着我们几个哪里扛得住。看看太子的下场,都快被老头子折磨疯了。你说我们会不会步上太子的后尘?届时,岂不是便宜了宁王。”
“说的也是。大家是兄弟,这个时候就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是不能让宁王继续躲在外面。”
于是皇子王爷们开始谋划,要将宁王弄回京城,同大家一起受苦。
林书平提醒顾玖,“最近京城吹着一股歪风,顾姑娘留意着。”
歪风?
顾玖问道:“这股歪风会吹到什么时候?”
林书平悄声说道:“今年怕是完不了,明年得继续。东宫那位还稳稳地坐在那个位置上,消停不了。”
顾玖问了一个关心地问道:“会牵连家父吗?”
“让顾大人多听听老侯爷的建议,应该不会有事。”
顾玖放心下来。
隔壁侯府最会看风向,只要顾大人别自作主张乱来,应该是能保平安的。
“多谢林内侍。”
“顾姑娘客气。我该回去了。”
“我送送林内侍。”
将人送走,顾玖回到了花厅。
谢氏有心挑剔这份聘礼,却挑不出什么毛病,只能一个人酸溜溜地生闷气。
顾玖何德何能,竟然会被皇孙选上,还能得陛下亲自下旨赐婚。果然是走了狗屎运。
谢氏越想越觉着,这两年顾玖走了一波大运。而她则是走了一波霉运。
当初快要病死的小姑娘,不仅出人意料的活了下来,而且越活越好。人长高了,也长漂亮了。
瞧瞧如今的顾玖,出落得越来越引人注目。
原本以为顾玖没了生母,外祖家也没落了,定然说不到什么好亲事。
却没想到,这波大运竟然还旺了她的婚事。
皇孙妻啊!
四万两的嫁妆加上两万五千两的聘礼,六万五千两的嫁妆,一百六十台能装得满满当当。
风光大嫁,绝对是风光大嫁。
太气人了。
顾玖小贱人,竟然能有这样的大运,老天爷瞎了吧。
谢氏各种酸,却毫无办法。
天子亲自下旨指婚的婚事,她可没有胆子去破坏。除非不要命了。
顾大人招手,让顾玖到跟前说话。
“这些聘礼,全都算到你的嫁妆里面。这是聘礼单子,你收好了。嫁衣绣好了吗?”
顾玖躬身说道:“累父亲操心,嫁衣已经绣好了。”
顾大人放心下来,“陪嫁的人,都挑选好了吗?”
顾玖点头,“这是陪嫁名单,请父亲过目。”
顾大人翻看名单,陪嫁四个丫鬟,一个嬷嬷,外加三家陪房。
看完后,顾大人微蹙眉头,“陪嫁的人会不会太少了点。”
顾玖说道:“女儿觉着这些人足够了。”
二壮在外面,替顾玖物色了不少人才。
顾玖根本不需要陪嫁那么多人。
顾府的下人,真正能让她信任的,只有她身边的几个人。
其他人,顾玖都不想带到王府。
她身边的人,她情愿辛苦一点,自己挑选培养。
这年头,最重要的就是忠心,其次才是能干。
顾大人问道:“果真够吗?这点人,哪里够你用。”
顾玖说道:“父亲不用担心,到了王府,王府会安排下人到女儿身边伺候。另外,女儿听方嬷嬷说,按制,少府还会派几个人到女儿身边伺候。”
顾大人一想,顾玖说得有理。
王府不缺下人,少府那边也会派人,顾玖的确不需要太多的陪嫁丫头。
顾大人又问道:“这些人可靠吗?”
“都是女儿身边的老人,绝对可靠。”
“如此甚好。”
谢氏突然插话,“老爷,二丫头的陪嫁丫头,要不要再添两个容貌鲜艳的?你也知道,二丫头嫁的是皇孙,身边要是没有一两个容貌出众的丫头帮着固宠,可怎么得了。”
顾大人一听,深觉有理。
顾大人站在男人的角度,自然认为全天下的男人都和他一样,贪花好色,喜新厌旧。
顾玖嫁皇孙,自然应该考虑到用丫鬟固宠的事情。
顾玖瞥了眼谢氏,然后说道:“父亲,固宠的事情我自有主张。容貌鲜艳的丫鬟就不用准备了。”
谢氏抿唇一笑,“二丫头,你是不是怕丫鬟分薄了你的宠爱?你放心吧,丫鬟始终是丫鬟,越不过你。”
顾玖低头一笑,“累太太操心,是我的不是。正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会太太还在伤心吧,还要操心替我固宠的事情,太太一定很为难吧。”
谢氏脸色变了。顾玖说的分明是春禾的事情,欺人太甚。
顾玖又说道:“其实太太只要闭嘴别说话,就不会为难了。”
第224章 苏家
“咳咳……”
顾大人轻咳两声,“二丫头,说话注意分寸。”
顾玖很是恭敬,“父亲教训的是。”
顾大人又瞥了眼谢氏:“行了,本官知道你是替二丫头打算。”
谢氏板着脸说道:“老爷知道我是一片好心,我就满足了。”
顾大人又对顾玖说道:“太太说的话还是有些道理。王府年轻鲜艳的丫鬟太多,你身边没个得力的丫鬟可用,就怕吃亏。”
顾玖低头一笑,顾大人果然是直男思维。
她郑重地对顾大人说道:“父亲说的是。不过女儿有不同的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来听听。”
顾玖说道:“刚才父亲说,王府年轻鲜艳的丫鬟太多,这话没错。
想那公子诏自小见惯了美色,父亲和太太好意替我准备丫鬟争宠,试问,什么样的绝色能同王府那一大群年轻鲜艳的丫鬟小相比?什么样的绝色才能入公子诏的眼?
据女儿所知,王府那些年轻丫鬟,要容貌有容貌,要才华有才华,琴棋书画不在话下。
女儿什么都不了解,就带着两个颜色鲜艳的丫鬟嫁过去,真不怕被王府的丫鬟比下去,闹笑话吗?”
“这?”顾大人面色迟疑。
王府什么都缺,唯独不缺美人。
见顾大人动摇,顾玖趁热打铁,又说道:“父亲和太太的好意,我心领了。我想着不如等我嫁过去,了解了情况,如果真的需要丫鬟争宠,届时再请父亲太太出面,有针对性的挑选两个绝色丫鬟送到王府也不迟。”
顾大人暗暗点头,“你的想法很成熟,王府美人太多,是该先做了解,再做决定。”
谢氏不甘心,说道:“等二丫头需要丫鬟争宠的时候,临时去哪里找人?不如趁着现在有时间,赶紧物色两个绝色丫鬟,一起带到王府。”
顾玖低头,讥讽一笑。谢氏最大的毛病,就是吃相太难看。
她直接怼过去,“真等到需要丫鬟固宠的时候,也不至于急着那几天。太太真会说笑。”
顾玖似笑非笑地看着谢氏,提醒谢氏可别忘了谭姨娘。
谢氏气急,“二丫头,我这也是替你打算。一番好心却喂了驴肝肺。”
顾玖说道:“多谢太太好心替我打算,不过我不需要。”
“你……”
“行了,少说两句。”
顾大人没给谢氏面子,直接打断谢氏未出口的话。
谢氏皱眉,眼神闪过复杂的光芒,少见的松了口,“我听老爷的。”
顾大人对顾玖说道:“听你说的那些话,看来你已经想得很清楚。”
顾玖微微躬身,“父亲谬赞,嫁入王府,做皇孙妻,女儿一日不敢懈怠。不求为家里添助力,至少不给家里惹祸。”
顾大人赞许地说道:“你能这么想,很好。没有枉费为父对你的期许。到了王府,凡是多留个心眼,多看少说。王妃娘娘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脾气不要太倔,不要让人说你规矩不好。”
“女儿听父亲的,一定恪守规矩,不敢行差踏错半步。”
顾玖态度很好,属于典型的认错积极,死不悔改。
叫她听王妃娘娘的话,王妃娘娘说什么就做什么,怎么可能!
她又不是受气小媳妇,而且她这人最受不得气。
顾大人拿着陪嫁名单,说道:“人是少了些,不过你觉着够用,我就不勉强你。”
顾玖笑起来,“多谢父亲支持。”
顾大人又叮嘱道:“趁着离婚期还有段时间,好好将养身体,别累着。到时候风风光光嫁过去。”
时间进入一年中最冷的月份,腊月。
寒风呼啸,今年又早早下了雪。
这样的天气,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待在房里。
房里烧着火盆,暖和得很。
离着婚期没剩下几天,大太太张氏带着大少奶奶小张氏,已经开始筹备婚礼事宜。
顾玖大婚,顾大人预定宴开五十桌,将同窗好友,官场同僚全都请来,热闹热闹。
准备五十桌的宴席,又是大冬天,可不容易。
酒席不能摆在户外,只能摆在户内。
三个花厅最多只能摆下三十桌。
好在男宾都在外院用餐。
外院花厅同样能摆下三十桌。
估摸着有些客人不会来,但是某些客人有可能会不请自来,大太太张氏让厨房多预备三桌酒席。
谢氏拿起宾客名单过目,“关系离着老远的本家族人都要请?有必要吗?”
大太太张氏说道:“你家老爷拟定的名单,弟妹有意见,找你家老爷去。”
谢氏哼了一声,“这些族人上门,少不得要打秋风。大嫂,你可准备好了?”
大太太张氏说道:“放心,我早有准备。”
对于哪些族人会趁机打秋风,张氏心里头门清。
毕竟做了这么多年的当家太太,应付这些穷亲戚,她是游刃有余。
谢氏继续浏览宾客名单,“礼部侍郎,全家出席。以前怎么没听我家老爷提起过这家人?”
大太太张氏笑了起来,“这个我可不知道。”
谢氏在名单上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苏政我能理解,这个苏二老爷是怎么回事?苏家什么时候来了京城,我怎么不知道?”
谢氏看到苏二老爷的名字,脸色都变了。
大太太张氏朝名单上看了眼,“的确是苏二老爷,听说刚到京城,已经去衙门见过了二弟。”
谢氏脸色铁青,“苏家还好意思以书香门第自居,来了京城,都不知道上门打声招呼。”
“苏家就叔侄两人在京城,又没女眷在身边,怎好上门见弟妹。直接去衙门见二弟,很合适。”
谢氏咬牙,“就算不来见我,难道不该问一问二丫头的情况?不该问问顾珽的情况?”
大太太张氏似笑非笑地看着谢氏,“苏家二老爷上京城,弟妹反应怎么这么大?顾珽在军营历练,等到二丫头大婚的时候,舅甥两人自能见到。至于二丫头的情况,问二弟不就清楚了。”
谢氏怒火中烧,气得直接将名单丢在桌上。
“这份名单,有苏家人,有所有亲朋好友,唯独没有谢家人。”
张氏拿起名单,“等珊儿出嫁的时候,弟妹将谢家人都请来,苏家人一个都不清,不就得了。这有什么好气的。”
谢氏盯着张氏,“大嫂说得简单。你没处在我的位置上,你如何能体会到我的难处。等到二丫头大婚那一天,亲朋好友一看,谢家人一个都没有,到时候大家会如何议论?我哪有脸面可言?”
张氏给谢氏出主意,“你就告诉大家,谢家正在孝期,不方便出席婚宴。”
谢氏愣了一下,张氏说的没错,谢家这会正在孝期,的确不方便出席婚宴。
只是谢氏心头,还是很不爽。
她抓着手绢,手绢都快被她揉烂了。
“苏二老爷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跑到京城,难不成是来打秋风的。”
张氏翻了个白眼,心头鄙视谢氏。
“苏家就算再落魄,也不会到我们顾家打秋风。弟妹,你想多了。”
谢氏嘲讽一笑,“怎么不可能。当初我们还在西北的时候,苏政那小子特意绕了一大圈,不就是为了上门打秋风。”
张氏问道:“那弟妹给钱了吗?”
谢氏噎住。
虽说她知道苏政上门打秋风,但是她真没给过一个铜板。
谢氏嘴硬,“我是没给,但是我家老爷肯定给了。”
张氏嗤笑一声,“不知道二弟给了苏政多少盘缠?”
谢氏说道:“只多不少。”
张氏笑了起来,“弟妹,我劝你不清楚的事情就别乱说,以免引起误会。我怎么听说,苏政在晋州那些日子,只顾着天天抄书。走的时候,也没要二弟准备的盘缠。”
“你听谁说的?是不是二丫头在你面前胡说八道,给苏家做面子?”
张氏摇头,“前两天同顾全核对名单的时候聊到苏家。顾全亲口告诉我,当初苏政可是一文钱都没要二弟的。”
谢氏蹙眉,“怎么可能?苏政一个穷光蛋,他故作清高不要盘缠,是想饿死吗?”
张氏笑道:“苏公子可没饿死。听说在京城赁了两间屋子,安心读书。”
谢氏嗤笑一声,“这些读书人,就爱故作清高,死要面子活受罪。”
张氏懒得同谢氏说这些闲话,“名单弟妹既然已经看过了,要是没问题,我先去忙。”
谢氏颔首。
等张氏离去,谢氏叫来高三福,“你去打听,苏政那小子住在哪里。听说苏家二老爷也上了京城,你想办法弄清楚,苏二老爷上京城所为何事。”
“小的遵命。”
谢氏正琢磨着苏家事情的时候,顾玖偷偷出了府,来到苏政在南城租赁的小院。
原先,苏政租的是两个房间,租金便宜。
苏二老爷上了京城,苏政才重新租了个小院住下。
顾玖见到苏二老爷,赶紧上前见礼,“见过二舅舅。”
苏二老爷很是兴奋,“快起,快起。一接到你的信件,我是紧赶慢赶,总算赶在运河冰冻之前到了京城。”
顾玖甜甜一笑,“辛苦二舅舅,累你大冬天还要跑京城。”
苏二老爷连连摆手,“该我谢你。要不是你帮衬着,一家人过年都过不好。”
顾玖笑着说道:“肥水不落外人田,有好事,自然要想着两位舅舅。”
这次苏二老爷赶来京城,主要是为了送药材。
苏家祖籍,盛产药材。
顾玖想开成药铺子,当时就想到了赋闲在家的两位舅舅。
她让宋正带着银钱前往苏家祖籍,找到两位舅舅。
苏家虽然败落,但是当年好歹风光了几代人,关系极广,认识不少人。
苏家出面替顾玖收购药材,既能保证质量,而且还能压价,还不用担心被地头蛇欺压,自然省却了许多事情。
顾玖有心照顾两位舅舅,一开始就说好了,给两位舅舅赚个差价,按照市场价批药材给她。
担心两位舅舅不接受,顾玖特意写了一封长长的信件过去。又鼓动苏政写信回家,劝服苏家人。
然后才有了苏二老爷亲自上京城送药材这回事。
有宋正一路押运,还有顾喻替顾玖搞到的公文,一路顺利的到达京城。
有了顾玖照顾,苏家今年总算是有了起色。
故此,苏二老爷打心眼里感激顾玖这个外甥女。
苏政亲自泡茶,斟茶。
“小玖表妹请喝茶。”
顾玖笑道:“苏表哥客气。苏表哥也坐下说话吧。”
苏政点点头,在苏二老爷的下首坐下。
苏二老爷很关心顾玖的药材铺子,担心顾玖亏欠。
“小玖,你信里面说的成药铺子,开起来了吗?”
顾玖摇头,“还没呢。”
苏二老爷顿时担心上了,“那么多药材,那可怎么办?”
顾玖笑道:“二舅舅不用担心,铺子已经找好了,就等你这批药材到京城,选个黄道吉日就要开业。”
苏二老爷松了口气,“小玖啊,你别怪舅舅多嘴,这成药生意可不好做。得有经验老道的大夫坐镇,还要有几张镇店药方才行。”
顾玖说道:“舅舅放心,经验老道的大夫已经找好了,保证可靠。镇店药方我们也有。只等黄道吉日,就能开门营业。”
苏二老爷这下是彻底放心了,脸颊上肌肉松弛下来,就连灰白的胡子看起来也轻松了二两。
苏政给苏二老爷的茶杯里续水,轻声说道:“叔父不用担心小玖妹妹。小玖妹妹很快就要嫁入王府,有了皇孙妻的身份,她的成药铺子没人敢捣乱,生意很快就能做起来。”
苏二老爷可没苏政那么乐观,他可是见识过朝堂斗争,也见识过当年开耀帝是如何血腥镇压皇室宗亲。
那些年,皇室宗亲流的血,能够填满整个兴庆宫。
苏家的败落,可以说和皇室宗亲大清洗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苏二老爷捋着胡须,洗得发白的长袍,袖子那一截,已经脱线。
他说道:“宁王此人,我还有些印象。当年也是一个极有才学的人,隐有压太子殿下一头的趋势。后来出了一些事情,宁王就变得越来越荒唐。最荒唐的一次,他将兴庆宫的宫女给睡了。”
啊?
宁王真是作死啊。连天子身边的宫女,他都敢染指。
苏二老爷继续说道:“那一次,宁王被打得半死,关在皇陵一间小屋子里,整整一年。
后来,是宁王买通了天子身边的人,才得以回到京城。
因为这件事,后来宁王做出再多荒唐的事情,天子都不在意。
如今想来,当初宁王染指兴庆宫的宫女,未必是真荒唐,也有可能是有意为之,置之死地而后生。”
“还有这事?”
顾玖咋舌,同时对宁王的胆量,谋略深感佩服。
宁王从一开始就刷新了自己的下限,等于是提前给天子打好了预防针。从那以后,他所有的荒唐行径,同染指兴庆宫的宫女比起来,都不值一提。
天子已经接受了宁王的下限,只要不突破这个下限,随便宁王怎么作死,天子都不会拿他怎么样。反而会纵容他。
这就好比一个黄赌毒,五毒俱全的人,突然他不赌不毒,只剩下黄,这个时候他的家人朋友还有什么不能包容的。
不仅包容,还会说他浪子回头。
宁王当年斗胆赌了这一把,算是赌对了。
苏二老爷郑重提醒顾玖,“宁王此人,当年你外祖父就说过,城府深沉,心狠手辣。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小玖,等你嫁到王府后,一定要谨记,千万千万不要触怒宁王殿下。凡是和宁王相关的事情,你都不要出面,让公子诏出面。”
顾玖起身,拜谢苏二老爷,“多谢二舅舅提醒,我会谨记在心。”
苏二老爷刚才说的这些事情,连方嬷嬷都不清楚。
毕竟方嬷嬷的视线只在后宫,内宅。朝堂上的事情,她是一窍不通。
第225章 作死
苏二老爷微蹙眉头,“当初听闻你被指婚给公子诏,我和你大舅舅就很担心。小玖,你可知道宁王妃裴氏,同鲁侯裴仁只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顾玖点头,“听闻过。”
苏二老爷又说道:“如今这位裴老夫人,正是宁王妃裴氏的生母,同鲁侯裴仁的关系可不太好。”
顾玖琢磨了一下,“舅舅的意思是说,鲁侯不仅不会成为宁王府的助力,反而有可能在背后攻击宁王府。”
苏二老爷惊讶,没想到顾玖反应这么快。
他点头说道:“正是如此。”
顾玖有个疑问,“二舅舅,鲁侯真有这么小气?”
苏二老爷哼了一声,“他不仅小气,他还贪财,睚眦必报。这些年,他在朝堂上可没少结仇。若非他立下赫赫战功,又深得天子信任,早就被人弹劾下狱。当年,他和宁王殿下,在青楼花坊争风吃醋,大打出手,还出过人命官司。”
顾玖扶额,敢情朝堂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年轻的时候特么的都有一段荒唐的岁月。没有最荒唐,只有更荒唐。
苏二老爷提醒顾玖,“鲁侯记仇,小心他在背后耍阴的。所以你要留意宁王妃裴氏的动静。”
顾玖点头,“我知道了。多谢二舅舅提醒。”
苏二老爷叹息一声,脸上的皱纹,让他整个人比实际年龄看起来老了十岁。
可见这些年,苏家的日子真的不太好过。
他说道:“苏家离京十多年,京城许多事情,对我们来说已经变得很陌生。尤其是皇孙一代,没有一个熟悉的。舅舅帮不了多少忙,你别嫌弃。”
顾玖忙说道:“舅舅折杀我。我感激两位舅舅还来不及,又怎会嫌弃。就说这次收购药材,若非有苏家的脸面,我定然无法顺利买到质优价廉的药材。就算买到了,估计也无法顺利运回京城。”
苏二老爷摆手,“这点小事,不值一提。论感谢,也是我们苏家感谢你。
苏家这些年日子过得艰难,也曾放下脸面,做一些营生。
可是我们苏家无一人擅长经商,不仅没赚钱,反而将最后一点家当赔了进去。
这么多年,只能守着几亩薄田,做个教书先生为生。
家里人口多,开销大,日子一年比一年艰难。
苏政遇险,多亏你接济他,他才能顺利到达京城,并在京城安顿下来。
我们苏家亏欠你们兄妹二人,你们兄妹在继母手下讨生活,诸多艰难,苏家却一点忙都没帮上。
反过来,还让你来帮助我们,我这老脸羞愧啊。
不过看到你长这么大,你哥哥也有了出息,我心里头就高兴,替你母亲高兴。”
一番话,将顾玖说得眼睛红红的。
她说道:“二舅舅千万别这么说,我盼着苏家有一天能够重现当年荣光,大家日子越过越好。”
苏二老爷笑起来,“会的。有政儿在,苏家后继有人。”
苏政顿感压力山大。
顾玖冲苏政法笑。
苏政只能报以苦笑。
时间不早了,顾玖要赶着回府。
苏二老爷让苏政送顾玖。
“小玖妹妹,我送你出门。”
“多谢苏表哥。”
两人一起出门,顾玖对苏政说道:“聚美斋的事情,连累了苏表哥,还请苏表哥见谅。”
苏政摇头,郑重说道:“该我感谢小玖妹妹,要不是你给我机会,投银子到聚美斋,我也赚不到钱。
聚美斋出事,和小玖妹妹你无关,这是天灾人祸。
而且现在聚美斋重新开业,别说赚得少,就算亏钱也没关系。小玖妹妹但凡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派人说一声。”
当初顾玖开聚美斋,就想到了苏政。
她确定聚美斋肯定能赚钱,只是赚多赚少的问题。于是拉上苏政入股,也是想让苏政赚点零花钱,让手上宽裕一点。
开聚美斋本钱很少,也就两三百两。
苏政掏了三十两银子,顾珽也陶了二十两银子,三个人凑起来,将聚美斋开了起来。
后来,顾玖才听说,那三十两银子,是苏政当时全部的家当。因着三十两,主仆二人差点饿肚子。
当初,苏政离开晋州的时候,手里有五百两。其中两百两,是顾玖感谢他帮忙,另外三百两算是借给他的。
苏政拿了钱不敢乱花,当即托人给家里寄了四百两。带着一百两,省吃俭用,来到京城安顿下来。
他白天给书坊抄书,给人代笔写信赚钱,到了晚上才温习功课。
就连小厮顺子,也天天出门打零工。
主仆二人,靠着做工赚钱,愣是在京城立足了脚跟。
那一百两,除了路上花用,租房等等,剩下的几十两全部攒了下来。
若非后来苏政病了一场,请医吃药,花了不少银子,也不会只剩下三十两。
不过那时候,顾玖什么都不知道,见苏政拿出三十两,她就以为苏政手里应该还有钱。
直到后来聚美斋分红,二壮给苏政送银子,才从小厮顺子的嘴里得知,当初那三十两,就是他们主仆全部家当。
要不是顺子的工钱是当天结算,主仆二人都得饿肚子。
顾玖得知此事后,一直很自责。
后来聚美斋出事,关门歇业,顾玖一直担心苏政主仆缺银子用。
她派人给苏政送银子,苏政说什么都不收,还说手里有钱。
顾玖知道苏政自尊心强,也就没有勉强。
苏政的确有一点积蓄,几个月的分红,他全都攒了下来,没花过一文钱。
他打算攒够一百两,寄五十两回家,另外五十两还给顾玖。
顾玖对他说道:“苏表哥放心,聚美斋不会亏钱,只会赚钱。等到月底,又会有一笔分红。今年,苏表哥应该可以过一个舒服的年。”
苏政对着顾玖,行了个大礼。
顾玖急忙避让,“苏表哥这是做什么?”
苏政感激道:“小玖表妹,感谢你帮我们苏家这么多忙,让我们苏家的日子逐渐好起来。我现在能力有限,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帮上你的忙。”
顾玖笑了起来,“苏表哥真想帮我?”
苏政郑重说道:“自然想帮你。”
顾玖收起笑容,严肃地说道:“苏表哥如果真心想帮我,那你就答应我,从今天开始不要再做抄书写信的事情。
聚美斋的分红足够你和顺子二人的开销,我希望你将时间都用来读书。
我盼着有一天能够看到苏表哥东华门唱名,做天子门生,顺利进入官场。只有你进入官场,你才能帮上我。”
苏政盯着顾玖,目光深邃,“你希望我在官场上帮你?”
“正是。如果苏表哥不愿意,我不勉强。”
“不,我愿意帮你。我答应你,从今天开始,不再做抄书写信的事情,我会将时间都用来读书。他日当我东华门唱名,我也希望能看到小玖表妹能替我高兴。”
顾玖重重点头,“一定!”
“一定!”
苏政目送顾玖离去,直到牛车拐弯看不见,他才收回目光。
回到正屋,苏二老爷看着他,“你和小玖说了什么?”
苏政郑重地说道:“从今天开始,我会专心读书。”
苏二老爷一脸欣慰,“你早该如此。你父亲让我再三叮嘱你,不要为银钱操心,读书才是最要紧的。等等,你突然想通,可是小玖劝了你?”
苏政点头承认。
苏二老爷感慨道:“小玖这孩子,当真聪慧。她是怎么劝服你的?”
苏政说道:“叔父没别的事,我先回房读书。”
苏二老爷的胡子抖了抖,这个臭小子。
苏政回到房里,翻开书本。
顺子在旁边伺候笔墨,“还是表姑娘的话好使。小的劝了公子整整一年,公子死活听不进去,整日为五斗米操劳。结果表姑娘三言两语就说服了公子。以后遇到事情,还得请表姑娘出面。”
苏政板着脸,轻声呵斥,“就你话多,闭嘴。”
顺子做了个鬼脸,跑出去了。
顾玖顺路,去看了眼成药铺子。
成药铺子,离着十里胡同不远,位于西市。就是房租贵了点。
顾玖苦于嫁妆银子没到手,不能豪气的将铺子买下来,只能租。
房租贵,但是地段好。
装修完毕,货柜全都摆好。
二舅舅运来的药材,也都分门别类的装好。
宋正在铺子里帮忙。
见到顾玖,赶紧前来见礼。
顾玖摆手,“在外面不用多礼。这次辛苦你了,让你大冬天跑了上千里。”
“不辛苦。姑娘有别的差事尽管吩咐。小的很乐意在外面跑。”
宋正的精神状态同第一次见面,完全不同了。
他现在是干劲十足,精神极好,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就是脸上的胡子太过浓密,不知道多少天没打理。
加上他长得壮实,整个人往人前一站,很有威慑力。
不愧是做过皇城侍卫的人。
二壮从后院跑了出来。
从今以后,二壮就是成药铺子的掌柜。
聚美斋那边,由二壮的徒弟管理。
“姑娘来了,小的带姑娘四处参观。”
顾玖点点头,参观了铺子,又看了诊室,最后到后院坐下喝茶。
二壮说道:“田大夫来了,姑娘要见他吗?”
顾玖来了兴趣,“好啊!你叫他进来。”
二壮出门,将田大夫请了进来。
宋正趁机说道:“姑娘,小的有件事情要禀报。”
“你说。”
“议夫人名下有家钱庄,在放印子钱。”
议夫人就是公子议的妻子,萧琴儿。公子议就是刘议,刘诏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顾玖挑眉,“你确定她的钱庄在放印子钱?”
宋正肯定地说道:“小的确定,月息五分。”
这是妥妥的高利贷啊,而且还是利滚利。
顾玖问道:“出事了吗?”
“目前还没出事。”
顾玖了然一笑,“你替我盯着这家钱庄,一旦出了事,即刻禀报我。”
“小的遵命。”
顾玖嗤笑一声,萧琴儿是有多爱钱,堂堂皇孙妻,竟然开钱庄放印子钱。
萧琴儿的嫁妆加上聘礼,绝对不少于七八万两。有这么多嫁妆,做什么生意不好,非要去做败坏名声的高利贷,脑子不清醒了。
不过这对顾玖来说是一件好事。
这件事只要利用得当,她能将萧琴儿扒下一层皮。
顾玖悄声问方嬷嬷,“萧琴儿有在管家吗?”
方嬷嬷点头,“自议夫人进门后,王妃娘娘就带着她管家。二夫人都被她挤到边上。”
顾玖笑了笑,说道:“王妃娘娘果然宠爱公子议,爱屋及乌,对萧琴儿也是极为看重。”
方嬷嬷说道:“议夫人如此爱钱,肯定有不少把柄。等姑娘进了王府,这事奴婢来办。定要抓她一个现行。”
顾玖笑道:“此事就辛苦嬷嬷,务必找到萧琴儿的把柄。”
方嬷嬷应下,斗志昂扬。许久不曾这么激动了,她终于可以撸起袖子上场战斗。
她要替姑娘打个开门红,将萧琴儿的脸打得啪啪响。
顾玖又叮嘱宋正,替她盯着皇宫,还有王府。
二壮领着田大夫来到顾玖面前。
顾玖起身,“田大夫请坐。”
“姑娘客气。”
田大夫五十有五,祖传医术,家学渊源。
他本来有自己的药堂,后来因为惹了恶人,以至于家破人亡,走投无路。
不得已,只能带着家人离开老家,到京城投奔师兄。
结果师兄惧内,家里大小事情都是那位嫂嫂做主。
嫂嫂嫌弃他们一家穷亲戚打秋风,冷言冷语甩脸色,指桑骂槐,各种难听的话没少说。
田大夫一大把年纪寄人篱下,看人脸色,有苦难言。又不想让师兄为难,只好搬出来讨生活。
田大夫靠着一手医术,勉强在京城站稳了脚跟。
京城居大不易,他又没靠山,日子过得艰难。
这个世道,不是医术好,就能过上好日子的。
京城贵人多,说不准哪句话就得罪了贵人,之前几年的努力全都化作泡影。
儿子也遇到意外,吃了官司。
田大夫陷入绝望的时候,遇到了二壮。
二壮请顾喻出面,替他解决了官司。
二壮见田大夫一家品性端正,便将人招揽到身边,作为顾玖的储备人才。
田大夫胡子花白,穿着洗得发白的青色棉袍,面有愁苦之色。
顾玖问道:“令公子的伤势好些了吗?”
田大夫的儿子田苦,是田大夫唯一的儿子。
田苦不仅惹了官司,还被人打断了腿。若非顾喻出面,替他了结官司,田苦恐怕会死在牢狱。
其实田大夫有两个儿子。当年他在老家遇到恶人,大儿子和儿媳的性命都填了进去。老妻伤心过度,也没了。
只剩下小儿子田苦,还有一个孙子。
真正是家破人亡。
否则,田大夫也不会带着儿孙远走他乡,到京城讨生活。
他点点头,“好多了。多谢姑娘给的药方,极好用。老夫自愧不如。”
“田大夫客气。等你家田苦的伤势养好后,就让他到铺子当差。”
田大夫意外惊喜,“这,这合适吗?他医术不过关,不能给人诊脉开方,只能打打下手。”
顾玖说道:“现在铺子上正需要懂药理的人打下手。而且我看田苦医术之所以不行,主要还是锻炼的机会太少。”
田大夫频频点头,顾玖这话说到他心坎上了。
田苦药理,医理全通,只是没有上手锻炼的机会。
这些年耽误了啊。
“谢谢姑娘,太谢谢了。你肯给田苦机会,他肯定不会让姑娘失望。”
顾玖摆摆手,“田大夫不用这么客气,以后杏林堂还要依仗你。”
“姑娘放心,我一定会将杏林堂的名声打出去。”
顾玖赞许地点点头。
她从衣袖里拿出几张药方,放在田大夫面前,“你请过目。这些药方可好使?我想将这些药方用在铺子上,算是我们杏林堂的镇店药方,以此打响名气。”
田大夫看着数张药方,神情激动。
一张专治跌打损伤,一张风湿止痛,一张止咳化痰,一张调养气血,外加三张药膳养身。
“好,好!这几张药方,太精妙了。达者为先,姑娘请受老夫一拜。”
田大夫站起来,躬身,给顾玖行大礼。
顾玖哪里敢受一个老人家的大礼,急忙站起来避让。
“田大夫折杀我了。这些药方好使的话……”
“好使,好使。太妙了。”
“那就用在店里面,争取尽快打响我们四海杏林堂的名声。”
“老夫定不会辜负姑娘的期望。”
第226章 怼她
顾玖刚一回到芷兰院,小翠就来禀报。
“姑娘回来得正好。太太派人来请姑娘去芙蓉院说话,奴婢拦着没让人进院门。姑娘快去芙蓉院吧,万一被太太发现姑娘偷偷出府的事情,那就完了。”
顾玖换下丫鬟装,换上自己的棉袍,藏青色,衬皮肤白。
她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有一盏茶的功夫了。”
青梅将披风给顾玖披上,又拿来黄铜小手炉,“外面天冷,姑娘当心冻着。”
顾玖说道:“手炉我不爱用,你将暖手宝拿来。”
暖手宝外形像个小枕头,中间掏空了,夹层里面塞了厚厚的棉花。两只手往里面一放,特暖和。
累了,还可以当个小枕头用。
今年京城的冬天太冷,顾玖想起后世流行的暖手宝,画了图纸,让青梅她们做了几个。
双手套上暖手宝,顾玖带着丫鬟和方嬷嬷,前往芙蓉院。
芙蓉院安静得很,大家都躲在房里取暖。
自从春禾做了老爷的妾,谢氏身边就换了春草。
春草模样普通,胜在做事细心周到。
得知顾玖到来,她亲自挑起厚厚的门帘,“二姑娘来了,太太等了你好一会。”
“辛苦春草姐姐。太太今儿心情可好?”
春草压低声音说道:“太太今日心情不怎么样。”
顾玖了然,“多谢春草姐姐。”
青梅当即将一个荷包塞进春草的手里。
春草收了荷包,将顾玖主仆迎进上房。
顾珊也在,正在陪谢氏说话。
见到顾玖进门,她便止了话题,给顾玖见礼。
“二姐姐好。”
“四妹妹客气。”
“二姐姐手上的是什么,看着很别致。”
顾玖取下暖手宝,递给顾珊,“四妹妹要不要试试,很暖和的。”
顾珊接过暖手宝,两只手往里面一套,果真暖和。
顾珊笑道:“这东西真好,而且不复杂。出门有了这个东西,双手就不怕冷了。”
顾玖说道:“就是为了御寒,才想出这个东西。”
顾珊拿着暖手宝仔细翻看,针脚细密,定是青梅做的。
她问道:“二姐姐,这个叫什么名字?你取名字了吗?”
顾玖说道:“我给它取名暖手宝。”
“暖手宝,这名字真贴切。母亲,你看这个暖手宝,真好用。”
谢氏朝顾玖瞥了眼,“眼看婚期将到,二丫头还有心思做这些小玩意,很闲吗?”
顾玖微微一笑,“给太太请安。最近我倒是不闲,反而很忙。不过再忙也不能让自己冻着,灵机一动,就想到做一个暖手的针线活,然后就有了这个暖手宝。太太若是不嫌弃,一会回去后,我让丫鬟们多做几个,然后给太太送一个过来。”
谢氏不以为然,“我瞧着这个暖手宝,没什么难的,随便一个针线丫鬟都做得比这好。”
顾玖笑道:“太太说的是。既然太太嫌弃我院子里的针线活不好,那我就不献丑,不给太太送暖手宝,免得碍着太太的眼。”
谢氏心生恼怒,顾玖还真是敢说。
她嫌弃,顾玖就真敢不送。顾玖到底是太耿直,还是成心气她。
顾珊忙将暖手宝还给顾玖,“二姐姐心思灵巧,这个暖手宝极好用。回去后,我也让丫鬟做一个,塞上许多棉花。”
顾玖笑道:“棉花越多越暖和。”
谢氏冷哼一声,板着脸问道:“我使人唤你,为何过了许久你才过来。当真以为嫁入王府,就不用守府里的规矩吗?”
顾玖轻声一笑,“太太也知道,我自小体弱,尤其是冬天,稍微不注意就会犯病。每次出门就像是打仗一样,总要折腾半天。今儿来晚了些许,还请太太见谅。”
谢氏拿着杯盖,拨弄着浮在水面上的茶叶。
她似笑非笑地瞥了眼顾玖,“从朝堂到民间都在说孝道,也不知二姑娘可曾懂得孝道?”
顾玖面色平静,说道:“我自然懂得孝道,每年母亲忌日,我都不会忘记。父亲的寿辰,我也都记在心里,年年用心准备礼物。就连太太的寿辰,也是每年都没拉下,礼物准时奉上。”
谢氏挑眉一笑,眼神轻蔑,“活人总归是比不上死人。”
顾玖闻言,笑了起来,“活人当然比不过死人。只是有些人偏要和死人争个高低,处处彰显自己,却处处爱受挫,要我说纯粹自找苦吃。”
谢氏手一顿,握着茶杯的手青筋凸起。
她脸上的肌肉,控制不住的抽搐了几下。血红的眼睛,恶狠狠地瞪了眼顾玖。
深吸两口气,她才止住了心头的怒火。
“听说苏家二老爷到了京城,他来给你送嫁?”
谢氏克制住自己的怒火,问起苏家的事情。
顾玖略感诧异,真没想到谢氏竟然能忍住怒火。
看来谭姨娘和春禾的双重刺激,让谢氏长进了不少。
顾玖笑着说道:“太太的消息就是灵通,二舅舅前两天才到京城。”
谢氏眼神鄙夷,“有的人不懂规矩,不知道上门问候。我却不能不关心一二。”
顾玖低头一笑,谢氏这是指桑骂槐,话中有话啊。
她对谢氏说道:“二舅舅上京,一来为我送嫁,二来不放心苏表哥。说到规矩,苏家书香门第,规矩自然错不了。
父亲早出晚归,二舅舅去衙门问候最合适不过。另外,二舅舅还让父亲代为问候太太,此事太太不知道吗?”
见谢氏没吭声,顾玖就说道:“我想起来了,这两天父亲都歇在春姨娘那里。父亲没见到太太,也就忘了提起此事。没想到却让太太误会苏家人没规矩,实在是不应该。”
谢氏脸色一沉。
顾玖哪壶不开提哪壶,分明是往她心头捅刀子。
谢氏挑眉,说道:“听闻苏家自败落后,日子越过越苦,原先的下人卖的卖,只剩下几个忠仆在身边伺候。
苏二老爷难得上京,按理,他就算不方便亲自上门,也该派个下人上门说一声,好歹让我们知道他到了京城。
莫非苏家二老爷身边没带下人?还是因为银钱不凑手,拿不出见面礼,故此连规矩都不要了。”
顾玖低头,嘲讽一笑。
谢氏如今也只能在苏家人身上寻找一点优越感。
顾玖抬头说道:“让太太失望了,二舅舅身边带了下人,手上的银钱也足够开销。之所以没派人上门知会一声,只因为二舅舅认为没必要。二舅舅他老人家是读书人,看不上暴发户,还请太太见谅。”
“你说什么?放肆!”
“太太是说我放肆?还是说二舅舅他老人家放肆?”
顾玖目光真诚地望着谢氏。
谢氏再也绷不住,脸色铁青。
她指着顾玖,怒道:“苏家人欺人太甚,顾府不欢迎他们叔侄二人上门做客。”
顾玖脸色一沉,“苏家人上门做客,无需太太欢迎。我母亲虽然过世,但是我和哥哥还好好的活着。还请太太摆正位置,你可以挑剔任何人,唯独没资格挑剔苏家人。更没资格说出不欢迎苏家人上门的话。”
继室就是继室,打原配娘家人的脸,真以为谢家有多牛逼吗?
苏家的确是败落了,却也没有沦落到被谢家打脸的地步。真当她顾玖和顾珽两兄妹是死人吗?
谢氏强硬道:“我是顾府二房当家太太,我说不欢迎谁上门,还需要资格?”
顾玖嘲讽一笑,“我欢迎苏家人上门,父亲同样欢迎苏家人上门。我和父亲两人加起来,莫非还抵不上太太一人?
还有,腊月十六,是我大婚的日子,不是顾玥也不是顾珊大婚的日子,还请太太搞清楚情况。”
谢氏怒道:“你大婚又如何?我是当家太太,是你的长辈,我说不欢迎谁上门,你非要和我作对是吗?”
顾玖低头,轻蔑一笑,“好说歹说,太太偏不听,偏要彰显你所谓的权威。那好,我现在以宁王府大夫人的身份告诉太太一声,腊月十六,苏家叔侄上门,顾府上下热烈欢迎,太太听明白了吗?”
谢氏嘲讽一笑,“二丫头,你难不成脑子不清醒?你现在还不是王府大夫人,你现在只是顾府二姑娘。搞清楚你的身份地位,再来同我说话。”
顾玖笑了笑,“太太没说错,我现在的确只是顾府的二姑娘。可是哪又如何?太太能拦着苏家人上门吗?能拦着我吗?你说不欢迎苏家人上门,谁听你的?”
谢氏脸色连连变幻,指着顾玖,怒道:“这就是你所谓的孝道?”
顾玖轻声一笑,“太太要告我不孝吗?”
“我……”
谢氏脱口说出一个字后,余下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她不能去告顾玖,除非她想毁了顾家,毁了顾大人的仕途。
天子亲自指婚的姑娘,竟然是一个忤逆不孝的人,无论真假,这都是在打天子的脸,打得啪啪响。
纵然顾玖落不到好下场,顾府上下同样落不到好下场。
天子脾气怪异,又小气,又记仇。
谁敢不给天子脸面,天子就会让他全家上下统统没脸。
谁敢落天子的面子,天子就会让这人全家不得好死。
谢氏再蠢,也不敢指着赐婚圣旨说,天子错了。
赐婚圣旨上可是明明白白写着:顾玖谦和孝顺。
谢氏敢去告顾玖不孝,岂不是在说圣旨胡说八道。
这可是要命的事情。
“母亲,二姐姐即将大婚,事务繁忙,还是让二姐姐回房吧。”
顾珊适时出声,打圆场。
谢氏绞着手绢,内心闪过千般念头。
何德何能,顾玖何德何能,竟然能被指婚给皇孙为妻。
若非如此,顾玖哪里来的底气敢和她叫板,她又何必受顾玖的闲气,早就将顾玖的那张利嘴给撕烂。
就连当初苏氏在世的时候,她也不曾受过这样的气。
想她虽然出身小门小户,却自小得父兄关心宠爱,从未吃过苦,挨过穷。
年岁正好的时候,嫁给顾大人。没几年,就将苏氏给熬死了,然后顺利扶正。
顺风顺水地过了十多年,儿女双全,夫妻和睦。
结果全因为顾玖,就是这个死丫头,害得她和老爷第一次争吵失和,还叫白姨娘那个贱人钻了空子怀了身孕。
不过老天有眼,白姨娘的儿子死了,哈哈……
可是为何老天就不开眼,不肯降下责罚,狠狠收拾顾玖?
就凭顾玖不尊长辈,全无孝心这两点,就不配嫁给皇孙,不配得到荣华富贵。
谢氏的内心在咆哮,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太太要是没别的事情,我先告辞。”
谢氏迟迟不说话,于是顾玖起身告辞。
听到顾玖的声音,谢氏终于回过神来。
她眼中布满血丝,带着狠意和倦意,却始终没有说话。
顾玖垂眸一笑,转身离去。
谢氏抄起茶杯,就要往地上砸。
结果手举到半空中,又停了下来。
她不生气。
她不会为了顾玖生气。
顾珊正紧张着,见谢氏收回了茶杯,她才偷偷松了一口气。
顾玖顶着寒风,穿过花园,准备回芷兰院。
顾老爷子迎面走来。
几个丫鬟一阵紧张,“大冬天的,老爷子怎么出门了。”
要知道这个冬天,顾老爷子都没出过院门,整日搂着小妾们喝酒玩耍,荒唐无比。
顾玖摆手,“别紧张。那是老爷子,又不是洪水猛兽。”
顾玖迎上去,躬身行礼,“孙女见过祖父,给祖父请安。”
“哦,是小玖啊。”
顾老爷子一双眼睛浑浊,一副醉酒没醒的模样。
“听说你快要嫁出去,嫁的还是皇孙。”
顾玖颔首,“正是。天冷,祖父怎么出门了?”
顾老爷子眼一瞪,“老夫不能出门吗?你这小丫头,年龄不大,管得倒是宽。给你,拿着。”
话音一落,顾老爷子丢来一样物件。
幸亏王依眼疾手快,接住了。
是个信封,信封里面装着东西。
顾老爷子脚步摇晃,“给你的,你就收下。等你大婚的时候,老夫就不出来了。”
说完,顾老爷子摇摇晃晃地走了。
“姑娘,是银票。”
王依紧张得很,赶紧将信封交给顾玖。
顾玖仔细点算,信封里足有五千两银票。
她一脸诧异,这是顾老爷子给她的添妆!
她回头,冲着顾老爷子的背影,大喊一声,“谢谢祖父。”
说完,深深一拜。
顾老爷子怒斥一声,“啰嗦!小丫头片子,就是讨嫌。”
顾玖却笑了起来。
一路回到芷兰院,顾玖吩咐青梅,“将之前做的暖手宝送出去,侯府老夫人那里可别忘了。”
青梅笑道:“姑娘放心,奴婢忘不了。”
青梅和小翠一起,出门替顾玖送礼。
大太太张氏,大少奶奶小张氏,几位姐妹那里,全都送了。唯独没给谢氏送去。
就如顾玖之前当着谢氏的面说的那番话,既然谢氏嫌弃,那她当然不送区区暖手宝,免得碍眼。
谢氏得知这一情况,顾玖还真敢略过她,连个暖手宝都不肯送,原本压下去的火气,蹭蹭蹭的往上涨。这回无论如何也压不住。
谢氏当场砸了一个茶杯。
“岂有此理!”
春草小声说道:“要不奴婢去提醒二姑娘,别忘了芙蓉院。”
“提醒她做什么?你真以为她是忘了吗?她分明就是成心的。”
谢氏怒斥春草,不准春草去找顾玖,免得丢人。
青梅和小翠送完了府内的女眷,又去隔壁侯府送礼。
小小暖手宝,不值什么,却也是顾玖的一番心意。
老夫人魏氏收到礼物,当即试了试效果,“果然暖和又方便。小玖这孩子就是心灵手巧,能想出这种取暖的小玩意。”
青梅说道:“我家姑娘担心老夫人出门冻着手,特意让奴婢将最暖和的这个送来。”
老夫人魏氏乐呵呵的,“她有心了。回去转告小玖,叫她安心备嫁。”
“奴婢遵命。”
除了给老夫人魏氏送礼,还给侯府三位夫人分别送上了暖手宝。
大夫人小魏氏拿着暖手宝,笑着说道:“亏小玖想得到,这玩意出门戴着,倒也方便。就是针线粗糙,外层不该用棉布。我一会就命丫鬟照着这个样式,做个更好看的,绣上花,给老夫人送来。”
老夫人魏氏笑道:“多做点,给家里的孩子们人手一个。亲戚那边也别忘了,这东西很有新意。”
第227章 大婚(1)
顾大人一回府,就得知顾玖送礼,人人有份,唯独忽略了谢氏。
顾大人正想说顾玖太不懂事,礼数不周。
紧接着就听说顾玖同谢氏,因为苏家吵了起来。
管家顾全说道:“太太说苏家礼数不周,没资格上门吃喜酒。二姑娘气狠了,同太太争执了一番。听说吵得很厉害。”
顾大人蹙眉,“苏家是二丫头的舅舅家,她成亲,舅舅为大,这个道理太太不懂吗?二丫头不给她送礼,固然不对,却也是太太咎由自取。”
故此,顾大人权当不知道这件事。反而还让人提醒谢氏,顾玖大婚那天,不准任何人对苏家人不敬。
谢氏连着生气,当晚又病倒了。
大太太张氏同大少奶奶小张氏嘀咕,“二太太这身子骨,是越来越娇气了。要我说,她就是心胸太窄,整日给自己找不痛快。苏家是二姑娘的娘舅家,人不在京城就算了,既然在京城,岂能不上门喝喜酒。”
大少奶奶下张氏说道:“二婶娘是气糊涂了,娘舅为大,这个道理都不懂。”
大太太张氏说道:“她不是不懂,而是故意装糊涂。她就是想仗着二房当家太太的身份,落苏家人的面子。
你苏婶娘过世那么多年,却依旧是她心头的一根刺。
苏家虽说败落,却坚持耕读传家,总有起来的一日。
谢家则不同,不过是暴发户,毫无底蕴可言。谢茂一死,谢家就被打回了原形。
她面对苏家人,没底气,心虚,所以不想让苏家上门。”
心虚的谢氏并不认为自己心虚。
她认定顾玖不忠不孝,是个奸人。
更令她寒心的是,顾大人的态度。
顾大人不斥责顾玖放肆,却派人敲打她,是何道理?
谢氏想不开,眼看着婚期将近,她却躺在床上不起来,闹起情绪。成心要给顾玖的婚礼添堵。
大太太张氏抽空来看望谢氏,劝谢氏想开些。
顾玖大婚,好歹给点面子。
谢氏却当着张氏的面哭了起来,“大嫂,我心头苦啊。身为继室,这些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自问对二丫头还有三郎两兄妹仁至义尽,没有任何亏欠的地方。结果我换来了什么?这些年的付出,不值啊!”
张氏偷偷翻了个白眼,谢氏真敢往脸上贴金。
不过她还是劝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心里苦。再有几天,小玖就要出嫁了。等她出了门子,这家里又该冷清下来。”
谢氏止住了哭声,“大嫂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身体不争气,一时半会还起不来。不过大嫂放心,等二丫头大婚那天,说什么我也要亲自送她一程。”
张氏见谢氏成心闹脾气,就没继续劝下去。
青梅几个丫鬟有些担心。
“太太还病着,会影响到姑娘大婚吗?”
顾玖笑了起来,“怕什么?她不露面才好。”
方嬷嬷也说道:“太太就是矫情。她若是年轻二十岁,玩这种手段,还能得到老爷的怜惜。如今她一把年纪,还玩这种套路,只会惹怒老爷。”
顾玖说道:“不用管她。方嬷嬷,辛苦你走一趟,将这两张养身的药方给老爷子送去,嘱咐他爱惜身体,好歹多活几年。”
方嬷嬷接过药方,“二姑娘有孝心。”
顾玖摇头说道:“祖父待我不薄,我只是尽到本分罢了。”
“奴婢这就将药方给老爷子送去。”
顾老爷子收到药方,嘴上说着嫌弃的话,说顾玖多事,心里头却也受用。
等方嬷嬷一走,他就和小妾嘀咕道:“小玖这孩子还是关心我的。”
小妾笑道:“二姑娘果真关心老爷子的话,怎不来给老爷子请安。”
“你知道个屁。就你这猪脑子,只配喝酒。”
转眼就到了腊月十五,添妆的日子。
四万两的嫁妆,外加两万五千两的聘礼,摆在花厅里,摆得满满当当。
谢氏不肯露面,顾大人不勉强她。反正他对谢氏也不抱什么希望。
他直接请大太太张氏出面招呼客人。
大太太张氏带着大少奶奶小张氏,一起在花厅里招呼客人。
侯府是最先到的。
看见满满当当的嫁妆,都替顾玖高兴。
大夫人小魏氏同顾玖说道,“有了这些嫁妆,等你到了王府,也就有了足够的底气。”
说罢,大夫人小魏氏给顾玖添了一副头面首饰,价值好几百两。
顾玖忙说道:“谢谢大堂伯母,让你破费了。”
“你这孩子,同我客气什么。上次你使人送来的暖手宝,用着很好。你有心了。”
顾玖有些不好意思,“针线粗糙,大堂伯母别嫌弃。”
大夫人小魏氏笑道:“针线倒不粗糙,就是用料不够讲究。”
说完,她让丫鬟将新作暖手宝拿上来。
果然比顾玖送去的精致多了。
里面那层用的是棉布,暖和。外面那层则用的是缎面,绣了富贵牡丹,还用金线镶边。一看就是富贵太太们用的。
顾玖脸红,“还是大堂伯母身边的丫鬟手巧。这个暖手宝,瞧着又精致又好看,还暖手。”
大夫人小魏氏笑道:“你这孩子,真会说话。”
二夫人王氏,给顾玖添了一副翡翠镯子。
三夫人段氏,给顾玖添了数匹锦缎棉布,外加金银棵子若干。
大伯母张氏也给顾玖添了一对碧玉镯子。
大少奶奶小张氏添的同样是布匹。
侯府的姑娘们,拉着顾玖到厢房说话。
她们拿出自己精心准备的添妆礼物,种类就比外面的丰富多了。
有文房四宝,有古籍书画。
“知道小玖妹妹爱看书,我特意从老侯爷的书房搜罗出来的,小玖妹妹可喜欢?”
顾玖抱着古籍,爱不释手。一脸欣喜地说道:“喜欢。”
顾珊,顾琳,顾珺也都纷纷送上添妆礼物。
她们准备的是各类针线活。
顾珊准备了三十个用金线绣的荷包,“二姐姐到了王府免不了要打赏下人,我想着多做点荷包,方便二姐姐。”
“多谢四妹妹,你考虑得太周到了。”
用金线绣的荷包,一个就值五钱银子。光用荷包打赏小丫鬟都行。
昨晚上,青梅还在为打赏用的荷包不够用发愁。
她和青竹一起,一共准备了两百个荷包。
结果方嬷嬷一检查,直说不够用,可把青梅急死了。
青梅拉着青竹小翠,还有院子里的小丫鬟,连夜又赶着做了一百个荷包出来,凑足三百个。
今晚,青梅她们还要继续做荷包。
顾珊送来的三十个带金线的荷包,可是替她们解决了大问题。
金线难绣,现在用金线绣荷包已经来不及。
顾珊的礼物正合用。
顾琳,顾珺也都送上针线活。有手绢,有荷包,都是很实用的。
丫鬟禀报,“大姑奶奶,三姑奶奶,还有韩大奶奶来了。”
韩大奶奶就是顾玫,玫姐姐。
一听玫姐姐来了,顾玖急忙迎出去。
“玫姐姐。”
顾玖的目光,一下子就注意到顾玫微微隆起的小腹。
她立马笑了起来,“恭喜玫姐姐,贺喜玫姐姐。”
顾玫娇羞一笑,拉着顾玖的手,“该我恭喜小玖妹妹。”
然后又悄声说道:“小玖妹妹,一会你替我看看,可好?”
顾玖好奇问道:“几个月了?”
顾玫低头一笑,“三个多月了,之前一直没声张。趁着今日,正好公开。”
顾玫怀孕的消息一公开,许多人纷纷过来道喜。
顾珍和顾玥也回来了。
顾玖迎上去,拉着顾珍的手,“大姐姐,你可算回来了。咦!”
顾玖盯着顾珍的腹部。
顾珍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她还是偷偷点点头,悄声对顾玖说道:“刚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顾玖大喜过望,“恭喜大姐姐,贺喜大姐姐。姐夫也很高兴吧。”
“他极满足的,今日他还不肯让我出门,生怕我磕着碰着。我说今日是二妹妹添妆的日子,说什么也要来。他便请了假,亲自送我过来。”
说完,顾珍又有些不好意思,耳根都红了。
顾玖打趣道:“姐夫关心大姐姐,大姐姐该高兴才对。”
顾珍无限娇羞,让人惊艳。
“你别笑话我。等你嫁了公子诏,也能如我们一般恩恩爱爱。”
“托大姐姐吉言。”
顾玖将顾珍请进厢房落座。
顾玥还待在花厅,看着摆得满满当当的嫁妆,心头像是有一股火在燃烧。
今日,她依旧化着大浓妆,脸上盖了厚厚的一层粉。
顾珊可是一直惦记着她。
一听说顾玥来了,她就赶到花厅。
“三姐姐怎么不去厢房喝茶?”
顾玥听到动静,抬头朝顾珊看去。
顾珊似笑非笑地看着顾玥,“三姐姐干什么将自己打扮得这么丑?这个妆可不适合三姐姐。难不成三姐夫又对三姐姐动了手?”
顾玥压低声音,“你别胡说八道。”
顾珊嗤笑一声,“三姐姐敢净面吗?不敢就别逞能。瞧瞧,这都是二姐姐的嫁妆,比三姐姐的多了一倍还有余。就连亲朋好友们的添妆,比起给三姐姐的添妆,也贵重了许多。三姐姐羡慕吗?”
顾玥咬牙,“又不是你的嫁妆,你得意什么?”
顾珊凑到顾玥耳边,压低声音说道:“只要三姐姐难受,我就得意。”
“你……”
顾珊拉开同顾玥的距离,眉眼弯弯,高兴得不行。
“三姐姐,你要死要活求来的婚事,如愿以偿嫁给了赵家姐夫,你满意吗?你定是满意的吧。不过瞧你这妆容,就像是脸上糊了一层墙灰。难道就没人告诉你,你这模样很丑陋吗?”
“你闭嘴!”
顾玥轻声呵斥顾珊。
顾珊似笑非笑地看着顾玥,“三姐姐放心,今日我不会弄花你的妆容。今日可是二姐姐的好日子,我可不能给二姐姐添堵。”
顾玥咬牙切齿,“你这个吃里扒外……”
“你给我闭嘴。”
顾珊怒斥顾玥。
她双目泛红,眼神凶狠地盯着顾玥,“杀人放火的你,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我只后悔没有早一点吃里扒外,没早一点扒下你的皮,叫你猖狂到今年。不过老天有眼,叫你嫁了个恶人。正所谓恶人还需恶人磨,你就是欠收拾。”
顾玥双手攥起,拳头紧握。
她恨,她怒!
谁都可以踩她,唯独顾珊不可以。
顾珊有什么资格指责她。
“三姑奶奶,四妹妹,你们怎么站在这里。快去厢房喝茶,姑娘们都在里面。”
大少奶奶小张氏一见两人势头不对,赶紧出面阻止。
她拉着顾珊的手,又挽着顾玥的胳膊,“快去,快去。别让大家都等着你们。知道吗,韩大奶奶,还有大姑奶奶都有了身孕。真是可喜可贺。”
此时,顾玥心中充满了愤怒和恶意。
她脱口而出,直接冲小张氏而去,“大嫂和玫姐姐差不多时间成亲,怎么肚子还没动静?”
小张氏尴尬了。
为什么肚子没动静,那是因为她和顾班聚少离多。
顾班有差事在身,三五个月都不见回来一趟。
只能盼着过年的时候,顾班能休一个月的假期。她都算好了日子,争取过年期间,能怀上身孕。
结果顾玥哪壶不开提哪壶,连点眼力见都没有。
小张氏顿时就看顾玥不顺眼。
会不会说话啊?
她盯着顾玥的腹部,“三妹妹有身孕了吗?”
顾玥心虚,板着脸,说道:“还没。我不着急。”
小张氏笑了起来,“我也不着急。三妹妹要是有了身孕,一定要和家里说一声。到时候我去看望你,给你送礼。”
顾玥绞着手绢,“大嫂有心了。大嫂身为宗妇,还是赶紧怀个孩子吧。”
小张氏笑了笑,“我的事情就不劳三妹妹操心。三妹妹还是先操心操心你自己吧,可别又被赵二郎给打了。”
顾玥脸色煞白,不过因为化了浓妆,看不出来。
她一把甩开小张氏的手,“我自己走。”
小张氏才不乐意挽着她的胳膊,“三妹妹就是和别人不一样。大家高兴的时候,你总是板着脸。大家伤心的时候,你又总是乐呵呵的。”
顾珊低头偷笑。大嫂这话,真是绝妙。
顾玥停下脚步,“大嫂是看不惯我吗?”
小张氏掩唇一笑,“哪里的话,三妹妹千万别误会。我可是一直盼着你回来。要知道入冬后,二婶娘三天两头卧床不起,身体沉重。三妹妹身为亲闺女,理应回来看望。
当然,三妹妹这期间一次都没回来过,也是可以理解的。你一定是忙着在公婆面前尽孝,所以忘了二婶娘身体也不好,也需要你来尽孝。”
顾珊叹了一声,“母亲今日没露面,正是因为身体不舒服。三姐姐,一会你要和我一起去看望母亲吗?”
顾玥脸色连连变幻,表情僵硬,“我自会去看望母亲,不劳大嫂操心。二房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管。”
小张氏不和顾玥一般见识。
顾玥已经嫁人好几个月,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说话带刺,一开口就能将所有人得罪。
她只能说,顾玥有今日,都是活该。
厢房不远,很快就到了。
顾玖,顾琳,顾珺三人齐齐回头,看到顾玥脸上的大浓妆,厚厚的一层粉,三人心知肚明。
显然顾玥脸上又带了伤,所以才需要用厚厚的一层粉遮掩。
侯府的姑娘们没见过顾玥这副模样,都感到诧异。
要知道,过去顾玥虽然也爱打扮,但是都是往漂亮方向打扮。而不是往脸上涂上一层厚厚的粉,毫无美感可言。
顾玥今天这副模样,古怪得很。
“三姐姐,你来了。谢谢你来为我添妆。”
顾玖迎上前,客客气气。
顾玥轻咳一声,“你大喜的日子,我自然要回来。”
说完,她让丫鬟将添妆礼物送上。
一对赤金耳环,外加一根赤金的簪子。
顾玥出手够大方的啊!
很反常!
第228章 大婚(2)
顾玥看着众人脸上诧异的表情,内心十分得意。
都说她在海西伯府过得不好,她就拿真金白银,让众人看看她到底过得好不好。
顾玖收下礼物,“多谢三妹妹。如此贵重的添妆礼物,让你破费了。”
顾玥昂着头,“不算什么。二姐姐大婚,我岂能小气。”
顾玖低头一笑,“三妹妹坐下喝茶。”
顾玥当仁不让地坐在了上首。
她朝顾珍看去,目光落在顾珍的腹部。
“听闻大姐姐有了身孕?”
顾珍点点头,眉梢眼角都是喜意。因为怀孕的好心情,使得顾珍看着顾玥都觉着顺眼许多,没过去那么讨人厌。
顾玥挑眉一笑,“恭喜大姐姐。只可惜大姐夫很快就要去北边换防,等不到孩子出生。”
顾珍不乐意了,她刚还想着顾玥比过去顺眼了些,果然都是错觉。
顾玥就是顾玥,一开口就能将人得罪光。
她收起笑容,“不劳三妹妹操心。三妹妹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顾玥怨怪道:“我替大姐姐操心,大姐姐还不领情。”
顾珍翻了个白眼,“我可不稀罕你替我操心。没你在身边,我这日子过得甭提多好。你一来,就故意招惹我。惹不起,我总躲得起吧。”
说完,顾珍起身,离顾玥远远的。不乐意和她坐在一起。
顾玥心生恼怒,顾珍胆肥了。当着姐妹们的面,让她下不了台。
顾玫拉着顾玖,悄声问道:“玥妹妹是怎么回事?脸糊得跟白墙似的。”
顾玖轻咳一声,含蓄地说道:“可能是想遮掩一二。”
顾玫聪慧,一瞬间反应过来。
她捂着嘴,一脸震惊,小声问道:“难道赵二郎真如外界传言那般,性情残暴,竟然敢对玥妹妹动手?”
顾玖斟酌着说道:“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三妹妹从不回家诉苦,她身边的丫鬟也不肯说实话。”
顾玫皱眉,“玥妹妹糊涂!如果赵二郎真敢动手,这种事情岂能纵容。为了面子,她连这种事情都能忍,结果只会让赵二郎变本加厉,越发肆无忌惮。这种事情,从一开始就不能有半点妥协。”
“玫姐姐说的对,只是我们说的话三妹妹听不进去。这条路是她自己选择的,就算跪着也要走下去。”
顾玫叹息一声。
心里头虽然鄙薄顾玥,看不上顾玥的言行。却也不希望顾玥婚姻不幸,遭受暴力对待。毕竟大家都姓顾,都是顾家女。
只是她说的话,顾玥肯定听不进去。
顾玥那模样,一看就是个固执倔强的人。
顾玫问顾玖,“小玖妹妹,你替我看看。”
顾玖抿唇一笑,心领神会。
她伸出手,搭手诊脉,“脉象平稳,玫姐姐这一胎没问题,孩子肯定能顺利出生。
“真的吗?”顾玫还是有些不放心。
顾玖重重点头,“少油少盐,少吃多餐,体重不要增加太快。孕后期有体力的话,就多走动走动,有助于孩子出生。”
顾玫惊讶,“小玖妹妹,没想到你连这个都懂,太厉害了。”
顾玖笑道:“不算什么,书本上其实都有。”
“可是能如你一般,静下心来博览群书的人是少之又少。”
“玫姐姐别夸我了,我只是恰好喜欢看书。”
两人相视一笑。
笑过之后,顾玫说道:“小玖妹妹,你去招呼吧。我还要去和母亲说话。”
顾玖叮嘱道:“玫姐姐慢一点,当心脚下。”
顾玫笑道:“你不用担心我。“
她由丫鬟扶着,出了厢房,去找大夫人小魏氏说话。
顾玖客气地招呼顾玥。
顾玥一脸笑模样,“还没恭喜二姐姐。听闻王府送来了两万五千两聘礼,看来王府很重视二姐姐,真是可喜可贺。”
顾玖客气道:“承三妹妹吉言。今儿赵妹夫上门了吗?”
“他啊,差事繁忙,明日才有空过来喝喜酒。”
顾玥笑眯眯地说话,提起赵二郎,她眼神温柔得能掐出水来。
顾玖暗暗想到,顾玥肯定是爱惨了赵二郎,才能在赵二郎动手打她的情况下,一如既往地付出感情。
换做顾玖自己,她肯定做不到。
某个男人要是敢对她家暴,她一定想办法弄死对方没商量。
顾玖暗暗警醒自己。自从亲手杀了谢茂后,她发现自己也有了暴力倾向,动不动就想弄死人。
这样不好。
她可是貌美如花的弱女子,怎么能动不动就是死啊死的,太暴力了,太不符合她的形象。
就算真要弄死某个人,也得将想法藏在心里头,不能流露出分毫。
顾玖笑着说道:“三妹妹和赵妹夫感情深厚,大家都放心了。”
顾玥斜了眼顾玖,“难道二姐姐之前不放心我吗?没想到,二姐姐如此关心我。”
顾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们是姐妹,互相关心难道不应该吗?”
顾玥捂着嘴,咯咯咯地笑起来。
“真没想到,能从二姐姐嘴里听到互相关心的话。我还以为二姐姐今天不欢迎我上门。”
顾玖随口说道:“三妹妹真会说笑,我怎么可能不欢迎你上门。你可是家里的姑奶奶。”
顾玥眉眼上挑,似笑非笑地看着顾玖,“二姐姐得了那么多嫁妆,又有那么多的聘礼,一定很得意吧。真是羡煞旁人。”
顾玖反问:“三妹妹羡慕我吗?”
顾玥说道:“我羡慕你有这么多嫁妆,却不羡慕你能嫁给皇孙为妻。二姐姐,嫁给皇孙,可是一条不归路哦。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被圈禁,甚至被赐毒酒,你准备好了吗?”
顾玖嘲讽一笑,“难不成三妹妹嫁给赵家二郎,就有回头路可走吗?今日你脸上糊着厚厚的一层粉,莫非又是在遮掩什么?”
顾玥眯起眼睛,目光锐利。
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顾玖难道不知道吗?
故意揭她的短,无非就是想看她的笑话。她岂能让顾玖如意。
顾玥冷冷一笑,“就算我在遮掩什么,难道碍着二姐姐了吗?刚二姐姐还说欢迎我上门,这会怎么就变了一张脸。二姐姐,你变脸这么快,可是一点诚意都没有。”
顾玖垂眸,嘴角挂着一抹嘲笑,“三妹妹难道就很有诚意吗?开口就说圈禁,赐毒酒,大喜的日子,你是成心找我不痛快,还不许我回敬一二?”
顾玥哼了一声,理直气壮地说道:“我可是在好心提醒二姐姐,叫你当心。”
顾玖凑近,笑着说道:“我也是在好心提醒三妹妹,叫你别遮掩了。脸糊得跟墙灰一样,不过是欲盖弥彰。赵二郎是什么德行,真当京城的人不知道吗?”
“他再怎么样,也轮不到二姐姐你来过问。”
顾玖点头,“这句话我非常赞同,所以也不劳你操心我的事情。将来我是圈禁,还是被赐毒酒,都与你无关。你和你家赵二郎好好过日子,我盼着你们二人早生贵子,白头偕老。”
顾玥绞着手绢,一张好好的手绢,都快被她绞烂了。
她呵呵一笑,“我和夫君,自会白头偕老。二姐姐别太羡慕我。”
顾玖忍着笑意,“你尽管放心,我这辈子都不会羡慕你。你那样的生活,我可消受不起。”
顾玥猛地站起来,“我还要去看望母亲,告辞。”
“三妹妹慢走。路滑,当心脚下。”
顾玥走到门口,脚下不稳,差点跌倒。幸亏丫鬟扶住了她。
她回头瞪了眼顾玖,“多谢二姐姐好心提醒。”
顾玖冲她挥挥手。
顾玥哼了一声,昂首挺胸地走出厢房,前往芙蓉院。
“三姐姐,我同你一起去。”
顾珊岂会轻易放过顾玥。她追上去,挽着顾玥的手,执意要和顾玥一起前往芙蓉院。
顾玥嫌弃顾珊,“放手。”
顾珊嘲讽一笑,“三姐姐是越来越金贵了,都不准挽手。”
顾玥指着顾珊,“别玩花样。”
顾珊笑道:“我从来不玩花样。难不成我去看望母亲也有错?三姐姐未免太霸道。”
顾玥懒得同顾珊废话,径直前往芙蓉院。
春草正在向谢氏禀报添妆的情况。
听到亲朋好友们俱都上门,纷纷送上价值不菲的添妆礼物,谢氏心头堵得很,浑身难受,一张脸都皱成了一团。
“都是一群势利眼。真以为顾玖嫁给皇孙,她们就能跟着沾光吗?哼,不被牵连就算好的。目光短浅之辈。”
“太太喝口汤,消消气。”
春草端来养生汤,伺候谢氏喝了两口。
谢氏喝了汤,心头舒服了一点,“今儿我没露面是明智的,否则非得被气死不可。顾玖那个死丫头,就不是好东西。”
春草内心嘀咕,太太也忒小气。亲朋好友添妆,她也能气一场。
此时,顾玥和顾珊来到芙蓉院,经过禀报,被请进了卧房。
“见过母亲!母亲身体好些了吗?”
“来了啊!”
谢氏见到顾玥,神情淡淡的,让她随便坐。
然后谢氏又将顾珊叫到身边,关心地问道:“外面那么冷,可有冷着?”
顾珊摇头,“累母亲操心,女儿不冷。”
谢氏拉着顾珊的手,“手冰冷的,还说不冷。那个什么暖手宝,怎么没带在身边?”
顾珊不好意思地笑笑,“女儿忘了。”
谢氏当即吩咐春草,“去,将我的暖手宝给四姑娘拿来,再将黄铜手炉拿来。”
“奴婢遵命。”
“谢谢母亲。”顾珊甜甜一笑。
“你身边的几个丫鬟也该敲打敲打,不能照顾好你,要她们何用。”
“不怪她们,都是女儿太任性。”
顾珊笑着说话。
谢氏说道:“你啊,就是太不懂照顾自己。”
丫鬟拿来暖手宝和黄铜手炉,顾珊的手很快就暖和起来。
顾玥干巴巴地坐在椅子上,从进门到现在,谢氏没问过她一句。全程都是在关心顾珊,生怕顾珊冻着。
顾玥想说,她从花厅走过来,她也冷。她没有暖手宝,也没有黄铜手炉,甚至连一句关心都没有。
顾玥内心,冰凉一片。
亲情如此冷漠,她又何必上门看望。
失望,伤心,愤怒,仇恨,各种情绪轮番折磨着她。
那对母女,还在上演着温情戏码。
顾玥实在是看不下去,她重重咳嗽一声。
谢氏总算拿正眼看着她,“玥儿,你病了吗?病了就该在房里躺着,今日你就不该上门。要是过了病气给客人,怎么得了。”
顾玥面无表情地说道:“母亲误会了,女儿并没有生病。”
谢氏换了个姿势,坐得更舒服。
“是吗?既然没生病,你咳嗽什么?”
顾玥咬着唇,心头在愤怒地呐喊。凭什么将本该属于她的关心爱护,全都给了顾珊。
她深吸一口气,“女儿特意来看望母亲。”
谢氏先是哦了一声,“你有心了。我这都是老毛病,需要静心调养,没什么可担心的。你在海西伯府还好吗?赵二郎对你如何?”
谢氏终于肯关心一下顾玥。
顾玥说道:“女儿挺好的,母亲不用担心我。”
谢氏笑了笑,“我不担心你。从小你就主意大,极有主见。我说的话,你向来都听不进去,所以如今我也就懒得说了。”
顾玥一脸心塞,她干脆转移话题,“四妹妹也不小了,该说亲了吧。”
谢氏眉眼一弯,笑了起来,“珊儿还小,晚两年也没关系。”
顾珊趁机说道:“我想一直陪在母亲身边。”
谢氏满是慈爱,拉着顾珊的手,“傻孩子,姑娘家哪能一直留在家里。不过你放心,为娘一定替你找一门好亲事,让你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谢谢母亲。女儿舍不得母亲。”
“就嫁在京城,你就能常回娘家看看。”
顾玥再次被忽视。
她端起茶杯,先是喝了一口,紧接着手一松。
啪!
茶杯掉落在地上。
谢氏受惊,“怎么回事?”
她很不高兴,眼中都是嫌弃和厌恶。
顾玥一副无辜愧疚的模样,慌张地说道:“女儿手没拿稳,不小心将茶杯掉在地上。没惊着母亲吧。”
谢氏嫌恶地看着顾玥,“下次当心点。我乏了,你们姐妹都出去吧。”
“母亲可是在怪罪女儿?”顾玥一副小心翼翼地模样。
谢氏很不耐烦,“出去!春草,让小丫鬟进来收拾干净。”
“奴婢遵命。”
顾珊上前拉着顾玥的手臂,“三姐姐,母亲要静养,我们都出去吧。”
“放手,我自己会出去。”
顾玥甩开顾珊,率先走出去。差点和进门收拾残局的小丫鬟撞在一起。
谢氏骂了一句,“祸害!”
这话被顾玥听到,顾玥脚下一顿,很想原地爆炸。
尤其是看到顾珊那张笑脸,真想撕烂了她。
当初那把火,怎么就没将她烧死。
顾珊附耳说道:“三姐姐,我会一直盯着你的。”
顾玥嘲讽一笑,“过去你不是我的对手,将来你同样不是我的对手。”
顾珊笑道:“那我们就走着瞧。”
“好啊!”
顾玥甩袖离去。
顾珊盯着顾玥的背影,眼里满是讥讽之色。
她叫来丫鬟,“替我盯着三姑奶奶,看她去了哪里,和谁说话。”
丫鬟领命而去。
顾珊回到花厅厢房,果然没看见顾玥人影。
等了好一会,丫鬟前来禀报,“启禀姑娘,三姑奶奶去了紫竹院。”
紫竹院是顾玥出嫁前,所居住的院落。目前紫竹院是空着的,暂时没人住。
大太太张氏准备过了年,就要重新布置紫竹院。
顾珊问道:“知道不知道三姑奶奶去紫竹院做什么?”
“奴婢听到三姑奶奶在哭。”
“你说她在哭?”
顾玥会哭?
见鬼吧!
顾玥是死不悔改的典型,她怎么可能会哭。
“难道三姐姐后悔了吗?”
“海西伯府的婚事,可是三姑奶奶自己求来的,她能哭吗?”
顾珊嘲讽一笑,“估计是受不了吧。不过她有今天,全都是她咎由自取。现在后悔也晚了。”
顾家没人待见顾玥,也无人愿意替顾玥出头。
顾玥就算后悔,没有娘家的支持,也是白瞎。
第229章 大婚(3)
催妆的人来了。
大太太张氏,十分骄傲地朝王府的人展示顾玖的嫁妆。
王府诸人见到摆满花厅的嫁妆,暗暗点头。
和议夫人的嫁妆比起来,也是丝毫不差。
吉时到,嫁妆出门。
方嬷嬷带着陪房,以及小翠,青竹,随嫁妆提前一天前往王府,为顾玖布置新房,看守嫁妆。
临走的时候,方嬷嬷同顾玖告别,“奴婢先替姑娘过去盯着,将公子诏身边的人都弄清楚。”
顾玖说道:“辛苦嬷嬷。有什么事情,你吩咐青竹和小翠去做,嬷嬷千万别累着。”
“姑娘放心,奴婢还干得动。”
青竹给顾玖行了个大礼,“姑娘,奴婢和小翠先去王府,明日在王府接姑娘进门。”
“你们去吧,万事多留个心眼。”
顾玖目送大家离去。
一百六十台嫁妆,全部装得满满当当,从正门出府。
敲锣打鼓,抬着嫁妆围着偌大的白衣巷走了一圈。让全京城的豪门显贵都知道顾府嫁女儿送嫁妆。
十里红妆,备有面子。
嫁妆送走,大太太张氏招呼亲朋好友们用餐。
她又叮嘱顾玖,“二丫头,今明两天你都要少吃少喝。今日早点歇息,明日寅时一刻就要起床,洗漱上妆。从明日早晨到半夜,你都没办法好好休息。趁着今日,养精蓄锐,明日才有体力应付。”
“多谢大伯母提醒,我现在就回房歇息。”
大太太张氏还不放心,“嫁衣准备好了吧?压箱底的东西要贴身带着。回房后,让丫鬟再检查检查,有没有什么遗漏的。”
“我听大伯母的。”
顾玖略微吃了几口,就回了芷兰院。
明儿有一场硬仗要打,就如大伯母所说,她得趁着今日养精蓄锐。
压箱底的银钱,除了五千两嫁妆银子外,还有顾老爷子给了五千两,加起来足有一万两。
有了这一万两,顾玖底气十足。
之前老夫人魏氏给的两千两,已经投到了成药铺子。
各种金银棵子,散碎银钱,和银票一起,全部装在木匣子里。
“姑娘,你快歇息。”
“你们也赶紧歇息吧。明儿你们比我更累。”
“奴婢要将所有荷包都装上银钱,方便姑娘打赏王府的下人。”
顾玖想了想,说道:“先准备一百个荷包。等明日到了王府,了解情况后,说不定要临时做出调整。”
“奴婢晓得。”
或许是真的累了,顾玖往床上一趟,没一会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极为香甜。
醒来的时候,还以为错过了时间,却没想到她才睡了一个时辰不到,天还大亮着。
顾玖从床上起来,听着外面的动静,问道:“外面怎么回事?”
“姑娘醒了!赵姑爷来接三姑奶奶,在二门不知为何闹了起来。赵姑爷动了手,三姑奶奶当着宾客的面哭了起来。场面闹得很难堪。”
顾玖愣了一下,“确定顾玥在二门当着所有人的面哭了起来?”
“正是!奴婢亲眼看到。”青梅肯定地说道。
顾玖揉揉眉心,顾玥竟然会哭?还是当着宾客的面?
赵二郎是多蠢,竟然敢在顾家动手?
她怎么越想,越觉着此事有蹊跷。
顾玖问道:“人现在在哪里?”
青梅说道:“赵姑爷在外院书房,老爷正和他说话。三姑奶奶在花厅厢房歇着,大少奶奶陪在她身边开解她。”
顾玖下了床,穿上鞋子,“替我梳洗,我得去看看。”
“姑娘不睡了吗?”
顾玖摇头,“睡醒了,这会睡不着,等晚上再睡。客人都走了吗?”
青梅点头,“都走了。”
顾玖换了一身衣服,前往花厅。
她远远的就看见顾珊站在屋檐下。
“二姐姐怎么来了。你不是在歇息吗?”
“刚醒,听说出了事,我就过来看看。四妹妹怎么不进去?”
顾珊低着头,盯着院子里一角。
“之前大姐姐在那里差点摔倒,幸好丫鬟眼疾手快,护住了她。当时三姐姐就站在离大姐姐不远的地方。”
顾玖狐疑,“你亲眼看见?”
顾珊点头,她笑了起来,“二姐姐难道不知道吗,我现在最关心三姐姐的事情。只要她回府,不管她去哪里,我都要跟着。”
顾珊很坦然,很直白。
顾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早上下过雨,青石板上有积水。走在上面,是要当心,以免摔跤。
她问道:“大姐姐当时有说什么吗?”
顾珊摇摇头,“大姐姐吓坏了,在厢房歇了会,就让大姐夫接走了。”
这样的话,就不能确定是不是顾玥对顾珍动手。
如果顾珍感到顾玥的恶意,肯定不会保持沉默。
或许只是一场意外。
好在顾珍平安。
顾玖沉默了片刻,努努嘴,“里面现在是什么情况?”
顾珊朝厢房门看去,“哭了好一阵,这会没了动静,应该是被劝住了吧。”
说完,顾珊就笑了起来,嘲讽意味毫不掩饰。
一阵寒风吹来,顾就不由得拢了拢披风,挡住刺骨寒风。
顾珊缩了缩脖子,好冷。
“四妹妹,我们进去吧。”
“她不乐意见到我嘞。”顾珊模样娇俏。
顾玖笑着问道,“她不乐意见到你,你就不进去了吗?”
顾珊掩唇一笑,“那怎么可能。她越是不乐意见到我,我越是要进去给她添堵。二姐姐,你先请。”
顾玖点点头,率先走进厢房。
顾玥已经止了哭声,只是眼睛红肿,模样憔悴。脸上还盖着厚厚的粉,面貌着实有些不堪。
她见到顾玖,顾珊,便扭过头去,不肯露面。
顾珊噗嗤一声笑出来,“真是难得,三姐姐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大少奶奶小张氏努努嘴,叫顾珊不要再刺激顾玥。
顾玖问道:“事情解决了吗?”
小张氏摇头,“外院正谈着。六弟听说了事情,很火大,扬言要教训赵姑爷。不过被小厮给拦住了。”
顾玖点点头,又问顾玥,“三妹妹,你是怎么打算?”
在她大婚的前一天,顾玥两口子闹矛盾,也是心塞得很。
顾玥咬着唇,小声说道:“我不想回去。”
顾玖明确告诉她,“这是不可能的。你是赵家妇,又是年底,你必须回去。”
顾玥猛地回头,双目通红,“这也是我的娘家,我想留下,有什么错?”
顾玖端坐在椅子上,“你同我吼没用,看父亲如何决定吧。”
顾玥脸色连连变幻,一时间屋里谁都没说话。
外面传来脚步声,大家齐齐朝门口看去。
很快,房门从外面打开,丫鬟芍药推门进来,带着一股寒意。
芍药躬身说道:“三姑奶奶,二老爷请你去外院。赵姑爷已经认了错,二老爷也原谅了他。”
顾玥一脸紧张,“父亲叫我去做什么?”
芍药平心静气地说道:“时间不早了,三姑奶奶也该启程回海西伯府。明日婚宴,三姑奶奶再过来。”
“不,我不回去。今晚我就住在娘家,明儿再回去。”
芍药蹙眉,“还请三姑奶奶不要为难奴婢。”
顾玥哼了一声,“你放心,我不让你为难。葡萄,你随芍药前往外院,告诉老爷,说我今晚不回去。我要留在娘家,在母亲跟前尽孝。”
葡萄迟疑了一下。
顾玥眼一瞪,葡萄立马应下,“奴婢这就去。芍药姐姐,请带路。”
芍药有些为难,小张氏冲她点点头,芍药这才带着葡萄出门。
小张氏说道:“既然三姑奶奶今晚要住下来,那还是住紫竹院吧。我这就命人将紫竹院收拾出来。”
顾玥难得客气,“谢谢大嫂。”
小张氏笑了笑,“以后三姑奶奶说话别那么刺耳就成。”
顾玥有些不好意思。
小张氏起身忙去了。
顾珊似笑非笑地看着顾玥,“真难为三姐姐,竟然舍得住下。”
顾玥板着脸,“这是我的娘家,我凭什么不能住。”
顾珊讥讽一笑,“被打怕了吧。”
“你闭嘴。”顾玥可不会对顾珊客气。
顾珊反击,“你敢当着大家的面净面吗?明日你敢素面吗?”
顾玥抓着椅子扶手,目光像要吃人。
顾玖出面打圆场,“明日是我大婚的日子,看在我的面子上,你们都少说两句。三妹妹,你可有想好明日回到海西伯府,要如何应对?”
顾玥自嘲一笑,“不劳二姐姐费心,我自有打算。”
顾玖点点头,“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多管闲事,告辞!”
顾玖走得干脆利落。
回到芷兰院,就见到顾珽正在吃茶。
“哥哥怎么来了。”
“我来看你。明儿你就要出嫁,我心里头舍不得。”
顾玖甜甜一笑,“就算我嫁了出去,哥哥若是想我,也可以到王府看望我。”
顾珽答应,“我定会去往府看望你。”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荷包,“这是我今年攒下的钱,一共两百两,全都给你。”
顾玖推开,“我不要。你一个大老爷们,身上没二两银子,像话吗?这些银子你自己收好。”
顾珽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那可不行。你大婚,我没什么好东西送你,本来就很羞愧了。好不容易攒了两百两,全都换成了小银票,你却不要。我这个做哥哥的岂不是很没面子。”
顾玖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她调侃道:“就是为了面子啊?”
顾珽嘿嘿嘿的笑,一脸傻样,“这是心意。你不知道,要攒下这两百两有多不容易。”
顾玖笑话他,“我想都想得到,为了这两百两银子,你一定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
要知道顾珽以前可是月光光,有多少花多少,一文钱都攒不下来的主。
顾珽说道:“你既然知道这两百两多么不容易,那就赶紧收下。等将来我有了出息,我再给你补一份厚礼。”
顾玖抿唇一笑,“哥哥有了出息,对我来说就是最丰厚的厚礼。你这两百两,我拿一百两,权当收下了你的心意。剩下的一百两,我给你投到铺子里。以后你每年就等着吃红利。”
顾珽摸摸头,“那怎么好意思。这些钱,明明都是我给你的添妆。”
顾玖强硬地说道:“这事就这么说定了。”
顾珽完全没办法,“那,那就按照你说的办。不过红利不用给我,全都投到铺子里。我现在拿着两份月例,够用了。”
府里给顾珽开销一份月例,军营里面还有一份月例。加起来一个月足有十八两。省着点,别打肿脸冲胖子,基本上也够用了。
顾玖笑道:“这办法也不错。谁让你存不住钱,就当是我替你存钱。等你成亲的时候,这笔银钱我全给你提出来。”
顾珽嘿嘿一笑,“到时候再说吧,我不着急成亲。”
顾玖双手捧面,好奇地看着顾珽,“哥哥真打算先立业再成家?”
顾珽眼一瞪,正儿八经地说道:“那是当然。我现在还没出息,肯定娶不到好人家的姑娘。不如再等几年,等我有了出息,到时候我给你娶个能干的嫂子回来。”
“那我可等着哥哥的好消息。”
顾珽捶打自己的胸口,“我现在结实多了,至少能在大哥手下走上三十回合。对了,有件事我差点忘了。”
“哥哥请说。”
顾珽说道:“前些日子,我在京营看见了谢实。”
“谢实?哥哥确定没看错。”
“肯定没看错。那小子还瞪了我一眼。要不是看他跟在皇长孙身边,我肯定上去将他揍到满地找牙。”
顾玖疑惑,“谢实还有近两年才出孝期,他怎么去了京营当兵?”
顾珽摇头,“这个我也不清楚。我知道他现在是皇长孙身边的亲兵。妹妹,要不要改天我找机会揍谢实一顿。”
顾玖一脸严肃,“哥哥别乱来。你都说他如今是皇长孙的亲兵,你打了他,岂能善了。”
顾珽捏捏鼻子,心里头想着,不能明着打,那就暗着打。等谢实离开军营的时候,打他的黑棍。
顾玖琢磨着,文官很讲究孝道,对守孝也很看重。不过武将这边,很多时候都是酌情处理。
一个士兵,不能因为守孝,两三年不回军营。那之前的作战训练,岂不是全都白费了。
一个大将,也不能因为守孝,就不打仗了。
朝廷培养一个能战的士兵可不容易,培养一个能打仗的将军那更不容易。
看来谢实就是钻了酌情处理的空子,提前前往京营历练。
看得出谢实很着急地想要撑起谢家门户。
顾玖不放心,又一次叮嘱顾珽,“哥哥答应我,别主动招惹谢实,更不准在军营里私斗。不要被人抓住把柄。”
顾珽连连保证,“妹妹放心,我这条命金贵着,我不会乱来。”
他只会有计划的乱来。
“给你讲个事。”
顾珽又是一脸神秘兮兮的样子。
顾玖挑眉,“哥哥别卖关子,有事赶紧说。”
顾珽笑起来,“那个赵二郎,是个断袖。”
噗!
顾玖刚喝进嘴里的茶水,全都喷了出来。
“哥哥说真的?”
顾珽重重点头。
顾玖好奇:“你怎么知道?你听谁说的?”
顾珽抓抓头,“好像,好像是公子诏身边的一个侍卫同我说的。对,我想起来,有次我找他们打牌,听他们闲聊提起到这个事。”
顾玖龇牙,顾珽在军营里整天在忙些什么啊,竟然还有时间打牌。
她问道:“确定赵二郎是断袖?”
顾珽肯定地说道:“八九不离十。他们说赵二郎在外面还有个相好,身份很不一般。我没打听出来。”
顾玖嘴角抽抽,万万没想到,顾玥精挑细选的夫君,竟然是个断袖。
难怪赵二郎一大把年纪,海西伯府半点不着急他的婚事。
难怪顾玥杀人放火的事情被顾珊传到海西伯府,结果海西伯府全体装哑巴,丝毫不介意地将顾玥娶进了门。
难怪赵二郎对顾玥毫无怜惜之意。难怪顾玥今儿情绪失控,竟然不想回海西伯府。
过去想不通的一些事情,全都有了解释。
“这事我已经告诉了顾琤。我瞧着顾琤的样子,是准备对赵二郎下黑手。”
顾玖无语地看着一脸得意的顾珽。
第230章 婚礼
腊月十六,诸事大吉。
寅时一刻,整个京城还在沉睡中,顾玖就被青梅给叫了起来。
她没睡醒,困得很。
叫青梅打来一盆冷水,往脸上一洗,彻底醒来。
沐浴,上妆。
丫鬟们进进出出,喜娘忙里忙外,眼看着天就亮了。
顾府上下,早已经忙碌起来,准备今日的酒席。
顾珊,顾琳,顾珺三姐妹,一早就到芷兰院陪着顾玖说话。
“二姐姐今日真美。”
顾玖看着镜子中糊成墙灰的脸,实在是看不出哪里美。
她问喜娘,是不是非得这么化妆。
喜娘笑呵呵的,“二姑娘别多想,新娘子都是这么打扮。”
顾珊她们也劝顾玖别多想,新娘妆就是这样,真的很美。
顾玖认命了,入乡随俗吧。
离着吉时不到两个时辰,青梅着急得很,总觉着时间不够用,很多事情都来不及做。
顾玖安抚她,“别着急,慢慢来,我们的时间很充裕。”
顾珊掩唇笑道:“青梅这丫头,看着比二姐姐还紧张。”
顾琳好奇地问道:“二姐姐,你马上就要出嫁了,你紧张吗?”
顾玖笑了起来,眼神闪烁着自信的光芒。
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道:“我不紧张。”
“换做我,我一定很紧张。一想到要嫁到一个人陌生的家里,和一群陌生的人住在一个屋檐下,我就浑身不自在。”
顾琳说完,手臂上还起了鸡皮疙瘩。她成功地将自己说紧张了。
大家发出善意的笑声。
小丫鬟进门禀报,说是三姑奶奶来了。
昨晚上,顾玥成功留了下来,就宿早紫竹院。
这会,她来给顾玖送嫁,顾玖少不得要道一声谢谢。
顾珊三人的脸色却不太好看,她们都不待见顾玥。
“三妹妹来了。今儿三妹妹气色倒是不错。”
“今日是二姐姐大喜的日子,恭祝二姐姐夫妻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顾玖眉眼舒展,回头瞧着顾玥,“多谢三妹妹吉言。三妹妹随便坐吧。”
顾玥打量着芷兰院内的摆设,感觉空旷了许多。大部分的物件,都随着嫁妆,送到了王府。
尤其是书房内的书籍,就有三台。
那些难得的孤本,古籍,没看完的书籍,全都被顾玖当做嫁妆陪嫁到了王府。
顾玥抿唇一笑,“二姐姐就是念旧,用惯的东西,都要陪嫁到王府。就不担心被王府的人笑话你寒酸吗?”
顾玖垂眉一笑,“为何要担心?嘴巴长在别人身上,我可管不了。我只管自己过得舒坦就行。”
顾玥低头一笑,眼神讥讽。
顾珊出面,替顾玖打抱不平,“今儿是二姐姐大喜的日子,三姐姐成心要和二姐姐过不去吗?三姐姐难道不懂什么日子说什么话的道理?”
顾玥脸色一沉,“四妹妹,这个家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顾珊嗤笑一声,“你说话那么难听,这里不欢迎你。”
顾玥冷笑,态度强硬地说道:“这里是芷兰院,你说了不算。”
顾玖似笑非笑,“三妹妹要是没别的事情,就去花厅喝茶吧。我和几位妹妹,还有些话要说,你在这里不方便。”
顾珊大笑起来,看着顾玥的笑话。
顾玥的表情连连变幻,双目喷火。咬咬牙,最后一声不吭,转身离去。
“呸!”顾珊特别嫌弃,“她就是故意找不痛快。她不要脸,我们也不用给她脸面。”
顾玖说道:“行了,不用为她置气。”
吉时将到,迎亲的人上门。
顾珽带队,堵在大门口。
想娶他妹妹,没那么容易。
上次在刘诏手下没走到一招,这回可算让他有机会,定要重重为难对方。
他和顾琤两人,一文一武,一个难题接着一个难题地抛给刘诏。
刘诏全都一一化解。
喜娘急匆匆赶回卧房,“吉时将到,二姑娘赶快。”
顾玖穿着大红的嫁衣,美美地端坐在床上。
喜娘蹲下身,“我背二姑娘出门。”
“辛苦喜娘。”
喜娘背着顾玖,来到正堂。
在这里,顾玖要告别家人。当她跨出大门的时候,她就不再是顾府的二姑娘,而是皇孙妻,顾府的二姑奶奶。
顾玖身着大红嫁衣,面对顾大人,深深一拜。
顾大人十分欣慰,“快起来。”
之前一直借口生病的谢氏,终于露面了。
她与顾大人并排坐在一起,神情肃穆。
顾玖面对她,微微躬身,算是全了礼数。
顾大人老怀大慰,“好孩子。到了王府,一定要严守规矩,孝顺王爷和王妃,夫妻和睦。”
顾玖颔首,“女儿听父亲的。”
谢氏轻咳一声,“二丫头,到了王府要严守妇道,相夫教子,以夫为天,不可耍小性子。”
顾玖低头一笑,“多谢太太教诲。”
之后,顾玖一一拜别大伯父,大伯母,诸位兄弟,还有二舅舅苏二老爷。
苏二老爷见顾玖穿着一身大红的嫁衣,高兴得眼眶湿润。
他叮嘱顾玖“好好过日子,有为难的地方,千万别委屈自己。”
顾玖甜甜一笑,“二舅舅的话,我会谨记在心头。”
谢氏眉头一皱,大有要发飙的意思。
顾大人眉眼一瞪,大喜的日子,谁敢闹腾,就是和他过不去。
谢氏偃旗息鼓,忍了。
喜娘禀报,结亲的人已经进门了,二姑娘也该出门。
顾珽从外面跑进来,“妹妹,我送你出门。”
顾玖冲顾珽温和一笑,然后她再次拜别顾大人。
顾大人竟然有些不舍,声音哽咽,“去吧,去吧,被误了吉时。”
喜娘将盖头给顾玖盖上。
顾珽背起顾玖,跨出房门。
“妹妹,我送你。”
“哥哥别伤心,无论何时何地,我都是你的妹妹。”
“我始终是你的哥哥。要是刘诏对你不好,你告诉我,我揍他。”
“揍他岂不是太便宜了他。他若是对我不好,无需哥哥动手,我自有办法收拾他。”
“嗯,我相信妹妹的手段,定叫那刘诏生不如死。”
兄妹二人,原本应该伤感的送嫁路,画风突变,十分诡异。
喜娘顺耳听了几句,妈呀,这兄妹疯了吧。大喜的日子,还没进门呢,就开始商量如何收拾新郎官。
喜娘为新郎官掬一把同情泪。
刘诏很兴奋,不过他一直掩饰着内心的兴奋。
鼻子有些发痒,他也不在意。
顾玖偷偷骂他,没关系。反正马上就能将人娶回家,一振夫纲。
再远的路,也有走到尽头的时候。
花轿到了。
顾玖透过红盖头,隐约看见了刘诏。
她对顾珽说道:“哥哥保重。”
“你也要保重。婚宴的时候,我会试着将刘诏灌醉,叫他行动不便。”
顾玖偷笑一声,她的哥哥是各种奇思妙想。
“哥哥不用担心我,我会过得很好,你也要过得好好的。”
顾珽将顾玖送入花轿。
起轿。
轿子随之摇晃,离开顾府,越走越远。
随着喧哗声传入耳中,在花轿里睡了一觉的顾玖被吵醒。她知道,花轿到了王府,马上就要拜堂了。
她拿出随身携带的的小镜子照照,妆容没花。
将小镜子收起来,赶紧盖上盖头,眼前的一切又变得一片模糊。
喜乐奏响,花轿停下。
轿帘掀起,喜娘背着顾玖来到喜堂。
周围很多人。
顾玖隔着盖头,看得模模糊糊,却也知道,喜堂内恐怕不下百人。
好多人,乐声,说话声,混在一起,像是要刺穿耳膜。
“别紧张,一会就好了。”
一道低沉的男声,在耳边响起。声音远去,温热的气息还留在耳边。
是刘诏。
赞礼官一声唱喝:“一拜天地!”
身边的人有了动静。
顾玖在喜娘的搀扶下,拜了下去。
“二拜高堂!”
顾玖往前一拜,她似乎听见了王妃娘娘的声音,还有宁王的笑声。
宁王从皇陵回来了?
“夫妻对拜!”
由喜娘搀扶着,顾玖同刘诏互相对拜。
“礼毕,送入新房!”
红绸入手,喜娘提醒顾玖,“跟着红绸往前走。”
听着耳边的动静,顾玖知道她离开了喜堂。
周围有不少人簇拥着他们,一起前往新房。
似乎走了许久,又像是只走了一会,新房终于到了。
她被送入新房,端坐在床头。
喜娘笑呵呵的,将秤杆交给刘诏,“请新郎官挑盖头。”
周围闹哄哄的,许多人起哄,叫刘诏快点挑盖头。
刘诏第一次,竟然生出紧张的情绪。
他拿着秤杆,深吸一口气,缓缓挑起顾玖头上的盖头。
盖头挑起,顾玖微微抬头,冲他羞涩一笑。
刘诏瞬间被惊艳到了,那一刻,仿佛呼吸都停止了。周围的声音离他远去,他的眼里,心里,只有顾玖一人。
“哈哈,新郎官看傻了眼。”
“新郎官看新娘子都入迷了。”
“真没想到大哥也有如此傻气的一面。”
新房内围着很多人,大家善意地调侃刘诏。
也有夸新娘子漂亮的。
顾玖偷偷扫了眼,说话的人很多,她却一个人都认不出来。
刘诏在笑声中回过神来,并不在意众人的取笑。
他的确是看得入迷,内心激动。
当日,随笔一圈,圈住了顾玖的名字。
这个决定,果然是明智的。
丫鬟端来两杯酒,喜娘说着一串的吉利话,然后将两杯酒分别交给顾玖和刘诏。
新房人满为患,一阵阵起哄,看热闹。
刘诏端着酒杯,目光像是胶水一样,粘在顾玖的脸上。
顾玖冲他盈盈一笑,表情娇羞。
刘诏暗暗嘀咕,果然女人嫁了人,就会变得温柔。
顾玖想着,在人前,她定要做到满分,做足面子。
新娘子面对众人的起哄和调侃,自然是无限娇羞的模样。
不过今日刘诏真的很帅很帅,那张脸真的很好看。
顾玖感觉脸颊有些发烫。她偷偷提醒自己,万万不能被男色所迷。
在喜娘的提醒下,顾玖同刘诏,手臂交缠,喝下各自杯中的合卺酒。
第一次,二人靠得如此的近,近到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他的心跳得好快。
她的心跳的好快。
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处。
四目接触,顾玖红了脸颊,垂眸躲避。
刘诏附耳,悄声说道:“我争取早点回来。”
顾玖冲他娇羞一笑,刘诏顿时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
“哎呦喂,新婚小两口都舍不得分开了。”
“新郎官,走走走,喝酒去。”
“今日不醉不归。”
爷们们将刘诏拖走了。
临走的时候,刘诏特意嘱咐人照看好顾玖。
其他女宾,也都陆续离去。
最后剩下王府二夫人欧阳芙。
“大嫂别见外啊,我让厨房准备了一桌酒席,一会就送来。大嫂可是饿了?”
顾玖迅速适应自己的新身份,冲欧阳芙温和一笑,“多谢二弟妹,已经饿过了头,这会到不觉着饿。”
欧阳芙掩唇一笑,“和我当初成亲的时候一样,连着三顿没吃,结果一点都不饿,一直扛到晚上。最后同夫君一起吃完了一桌酒席。吃完后倒头一睡,一觉睡到天亮。”
顾玖附和地笑了笑。
欧阳芙又说道:“大嫂趁着这会好好歇息。外面不知道要闹多长时间。”
“多谢二弟妹提醒。我的几个丫鬟……”
“放心,她们都在。我让人将她们叫来。”
欧阳芙告辞离去,没一会,方嬷嬷领着青竹,小翠来到新房。
三人都很激动,“姑娘,你可算进门了。”
方嬷嬷呵斥道:“从现在起都要改口称呼夫人,记住了吗?”
“记住了。”青竹吐了吐舌头。
顾玖叫人将新房大门关上。
新房内就只剩下她们主仆数人。
顾玖浑身放松,直接往床上一趟,完全是没规矩的样子。
方嬷嬷给急坏了,“夫人快坐起来,小心将发饰弄乱了。”
顾玖坐起来,叫来青梅,“快将凤冠取下来,重死了。”
新娘凤冠足有三四斤重。戴在头上这么长时间,顾玖感觉自己的脖子都快断了。仿佛头已经不是自己的头。
青梅急忙将凤冠取下来,轻拿轻放,放在妆台上。
顾玖扭扭脖子,“总算解脱了。”
说完,又是往床上一趟。累死她了,这会一放松,浑身肌肉都在抗议她。
方嬷嬷着急,“夫人,公子还没回来,你这样躺着,不太好。”
顾玖不甚在意,“嬷嬷不用担心,公子那里有我,没事。嬷嬷先和我说说王府的情况。拜堂的时候,我好像看见了王爷。王爷从皇陵回来了吗?”
方嬷嬷微微躬身,“启禀夫人,王爷昨晚上回来的。”
哦!
顾玖坐起来,喝了一口热茶。
“王爷还会回皇陵吗?”
方嬷嬷摇头,“王爷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奴婢打听到,按制,公子身边能有八个大丫鬟,十二个二等丫鬟,二十四个三等丫鬟,黄门郎八人,内侍二人。
这些人都经过少府精心调教,优中选优,送到公子身边。另有书童若干,侍卫若干。据奴婢了解,公子身边无论是丫鬟还是黄门,全都满额。”
“这么说,公子身边足有四十多个丫鬟伺候?”顾玖说完后,暗自咋舌。果然是皇室子弟,排场够大。
方嬷嬷点头,“正是如此。”
顾玖非常直接地问道:“可有通房丫鬟?”
方嬷嬷摇头,“并无。宫里有安排专人伺候,不过全都被公子打发出去了。”
顾玖又问道:“可有侍妾,美人,亦或是相好的?”
“并无侍妾,美人。至于相好的,时间太短,奴婢没有打听到。”
青梅几个丫鬟,听着顾玖同方嬷嬷的对话,感觉被刷新了世界观。
明明是大婚第一日,又是在新房,竟然谈起如此严肃的话题。和新房的气氛,一点都不符。
顾玖想了想,“八大大丫鬟,谁是贴身伺候公子的人?”
方嬷嬷躬身说道:“公子身边,据说向来是由内侍和书童贴身伺候。”
是吗?
刘诏应该没有断袖之癖吧。
被赵二郎和顾玥的狗血刺激,顾玖也变得疑神疑鬼。
青梅小声问道:“姑娘……夫人是在担心吗?”
顾玖笑了起来,“我不担心,只是在了解基本情况。”
第231章 夫妻
夜色渐浓。
外面的婚宴,正步入尾声。
顾玖歇了一觉,又吃了点东西,这会精神正好。
王依一直在院门口守着,远远地看见公子诏,就急急忙忙跑到新房禀报。
“夫人,公子来了。”
方嬷嬷赶紧提醒青梅,将凤冠给顾玖带上。
凤冠戴上,大红嫁衣穿在身上,顾玖端坐床头,又变成了那个端庄美貌的新娘子。
外面有杂乱的脚步声响起,转眼,新房房门从外面推开,刘诏进来了。
“见过公子。”
方嬷嬷领着四个丫鬟,给刘诏见礼。
刘诏的目光从五个人脸上一一扫过,“不错,好好伺候夫人,都有赏。”
“谢公子赏。”
方嬷嬷安排人打来热水。
青梅本想伺候刘诏净面,被方嬷嬷拦住。
“时辰已晚,公子和夫人早些歇息。奴婢们就在外间守着,有何需要,公子和夫人唤一声就成。”
说罢,方嬷嬷带头,领着几个丫鬟出了新房。顺便将林书平他们给拉走。
新婚小夫妻头一晚,做下人的守在边上,太没眼力见。
赶紧的,都站远一点。
刘诏往床头一坐,紧挨着顾玖。
顾玖嫌热,稍稍移动了一下。
刘诏盯着她看,眼神就跟狼似的。
他扯开领子,喝了酒,浑身发热。
顾玖被刘诏的眼神打败,问道:“干什么这么看着我?”
刘诏嗓音低沉。
“时辰不早了,赶紧洗漱吧。”
顾玖哦了一声,“我已经洗过了,你自个洗吧。”
刘诏伸出双手,看着顾玖。
顾玖问他,“做什么。”
刘诏理所当然地说道:“你伺候我洗。”
“我不会伺候人。”顾玖同样理所当然地说道。
刘诏蹙眉,“你在娘家,嬷嬷没教你吗?”
顾玖斜了眼刘诏,“嬷嬷教我规矩,没教我怎么伺候人。”
小狐狸,又在胡说八道。嬷嬷不可能不教导这些。
刘诏收回双手,靠近顾玖。
酒气浓郁。
她一脸嫌弃,挥手扇了扇,“你喝了多少酒?”
刘诏目光深邃地盯着顾玖,双目发亮,“没喝多少,也就一斤。”
顾玖暗自咋舌,真是好酒量。
她说道:“你喝醉了,我叫人进来伺候你。”
“不要叫人。”
刘诏抓住顾玖的手。
面对醉鬼,顾玖有些紧张,“你这样子,今晚怎么歇息?”
刘诏轻声一笑。
“你是在担心吗?”刘诏附耳问道。
“我不担心。”
“竟然不担心自己的夫君,你可真够狠心的。”
刘诏说完,自己先笑了起来。他分明是在调侃顾玖。
顾玖推了他一把,没推开。
“你让开,别挨这么近。”
刘诏不仅没退开,反而更加逼近她。
他义正言辞地说道:“我们是夫妻,本就该靠这么近。而且,我认为我们现在的距离还不够近。”
“你先让开,先去洗漱,去去酒味。你这样子,我不喜欢。”
刘诏闷声一笑。
他主动起身,转过屏风,进浴室洗漱。
顾玖赶紧坐起来,长长舒了一口气。
她内心有些慌乱。
要不她先睡了。
顾玖将凤冠一扔,很怂的爬上床,躲在最里面。
她一直竖着耳朵,听着房里的动静。
沉重的脚步声逐渐靠近,果然喝了太多酒,脚步都有些不稳。
她的眼睛睁开一条缝,朝床外面看去。
刘诏洗漱完毕,头发上还挂着几滴水,身穿一件单衣。
顾玖说道,“我,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你说。”刘诏在床头坐下,侧着身,目光深邃地盯着顾玖。
顾玖咬着被面,在刘诏目光逼视下,最后小声说道:“我小日子来了,身上不方便。今晚,你另找地方歇息吧。”
刘诏挑眉,“身上真不方便?”
顾玖连连点头,“这种事情我岂能瞒你。”
刘诏笑了笑,“无妨,今晚我还是歇在这里。我不嫌弃。”
谁稀罕你嫌不嫌弃啊。
顾玖咬着唇,内心纠结不已,“那多不好。万一弄脏了,多晦气。”
刘诏干脆利落地躺下,“我说了,我不嫌弃。累了一天,睡了吧。”
顾玖盯着他,“你真要和我一起?”
“我们是夫妻,难不成你想让我睡院子?”
顾玖摇头,“你可以打地铺。”
刘诏低头一笑,紧接着脸色一沉,“我算是看出来了,你果然是嫌弃我的。”
顾玖沉默不语。
“可我不嫌弃你,所以你还是认命吧。”
说完,刘诏就躺了下来。
顾玖浑身不自在。
她在努力适应自己的新身份。
她干脆翻了个身,头朝里面,眼不见心不烦。
……
时间已经是半夜。
顾玖心头那个悔啊。
她躲在被窝里,还是很美的。
她目光朝凶地盯着刘诏,大骗子。
刘诏大手一伸,就将顾玖搂在了怀里。
她有些委屈,有些恼怒。
“你放开我,我要去浴室洗漱。明儿一早还得早起。”
刘诏关心地问道:“还能起吗?”
顾玖怒火升腾。
二话不说,顾玖张嘴,就朝刘诏的胳膊上一口咬下去。
刘诏得意一笑,“咬重一点,最好留下印记。”
顾玖气坏了,“仗着皮糙肉厚,你是成心气我吗?”
刘诏轻抚顾玖的脸颊,将碎发都拨到耳后,“真生气了。”
顾玖甩了个白眼给他。
刘诏憋着笑意,“都叫你别嘴硬,你偏要嘴硬。下次可别这样了。”
“你还说!信不信我把你踹下床。”
“我不信。”
顾玖使出洪荒之力,狠狠踹向刘诏,还真让她将刘诏踹下了床。
刘诏躺在地上,单手支撑着身体,丢脸丢大了。
这女人,竟然真将他踹下床。这是谋杀亲夫,知不知道。
身为男人,真是太没面子。
内侍在外面听到动静,敲门问道:“公子,有事吗?”
刘诏怒斥,“没事!都给本公子滚远一点。”
被老婆踹下床这种糗事,当然不能让下人知道。
刘诏恼羞成怒。
顾玖卷着衣服,赶紧离开。
刘诏站在原地。
顾玖飞快的扫了眼,一脸傲娇,哼了一声,昂头前往浴室洗漱。
刘诏突然不气了,反而闷声发笑。
他怎么就娶了这么个臭毛病一堆的女人。
不会伺候人,不知道温柔,又傲娇,脾气又大,还敢脚踹亲夫。
这么一数,毛病果然不少。
刘诏笑过之后,有种满足感从心头溢出来。
他咧着嘴,像个傻小子。
估摸着差不多了,他拿着衣服也跟着进了浴室。
顾玖怒叫一声,“你怎么进来了。出去!”
刘诏大老爷一样,往水池里面一趟,“不出去。”
顾玖哼了一声,眯起眼睛,“已经看过了,没什么看头。我先出去。”
顾玖起身,披上毛巾,走出了浴室。
刘诏卒!
他没看头?
小坏蛋什么眼神?
等他洗漱完毕,回到床上,顾玖已经躺下,呼吸绵长,显然是睡着了。
刘诏很干脆,伸手,一手揽着顾玖,让她躺在自己的臂弯里,熄灭蜡烛,睡觉。
黑夜里,顾玖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然后闭上了眼睛。
这一回,她真的很快就睡着了。
刘诏无声地笑了。
这一觉,睡得极为香甜。
天才麻麻亮,青梅就在外面敲门。
顾玖睡得沉,主要还是因为这几天太累了,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敲门声,她都没听见。
“别敲了。不要打扰夫人休息。”
刘诏一早就醒了。养成了生物钟,不管睡得多晚,每天都是天不亮就会醒来。
醒了后,他一直没动,保持着搂着顾玖睡觉的姿势。
长期保持一个姿势,很累。
刘诏却不觉着累,反而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听见丫鬟敲门,敲个没完,他就出声呵斥。
青梅在门外小声说道:“一会要去给王爷王妃敬茶,起晚了时间会来不及。”
刘诏很干脆,“无妨。凡事有本公子顶着。”
青梅还想再说,被方嬷嬷拦住。
“嘘,别说了。夫人这两天累坏了,就让她多睡一会。”
青梅担心,“可是王爷和王妃那里,迟了会被说闲话的。”
方嬷嬷说道:“一会等夫人起来,你们动作都快一点,就不会迟到。”
“好吧,我听嬷嬷的。”
方嬷嬷又说道:“别担心。大家该高兴才对,公子在意夫人,这是好事。”
青梅一想,的确如此。
她笑道:“没想到公子还会关心人。”
“谁说不是。”
刘诏一直拖着时间,拖到不能再拖的时候,才唤醒顾玖。
顾玖起床气发作,一巴掌朝刘诏脸上招呼。
啪!
巴掌准确地落在刘诏脸上。
刘诏眯起眼睛。
女人,呵呵,好,非常好。
昨晚被踹下床,今早又被拍巴掌。
刘诏板着脸,一副不怒自威地模样。
顾玖这女人,是要翻天吗?
回头,他非得振一振夫纲不可。
顾玖从睡梦中睁开眼睛,还有些迷迷糊糊。
她先看了眼自己的睡姿,擦擦嘴角,还好,睡觉没流口水。
然后她朝刘诏看去,一大早就黑着一张脸,几个意思啊?她都没黑脸,刘诏有什么资格黑脸。
顾玖没走心,随口问道:“大早上,谁惹你了?还是说,你平时起床的时候都这样。”
刘诏没作声。
顾玖起床,伸了个懒腰,没睡醒,难受。
她准备下床,刘诏挡着她。
她朝对方看了眼,算了,黑着一张脸,她就不招惹对方。
“你放开我!天都大亮了,我得赶紧起来。”
“仔细想想,醒来的时候,你干了什么事?”
刘诏算是看透了,这个小没良心的小坏蛋,他要是不提醒她,她肯定不会想到挥出去的那一巴掌。
顾玖一脸无辜,“我干了什么?我怎么知道。”
刘诏眉眼抽动两下,指着自己的脸颊,“想起来了吗?”
顾玖愣了会,仔细回想,最后恍然大悟。
“我不是故意的。”
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要是故意的,本公子非把你给……
要将顾玖如何,刘诏也没想好。
小没良心的小坏蛋,才一个晚上,就能把他给气死。
刘诏深吸一口气,“起来吧,一会要去给父王,母妃敬茶。”
顾玖问道:“父王,母妃会为难我吗?”
刘诏反问:“你担心被为难吗?”
顾玖低头一笑,“有你在,我自然不担心。”
这话一出口,刘诏顿时心花怒放。什么生气,什么振一振夫纲,全都扔到一边去。
他板着脸,故作严肃地说道:“规矩严谨些,别让人挑出错来。”
顾玖白了他一眼,“我知道,你别那么严肃,不好看。我叫丫鬟进来。”
刘诏很是心塞。
顾玖拉响门口的铃铛,青梅她们听到动静,端着热水进门伺候。
之后,内侍林书平领着几个王府丫鬟,也跟着进来伺候。
那几个丫鬟,常年在刘诏身边伺候,对刘诏的习惯非常了解。
不仅如此,她们动作又快又轻柔,伺候得十分周到。
青梅她们,见自己被对方比下去了,也加快了动作,势要追赶上去。
顾玖悄声提醒,“无需和人比较,慢慢来,不着急。以防忙中出错。”
青梅微微点头,“夫人今日穿正红色,还是穿桃红色?”
顾玖想都没想,直接说道:“正红色,妆容淡一点。东西都准备齐全了吗?”
“夫人放心,昨晚上就已经准备好了。另外还准备了三百个荷包,用作打赏。按照方嬷嬷的提点,一等封赏二两,二等封赏一两,三等封赏五百钱。”
顾玖对着镜子,轻声一笑,“没想到王府打赏下人,都比别家富贵。”
这是妥妥的通货膨胀,钱不够花的节奏。
第232章 敬茶
顾玖穿戴完毕,回头看了眼刘诏。
几个丫鬟正在替刘诏擦拭双手,指甲缝也没放过。
丫鬟们个个长得貌美如花,做事一丝不苟,又体贴又温柔。
此时,喜娘进门,收了喜帕,放在匣子里准备带走。
喜帕上面有落红,喜娘一脸高兴。
“慢着!”
刘诏叫住喜娘,同时挥挥手,几个丫鬟全都躬身退到边上。
“将喜帕留下。”刘诏语气很严厉。
喜娘一脸懵逼,“公子,这,这个要给王妃娘娘过目。”
“母妃那里本公子自会解释,喜帕留下。”
喜娘有些无措,这不合规矩啊。
顾玖出言说道:“喜娘听公子的,这里公子最大,他说了算。”
喜娘无奈,只好将装着喜帕的匣子放下,“奴婢告辞。”
喜娘要赶着去见王妃娘娘,禀报此事。
刘诏看着打扮一新的顾玖,眉眼舒展了些许。
他选的妻子,容貌绝色,怎么打扮都好看。
“摆早饭。”
内侍林书平躬身来到刘诏身边,小声提醒,“公子,快来不及了。”
“无妨。今日要会亲,不吃饱没力气。”
刘诏抬步走出卧室,前往饭厅用餐。
顾玖紧随其后。
这会她真的饿了。
林书平当即吩咐下人,将早饭摆上。
下人们鱼贯进入饭厅,早餐花样众多,有常见的粥,几碟酱菜,还有种类丰富的面食。
隔着刘诏一个位置,顾玖坐下来,姿态优美。
刘诏盯着顾玖,眼神锐利。
顾玖朝他看去,干什么盯着她看。她又不是早餐,不能吃。
刘诏又瞥了眼隔着两人的凳子。
顾玖恍然大悟,刘诏这是叫她坐过去,坐在他的身边。
她低头一笑,从善如流,起身换了个位置,同刘诏挨着坐下。
在人前,她总要给他面子。
刘诏附耳,悄声问顾玖,“是谁说这里本公子最大,一切都是本公子说了算。”
顾玖眼波流转,偷偷甩了个白眼给他。
刘诏又说道:“娘子可要说话算话,切莫口是心非。”
顾玖笑笑,既不应承,也不否认。
两人沉默地吃过早餐,顾玖就用了半碗粥,外加一个灌汤包,还有凉碟酱菜,然后就放下了筷子。
刘诏蹙眉,“这就吃饱了?”
顾玖拿着手绢擦拭嘴角,“吃饱了。”
“怎么吃得如此少?难怪身上没二两肉。”
顾玖偷偷翻了个白眼,“整日里坐着,没怎么动,哪里吃得下。公子快吃吧。”
潜台词:这么多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话真多。还敢嫌弃本夫人身上没二两肉,呵呵。真等本夫人长胖二十斤,又该嫌弃本夫人不懂养生,整日就知道吃,都吃成了一头猪。
所以,男人的话听听就好,千万别当真。
说你瘦,让你多吃点,不过是随口说说。真听了他的话多吃,绝对会后悔的。
别看刘诏清清冷冷,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实际上食量极大。
一桌子早餐,全都被他吃完了。
丫鬟拿着温热的湿毛巾为他插手净面,伺候得细心又周到。
时辰已经很晚了,刘诏起身,“夫人随我去拜见父王,母妃。”
顾玖抿唇一笑,“公子先请。”
刘诏嗯了一声,抬步率先走出饭厅大门。
顾玖跟在后面。
二人一前一后,朝外面走去。
下人们全都跟在后面。
走到院门外,软轿已经准备好。
刘诏板着脸,面无表情地说道:“你走路慢,坐这个过去。”
顾玖愣了下,然后从善如流地上了软轿,由婆子们抬着前往王府正殿寿春堂。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顾玖才明白过来,刘诏为何要为她准备软轿。
因为从东院前往王府正殿,要穿过整个花园,太远了。靠她双腿走路,非常耽误时间。
不得不说,王府真的很大。
顾玖没有看到全貌,初步估计,整座王府占地不下几十亩。实际面积只会比她估计得更大。很多偏僻的地方,只怕王府的人都不清楚。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远远的,终于看见了王府正殿寿春堂的房顶,也是整座王府,屋顶最高的建筑。
在大门口,顾玖下了软轿。
深吸一口气,抬步朝里面走去。
刘诏特意放慢脚步,同顾玖并排走在一起,悄声问她:“紧张了吗?”
顾玖点点头,“新媳妇第一次见公婆,难免紧张。”
刘诏语气清冷地说道:“无需紧张,一切有我。”
顾玖望着他,“我信你。”
走进正殿大堂,宁王和宁王妃还没到。
不过王府其他成员,早已经等候多时。
刘议哈哈一笑,“大哥是乐不思蜀吧,今儿竟然起得这么晚,还让我们等你。”
刘诏表情冷冷的,“你不该等?”
刘议眼神微微一变,脸上依旧挂着笑容,“你是长兄,弟弟我等你是应该的。就怕小嫂子不好意思。新媳妇进门第二天就起晚了,说起来怪丢人的。”
刘诏非常不客气地回敬道:“长嫂的事情,也是你能过问的?不懂避嫌?还是说规矩都学到了狗肚子里去?”
刘议眯起眼睛,“一大早,大哥就跟吃了火药一样,难不成昨晚上你没能满足。”
刘诏直接抄起茶杯盖,朝刘议面门上扔去,怒斥一句,“不懂说人话,欠揍。”
“啊……杀人了。”
萧琴儿惊恐大叫。
刘议头一偏,茶杯盖落在了地上,粉碎。
林书平赶紧叫下人将地面收拾干净。
“大公子是要杀人吗?”萧琴儿替丈夫刘议打抱不平。
刘诏冷冷地看着萧琴儿,“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萧琴儿怒火攻心,胸膛激烈起伏。
顾玖始终沉默地站在刘诏身后。
刘诏和他兄弟之间的争斗,无需她参与。她只要安静如鸡就好。
至于萧琴儿,话太多,被刘诏教训,也是咎由自取。
萧琴儿不服,仗着有淑妃娘娘做靠山,她要替刘议出头。
刘议突然伸出手,压在萧琴儿的手背上,对她微微摇头。
接着,他冷冷一笑,“大哥好大的脾气,新婚第二日,就对弟弟我喊打喊杀。大哥是巴不得弄死我吧。”
刘诏面无表情地说道:“对大哥大嫂不敬,说话孟浪放肆,你就是欠教训。”
刘议冷哼一声,“不过是开个玩笑,大哥就着急了。果然呆板无趣,连玩笑都开不起。”
二公子刘评出面,“大哥,四弟,你们都少说两句,别让大嫂看笑话。”
刘议似笑非笑地说道:“大哥都不在意大嫂的感受,我们又何必在意。”
“几位哥哥,你们都别说了吧。大早上闹成这样,我心里头怪怕的。”
王府三姑娘刘婳弱弱地说道。
“王爷,王妃到!”
院门外,黄门郎一声唱喝,终止了大殿内的争执。
宁王守皇陵,果然是去享受的,脸上明显多了点肉。
宁王妃裴氏一如既往。
夫妻二人走进大殿,宁王妃裴氏先是扫了眼顾玖,眼神嫌弃。
夫妻二人走到榻,跪坐在矮几前面。
大殿不设座椅,按照传统布置,只设矮几,主位设榻。
众人躬身站立,“参见父王,母妃。”
“免礼!”
宁王爷懒洋洋的,干脆往榻上一靠,歪着身子。
宁王妃裴氏看着他,“新媳妇还未敬茶,成何体统。”
宁王满不在乎,“无妨。昨晚上喝多了,这会还困着。”
宁王妃裴氏板着脸,“又和哪个小妖精鬼混去了?”
宁王懒得理会,挥着手,催促道:“都坐下,都坐下。老大媳妇赶紧上茶,全了礼数后,本王还要回房歇息。”
众人回到各自地位置上,席地跪坐。
此时,萧琴儿突然抹起了眼泪。
宁王妃裴氏诧异,“琴儿,为何抹泪?”
萧琴儿哽咽道:“启禀母妃,大公子一来就对夫君喊打喊杀,还将茶杯扔向夫君面门,差一点就毁容了。”
“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儿媳不敢胡说。”
宁王妃裴氏大怒,刘议可是她最宠爱的儿子。
“母妃息怒,儿子无事,请不要追究大哥。大哥也是无心的。”刘议出面,竟然替刘诏说话。
顾玖偷偷瞥了眼刘诏:你兄弟可比你会做人。
刘诏面无表情,半点反应都无。
啪!
宁王妃裴氏拍着桌子,大怒道:“无法无天,简直是无法无天。新婚第二日,就对自家兄弟喊打喊杀,真当自己翅膀硬了吗?他可是你亲兄弟,你身为长兄,对兄弟没有半点慈爱,改日你是不是也要对本王妃动手?”
刘诏面色深沉,“请母妃不要偏听偏信。儿子从不无故动手,我既然对四弟动手,自然有动手的理由。”
“什么理由,到底什么理由,你说啊!”宁王妃裴氏冲刘诏怒吼。
宁王则一直外躺着,一句话没说,目光左右扫扫,就像是在看一场闹剧。
刘诏冷声说道:“四弟言语不当,对长嫂不敬,编排闺房之事,难道不该教训?”
宁王爷点点头,“是该教训。”
“王爷!”宁王妃裴氏不满地看着宁王爷。
宁王爷干脆坐起来,“老四呢,就是历练太少。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头得有个分寸。”
刘议低着头,很委屈,“儿子并非故意编排,只是和大哥开个玩笑。谁知大哥开不起玩笑,刚说了两句就动起手来。”
宁王爷说道:“老大就是太严肃,这一点不好。”
宁王妃裴氏算是看出来了,王爷这是打算和稀泥。
她冷哼一声,“不管怎么说,动手就是不对。”
宁王爷指着刘议,“你看他有事吗?”
又指着刘诏,“你看这小子,瞧他那倔脾气,讨厌不讨厌?这事依着本王的意思,到此为止。老大媳妇,你赶紧敬茶,全了礼数。本王不耐烦在这里,累得很。”
顾玖施施然站出来,“儿媳听父王的。”
说罢,她走上前。
丫鬟放上垫子。
顾玖跪在垫子上,从丫鬟手中接过茶杯,双手高举,“儿媳拜见父王,祝父王身体康健,事事如意。”
宁王爷哈哈啊一笑,“好,不错。”
内侍从顾玖手中接过茶杯,放在宁王面前。
宁王端起茶杯,象征性的喝了一口,算是喝了媳妇茶。
接着,顾玖将准备好的礼物奉上,“父王,这是儿媳的一点心意,请您笑纳。”
宁王爷很干脆,大手一挥,“收下。”
内侍上前,替宁王爷收下礼物,都是衣服鞋袜,外加抄写的经书。
之后,顾玖又跪在宁王妃裴氏面前,双手高举茶杯。
“儿媳拜见母妃,祝母妃身体康健,青春常驻。”
宁王妃裴氏笑了笑,“嗯,规矩是不错的。从今以后,要以夫为天,相夫教子。
你自小身子骨就弱,伺候老大,我看你也是力不从心。
老大身边那些丫鬟,都是府中的老人,人品才貌都是不错的。
你呢,身为主母,给她们一点体面,让她们替你分忧,如此你也不用那么辛苦。
大早上,日头不知多高了,还躺在床上不起来,不像话。
该让下人分忧的时候,就要大度。切莫做那善妒的妇人。”
顾玖低着头,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容。
不过嘴上她还是恭敬地说道:“多谢母妃教诲。母妃的话,儿媳会谨记在心。”
宁王妃裴氏见顾玖态度不错,心情好了许多。
“如此甚好。身为皇孙妻,一定要时刻提醒自己大度包容,凡事要为老大着想,不可私心作祟。”
“儿媳晓得。”
顾玖笑了笑。
在长辈面前自然要端庄恭敬,至于私下里要如何做,当然是她说了算。
动动嘴皮子,顺着王妃说话,就能哄得王妃开心,何乐不为。
宁王妃裴氏又唠叨了几句诸如规矩的话,然后才接过茶杯,象征性地喝了一口。
接着,顾玖又送上针线活。
宁王妃裴氏挑剔地扫了几眼,“针线太过粗糙,看来老大的衣物,是指望不上你。罢了,还是得让针线丫鬟们辛苦一点,替老大多做几套。”
“感谢母妃体谅。”顾玖柔声说道。
宁王妃裴氏哼了一声,“你呢,针线不行,身子又入弱。真不知道你能做什么?”
顾玖浅浅一笑,“自然是做大夫人。”
宁王妃裴氏皱眉,“放肆!你是对本王妃不满吗?”
顾玖连连摇头,“母妃误会了,儿媳只是随口一说。”
“哼!言语不当,该罚。不过念在你刚进门,今儿就不罚你。下次注意点。”
“多谢母妃宽容。”
顾玖低头一笑,今儿她给足所有人面子,改日她会让所有人给她面子。
“罢了,起来吧。”
宁王妃裴氏语气淡淡地说道。
“多谢母妃。”
顾玖从地上起来,然后同刘诏的兄弟姐妹,诸位弟妹一一见礼,送上早就准备好的见面礼。
大家都客客气气的,对顾玖笑脸相迎。
刘议还同顾玖道歉,“之前是我说话不当,请大嫂见谅。”
“四公子客气。”
唯独萧琴儿,甩了个白眼给顾玖。
转眼却又笑起来,“大嫂可算进门了,我们可是一直盼着大嫂。”
顾玖笑了笑,“四弟妹真会说笑,改日有空再聊。”
“好啊,改日再聊。”
“既然都认识了,那就散了吧。”
宁王爷很不耐烦,喝个媳妇茶,差点没把他累死。他得回房补一觉。
宁王妃裴氏很不高兴,“一大把年纪,也不知道保养。整日里和那些小妖精混在一起,小心身子骨被掏空。”
宁王爷站起来,指着裴氏,“你就是废话多。本王身子真要是被掏空了,你还不得高兴坏了。”
“王爷这是在诛我的心啊!”裴氏顿时哭了出来,拿着手绢擦拭眼角的泪痕。
“我盼着你长命百岁,提醒你注意保养。你却诛我的心,污蔑我盼着你身子被掏空,你还有没有良心?”
裴氏字字泣血,句句控诉,指责宁王是个没良心的大猪蹄子。
宁王爷顿时头就大了,“好了,好了,本王说错了话,给你赔不是。本王先回房歇息,晚上再一起用饭。”
第233章 淑妃
宁王爷迫不及待地离开了大殿,带着人走了。
裴氏嫌弃地哼了一声,对刘诏说道:“老大,带着你媳妇去宫里吧。晚上记得早点回来,一家人一起吃个饭。”
刘诏面无表情地应下,“儿子晓得。母妃也该想开点。”
裴氏恼怒不已,“我是担心你们父王被小妖精掏空了身体,早亡。”
“母妃放心,父王最懂保养身体,一定会长命百岁。”刘议凑到裴氏身边,又说了句悄悄话,将裴氏给逗笑了。
顾玖瞧着,好一副母慈子孝的画面,不过没刘诏什么事。
刘诏像是无关人等,半点不在意,对顾玖说道:“我们走。”
顾玖点点头,跟在刘诏身后出了大殿。
刘议目送二人离去,垂眸一笑。
顾玖直接在二门上了马车,启程前往皇宫。
却没想到,刚出王府,刘诏也钻进马车内。
顾玖受了刺激,连着咳嗽几声,她指着刘诏,“你怎么不骑马?”
刘诏理所当然地说道:“今儿太累,暂不骑马。”
顾玖脸颊微微泛红,不由得想起昨晚。
刘诏目光深邃,盯着顾玖,问道:“你脸红了?”
顾玖矢口否认,“胡说,我才不会脸红。”
哦!
不会脸红的人,耳根却泛起红晕。
刘诏了然一笑,没有拆穿顾玖。
很快到了宫门,验过身份后,二人坐着马车进入宫门。
顾玖挑起车帘子朝外看了眼,好奇问道:“为何从金光门进宫?”岂不是多绕了一圈。
刘诏不动声色地说道:“这边人少。临近年关,明德门那边进进出出都是人。”
顾玖半信半疑。
到了第二道宫门,马车停下。
刘诏现行下了马车,冲顾玖伸出手。
顾玖没有任何迟疑,直接将手放在刘诏温暖干燥的大手中。
刘诏一用力,顾玖几乎是被他抱下来。
顾玖脸颊发热,一落地,急忙拉开了同刘诏的距离,并整理了衣领,以免失仪。
刘诏表情清冷地说道:“我们先去兴庆宫请安,再去长春宫请安。”
“我听你的。”
这会,顾玖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像极了贤惠小媳妇。
刘诏眉眼一动,很想知道,顾玖到底有多少张面孔。
就顾玖现在这副模样,谁能想象,昨晚上她竟然敢将他踹下床。
在刘诏心里,被老婆踹下床,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他是男人,他大度,他不和顾玖计较。
他说道:“走吧,不可让皇祖父久等。”
顾玖颔首,跟在刘诏身后,前往兴庆宫。
申常侍迎了出来,“见过公子,夫人。这会陛下正在和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说话,二位不如到偏殿等候。”
听到太子正在大殿,刘诏不意外。太子妃娘娘也在里面,就让他感到意外。
他问道:“太子妃娘娘怎会在里面?”
申常侍笑了笑,“公子不知道吗?太子病重,太子妃娘娘不放心,故特意陪着太子面圣。”
还能这么操作。
难不成太子妃娘娘是担心太子一去不回,被天子给弄死,所以才要陪着太子面圣。
刘诏点点头,“本公子知道了,多谢申常侍。”
“公子客气。公子和夫人是要去偏殿等候,还是……”
“去偏殿吧。”刘诏朝顾玖看了眼。
他是无所谓,但是顾玖怕冷。还是去偏殿等候,偏殿暖和。
“公子,夫人,这边请。”
二人跟随申常侍来到偏殿,偏殿果然温暖如春。
宫人奉上茶水点心,就退了下去。
顾玖不敢喝茶,也不敢吃点心。她倒是不担心会有人在兴庆宫做手脚,而是担心喝多了一会想要如厕。
在宫里切忌谨言慎行。
即便顾玖很好奇太子和太子妃此时被召见的原因,她也克制着自己的好奇心,一个字没有提起。
刘诏站在窗边,面容严肃地看着外面。
大殿内,太子跪在地上,脸色潮红,一副病弱的模样。
地面上,扔了一地的奏章,内容全是弹劾东宫和太子殿下。
开耀帝指着太子,怒骂:“你看看你,哪有为君者的模样。区区一个东宫你都治理不好,遭这么多人弹劾,你还能做什么?废物!”
太子殿下浑身颤抖,神情激动,连着张口数次,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太子妃娘娘也跪在地上,“求父皇看在太子病重的份上,体谅一二。这些事情,都是下面的人瞒着太子所为,并非太子授意,请父皇明鉴。”
开耀帝怒火中烧,“你以为朕不知道吗?如果这些事情是太子授意,朕早就废了他,何需苦口婆心,一而再再而三的叫他过来,一再提醒他。连个小小的东宫都管不好,连遭下面的人欺瞒,不是废物是什么?”
太子妃娘娘脸色煞白,“父皇教训的是。太子最近病重,对下面疏于管理,没想到竟有人敢趁机背着太子在外面胡来,此事……”
“够了!”
开耀帝怒声呵斥太子妃娘娘,“别替太子粉饰太平,这些事情是最近才有的吗?东宫一直就是管理不善,废物,蠢货!过去有皇后为你们兜底,如今皇后不在了,你们便原形毕露。朕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无能儿子,朕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
“儿臣,儿臣……”
憋了许久,太子终于憋出了声音。
“儿臣知罪。”
只有一句知罪,并无任何辩解。
太子妃娘娘着急得不行,扶着太子殿下,“殿下,你没事吧。”
太子殿下急促的喘气,“没事。父皇,儿臣知罪。”
“闭嘴!”
开耀帝抬起脚,当着太子妃娘娘的面,直接踹在太子的胸口。
太子被踹翻在地。
太子妃娘娘着急,大呼:“殿下?殿下你没事吧。”
太子胸口发痛,神情痛苦。却坚持说:“没事。”
开耀帝指着太子大骂,“朕早就提醒过你,为君者,不可心慈手软。该见血的时候就必须见血。朕的话,你可曾听进去一句?”
“儿臣愚钝,儿臣有罪。”
太子拖着病体,老老实实的跪着。
“你给朕闭嘴,每次都是愚钝,都是知罪,却死不悔改。朕怎么就生出你这个扶不上墙的烂泥?”
太子殿下低着头,冷汗津津,浑身发冷,发抖,心口越发的痛。
“父皇,求你饶了太子吧。太子病重,受不起父皇如此严厉的指责啊。”
太子妃痛哭流涕。
开耀帝呵呵两声,“他受不起?早干什么去呢?朕问你们,早干什么去呢?”
“父皇,太子已经知错了,他会改的,真的会改的。”太子妃娘娘频频磕头,一下接着一下,咚咚咚发响,额头都磕破了。
开耀帝板着脸,威严天成,“滚,全都给朕滚出去。朕看见你们就来气。滚滚滚,赶紧滚出去。”
太子妃娘娘如蒙大赦,扶着站不稳的太子,步履蹒跚地出了大殿。
走出大殿,冷风一吹,太子浑身痉挛,不由得朝地上倒去。
“殿下,殿下……”
太子妃大惊失色。
宫人忙将太子扶起,“殿下晕过去了。”
“殿下,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太子妃娘娘悲痛大哭。
刘诏和顾玖听到动静,从偏殿出来。
太子殿下昏迷不醒,一脸惨白,看来果然病得不轻。
顾玖凑近了看看,对太子殿下的病情有所猜测,却不敢吐露一个字。
宫人们七手八脚将太子殿下抬了下去。
太子妃娘娘抹着眼泪,伤心,难过,追了过去。
开耀帝听着门外的动静,问道:“怎么回事?”
陈大昌躬身说道:“启禀陛下,太子殿下昏迷不醒,正在请太医。”
开耀帝蹙眉,大为不满,“朕才骂了他几句,他就敢给朕玩昏迷,真当朕不敢收拾他吗?”
陈大昌说道:“太子殿下最近病重,只是没想到,身体会虚弱如如此。真是令人忧心不已。”
开耀帝冷哼一声,太子不堪为君,不仅能力不行,连身体也不行。
他突然问道:“外面是谁?”
“启禀陛下,公子诏携夫人前来拜见。”
开耀帝脸上的肌肉,瞬间松弛下来,表情也柔和了许多。
“叫他们进来。”
“遵旨。”
刘诏和顾玖被请进大殿。
“孙儿拜见皇祖父,恭祝皇祖父身体康健。”
“孙媳拜见陛下,恭祝陛下身体康健。”
“起来吧。”
开耀帝这会已经不生气了。
都说隔代亲,这话在开耀帝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开耀帝对他的儿子们,无论是太子还是其他王爷,恨不得一脚踹死了才甘心。
但是对于诸多孙子,他可是很和蔼的。
就比如太子和皇长孙父子,开耀帝对待他们的态度就截然不同。
开耀帝对待太子,犹如秋风扫落叶,冷酷无情。
对待皇长孙,却又如沐春风,像个慈爱的老者。
太子私下里都曾说过,“恨不能为皇孙。”
可见太子对皇长孙有多羡慕。
开耀帝随口问道:“你父王回来了?”
刘诏躬身应答:“启禀皇祖父,父皇前日回府。”
开耀帝冷笑一声,“他可算回来了。叫他明日一早滚过来见朕。”
“皇祖父息怒。”刘诏轻声劝道。
开耀帝板着脸,“休想替你父王说好话。你可知他在皇陵做了什么荒唐事?”
刘诏垂首,语气平静地说道:“略知一二。”
开耀帝火爆脾气,直接开骂,“猪狗不如的东西,回了京城,也不进宫请安。你告诉他,明日一早,朕若是看不见他,朕就让金吾卫扒了他那身皮。”
刘诏应下,“孙儿一定将皇祖父的话,如实转告父王。”
开耀帝顿时没了兴致,挥挥手,“退下吧。那个,顾玖。”
开耀帝想了想,才想起顾玖的名字。
顾玖躬身问道:“孙媳在!陛下有何指示?”
开耀帝随口说道:“好好照顾诏儿。”
“孙媳遵旨。”
顾玖跟着刘诏出了大殿,没想到面圣如此轻松就结束了。
刘诏似乎知道顾玖在想些什么,他凑近了,悄声说道:“皇祖父正在气头上,不欲和我们多说。”
顾玖了然。
开耀帝不愿意对皇孙发火,肚子里偏又憋着一肚子火气。干脆三言两语将他们打发了,免得将火气发泄到孙儿孙媳的头上。
顾玖悄声问道:“父王在皇陵的时候,真的做了很荒唐的事情吗?”
刘诏轻描淡写地说道:“亵渎先祖,算不算荒唐?”
顾玖张口结舌。宁王是在作死吗?竟然敢亵渎先祖。
刘诏突然握住顾玖的手,“不用担心。皇祖父重民重农胜过一切。只要父王没有做出欺民,毁农的事情,一切都有转圜的余地。”
顾玖突然醒悟,“难道东宫做欺民,毁农的事情?”
刘诏笑了笑,“差不多吧。”
顾玖小声说道:“都说太子殿下仁厚,怎么如此?”
刘诏随口说道:“驭下不严,难免有人胆大包天,打着东宫的名义胡作非为。”
难怪开耀帝对太子殿下如此不满。
太子殿下为君者,却不能驾驭臣下,这就是不合格。
顾玖跟着刘诏来到长春宫。
淑妃娘娘早就等着他们。
“孙儿给祖母请安。”
“孙媳拜见娘娘。”
“免礼,赐坐。”
淑妃娘娘神情淡漠,看不出有任何欣喜之色。
她淡淡地扫了眼顾玖,然后问刘诏,“去了兴庆宫吗?”
刘诏微微躬身,“已经拜见了皇祖父。”
淑妃娘娘手持杯盖,拨弄着茶叶,“听闻一大早,陛下召见太子,将太子痛骂了一顿。太子被吓得昏了过去,此事当真?”
刘诏点头,“太子殿下的确昏了过去。”
淑妃娘娘嗤笑一声,“他也就这点本事。枉费睿真崔皇后替他筹谋数十年,结果却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刘诏沉默,不屑在人前诋毁太子。
淑妃娘娘的心情好了些,最明显的变化,就是脸上多了笑容。
她又问道:“听闻太子妃也去了兴庆宫?”
刘诏点头,“正是。”
淑妃娘娘轻蔑一笑,“这个女人倒是比太子更有心眼。不过连睿真崔皇后都扶不起的太子,她又凭什么扶得起。依着本宫看,太子没剩下多少时间。”
刘诏蹙眉。
淑妃扫了他一眼,“你对本宫不满?”
刘诏躬身说道:“孙儿不敢。”
淑妃冷哼一声,“本宫知道你在想些什么。这里是长春宫,无人敢将本宫说的话传出去。若是这点都不做,本宫也不配坐在长春宫的主位上。”
刘诏说道:“孙儿明白。”
淑妃娘娘嗯了一声,“你明白就好。别整天同你四弟置气,把心思多放在差事上,多想想怎么替你父王分忧。刘议是你的亲兄弟,打虎亲兄弟的道理你不会不明白。你四弟很好,你是对他有成见,才会整天找他的错处。”
刘诏抬起头,目光对着淑妃娘娘,“祖母可是听说了什么闲话?”
淑妃笑了笑,“本宫哪里听得到闲话。你们兄弟之间的情况,本宫还能不清楚吗?你是长兄,理应让这他点。”
刘诏笑了起来,“祖母对四弟果然关怀备至。”
淑妃娘娘不满,“你小的时候,本宫对你也是关怀备至。当初本宫想将琴儿许配给你,是你不乐意。后来又提议将裴芸许配给你,你还是不同意。结果你自己选了顾玖。本宫处处为你打算,是你自己不珍惜机会,你岂能怨恨。”
“孙儿不敢怨恨,也从不怨恨。小玖她很好,这门婚事,孙儿很满意。”刘诏掷地有声地说道。
淑妃娘娘朝顾玖扫了眼,“好是好,只可惜娘家势弱,帮不上你。只盼着顾家别拖你后退,牵连你父王就成。”
顾玖躬身说道:“顾家不敢拖公子后退,更不敢牵连父王。”
“你闭嘴,本宫没让你说话。”
没有任何由头,淑妃直接呵斥顾玖。
第234章 身份
刘诏偷偷握住顾玖的手,似乎是在给她勇气。
顾玖很想说,她没事,她没那么脆弱。
刘诏松开了顾玖的手,冲淑妃娘娘说道:“祖母若有不满,直接冲我来,为何要为难小玖?”
淑妃微微眯起眼睛,盯着刘诏:“你是在指责本宫吗?”
刘诏沉声说道:“孙儿不敢。”
“既然不敢,那就不要废话。”
淑妃厉声呵斥。
顾玖有点憋不住,很想站出来,辩解几句。
刘诏察觉到她的意图,果断按住了她。
刘诏语气清冷地说道:“看来祖母并不欢迎孙儿和小玖的到来。既然如此,孙儿和小玖就此告辞。”
淑妃冷哼一声,“本宫有让你们离开吗?我看你分明就是对本宫不满。为了一个女人,竟然敢和本宫顶嘴,真是越来越放肆。”
刘诏掷地有声地说道:“小玖不是普通女人,她是我的妻子。”
“你放肆!”
“我放肆也是学自父王。祖母若要问罪,找父王去。问问他,如何上梁不正下梁歪。”
“你,你竟然敢编排你父王,你不孝。”
“孙儿孝不孝,还请祖母听听父王的说法。告辞!”
这一次,刘诏直接起身,径直朝大殿外走去。
顾玖紧跟着站起来,朝淑妃娘娘行了个礼,然后跟着刘诏离去。
淑妃大怒,气得砸了一套茶具。
宫人劝道:“娘娘息怒。”
淑妃表情扭曲,“本宫如何息怒?臭小子,从小就不讨人喜欢,气煞人也。那个顾玖有什么好,刘诏竟然如此维护她。”
宫人小声说道:“公子同诏夫人此时正是新婚燕尔,浓情蜜意。公子维护诏夫人,也是情有可原。
不过再好的感情也有淡下去的一天。到时,娘娘只需在后面推一把,轻轻松松就能将诏夫人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她若自怨自艾,最后就会变成一个惹人厌恶的怨妇。”
淑妃娘娘转怒为喜,暗暗点头,“你说的对,本宫今日太着急了。再等一段时间,等他们度过了新婚,本宫再动手教训顾玖。”
“娘娘睿智。”
刘诏心头火大,出了长春宫,还一直板着一张棺材脸。
顾玖跟着他的脚步,轻声说道:“谢谢!”
“无需道谢,你我夫妻,本公子自该维护你。”
顾玖低头一笑,然后劝道:“不用置气。娘娘说的那些话,我并不在意。”
刘诏盯着她,“为何不在意。你是我的妻子,却得不到应有的尊重,反而被轻慢,你为何不在意?难道说,你心里头完全不在意自己的身份,不在意被人轻贱?你知不知道,别人轻慢你,就等于是不给本公子脸面。”
顾玖微蹙眉头,神情古怪地看着刘诏。
他干什么发这么大的火气。
顾玖没客气,直言说道:“我说不在意,并非不在意自己的身份。娘娘今日发火,果真是冲我而来吗?
娘娘明显是对你不满,借机挑剔我的家世,想要让我难堪。
而且很明显,娘娘对你的不满并非一朝一夕。
她借口敲打你我二人,今日不是第一次,也肯定不会是最后一次。
如果次次都要计较,一年到头,哪有安生日子。
还是说娘娘挑剔我,我就得痛哭流涕,要死要活,才算在意吗?
如果你需要这样表面化的在意,我现在就可以表演给你看。”
“闭嘴!”
刘诏轻声呵斥顾玖。
顾玖冷着一张脸,“你别忘了,这是在宫里,是我们新婚第二天。你若是要冲我发火,等回了王府,我给你机会,把话一次说清楚。”
刘诏深吸一口气,“你也知道这是在宫里,就敢教训我。真不怕被人看见,传出流言蜚语?”
顾玖垂首,“我不知道你今天发的是哪门子疯。不过我要提醒你,时辰不早了,还要去拜见贵妃娘娘,贤妃娘娘。
之后还要去一趟少府。出宫之后,还要去拜见诸位王爷王妃。
今日行程很紧张,母妃提醒了我们,叫我们赶回去吃晚饭。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只怕天黑都走不完这么多亲戚。”
刘诏抬头望天,心情阴郁,目光森冷。
内侍林书平悄声提醒道:“公子,夫人说的对。时间紧张,有什么话回王府后再说吧。”
刘诏看着顾玖,饱含深意得说道:“是我太着急。走吧,去见贵妃娘娘。”
顾玖沉默地跟在后面。
青梅很是担心,新婚第二天就争吵,可不是个好兆头。
方嬷嬷小声提醒她,“不要胡思乱想。有些事情,是长年累月积累下来的。你只管伺候好夫人,其他事情不要过问。”
青梅点头。
来到甘露宫,等候宫人通报。
顾玖站在屋檐下,同刘诏隔了两个身位。
她看着花园。
冬天,花园一片萧条。
一阵风吹过来,落叶飘下。
洒扫丫鬟及时清理地面上的落叶,保证地面任何时候都是干干净净。
当洒扫丫鬟起身的时候,顾玖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
江燕偷偷地瞄了眼顾玖。
当她得知公子诏和诏夫人要来拜见贵妃娘娘的时候,她就和人换了排班,一直等候着。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她见到了。
青梅也认出了江燕,赶紧捂住嘴,就怕自己叫出来。
方嬷嬷没见过江燕,很是疑惑。
顾玖手中的手绢,飘落在地。风一卷,落到了院子里。
“夫人的手绢。”
青梅小声叫道。
江燕眼疾手快,第一时间将手绢捡起来,送到顾玖面前。
“这是夫人的手绢。”
顾玖接过手绢,“有劳,你退下吧。”
两个人的手接触的瞬间,江燕的手中多了点东西。
江燕赶紧将手背了过去,躬身退下。
顾玖目送她的离去。
刘诏顺着顾玖的目光,盯着江燕的背影。
他主动靠近顾玖,悄声问道:“你认识她?”
顾玖先是心虚,接着坦然承认。
刘诏眯起眼睛,神情若有所思。
顾玖猛地抓住刘诏的手,微微摇头。
江燕只是一个洒扫丫鬟,并无利用的价值。
顾玖不希望江燕因她而丧命。
当初她给江燕攀高枝的机会,不是让江燕来送死的。
刘诏反手握住顾玖的手,目光深邃。
他手上的力气很大,似有怀疑。
怀疑什么?
顾玖愣了片刻,紧接着恍然大悟。
刘诏是在怀疑她偷偷在皇宫安插人手吗?
顾玖想要挣脱。
刘诏却死死地抓着她的手,绝不放手。
他附耳说道:“回去再说。”
顾玖顿时放松下来。
恰在此时,宫人前来邀请,“贵妃娘娘请公子和夫人前往大殿。”
“请前面带路。”
江燕神色如常地回到房里,将房门反锁,然后摊开手掌心。
两张银票,两张百两的银票。
江燕捂着脸,失声痛哭。
她滑下地面,狠狠地咬着自己的手臂。
不能哭出声,决不能哭出声。
可是为何心里头竟然如此心酸,难过。眼泪止不住的落下。
两百两银票,犹如黑夜里的一盏明灯,让江燕痛哭失声,却又倍感幸运。
江燕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哭过之后,洗干净脸,重新燃起了斗志。
薛贵妃对刘诏和顾玖都客客气气的,没有丝毫为难。
“刘诏,你眼光倒是不错,一眼就相中了小玖。小玖这孩子本宫瞧着就喜欢,怪惹人疼的。”
刘诏先是看了眼顾玖,然后说道:“娘娘说的是,是我有福气娶到了小玖为妻。”
薛贵妃哈哈一笑,“本宫就是喜欢你坦诚。小玖,同刘诏好好过日子,不要理会外面那些闲言碎语。”
顾玖躬身应下,“谨遵娘娘教诲。”
薛贵妃端茶送客,“你们时间紧迫,本宫就不留你们。”
刘诏和顾玖起身告辞。
顾玖得了一套头面首饰,是薛贵妃送的见面礼。
刘诏盯着青梅手中的头面首饰,表情阴冷。
青梅被吓得差点将薛贵妃送的头面首饰扔出去。公子的眼神太吓人了。
刘诏什么话都没说,继续接下来的行程。
见过宫里诸位娘娘后,又前往少府。
少府家令等候多时。
拍拍手,属官端来一个托盘。
“请公子夫人过目。”
托盘上放着一方印章,一枚玉蝶,一本金册。
有了这三样东西,也就意味着顾玖的名字上了皇室族谱,真正成为了皇孙妻。
玉蝶金册,身份象征。
印章留档,平日常用。印章签章,就代表了顾玖的意愿和言行。
“辛苦家令,这么快就准备齐全。”刘诏客气道。
少府家令捋着胡须,含蓄一笑,“公子客气。夫人要不要试试印章。”
顾玖含笑上前,拿起印章,沾上印泥,然后在空白的纸张上,留下一道签章。
“诏夫人印”四个大字,让顾玖很满意。
她笑道:“多谢家令大人,我很满意。”
“那就好。”
青梅用荷包装印章,方便顾玖随身携带。
玉蝶同金册,由内侍林书平保管。
辞别少府家令,两人继续马不停蹄的会亲。
别的亲戚可以不去,诸位王爷皇子府上,不能不去。那都是刘诏的叔父。
一家家走下来,顾玖送出不少见面礼,封赏了不少荷包。同时也收获了一堆见面礼。
等到天黑,顾玖坐着马车,疲惫地回到王府。
刚下马车,二门婆子就来禀报。
“启禀大公子,大夫人,酒席已经预备好。王妃吩咐,让公子夫人回来后,直接去锦绣阁。”
刘诏点点头,对顾玖说道:“走吧,去锦绣阁。”
顾玖对王府还不熟,锦绣阁在哪里都还没有弄明白。只能跟在刘诏身后,一路走过去。
到了锦绣阁,就听见里面传来阵阵笑声。
王妃娘娘正高兴着。
今日晚宴,王府众人,齐聚一堂。两位侧妃,外加有品级的美人,才人都来了。
宁王身边,除了宁王妃和两位侧妃外,一水的绝色女子,个个都是风情万种。
“总算回来了。”
宁王哈哈大笑一声,招呼刘诏和顾玖赶紧上桌。
顾玖上前行礼,然后同妯娌小姑子们坐在一起。
刘诏和他的兄弟们坐在一桌。
宁王妃裴氏轻咳一声,众人都安静下来。
她对刘诏说道:“淑妃娘娘派人把见面礼送来了,放在本王妃那里,一会你派人拿走。”
宁王诧异,“母妃怎将见面礼送到了王府。诏儿,你没去拜见你祖母吗?”
刘诏微微躬身,说道:“我与小玖进宫内,先是拜见皇祖父,紧接着就去拜见了祖母。祖母可能是体谅我们不方便,于是将见面礼送到了王府。”
宁王哦了一声,没有深究此事。
裴氏的目光,从顾玖脸上扫过,问道:“可是你说话不当,惹怒了淑妃娘娘?”
“儿媳不敢。”
裴氏笑了笑,“按理,既然是见面礼,就该送到你手上。结果淑妃娘娘派人将见面礼送到了王府。要说你没有触怒淑妃娘娘,本王妃是不信的。”
顾玖挑眉,怎么一个两个,全都冲她来。
真当新媳妇好欺负吗。
不过今天注定没有顾玖发挥的余地。
刘诏抢先说道:“是我说话不当,触怒了祖母。”
裴氏气恼,气刘诏维护顾玖,又气刘诏不懂分寸。
她板着脸说道:“你因何事触怒了淑妃娘娘?”
“触怒祖母,还需要理由吗?”刘诏理直气壮地说道。
裴氏气了个倒仰。
宁王轻咳两声,“老大,你怎么说话的。你这小子,就是脾气太冲,难怪不讨人喜欢。”
“父王教训的是。”刘诏承认错误倒是很快。
裴氏恼怒,冲宁王说道:“你就惯着他。”
宁王哈哈一笑,“行了,今儿全家难得聚在一起用餐,你就少说两句。开席!”
宁王一声令下,下人端上酒菜。
酒菜很丰盛,味道也很好。大厅内的气氛逐渐热闹起来。
顾玖端起酒杯,“诸位妹妹,弟妹,我敬大家一杯。”
“大嫂客气,该我们敬大嫂。”欧阳芙很捧场。
顾玖轻声笑道:“我初来乍到,若有不妥当的地方,还请诸位弟妹不吝指教。”
欧阳芙说道:“大嫂放心,你若有不清楚的地方,尽管使人来问我。”
萧琴儿跟着笑了笑,“大嫂同二嫂还真是一见如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们过去就是好姐妹。”
顾玖笑了起来,“我与二弟妹自是一见如故。四弟妹可是羡慕我们?”
萧琴儿抿唇一笑,“大嫂别说笑了,我怎会羡慕你们。大嫂不是说喝酒吗,怎么不喝。”
顾玖眉眼微动,端起酒杯,一干二净。
“大嫂好酒量。我敬大嫂一杯。”
萧琴儿第一个敬酒。
顾玖拉着她的手,“四弟妹先喝了这杯酒再说,你可不能耍赖哦。”
萧琴儿有些尴尬,“我怎会耍赖,大嫂又开玩笑。”
顾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就等着她喝酒。
萧琴儿扭扭腰,“喝就喝。”
说完,端起酒杯一干二净。
顾玖笑起来,“四弟妹好酒量,来,我再单独敬四弟妹一杯。”
就这样,顾玖找各种理由灌萧琴儿的酒。
萧琴儿要是不喝,顾玖就用激将法。
萧琴儿不争馒头争口气,说什么也不能被顾玖看遍了。
她一杯接着一杯的喝,很快就喝醉了。
欧阳芙偷偷一笑,“大嫂好酒量。”
顾玖今晚也喝了不少,不过她事先吃了解酒药,这会倒是清醒得很。
她笑道:“四弟妹性子真要强,我都不让她喝,她还偏要喝。”
欧阳芙内心吐槽:萧琴儿被你刺激成那样,能不要强吗?
不得不说,顾玖真会挑动人心。三言两语,就逼着萧琴儿喝成了一滩烂泥。
王妃裴氏见萧琴儿喝醉,很不满。
偷偷吩咐下人,赶紧将萧琴儿送回房,以免一会耍酒疯,惹人笑话。
酒酣耳热之际,吴美人突然捂着腹部,惨叫一声,“我,我肚子好痛。王爷救我,孩子,我肚子里的孩子,救救孩子。”
众人色变,大厅落针可闻。
吴美人怀孕了吗?
王妃裴氏死死地盯着吴美人,她怎么不知吴美人有了身孕?
第235章 不孕
“血,好多血!”
许才人大叫起来,指着吴美人。
“吴美人大出血。”
“都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将吴美人抬回房里。”
宁王大怒。
下人七手八脚,抬起吴美人,安置在厢房。
吴美人痛到冷汗直冒,面色扭曲,一个劲地喊着,“孩子,我的孩子。王爷,救救我们的孩子。”
“快请太医。”
宁王握着吴美人的手,一起进了厢房,“你坚持住,太医很快就到了。”
吴美人痛得说不出话来,她连连摇头,眼泪顺着脸颊落下。
宁王一脸心疼。
裴氏跟着走进厢房,“这是怎么回事?吴美人什么时候有了身孕,怎么没人禀报本王妃?”
沈侧妃同罗侧妃齐齐摇头,都表示不知情。
裴氏又朝其他美人才人看去。
众人也都摇头,表示不知道吴美人怀孕的事情。
宁王突然怒吼一声:“问什么问,本王知道她怀孕就成了,你问那么多做什么。都给本王出去。”
裴氏大怒,“王爷,此事……”
“闭嘴!你想说什么本王一清二楚,你先出去。此事事后本王自会给你解释。”
心腹秦嬷嬷拉了拉裴氏的衣袖,冲她微微摇头。
裴氏哼了一声,甩袖出了厢房。
顾玖站在门口,有一瞬间,她差点想要跟着进去。
还是方嬷嬷拉住了她,她才清醒过来。
这里是王府,不是顾府。
吴美人怀孕落红,王妃裴氏事先完全不知情,此事颇多蹊跷。
这滩浑水,她不能参与其中。
不知何时,刘诏来到顾玖身边。
他对她说道:“你先回房,我晚点回去。”
顾玖问道:“我现在离开合适吗?”
刘诏捏捏她的手,“接下来的事情,你留下来不方便。听我的,你先回房。”
顾玖想想也是,宁王内宅事务,她身为儿媳,自然不便参与。
她对刘诏说道:“我先回房。你也早点回去,明日一早陪我回门。”
刘诏难得一笑,“放心,误不了正事。”
顾玖带着丫鬟,准备回房歇息。
在院门口,她遇见急匆匆赶来的胡太医,以及王太医。
胡太医的到来,顾玖能明白。王太医为何会来?
据她了解王太医擅长外科,没听说还擅长妇产科。
时间紧急,只来得及点个头,朱太医和王太医就急匆匆进了锦绣阁。
顾玖站在院门口,隐约听见王妃裴氏在审问吴美人身边的丫鬟。
顾玖对身边的下人说道:“我们回去吧。”
这滩浑水,她还是离着远远的比较好。
回到东院上房,顾玖洗漱完毕,就准备上床歇息。
这几天真的将她累坏了。她连刘诏身边伺候的下人,都没时间去认识。
陌生的地方,陌生的房舍,陌生的人,大婚,会亲,回门,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忙得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这会,她只想往床上一趟,闭上眼睛好好休息。
可是真当她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又睡不着。
一幅幅画面在她脑海闪过。
一会是江燕,一会又是吴美人,还有刘诏也来捣乱。
方嬷嬷在顾玖身边伺候,“夫人可是睡不着?”
顾玖干脆坐起来,“锦绣阁那边结束了吗?”
方嬷嬷轻声说道:“奴婢已经让小翠去打听,小翠这会还没回来,想来还没结束。”
顾玖咬着唇,她身边的人手还是太少。偌大的王府,单靠小翠一人打听消息不现实。
她直接说道:“我身边得添几个人。嬷嬷上次提起的那位在宫里当差的公公,现在什么情况?”
方嬷嬷赶紧说道:“还是老样子。夫人要是看得上他,改明儿让少府将他派给夫人?”
顾玖说道:“再添两个人吧。偌大的王府,多几个人,就几条消息。”
“夫人说的是。这事奴婢去办,一定挑那忠厚老实的人。”
这时,小翠回来了。
她顶着寒风,回到房里,一脸被冻坏的样子。
青梅给她拿来热毛巾,擦脸擦手。
小翠问道:“夫人睡了吗?”
“还没。正在和嬷嬷说话。”
“那我进去见姑娘。”
“先喝了热茶再去,当心将寒气带给姑娘。”
“还是青梅姐姐想得周到。”
小翠喝了热茶,浑身暖烘烘的,这才进了卧房。
“夫人,奴婢回来了。”
“快进来。现在什么情况?”
顾玖朝小翠招手。
小翠在脚凳上坐下,这才说道:“吴美人流产了,说是已经怀孕两个来月。除了吴美人和她的贴身丫鬟外,谁都不知道她怀孕的事情。”
顾玖说道:“既然没人知道吴美人怀孕,那她今日流产,就有可能只是意外?”
小翠连连点头,“王妃娘娘也是这么说的。但是奴婢瞧着,王爷似乎不相信。太医说,吴美人是吃了相冲的食物,引起腹内出血,才会流产。可是吴美人所吃所喝,都是她平日常吃的,并无问题。”
方嬷嬷朝顾玖看去,“夫人怎么看待这件事?”
顾玖想了想,说道:“吴美人怀孕的消息到底有没有传扬出去,其实问问吴美人身边的丫鬟就该知道。她的情况,她身边的丫鬟最清楚。”
方嬷嬷说道:“夫人的意思是,如果有人借今晚酒席害吴美人,消息一定是吴美人身边的丫鬟传出去的。”
顾玖点点头,“吴美人怀孕后,没来小日子,无需换洗,她身边的丫鬟能不知道?浆洗贴身衣物这活,总不能也是贴身丫鬟在做。”
“夫人说的有理。”
顾玖问小翠,“王妃和王爷起了争执吗?”
小翠点头,“王妃似乎是在怀疑吴美人不贞。”
顾玖大感意外,“王妃怎会怀疑吴美人不贞,这从何说起?”
方嬷嬷突然想起一件事,“奴婢可能知道原因。”
“嬷嬷快说。”
方嬷嬷斟酌着说道:“据奴婢所知,王府已经有十余年没有添丁进口。王爷身边的侍妾,这些年似乎都没动静。”
原来如此。府中十多年,不曾听闻哪个女人有身孕。这会突然爆出吴美人怀孕,难怪王妃裴氏会怀疑吴美人不贞。
顾玖忙问小翠,“王爷怎么说?”
小翠摇头,“奴婢不知道。王妃娘娘嗓音大,奴婢就顺耳听了几句。后来说话声音越来越小,管事又来赶人,奴婢就什么都没打听到。”
顾玖了然,赞许地对小翠说道:“能打听到关键的消息,非常不错。时辰不早了,你先下去歇息。”
“夫人也早点歇息。”
……
碧玺阁书房,只有宁王同王太医二人。
屋里光线昏暗,宁王的身影在墙上变得扭曲,看上去有些狰狞。
他用着低沉地嗓音问道:“王太医,本王身体如何?”
王太医为宁王诊脉,之后他斟酌着说道:“王爷身体将养了这么多年,已经好了许多,是有可能使女人受孕。”
“果真?为何只有吴美人一人受孕?”
王太医说道:“微臣检查了吴美人的身体,一是她年轻,二是身体好。所以吴美人能够受孕。”
宁王神色变幻,“这么说本王的身体已经彻底好了?”
王太医点点头,“差不多好了。不过王爷切忌好生保养,不可沉迷女色。”
“哈哈……”
宁王放声大笑,“本王知道轻重。这些年多谢王太医,尽心替本王调养身体,又一直替本王保守秘密。此事,请王太医继续守口如瓶,陛下那里也不要透露半句。”
王太医有些意外,“王爷要瞒着陛下?”
宁王目光锐利,死死地盯着王太医,“你不愿意替本王保守秘密吗?”
王太医连连摇头,“微臣谨遵王爷吩咐,一定守口如瓶。只是吴美人怀孕一事,传到宫里,陛下说不定会问起此事。”
宁王呵呵一笑,“若是陛下问起此事,你就照实说。”
“照实说?”王太医一脸懵逼。
宁王点点头,“除了与本王身体相关的事情外,其余你都照实说。包括王妃的怀疑,你也可以如实转告陛下。”
王太医惊诧莫名,“可是这样一来,王爷岂不是名声受损。”
宁愿背负被女人戴了绿帽子,也不肯承认身体好转,皇室成员的想法一般人果然理解不了。
宁王混不在意,“区区名声,本王不要也罢。再说了,本王还有名声可言吗?总之,你就按照本王的要求去办,事成之后,本王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微臣遵命。王爷要是没别的吩咐,微臣告退。”
“去吧。”
内侍常恩命人送王太医出门,然后走进书房禀报,“王爷,大公子求见。”
“这么晚了,他不回房跑来做什么?”
“不知。”
宁王冷哼一声,“叫他进来。”
刘诏被请进书房。
书房一切如常,若非亲眼看见王太医从书房出来,还以为王太医没来过这里。
宁王坐在榻上,懒洋洋的,“这么晚,你求见本王有何事?”
刘诏在椅子上坐下,说道:“皇祖父让父王明儿一早进宫。皇祖父还说,若是明早没看见父王,就让金吾卫上门。”
“嘿,老头子除了金吾卫就没别的招数了。偏偏本王还真怕了金吾卫。老头子可有说召见本王为了何事?”
“自然是为了清算父王在守皇陵期间的不当言行。”
宁王一脸嫌弃,“老头子管得真快。不就是喝喝酒,随口嘀咕了几句,老头子就要秋后算账。哼!”
刘诏提醒道:“父王明儿记得早起。”
“行了,就你啰嗦。听说太子病重?你见到太子,看他的模样离死还有多远?”
刘诏一本正经地说道:“儿子不是大夫,看不出太子的寿数还剩下多少。”
宁王嘬了口酒,“太子真是命长啊。当初那些人都说睿真崔皇后一死,太子不出半年就会被废掉。这都快一年了,太子还稳稳当当地坐在那个位置上。那帮人真是无能。”
刘诏面容严肃地说道:“皇祖父对太子还有一点旧情。”
“本王知道。所以我们得等机会,等到能够一击必中的机会。你多留意留意京城内外的动静,有事即刻禀报。”
“儿子遵命。父王还有别的吩咐吗?”
宁王盯着刘诏,“听说过去在睿真崔皇后身边伺候的方少监,如今就藏在东宫,此事当真?”
刘诏点头,“基本可以确定,方少监就藏在东宫。”
宁王问道:“是太子所为,还是太子妃所为?”
“太子妃所为。”
宁王点点头,“本王猜测,应该也是太子妃所为。太子没这魄力,否则他也不会被下面的属官耍得团团转。太子妃此人……”
宁王欲言又止,当年他差一点就娶了太子妃孙氏。可惜,后来孙家选择了太子,放弃了他。
宁王哈哈一笑,几十年前的事情,何必纠结。
他冲刘诏挥挥手,“退下吧。本王要静静。”
刘诏起身,躬身退下。
来到外面,他叮嘱常恩,“明儿一早,父王要进宫面圣。记得叫醒父王,不要迟到。”
“小的遵命,小的派人送公子回房?”
“不用。照顾好父王。”
林书平打着灯笼,走在前面,为刘诏照亮道路。
刘诏沉默走在王府花园。
他抬头一看,今儿难得,竟然有月亮。
不知顾玖睡了没。
这几天她定是累坏了,依着她的脾气,肯定不会等着他回去,就会早早上床睡下。
他把玩着手上的扳指,顾玖真的在意她的皇孙妻身份吗?
不管顾玖在不在意皇孙妻的身份,总之,她已经嫁给了自己。这辈子两人都要捆绑在一起,谁也逃不掉。
到了东院上房。
守门婆子一见到他,就要去上房禀报。
他拦住守门婆子,“不要吵醒夫人。”
他沉默地走进上房,几个丫鬟正等候着。
“奴婢见过公子。”
“夫人睡了吗?”
青梅点头,“夫人刚躺下。”
刘诏径直朝卧房走去。
顾玖刚翻完两页书籍,准备睡下,就听到门口传来动静。
她睁开眼睛一看,正好和刘诏的目光对上。
四目相望,一时间谁都没说话。
还是刘诏打破了沉默,“怎么还没谁?”
“正准备睡觉。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顾玖从床上坐起来问道。
刘诏解开腰带,脱下外袍。
“和父王说了会话,所以回来迟了。”
刘诏只穿着里衣,在床头坐下。
他握住顾玖的手,轻轻摩挲顾玖细长的手指。
“今日在甘露宫,那位宫女,是你的人?”
果然是要翻旧账。
顾玖斟酌着说道:“她以前是我的丫鬟,现在不是我的人。”
刘诏挑眉,有些意外,“她既然是你的丫鬟,怎么又进了宫?”
顾玖说道:“她叫江燕,在西北的时候,卖身进了刺史府。我见她长得好看,就要了她。
别看她是个丫鬟,却野心勃勃,心中有抱负。我有心成全她,想看看她究竟能爬多高,于是拖关系将她送入京城。
我也没想到,她会在甘露宫当差,还是最低等的洒扫丫头。今日见到她,我自己也吃了一惊。
我以为凭着她的姿色,好好利用一番,说不定真能爬上去。”
刘诏闻言,笑了笑,“宫里可不是光凭姿色就能爬上去的。”
顾玖点头,“这个道理我现在已经明白,过去是我将事情想得太简单。”
刘诏凑近顾玖,两人的气息交缠在一起。
“你将江燕送入皇宫,不是因为忌惮她的美貌,特意打发她?”
顾玖白了她一眼,“我是那种人吗?还是说,你看中了江燕的姿色?干脆明儿我替你要了她,如何?”
“小醋坛子,我有说看中她吗?”
“哼!一回来就问江燕,谁知道你在想些什么。”顾玖故意找他的茬。
刘诏低头,闷声一笑,“江燕在甘露宫当差,果真是阴差阳错?”
“那是当然。难不成你认为我有本事左右宫里的人事安排?我要是有那么大的本事,今日何须受人闲气。”
第236章 回门
“今日委屈你了。不过你放心,这些都是暂时的。他日,我定让你扬眉吐气。”
刘诏紧握着顾玖的手,郑重的对她许下承诺。
顾玖模样柔美。低头一笑,眉目间,展露风情。
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
这会刘诏就觉着顾玖比任何时候都要美。
他有些情动,却不想被顾玖打断。
“你既然知道我受了委屈,为何还要和我争执?”
刘诏沉默。
许久,顾玖自嘲一笑,“我就知道你是在迁怒。你见到贵妃娘娘送了我见面礼,淑妃娘娘却没有给,心头便不痛快。我说的可对?”
刘诏只说道:“别胡思乱想。”
顾玖挑眉一笑,“自第一次见到淑妃娘娘,我便知道她不喜欢我。只因为我家世不显,不如萧家,裴家钟鸣鼎食,配不上你。”
“别胡说!我当初选你,看中的是你的人,而非家世。”
顾玖抿唇一笑,眼神温和,好奇地问道:“果真是看中我的人?”
刘诏突然伸出手,捏捏顾玖的脸颊。果然如他想象中一样,手感超棒,脸颊真嫩。
顾玖特嫌弃地看着他,扭头,不让他捏自己的脸颊,“不准碰我。”
“你我夫妻,该做的都做了,为何还不能碰?”
顾玖脸颊微微泛红,“不许胡说。你先承认,同我争执,是不是迁怒?”
刘诏摇头,“别乱想。以后我会尽量克制自己的脾气,不与你争执。”
顾玖才不相信。
感情再好的夫妻,也有一百次想要杀死对方。
夫妻,夫妻,哪能事事如意。
少不了床头打架床尾和。
两人新婚夫妻,还需时间磨合。
顾玖哼了一声,“我睡了,你也早点睡。”
说罢,顾玖就要躺下去。
刘诏却拉着她,不肯放手。
顾玖甩了两次,都没甩掉他,便问道:“你还有话要说吗?”
刘诏轻抚顾玖的面颊,温柔,缠绵,不带任何欲望。
顾玖耳根泛红,难以想象,平日里看着不近情面的刘诏,也有如此温柔的一面。
她声音都在发抖,“你,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感觉自己都被刘诏影响,有些不正常了。
刘诏摇摇头,“没什么,睡吧。明儿一早还要早起。”
顾玖躺回床上,琢磨了一会,翻了个身,面对刘诏。
“可是因为吴美人?吴美人的事情处理完了吗?”
刘诏先是嗯了一声,然后才说道:“已经处理完了。孩子没了,身边的丫鬟照顾不周,严惩。”
顾玖说道:“不是说吴美人吃了相冲的食物,没找到源头吗?”
刘诏靠坐在床头,说道:“食物只是工具,源头还是在人身上。”
顾玖心中了然。看来吴美人这件事,王爷不打算深究。
不管什么原因造成吴美人流产,吴美人身边的丫鬟都逃不掉这顿板子。
刘诏把玩着顾玖的手指头,“你是大夫,你看父王的身体如何?”
顾玖愣了下,“没有诊脉,单凭面相,不好判断。难道说父王身体有恙?”
刘诏微微摇头,“那倒不是。父王年龄大了,整日纵情声色,有些担心罢了。”
顾玖笑道:“有太医为父王调养身体,你无需太过担心。”
“你说的对,我的确不该担心。”
刘诏垂首一笑,笑容未曾达到眼底。
夜已深,蜡烛熄灭,卧房安静下来。
听着身边绵长的呼吸声,刘诏迟迟不曾入睡。
他想着,得派人查一查王太医。
一夜无梦。
早上起来,顾玖神清气爽。
这么多天,终于让她睡了个安稳觉,整个人精神奕奕。
只是没想到,刘诏比她更早醒来。
一睁开眼睛,就要面对身体火热的男人,虽说大冬天的,有个人体火炉在身边,的确很暖和。
可是大男人那双如狼似虎,仿佛要吃人的眼睛,着实令人有些心悸。
顾玖下意识地咽下一口唾沫,小声说道:“我先起床。”
刘诏一手抱住她,“时辰还早,再躺一会。”
顾玖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得。
她不敢再躺一会,因为太过危险。
她分明从刘诏的双目中看到了危险的信号。
“放心,我什么都不做。”刘诏信誓旦旦。
顾玖更紧张了。
相信男人在床上说的话,母猪都能上树。
“我,我要起来。你先让开。”
刘诏不让,反而将人搂得更紧。
顾玖动都不敢动,她怕动一下,危险的火苗就会成燎原之势,一发不可收拾。
两人就这样,你搂着我,我躺在你怀里,谁都没说话,仿佛岁月静好。
其实都是假象。
顾玖身体都快僵硬了。
也不知过了许久,感觉身体已经僵硬到血液不畅,刘诏总算放开了顾玖。
刘诏双目深邃,呼吸有些急促,“起来吧。”
顾玖迫不及待地爬起来。
吓死个人了。
刘诏那眼神,她是不敢看一眼。就怕看一眼,今早就别想起床了。
将自己收拾一番,等到刘诏也穿戴整齐后,顾玖拉响门口的铃铛,让丫鬟进来伺候。
两拨丫鬟,鱼贯进入卧房,分别伺候顾玖,刘诏。
青梅憋着劲,势要和对方比一比。
顾玖不在意这些事情,只要别起冲突,她也不会次次过问。
洗漱完毕,穿戴整齐,又上了妆。
刘诏已经在饭厅坐下,等她一起用早餐。
早餐一如既往的丰盛,而且分量很足。
刘诏食量巨大,似乎再多的食物,他都能吃完。
今儿比昨日早了不少。
出门的时候,顾玖问他:“要不要先去给母妃,父王请安?”
刘诏摇头,“不用。父王这个时候已经进宫,母妃应该还没起。”
咦?
顾玖倒是有些意外,没想到王妃早上起得如此晚。
刘诏说道:“每日辰时三刻,去给母妃请安,时间正好。”
此时刚过辰时一刻,说不定这会王妃正在洗漱,的确不适合给王妃裴氏请安。
顾玖甜甜一笑,“我听你的。”
王妃既然起得这么晚,那她以后每天都可以多睡一会,不用着急着去请安。
既然不用给王妃请安,顾玖就打算直接出门回顾府。
她和刘诏一起,前往二们。
她悄声问刘诏:“这次假期,你有多少天?”
刘诏回头看着她,“放心,要过完正月十五,我才会回军营。”
二人来到二门,顾玖上了马车,刘诏则骑马出行。
这一回,刘诏没往马车里钻,顾玖偷偷松了一口气。
马车摇摇晃晃,速度不快不慢。顾玖被摇晃着,差点睡过去。
好在,就在她快要闭上眼睛的时候,顾府到了。
门房非常热情地迎了出来,“二姑奶奶,二姑爷回来了。老爷和太太正等着。”
马车从侧门进入顾府,一直到二门。
婆子迎了上来,满脸堆笑,“奴婢给二姑奶奶,二姑爷请安。老爷和太太正在花厅等候。”
顾玖忙说道:“累父亲和太太等我,真是过意不去。”
“二姑奶奶太客气了,请随奴婢这边走。”
顾玖回头冲刘诏笑了笑,刘诏冲她点点头。
两人跟着婆子来到花厅。
顾家人齐聚花厅内。
一见到顾玖,顾珽就冲她挤眉弄眼。
顾玖差点没忍住,笑了出来。
她与刘诏一起,上前给顾大人,谢氏请安。又给大伯父大伯母请安。
顾大人心情极好,“好好好。”
连着说了好几个好字。
顾大人目光炙热,对刘诏十分欣赏。
“快坐下说话。”
顾玖和刘诏二人,在下首坐下。
顾大人问道:“王爷和王妃可好?”
刘诏回答:“回禀岳父大人,父王和母妃都很好,累你挂心。”
顾大人哈哈一笑,“我家小玖没淘气吧。”
刘诏先是朝顾玖看了眼,然后说道:“小玖很好,岳父大人不用担心。”
顾大人捋着胡须,老怀大慰,“小玖,在王府万事要守着规矩,知道吗?”
顾玖恭敬应下,“多谢父亲教诲。”
谢氏好几次想要张口说话,却惧于刘诏。每次当刘诏的目光扫过来的时候,谢氏都感觉胆战心惊。
又想到刘诏身份高贵,堂堂皇孙,她实在是没有勇气开口摆岳母大人的谱。
最后,只能沉默不语。
大家齐坐一堂,不尴不尬的聊着。
说到底,大家还是顾忌刘诏的身份。
即便顾玖嫁给了刘诏,顾府同王府做了亲家,还是没办法以平常心看待刘诏。
一同刘诏说话,就想到他皇孙的身份,自然要谨慎小心。
顾大人同刘诏闲聊了几句,就说道:“你们先去侯府请安。之后我们翁婿二人,再一起喝酒。”
刘诏点点头,“小婿听岳父大人的。”
顾玖和刘诏两人,起身准备前往侯府请安。
等他们二人一走,花厅里,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谢氏嘀咕道:“头一次回门,二姑爷也太过冷漠。”
顾大人轻声呵斥,“慎言!二姑爷是皇孙,自然要有威严。”
谢氏撇嘴,不以为意。
顾玖带着刘诏到侯府请安。
侯府松鹤堂,欢声笑语。
大家面对刘诏,可比顾家人从容多了。
老夫人魏氏还叮嘱刘诏,“你可要好好对待我们家小玖,她是个好孩子,你不能委屈了她。”
刘诏躬身应下,“老夫人放心,我会一直待小玖好。”
老夫人魏氏乐呵呵的,“有你这话,老身就放心了。来,老身给你们小两口准备了见面礼,千万别嫌弃。”
“长者赐,不敢辞,岂能嫌弃。”
刘诏恭敬地收下礼物,又说了几句吉利话,将老夫人魏氏逗得哈哈大笑。
接着,老夫人魏氏又拉着顾玖的手,悄声问道:“公子诏对你可好?”
顾玖羞涩一笑,先是点点头,然后小声说道:“挺好的。”
老夫人魏氏又问道:“王妃娘娘和淑妃娘娘可有为难你?”
顾玖摇头,“不曾为难。”
有些事情,自己知道就行,不必说出来,让大家跟着一起操心。
老夫人魏氏松了一口气,“在王府,凡事多留个心眼。不要惹事,也不必怕事。你毕竟是王府大夫人,是嫡长媳。你的身份就是你的底气。”
“多谢老夫人教诲,侄孙女谨记在心。”
老夫人魏氏笑了起来,拍拍她的手背,“早日生下王府的承重孙,才是要紧的。你和公子诏可要抓紧了。”
顾玖嗯了一声,表情羞涩地点点头。
“好了,老身也不留你们。赶紧回府吧,你家老爷还等着你们回去吃酒。”
“侄孙女就此告辞。”
辞别侯府一干人等,顾玖和刘诏又回到顾府。
刚到二门,顾珽就拉着刘诏,叫他到外院喝酒,还说不醉不归。
刘诏似笑非笑地看着顾珽,“三舅兄确定要不醉不归?可别又耍酒疯。”
顾珽尴尬,上次送嫁,本想灌醉刘诏,结果他反被灌醉,很丢人。
不过这回他是主场,他是半点不怵,“自然是不醉不归,莫非你怕了?”
今日可是他们兄弟齐上阵,就不信灌不醉刘诏。
刘诏笑了笑,“舅兄相邀,岂能拒绝。请吧!”
“走走走,喝酒去。”
顾珽拉着刘诏离开,还偷偷回头对顾玖做鬼脸,要顾玖不用担心。
顾玖笑了起来,她才不担心。
以刘诏的酒量,不部分人都不是他的对手。
即便顾珽拉上诸位兄弟轮番上阵,真将刘诏灌醉,也无妨。直接让下人将刘诏扛回去就行了。
总之,顾玖是半点不担心。
顾玖来到芙蓉院。
顾府女眷,这会都在芙蓉院说话闲聊。
等到顾玖一到,大伯母张氏就朝她招手,“小玖快过来。”
顾玖含笑上前,“给大伯母请安。”
“客气什么。王府可有人为难你?”
顾玖在椅子上坐下,微微摇头吗,“不曾有人为难我。”
大伯母张氏放心下来,“那就好,那就好。”
谢氏放下茶杯,“可别是打肿脸充胖子,受了委屈,也不敢回娘家吱声。”
顾玖笑了笑,说道:“累太太担心。太太刚才说的是三妹妹吧,三妹妹的确受了委屈,又不敢吱声。若非四妹妹发现端倪,我们全都蒙在鼓里。”
顾珊低头偷偷一笑。
谢氏板着脸,“顾玥是顾玥,你是你,怎可混为一谈。我就不信,王府诸人,都能对你客客气气的。”
顾玖轻声一笑,“大家都是守规矩的人,凡事自然是按照规矩来。太太担心我,想替我操心,我心里头自然是感激的。不过王府的人也不是洪水猛兽,没太太想得那么难以相处。”
谢氏眯起眼睛,“希望真如你所说,王府的人都是好相处的。改明儿若是听闻你在王府过得不如意,我可是要笑话你的。”
顾玖点点头,“太太尽管笑话我,我不在意。就像三妹妹,她都被人打了,不也一样不在乎。”
谢氏恼怒,顾玖果然是她的克星。频频提起顾玥,分明是想让她难堪。
顾琳突然出声,“二姐姐可知道,前日你大婚,酒席散了后,六哥带人将赵姐夫给打了。”
啊?
还真让顾珽说中了,顾琤果然带着人打了赵二郎。
谢氏眼一瞪,“顾琳,慎言。什么话都敢说,一点规矩都没有。”
顾琳惧怕地缩起脖子,不敢再足作声。
大太太张氏说道:“说起顾玥同赵姑爷的事情,真是为难。那天酒席结束,顾玥分明是不想回海西伯府,当时闹成那个样子,难怪六郎要替顾玥出气,将赵姑爷打一顿。”
到底闹成什么样子?
顾玖很好奇。
她朝顾珊看去。
顾珊偷偷冲她努嘴摇头,示意一会私下里说话。
顾玖了然。
她问大伯母张氏,“三妹妹没出事吧。”
张氏摇头,“有我们拦着,自然是没出大事。只是场面闹得很难堪,当时还有其他宾客在场,着实有些丢人。如今,亲朋好友都传遍了,都知道顾玥在海西伯府受了委屈。二弟妹,昨日海西伯夫人派了婆子上门,可有说什么?”
谢氏板着脸,很不高兴的样子,“没说什么,大嫂就别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