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村长儿子
这个故事是我这辈子最可怕的经历,并将成为我一辈子的噩梦,五年多过去了,它仍然会经常出现在我的梦里,我半夜会突然惊醒,如临大敌般抓紧放在床头的水果刀,确定周围没有危险才稍微放松,然后瞪大眼睛再也睡不着,黑暗中,回忆尤其凶猛,那些带血的残忍画面,一遍一遍袭击而来,像锋利的刀子把我砍得遍体鳞伤,疼痛和恐惧让我几乎疯掉。
故事很长,得从五年前我的新婚开始说起。
——————
今天是我的新婚第五天,卫知行带着我回到他的老家去拜访父母。
说起来这事有些怪异,卫知行的老家在北方一个偏远的乡村,我们在南城结的婚,请的宾客都是我和他的朋友和同学,还有我的父母亲人,按理说,婚姻大事,双方父母都应该到场,卫知行却没请他的父母过来,理由是乡下人没见过什么世面,怕出丑,说大不了结完婚后回到他的老家再办一次。
这理由很牵强,我却不得不接受,当然,如果仅仅是结婚不到场,倒不是什么大事,问题是我从来没有见过卫知行的父母,他有兄弟姐妹五人也是我追问来的。
他父母健在,从恋爱到结婚他却从来不提要带我见他们,甚至不会主动提及他们,对此他的解释是,他和父母不怎么亲近,他撒谎,明明隔三差五就给家里打电话,表现得完全不像是不亲近的样子。
我和卫知行是大学同学,他人帅,我貌美,多巴胺迅猛分泌,两人一见钟情,就闪电般地坠入爱河了。
卫知行温柔体贴,对我非常好,两人手牵手一路顺畅地走进了婚礼殿堂,他聪明上进有才有智,大学毕业不到四年,房子车子全有了,我对现在的生活非常满意,只有这一件事让我心里很不踏实,我父母对此很不满,我也多次提过,他一直都是支支吾吾的,结婚前三个月,他突然松口,答应结婚后就带我回去探亲。
我当然高兴,两个人无论怎样幸福美满,不得到双方父母承认和祝福的婚姻总归欠缺遗憾。
现在结婚了,卫知行履行承诺带我回家,而我却不知道这一行九死一生,险些没命回来。
天气格外好,和风习习,阳光也不骄横,一路上和卫知行有说有笑,完全是新婚燕尔的温馨。
开车五个小时,又绕过大约半小时的坎坷颠簸的土路,一个村庄出现在眼前,就是卫知行的老家大安村,村庄被一眼望不到边的绿油油的庄稼包围着,村口种着几棵垂柳树,风一吹,枝条就袅袅婷婷地摇摆起来。
通往村子的路两边是菜园子,种了好些家常菜,辣椒,黄瓜,茄子,豆角之类的,长势喜人。
我也是农村出来的姑娘,见这情景就觉得亲切,和卫知行玩笑说以后退休了就到这里来养老,种两分菜园地,养一窝猪几只鸡鸭,享受淳朴的田园生活,卫知行笑我异想天开,过惯了城里生活,哪里还受得了农村里的邋遢日子。
心里被新婚的幸福填满,我脱口就说,只要和你在一起,哪里都是天堂。
卫知行咧嘴笑了,腾出一只手来捏捏我的脸颊以示爱意。
许是听见了车子的声音,这时一个女人猛地从辣椒地里抬起头来看向我们,我都没来得及看清她的脸,车子就驶过去了,本以为就是看个热闹的,没想到那女人从菜园子里追了出来,大步冲到路上,又小跑着紧追了几步,伸长脑袋盯着我们的车子看,车子走远,她又快步返回了菜园子,然后我就看到她提着菜篮子,往村里一路小跑。
我从后视镜里看着这一切,心里疑惑,问向卫知行:“是你家里人?”
卫知行也注意到了她,淡淡地说:“不是,是村里的一个寡妇,前几年男人喝农药自杀了。”
农村自杀方式没有城里那么多花样,无非是喝农药,上吊,投水,这三种最常见。
这种事在我老家也有不少,小两口吵架或邻里因利益发生冲突等等原因,一时想不开就冲动做了傻事,有时是为了吓唬人,可毒药入口,想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卫知行没等我追问原因就接着说:“她偷人,被她男人抓到了,男人好面子,一气之下喝了敌敌畏,就那种一斤装的塑料瓶,当着她的面一口气干了,抢救都来不及,真不值得,这男人也是傻,要是我,就算死也得拉上她垫背,怎么能任由她活得有滋有味。”
卫知行冷笑,语气里浓浓地都是嘲讽,甚至有些愤怒,而且一边说一边目光复杂地转头看向我,眼神充满探究,好像要在我身上找出点偷人的证据。
我被他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听了他最后一句,后背猛地一凉,尴尬地笑笑:“你错了,死了是解脱,活着才是对她最大的惩罚,日夜遭受良心的谴责比死了更煎熬。”
“未必。”卫知行又是一声冷笑,把我笑得更毛了,心想别人家的事,你生这么大气干嘛,又一想,男人对于绿帽子都是讳莫如深,他这反应或许是男人之间同仇敌忾吧,便没多说。
第17章 不是意外
我真不知道和他有什么好聊的,但出于礼貌还是开了门,将他让进屋,客气了一句:“刚回来,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
“还有比休息更重要的事。”周牧在椅子上坐下,他看着我,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你的事,我妈都跟我说了,我相信你,完全相信。”
这话一开口就震撼我一下,我像是找到了知音,怔了一瞬,不敢置信地问:“你真的相信我?”
除了卫知行,这是第二个说相信我的人。
周牧没有直接回答,轻不可闻地叹口气,“虽然生在这里,长在这里,但是,对于这几年发生的事,我保留自己的看法。”
“你有什么看法,或许我们可以交流一下。”我拉着椅子坐得离他近一点,声音压低,好像在进行一次可以改变历史命运的伟大会谈。
虽然卫知行一直说相信我,可是从出事到现在,他除了说努力护我安全之外,从来没有主动表达过任何有实质意义的看法,更没有深入地分析过这些事故背后的真相,只有找到那个毁坏娘娘庙的真凶才能证明我的清白,否则所谓的护我周全只是一句空话,其实,卫知行的不作为让我内心深处一直不踏实。
此刻,周牧以一个洞若观火的侦探者身份出现,并提出了自己的质疑,这与我心底一直以来的猜测不谋而合,让我一直高高悬起的心突然找到了安稳的落脚之处,我像是找到了同盟,无可避免地激动了。
周牧脸上神情越加凝重,“有件事我没告诉任何人,这次我回来并不是意外。”
“你是听说了青娘娘庙被毁的事,特意赶回来的?”虽是问句,我的语气已肯定了这一点。
周牧摇头,“不是,昨天深夜有人给我发消息,说我爸病重,请我务必速回。”
我震惊,难怪一大早就到家了,皱眉想了一下,说:“你意思是说,有人骗你回来,村里的电话线突然坏了,并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毁坏,就是为了让你打不通电话确认消息真假?”
“可以这么说,家里电话打不通,给我发消息的号码也是关机,当时我就察觉不对劲,也没多想,就赶回来了。”
“你怎么没打村长手机?”这里是有信号的,村里有的人也有手机,想来村长肯定是有的。
“打了,关机,当时心里着急,有点乱,没想那么多,结果回来就碰到了这么大的事。”周牧苦笑。
我能理解,任谁听说父亲病重,估计都会方寸大乱,第一时间就是往家跑,哪里还想那么多,上当很正常,心里又想,你回来的正是时候,说不定我们联手可以抓出那个凶手呢。
就这几年发生的事故,我们二人做了意见交流,他和我的想法一样,坚定认为是有人在背后捣鬼,是有预谋的杀人害命,只是这些事故都是意外,就算报警,没有证据也是白搭,而且凶手作案没有任何时间规律,没头没脑的更是无从查起。
“那个人骗你回家又是为了什么呢?”显然,这又是有预谋的,一定和青娘娘庙被毁有着一定的关系,会是什么关系呢?周牧会不会是凶手选定的下一个被杀的对象?
第19章 被杀的对象
卫静撇撇嘴,委屈得眼泪快要掉起来,我心想,一个妈生的,怎么差距这么大,想来卫静平时被她欺负得不少。
打心底怜惜卫静这位小妹妹,我拉着她的手神秘地说:“我还给你准备了一件礼物。”
卫静十四五岁的模样,单纯又好哄,听了我的话瞬间破涕为笑,惊喜地问:“真的吗?”
“跟我来。”
我带她进了房间,从箱子拿出一只镶钻的发夹在她面前晃了晃,“喜欢吗?”
水晶钻发出闪亮的银光,精致又高贵,这是我找人从国外代购回来的,乡村地方很难见到,卫静的眼睛都看直了,接过去爱不释手的摆弄:“真漂亮啊,我从来没见过这漂亮的发夹,真的是给我的吗?”
“当然,我给你戴上。”我把她的长发拢起来,然后用夹子夹上,拉着她去照镜子,她喜欢极了。
卫知行共有兄弟姐妹五人,还有一个弟弟卫聪没现身,说是出去打麻将了,直到晚饭也没见回来。
晚饭时,卫静眼睛红红地从房间里出来,紧接着我看到那枚水晶发夹正戴在卫园的头上,她一走三晃,把马尾甩得像荡秋千,得瑟得要命,她这蛮横贪婪的劲儿让我很厌恶,也有些恼怒,却终究不好发作。
婆婆那一摔挺严重的,缝了三针,卫知行非常愧疚,说刚才一时气疯了,让婆婆别生气,婆婆大度地不计较,说你就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母子俩哪有什么生气不生气的,过去就不提了。
当着婆婆的面,卫知行满脸歉意,一转身,那些歉意一扫而空,眼底只有冷意,我在不远处看了,暗暗心惊,他感受到我的目光,故作轻松地对我微微一笑,我心想,可能是恼恨婆婆对哥哥下手太重,终究是母子,哪有过不去的仇,于是压下不多想。
虽然之前发生了不愉快,好在婆婆有心道歉,席间不断地给哥哥夹菜示好,卫知行也歉意婆婆的伤,加上卫园卫静对卫知行和我很是热情,一顿饭吃得还算愉快,期间几个邻居来串门,说是听说卫知行带媳妇回来,所以好奇,不过见我们正在吃饭,看两眼也都识趣地走了。
“哥哥的病是怎么回事?”睡前我问了一些关于家里的事,尤其是哥哥,卫知行把他看得那么重,我应该关心下,看他被婆婆打得浑身青紫,我心里确实不忍。
卫知行靠在床头,把我搂在怀里,沉默了一下才说:“小时候发了高烧,把脑子烧坏了,放心,不是家族遗传病。”
没想到他误会了,我失笑,“我不是担心这个,要是能治,我们可以带他去大医院看看。”
卫知行感激地握住我的手,无奈地说:“二十年多了,很难。”莫名地失神了几秒钟,长长地叹口气,“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活得太明白对他来说可能并不是什么好事。”
我奇怪地看着他,“好端端地,怎么突然感慨上了?”
他的神情,似乎有一种说不出的痛楚,让我的心也跟着一紧,脑子里蓦然大胆猜想,难道哥哥的病并不是因为发烧?或是别的原因,比如,受刺激?这也是比较常见的病因。
我被自己的猜想吓了一跳。
“没事,早点睡吧。”卫知行不愿多说,拉着我躺下,并将我拥在怀里。
我一直没睡着,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今天所发生的事,卫知行一家人表面看似亲厚,细一想就很奇怪,尤其是卫知行和公公婆婆之间的关系,公公婆婆对他太客气疏离,俨然对待客人,一个尊贵的客人,似乎,还有点怕他,卫知行对他们太冷漠,不,不仅仅是冷漠,似乎还夹着别的不知名的东西,虽然吃饭时都是和和气气的,可那种冷漠是骨子里的,不是三两句温情的对话和一桌子丰盛的饭菜就能掩盖的,尤其是刚进门时婆婆打哥哥时,卫知行那一推可不像是正常母子之间的感情,谁家儿子能把母亲随手一推就缝了三针?又有谁家母亲对儿子此举不伤心不责怪眼泪没掉一滴还云淡风轻地原谅了?要是我妈被我哥这么对待,她肯定得哭瞎眼,赌气不吃不喝卧床好几天,可在我婆婆这完全不是事儿,就那么愉快地和解了,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也许,之前他说和父母不太亲近,倒没骗我,却还不能完全解释全部问题。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坐了很久的车太累了,我竟是一夜没醒,睡得特别香,第二天天在呯呯的敲门声醒过来,同时伴随着公公粗壮的叫喊:“行子!行子!快起来!喊你媳妇儿一块儿起来!出大事了!”
第20章 叛逆的小叔子
这个故事是我这辈子最可怕的经历,并将成为我一辈子的噩梦,五年多过去了,它仍然会经常出现在我的梦里,我半夜会突然惊醒,如临大敌般抓紧放在床头的水果刀,确定周围没有危险才稍微放松,然后瞪大眼睛再也睡不着,黑暗中,回忆尤其凶猛,那些带血的残忍画面,一遍一遍袭击而来,像锋利的刀子把我砍得遍体鳞伤,疼痛和恐惧让我几乎疯掉。
故事很长,得从五年前我的新婚开始说起。
——————
今天是我的新婚第五天,卫知行带着我回到他的老家去拜访父母。
说起来这事有些怪异,卫知行的老家在北方一个偏远的乡村,我们在南城结的婚,请的宾客都是我和他的朋友和同学,还有我的父母亲人,按理说,婚姻大事,双方父母都应该到场,卫知行却没请他的父母过来,理由是乡下人没见过什么世面,怕出丑,说大不了结完婚后回到他的老家再办一次。
这理由很牵强,我却不得不接受,当然,如果仅仅是结婚不到场,倒不是什么大事,问题是我从来没有见过卫知行的父母,他有兄弟姐妹五人也是我追问来的。
他父母健在,从恋爱到结婚他却从来不提要带我见他们,甚至不会主动提及他们,对此他的解释是,他和父母不怎么亲近,他撒谎,明明隔三差五就给家里打电话,表现得完全不像是不亲近的样子。
我和卫知行是大学同学,他人帅,我貌美,多巴胺迅猛分泌,两人一见钟情,就闪电般地坠入爱河了。
卫知行温柔体贴,对我非常好,两人手牵手一路顺畅地走进了婚礼殿堂,他聪明上进有才有智,大学毕业不到四年,房子车子全有了,我对现在的生活非常满意,只有这一件事让我心里很不踏实,我父母对此很不满,我也多次提过,他一直都是支支吾吾的,结婚前三个月,他突然松口,答应结婚后就带我回去探亲。
我当然高兴,两个人无论怎样幸福美满,不得到双方父母承认和祝福的婚姻总归欠缺遗憾。
现在结婚了,卫知行履行承诺带我回家,而我却不知道这一行九死一生,险些没命回来。
天气格外好,和风习习,阳光也不骄横,一路上和卫知行有说有笑,完全是新婚燕尔的温馨。
开车五个小时,又绕过大约半小时的坎坷颠簸的土路,一个村庄出现在眼前,就是卫知行的老家大安村,村庄被一眼望不到边的绿油油的庄稼包围着,村口种着几棵垂柳树,风一吹,枝条就袅袅婷婷地摇摆起来。
通往村子的路两边是菜园子,种了好些家常菜,辣椒,黄瓜,茄子,豆角之类的,长势喜人。
我也是农村出来的姑娘,见这情景就觉得亲切,和卫知行玩笑说以后退休了就到这里来养老,种两分菜园地,养一窝猪几只鸡鸭,享受淳朴的田园生活,卫知行笑我异想天开,过惯了城里生活,哪里还受得了农村里的邋遢日子。
心里被新婚的幸福填满,我脱口就说,只要和你在一起,哪里都是天堂。
卫知行咧嘴笑了,腾出一只手来捏捏我的脸颊以示爱意。
许是听见了车子的声音,这时一个女人猛地从辣椒地里抬起头来看向我们,我都没来得及看清她的脸,车子就驶过去了,本以为就是看个热闹的,没想到那女人从菜园子里追了出来,大步冲到路上,又小跑着紧追了几步,伸长脑袋盯着我们的车子看,车子走远,她又快步返回了菜园子,然后我就看到她提着菜篮子,往村里一路小跑。
我从后视镜里看着这一切,心里疑惑,问向卫知行:“是你家里人?”
卫知行也注意到了她,淡淡地说:“不是,是村里的一个寡妇,前几年男人喝农药自杀了。”
农村自杀方式没有城里那么多花样,无非是喝农药,上吊,投水,这三种最常见。
这种事在我老家也有不少,小两口吵架或邻里因利益发生冲突等等原因,一时想不开就冲动做了傻事,有时是为了吓唬人,可毒药入口,想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卫知行没等我追问原因就接着说:“她偷人,被她男人抓到了,男人好面子,一气之下喝了敌敌畏,就那种一斤装的塑料瓶,当着她的面一口气干了,抢救都来不及,真不值得,这男人也是傻,要是我,就算死也得拉上她垫背,怎么能任由她活得有滋有味。”
卫知行冷笑,语气里浓浓地都是嘲讽,甚至有些愤怒,而且一边说一边目光复杂地转头看向我,眼神充满探究,好像要在我身上找出点偷人的证据。
我被他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听了他最后一句,后背猛地一凉,尴尬地笑笑:“你错了,死了是解脱,活着才是对她最大的惩罚,日夜遭受良心的谴责比死了更煎熬。”
“未必。”卫知行又是一声冷笑,把我笑得更毛了,心想别人家的事,你生这么大气干嘛,又一想,男人对于绿帽子都是讳莫如深,他这反应或许是男人之间同仇敌忾吧,便没多说。
第21章 夜行
可是我们忽略了一样东西——狗,农村养狗多半是看家护院的,晚上听到动静就狂叫个不停,一只狗不停地叫,就会引发另一只同类的共鸣,最后发展成一群,果然,出村的路还没走一半,半个村子的狗都像是打了鸡血似的,狂躁地叫个不停,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我的心揪成一团,再这么叫下去,不知情的还以为遭了贼呢,全村老少都要扛着大棍子追来了,我们还走得掉吗?
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我从来没干过,这会觉得既刺激,又紧张害怕,像是在浪迹天涯的大逃亡。
“开快点吧。”我的手心都出汗了,真不敢想像,要是村民发现我们逃走了,会怎么样。
卫知行也有点紧张,只嗯了一声,加快速度。
我记得很清楚,前面转过一个弯就出村了,只要离开这个村庄,我想我们就安全了。
就在这时,黑暗中突然跳出来一个人,拦在车前,挥着手大喊:“行子兄弟?是行子兄弟的车吗?”
卫知行急忙刹车,车灯映照下,我看清了那人的相貌,鹅蛋脸,皮肤白皙,一双大眼睛被强光刺激得微微眯着,弯弯的像是在笑,是个相貌不俗的女人,直觉告诉我,这个女人就是寡妇梅花,那天对她只是远远地惊鸿一瞥,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就笃定是她了。
“是你啊,嫂子。”卫知行打了招呼就想走,梅花拿着手电筒已经走到了车窗边,拿手电照了照,看清车里的我们,笑得阴阳怪气:“哟,这半夜三更的去哪啊?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办,这黑灯瞎火的多不安全,你说是吧,行子兄弟。”
“梅花姐,你何必明知故问。”卫知行苦笑一声,改变了称呼,便显得更近乎了。
果然是她。
虽说情敌相见,分外眼红,可是这会儿我却巴不得她能看到卫知行的面子上,放我们一马。
“行子兄弟,这事你办得可不厚道,你这一走,咱这村子几十口子可咋办?”梅花不再装糊涂,目光落在我身上,我向她微微一笑算是打了招呼,而她看我的眼神很是复杂,不是敌意,而是嘲弄,没错,就是嘲弄。
我一怔,她是嘲笑我们胆小逃跑吗?容不得我多想,她已经收回目光。
卫知行望着她,语气很柔软:“这事本来就和我老婆无关,我不想她担惊受怕,这也是人之常情,梅花姐你也是个女人,想必能理解。”
昨天卫知行提到梅花丈夫自杀时,话里话外全是鄙夷轻视,这会儿为了安全逃脱只好客客气气地说软话了。
“呵,你还真疼老婆。”梅花冷嗤一声,那酸溜溜的味道彻底流淌出来,又像是冷嘲热讽的玩笑话,鉴于刚才她嘲弄的眼神,我有点弄不明白她的真实意思。
卫知行淡然一笑:“应该的,哪有不疼老婆的丈夫。”
“是吗?真疼吗?”梅花又扫了我一眼,半真半假地问卫知行,脸上挂着浅浅的笑,这话问得,越来越高深莫测。
卫知行失笑:“这还有假。”
梅花抿唇一笑,便不说话了。
我默默地坐在车里,一直没说话,心里在快速地想对策,这样一直拖着也不是办法,于是到钱包里掏出一沓钱塞到卫知行的手里,卫知行一愣,随即会意,接过去往梅花手里塞,“梅花姐一个人也不容易,这点意思别嫌弃,你拿着买件衣服穿。”
我刚才掏钱的动作估计她看到了,梅花扫了那沓钱一眼,又是阴阳怪气的语调:“我怎么觉得你在侮辱我呢?”
这话显然是对我说的,我转头笑:“没有的事,只是一点心意,梅花姐就别推辞了。”
只要收下钱,这事就好办了。
可她只一声冷笑,却没动作。
这时,就听车后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无数道手电筒的强光扫过来,晃得人眼睛生疼,我长叹一口气,重重地靠回椅背上,这下走不掉了,可惜,功亏一篑!
第22章 有鬼(1)
我静静地听着,公公掏出一支烟点上,吸了一口,吐出烟雾继续说。
“后来我们给青娘娘重新塑造了金身,早晚烧香求她原谅,就这样平静了两年,结果在三年前,青娘娘的胸口被人挖了两个大洞,你是读书人,知道这亵渎神灵的罪过有多大,果然,没几天,村子里的梅花不守妇道,被他男人刘泉抓住,当时两个人还算平静,没吵没闹,没想到当天晚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刘泉发了疯似的把梅花暴打了一顿,你不知道平时她男人多疼她,重活从来不让她做,热了扇风,冷了加衣,饭做好端送到她手上,跟侍候老祖宗似的,那孩子脾气也好,老实巴交的,话也不多,结果那天晚上把梅花打得鼻青脸肿,打完以后,就当着梅花的面喝了农药,当场断了气。”
说到这里,公公手里的香烟燃了一大截,他弹掉烟灰,黯然地叹口气:“梅花样貌生得好,勾三搭四的人不少,可她一直很本分,结婚两年多,虽然没有生孩子,但两个人过得很和气,不知道怎么突然就……,就是可惜了刘泉那孩子,一肚子墨水,字写得也好,平常村里的红白事都找他记账,和行子还是同学,两个人关系好着呢,要不是当年高考落榜,这会儿也跟行子一样要啥有啥,日子好过着呢,唉,一死就白瞎了。”
婆婆听了也一声叹息,低着头,不时地伸手摸摸她后脑勺伤口的纱布,不知道在想什么。
没想到梅花的男人刘泉和卫知行还是好朋友,这关系有点意思,不知道昨天卫知行那股强烈的愤慨劲儿是不是为了他好兄弟鸣不平,如果是这样,那我就能释怀了。
“没有调查是谁毁了娘娘像吗?”我心里非常震惊,没想到青娘娘庙牵扯这么多事,又有那个寡妇梅花,不知道这中间有什么联系,对于一个无神论者来说,我才不信青娘娘降罪这种无稽之谈,这些事可能只是意外,或者,是有心人故意为之。
如果发夹掉落在现场不是意外,那就是有针对性的陷害,可是到底是什么人要陷害我,我初次来大安村,不可能有仇人,难不成是有人针对卫知行家,所以从我身上下手?这个可能性很大。
“查了,没个结果,最后不了了之。”
我想问为什么不报警,可一想,农村的意外事故从来都是私下处理,像那个在青恩河钓鱼淹死的大学生,也就是让邻居帮忙捞上尸体,然后带回家办个仪式埋了了事,除非怀疑是谋杀,否则根本不经过警方,像这种毁坏娘娘像的事,就算报警,估计就是录个口供,根本不会被当回事儿进行实质性调查,所以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这还不算完,就在去年,娘娘庙又出事了,几乎被人毁掉了下半身,结果,村长兄弟家的儿子周伟从县城放假回来,给家里修房子,好端端的突然从房顶栽下来,摔断了脊梁骨,现在还在家躺着呢,原来在县城学校教书,端着公家饭碗大好的前途,现在成了一个废人,吃喝拉撒都得让人侍候,过得生不如死,几次寻死都被家人拦下来了,咱这小地方,出几个像样的人才不容易,青娘娘的怨气重啊,带走的都是文化人,造孽啊。”
听到这里,我几乎可以肯定,这是有人假借青娘娘庙一事故意杀人,愚昧的信仰容易蒙蔽人的眼睛和心智,于是这么多凑巧的事发生在一起,对于从小信仰并敬畏青娘娘的村民来说,那这一切就理所当然地变成了青娘娘动怒,所以降罪于村民,现在整个青娘娘像都被毁了,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村民们惶惶不可终日,更是情理之中。
如果这真是有心之人的故意为之,那他为什么要杀人?他接下来想杀谁?把我或者卫家扯进来又是为了什么?还有,这几次的事故是不是同一个人所为?这些疑问都有待于解答。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接下来会死人。
我突然间害怕了,万一再死个人,我会成为众矢之的,村民们病急乱投医,肯定拿我当替罪羊来祭奠青娘娘,以息青娘娘雷霆之怒,那时我这条小命能不能保住都难说。
公公看我变了脸色,又想苦口婆心地劝我承认。
我的态度很坚定:“不是我干的,就算问我一百遍,也是这句话。”
“早晚有你的苦头吃。”公公劝说无果,无奈离去,婆婆跟在身后恶狠狠地低骂了一句。
第23章 有鬼(2)
再看梅花的眼神不免怨恨,她浑然不知,没想到最后却是接了钱,对卫知行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能花到你的钱,除了你老婆之外,我也算一个了吧。”
昨天卫园说,梅花以前喜欢卫知行,我后来也没问他,像卫知行这样优秀的男人,有几个追求者不是很正常吗?我也有啊,婚前婚后从来没断过。可是今晚这一交锋,才发现她贼心不死,难怪拖着我们不放,谁不乐意看到情敌添堵呢,何况事关重大,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现在是个自由的单身寡妇,又能重新获得了一线机会。
此时,梅花目光如水看着卫知行,再配上她那略显妩媚的笑,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我的胸口突然堵得难受,当着我这个正宫的面,小三都能猖狂到这种不要脸的地步,太过分了!
这时,村长带着人追上来,一挥手,七八个人一呼啦把车子团团围住,我只得把怒气压制下去,多事之秋,少惹事为妙,最主要的是卫知行压根不搭理她,我要是闹出点风波来倒让自己失去了优雅和风度。
村长走到车前,让人拉开车门把我和卫知行请下来,他脸色非常阴沉地在看向我们,语气里隐隐有怒意:“行子,这事,你怎么说?”
“村长叔,我承认这事是我办得不对,可是,青娘娘庙被毁的事跟方楠真的没关系,我拿生命保证,真不是她干的。”卫知行苦苦为我辩解的卑微让我心疼,我在黑暗中悄悄地握紧他的手,目光随意一扫,就见梅花嘴角微微挑着,直勾勾地盯着卫知行的脸,我心里悄悄骂了声不要脸,便转过头来不再看她。
“不是她干的你跑什么?我自然会查明真相,还她一个清白,你带她偷偷摸摸逃走算怎么回事?”村长的声音铿锵有力,有着不容置疑的权威,“这叫畏罪潜逃!”
这时后车厢被打开,我们的行李箱暴露在众人面前,想说谎也是不可能了。
“是我考虑不周,关心则乱,只顾着她的安危,没想那么多。”卫知行微微低头,声音低了下去。
这时时公公婆婆也闻讯赶来,披着衣服,显然是匆忙起床的,公公还没说话,婆婆推了一把卫知行,就先开了口,气急败坏地责怪道:“你真是糊涂啊,是被这狐狸精迷了心了吧,就这样一走了之,你扔下我和你爸弟弟妹妹怎么活?青娘娘会怪罪的哟!”
卫知行没理她。
“这事是谁出的主意?”公公嫌恶的目光看向我。
我刚想回答,卫知行上前一步,将我护在身后,“是我。”
话音未落,公公的大手一挥,果断否了卫知行的话,“我不信,这不像是你干的事,我的儿子我了解。”
无论是不是我,都必须是我,公公的武断缘于他的自私也好,护犊情深也罢,总归他是我丈夫的父亲,话说得再难听,我只能默默地听着,公然顶撞他,会让卫知行难堪。
好在卫知行坚决维护我,他一听公公这话就不高兴了,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半晌冷笑说:“连自己的老婆都保护不了,还算什么男人?”
像是突然被人踩了尾巴一样,公公的脸色骤然剧变,失声道:“你说什么?”
婆婆的脸色也变得不好看,在许多手电筒的灯光下,细密的眼角纹微微颤抖,她小声地劝:“行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爸是护着你,怕你吃亏,你可不能不识好歹。”
卫知行的目光在二人的脸上来回扫来扫去,突然笑起来:“你们这么紧张干什么?我只是实话实说,我娶了方楠,保护她不受伤害是我的责任,爸,妈,我说得不对吗?”
第24章 他在吃醋
一路上见了不少乡邻,卫知行一一热情地打了招呼,耽搁了些时间,进了村十几分钟后才到家。
卫知行的家盖着两层小楼,看着挺敞亮,这几年卫知行总是寄钱回来我是知道的,看来家里的日子过得挺不错。
车子刚在门口停下,就听到院子里传来鬼哭狼嚎的声音。
“瞧瞧你干的好事,快三十岁的人了,还蠢得像猪一样,好赖不分,你还活着干啥,多张嘴浪费粮食,不如死了算了,活着招人嫌,我今天就打死你,打死你!”女人的声音尖锐得像锥子扎进人心里,伴随着男人的哇哇大哭。
我看向卫知行,他的脸色刷地一下变得特别难看,眼神凌厉得吓人,猛地推开车门就往家里冲,我愣了一下,赶紧追上去。
院子里,一个看起来很强壮的男人抱着脑袋缩在墙角里,身材矮小的妇人高举着擀面杖雨点般砸在他的肩上腿上手臂上,他疼得哇哇大哭,像个孩子,却不敢反抗,只把身体紧缩成更小一团。
那妇人全然不顾他的哭喊,打得更起劲,一边打一边骂:“你还敢哭,我让你哭,打死你拖出去喂狗,白养你这么多年,一点屁用没有。”
这情景,有些怪异,又让人愤怒,更令人不解的是,就在他们身后两三米处的门槛上,蹲着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脑袋颓然地耷拉着,大口大口地吸着烟,烟雾将他整个人笼罩,显得他有些落寞,他对于眼前的暴行,却不发一言。
卫知行箭步冲上前,劈手夺去那妇人手里的擀面杖扔了出去,又狠狠地推她一把,这一下,可是用了十二分力气,那妇人一个趔趄,四仰八叉地就摔倒在地,脑袋撞在水泥地上,发出咚地一声闷响,疼得她尖声叫唤,随即就见水泥地变了颜色,竟是流血了。
“啊哟,疼死我了,哪个杀千刀的多管闲事,你个老不死的,也不快来扶我一把,啊!血!流血了!啊哟,我要死了,死了你得给我偿命……”妇人又是喊又是骂,将农村泼妇形象诠释得淋漓尽致。
她光顾着自己的伤去了,等她看到卫知行时,喉咙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彻底哑了声。
卫知行看都没看她一眼,冲到角落里把那男人扶起来,满眼的心疼,男人仍是哇哇地大哭着,卫知行伸手轻轻地抹掉他脸上的眼泪,眼睛竟也红了,小声哄道:“哥,别哭了,我回来了,我是行子。”
此时,我才知道这是卫知行的哥哥卫知名。
哥哥听到他的名字,停下哭声,泪眼朦胧地看看他,愣了下道:“你回来了,二弟终于回来了。”一头扑到卫知行怀里,又哭起来,边哭边控诉,“她打我,她总打我,呜呜,好疼……血,好多血……啊……妈妈……”
见这情形,我才明白过来,哥哥的心智似乎有点不全,这事我从来没听卫知行提起过,我傻傻的看着,一时间我心里不知是埋怨还是同情。
卫知行抚摸着哥哥的头安抚着他的情绪,抿着嘴唇一句话没说,哥哥手臂上青一块紫一块,非常吓人,卫知行眼底划过一抹痛色,两滴眼泪蓦然从他脸庞滑落,他及时低下头去,把脸贴在哥哥的脑袋上蹭两下,再抬头,脸颊干燥。
妇人惊地张大嘴巴都忘记了叫唤,抽烟的男人夹着烟也忘记了抽,半晌,颤抖着两片嘴唇,他嚅嚅地道:“行……行子,你回来了,呃,回来了。”
才想起来地上的婆娘,扔掉手里的烟,忙起身将她拉起来,看见地上的血,他吓了一跳:“呀,出血了,快去找大夫。”
那妇人的脸色惨白得有点吓人,没理男人,更没顾得上头上的伤,捂着脑袋小行两步上前,朝卫知行尴尬地笑说:“行子?真是行子,你回来了,今儿个怎么突然回来了?也不事先和家里说一声,我和你爸好杀鸡买肉等你。”
她顿了下见卫知行没理她,就扯着嗓子朝屋里大喊,“小园,小静,你二哥回来了,快出来。”
卫知行的脸色非常难看,瞟了她一眼没说话,她只尴尬地陪着笑脸。
哥哥看到她上前,不由往卫知行的身后缩了缩,妇人更尴尬了,讨好地笑说:“妈也是气糊涂了,你瞧他把屋里的沙发给作的,还得我洗不是?我一个人操持着这么一家子的洗洗浆浆,还得管着田里,一时生气就下重了手,妈知道你和你哥感情好,可你也体谅下妈,妈不容易……”
原来真是卫知行的妈,正好印证了我的猜测,这倒奇了,看她对哥哥的狠劲,完全不像个亲妈,而卫知行对她的狠劲,更没半点怜惜和尊重,我可从来没听卫知行说过他妈是后妈啊,细看她眉眼,和卫知行确实有几分相像,这倒更奇了。
第25章 轩然大波(1)
公公婆婆的脸色稍缓,似乎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大,连连点头附和:“对对对,你说得对。”
在卫知行有理有据的三言两语下,二人灰溜溜地闭了嘴,失去了威风,也不再追问是谁出的馊主意了。
我很奇怪公公的反应,个中原由却是不明白,只是二人脸色一直不太好看。
这时,五叔上前拍着卫知行的肩膀,笑着打圆场:“你爸平时就是太疼你妈了,事事让着她,估计是误会你骂他不够爷们,男人最怕别人骂自己没种,何况是儿子说老子?一场误会,走,跟五叔回去。”
公公怕婆婆在村里肯定是出了名的,不然五叔也不会这么说,他这番解释倒也说得通,只是我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明白,侧头看卫知行,他脸色如常,表情温顺,似乎是接受了五叔的劝解。
再次回到了公婆家,客厅里,有分量的长辈齐聚一堂,还有很多乡里邻居站在院子里或门口,三三两两地交谈,都在谈论我们逃走这件事,言语中不免谩骂。
我低着头跟在卫知行身后,这么大阵势让我很是不安,明明与我无关的事,现在我是有嘴也说不清了,要是逃出去了还好说,可逃跑未遂只是把自己推进了更糟糕的境地,没办法,走一步看一步吧。
梅花也跟着来了,站在房门口,明亮的灯光一照,我才发现她的两只眼睛有点肿,像是哭多了导致的,看得我一怔,不会是因为卫知行吧?她接到我的目光,坦然地微微一笑,那笑里挑衅的意味不言而喻。
我看向卫知行,他的脸色没什么变化,都这个时候了,我心里却在想,梅花对卫知行是一厢情愿吧,反正从始至终,我都没看到卫知行对她表现出任何异样。
村长坐在沙发上,扫了眼我和卫知行,对着我公公说:“福全,这事本来想缓着处理,也不伤了你老卫家的脸面,可现在行子做出这种事,你看这事怎么办?”
公公看都不看我们一眼,爽快地说:“该咋办就咋办,你不用顾虑我,我不是不明事理的人,这事牵扯着我们大安村全村人的性命,无论你怎么办,我都不能说半个不字。”
村长很满意公公的态度,“你明白就好,不过现在事情还没查清,不能因为一个物件就冤枉了侄媳妇,但是为了防止今晚的事情再次发生,就先委屈一下侄媳妇,这样,侄媳妇和行子先分开一下,去我家住两天,我家两层小楼,不比你老卫家差,吃的喝的,我亏待不了她,你看这样行吗?”
村长说这话仍然是对着公公,在农村,男人再懦弱无能,依然有着巍然的一家之主地位,出了任何大事小事,别人只会找家里的男人,没有女人说话的份儿,所以,在这里,我是没有发言权的,好在,村长没有要处罚我的意思,这倒让我松了一口气。
“行,你说咋办就咋办。”公公很大方地说,对于我是生是死,他根本不会关心,何况,这正是彰显他深明大义的好时机,他怎会轻易放过。
“大家都没异议的话,就这么定了。”
几个长辈都表示没意见,言语中不免责怪卫知行几句,卫知行恭敬地听着,一个劲儿地表示道歉,絮絮叨叨了一会儿,村长起身要回去,自然是带上我。
卫知行上楼给我拿了换洗衣服,要亲自送我过去,公公婆婆老大不乐意,说太晚了要早点睡,村长会照顾好我的之类的,但卫知行执意要送,他们只好悻悻闭嘴。
出了门,很多乡邻还在,梅花也在,看到我们出来,就有快嘴的女人说话了。
“村长,你处事不公啊,行子媳妇儿明明就是害怕了才逃跑的,您怎么不处置她呢,还带回家里住,您这是拿我们的生命开玩笑呢。”
“是啊是啊,她要是没干,她干嘛跑啊,夜里开车又不安全,这不明摆着做贼心虚吗?”
“村长,您可是大安村的村长,可不能偏着一个外人。”
……
七嘴八舌,都是让村长处置我,看来要是不能找出证据证明我的清白,这顶黑锅,迟早会压死我。
村长的目光在几个女人身上扫过,严肃地说:“什么事都要讲究证据,一个物件不能说明什么,你们有人看到她去娘娘庙吗?要是有人看到,我马上处置,没有就闭嘴。”
第26章 轩然大波(2)
当时收拾东西虽然有些慌乱,但钱包的事我记得很清楚,确实是放进手提包里了,怎么就莫名其妙地不见了呢?
在我们的谈话中,刚才还热闹的楼下瞬间安静下来,静得有些可怕,更可怕的是他们的眼神,我探头瞅了一眼,就赶紧缩了回来。
“肯定在你这,别闹了,楼下大家伙儿还等着呢,有什么事等下我们关上门再说,啊,乖,别让大家看笑话。”卫知行看了眼楼下,朝大家伙儿歉意地笑笑,柔声地哄着我,一副为我着想的宠溺样子。
我是有些任性,但也得分时候啊,现在这种关头,我巴不得拿点钱出来息事宁人,怎么可能私藏钱包不给他?他这样不信任的态度让我有点生气,但眼睛明显不是生气的时候。
“我真的不知道……哎,你轻点,你弄疼我了……”不容我分说,卫知行抓着我的手腕就往楼上拽。
周牧凝着眉头看着我们,欲言又止的样子。
进了屋,卫知行松开我,看着我语重心长地说:“方楠,你要知道轻重,用钱解决是眼下最好的办法。”
“我明白,我非常明白,可是钱包确实不在我这儿,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呢?”我有点恼怒,“我是那种不分轻重缓急的人吗?你这样想我,我很难过。”
“真的不在?”卫知行终于意识到我不是在开玩笑。
“不在,你还是回去好好找找吧,顺便看看我的钱包在不在。”我开始着急,钱包怎么会突然丢了呢?许多银行卡都在里面,挂失补办非常麻烦。
“你的也不在,我以为被你带过来了。”
“我过来的那天晚上,东西是你帮我收拾的,你忘记了?”
“你昨天晚上回去过一趟,我以为你拿走了。”
卫知行不再多说,转身下了楼,跟楼下的乡邻打了声招呼,说钱包可能放忘了地方,要回家找一下,让大家继续等着,大家看他的眼神变得有点复杂,但都没说出来,还宽慰几句让他别着急,仔细找。
卫知行离开后,我又细细回想了一下当时收拾卫知行钱包的情形,想来想去都没错,那天晚上我确实放在手提包里了,后来被梅花拦下来后,还从里面掏了一沓钱出来贿赂梅花呢,错不了,只是我已经过来村长家一两天了,我并没有带钱包过来,这两天有没有别人进过我们的卧室可就不好说了。
我第一时间想到了卫园,短短时间的接触,她的贪婪本性已经显露无遗,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就算卫园贪婪,她最多拿走现金,不可能把整个钱包拿走吧,而且还拿走了两只钱包,这过分得不合常理,难道是入室盗窃?想到这种可能性,我一阵头疼,时运不济,万事都不顺啊。
在等待的过程中,情绪变得有点焦躁,十五分钟后,卫知行给我打了电话,我接通,他开口就说:“方楠,钱包没找到。”
“我明明放在包里的。”我不甘心这个结果,怎么就丢了呢?
“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用了,我正在往村长家的路上,你听我说,等下到村长家,就说钱包找到了,是你藏起来的,现在愿意给我了,让他们全知道你愿意拿钱出来……”
“为什么呀?”我一听这主意就急了,“明明不是我藏的,我要是承认了,别人怎么看我啊。”
虽然以后跟这大安村的人不会有很多往来,可是我也不能自毁名声,不是我做的,承认了我会觉得很憋屈。
“现在局势对我们很不利,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用钱解决的办法,结果钱包丢了,找不到了,这么凑巧的事,说给你听,你信吗?到底是你的命重要,还是别人对你的印象重要?”卫知行见我这么不识时务,也急了。
说得也是,别人只以为我们不愿意掏钱,刚才卫知行的承诺只是托辞,连带着对我的印象更差,到时候一激动指不定又闹出点什么动静。
我沉默下来,卫知行接着说:“严重后果不用我再告诉你了吧,刚才他们已经听见了我们的对话,就让他们认为是你藏了钱包,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愿意出钱,非常愿意,要特意强调这一点,给他们留个好印象,也是堵住他们的嘴,免得下次他们动不动就找你麻烦,明白了吗?”
我还想再说什么,卫知行说他已经到村长家门口了,然后就把电话挂断了。
第27章 解决的办法
信任,真的很脆弱,只是一个小谎言,就摧毁了我们这么多年的努力和经营。
我看着他,不停地在想,他到底有多少事瞒着我,曾经又对我说过多少谎言?
“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卫知行发觉我的异样,手指抚上我的脸颊,“为青娘娘庙担心吗?你放心吧,既然村长叔让你住进他家,肯定不会随意处置的,这其实是一种变相的保护。”
我垂下眼帘,收敛了所有的情绪,在心底不断地给自己洗脑,要相信他!要相信他!
几秒钟后,再抬头,神色自若,“没事,我相信村长,对了,你昨晚有没有找卫园?”
“昨晚回去太晚,卫园都睡下了,今天吃过饭就过来看你了,还没来得及,等会回去我就问她。”卫知行拍拍我的脸,向我保证,“要是她真有问题,我肯定能撬开她的嘴,放心吧。”
卫园这里是一条非常重要的线索,希望卫知行能有所斩获。
陪着我说了一会儿话,卫知行就回去了,中间我提及梅花,他都不着痕迹地岔开了话题,
从头到尾他没有提过梅花找他的事,好像这件事不曾发生过,要不是我昨晚亲眼所见,我都不知道他的演技这么好。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我突然觉得很陌生,心情也因此一整天都暗淡无光。
村里的电话线昨天下午突然坏掉了,维修人员今早过来,村长陪着一道去了,我呆在房里无所事事,就帮着秋惠婶做些家务。
秋惠婶是个贤惠大方的女人,与他村长夫人的身份真的很相称,虽然蜗居于一小村庄,但说话做事都非常大气,对人真诚,又善解人意,半天下来,我几乎都快把她当成半个妈了。
卫知行刚走不久,村长的儿子周牧突然回来了,当时我和秋惠婶正在剥毛豆,一个气宇轩昂的青年走进来,拖着一个黑色皮箱,二十六七岁的年纪,平头,身穿白t恤,牛仔裤,看起来干净又阳光。
我正盯着这位帅哥发呆,心想这是谁啊,走错门了吧,就见秋惠婶扔下手里的毛豆,欢喜地起身迎了上去,“周牧,你咋突然回来了?”
周牧是村长唯一的儿子,也是读书上了大学走出了这个村子,听说从事it行业,混得很不错。
“妈,爸呢?”周牧放下皮箱,朝房里看几眼,扶着秋惠婶的胳膊焦急地问。
“他去修电话线了,一会就回来,你先进屋里坐,饿了吧?妈去给你做饭。”秋惠婶乐呵呵地拉着周牧的手招呼着。
“他没生病?”周牧先是一怔,随即神色松了下来,紧接着眉头微微皱起,一瞬间,表情几度变化,极为丰富。
“好着呢,活蹦乱跳,能吃能喝,还能骂人。”秋惠婶笑得一脸幸福,丝毫没注意周牧的用词,他问的不是身体好不好,而是有没有生病,语气颇为诧异,倒引起了我的注意。
“那就好。”周牧轻轻地吐口气,目光落在我身上,眼睛一亮,笑问道,“咱们家哪来的美女客人?”
“行子的媳妇儿,前两天刚回来,在我们家借住几天。”秋惠婶笑着解释,边把周牧的皮箱拎着送进屋里。
“周牧。”周牧走到我面前朝我伸出手,我没想到他这么客气,手里捏着毛豆一时有点懵,主要是我的手很脏,但是还是伸了过来和他握了一下,自我介绍道:“方楠。”
“欢迎入住我家,虽然条件比不上城里,却也是个乡村小别墅。”周牧笑得非常真诚,玩笑也非常真诚,我不由失笑,起初的拘束感瞬间全无。
和卫知行一样,周牧也是高瘦的身材,不过二人气质完全不同,卫知行属于书生气比较浓重的那种男人,有时候会让人感觉到严肃和压力,而周牧笑起来很阳光,像个纯真的大男孩,沉默不语时看起来又非常沉稳成熟,总之给人感觉比较舒适。
客套一番后,进了客厅落座,秋惠婶拉着周牧问长问短,我在一旁完全插不上话,不打扰母子叙话,我借口回了房间。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楼道里传来脚步声,几分钟后,我的房门被敲响,“方楠,我是周牧,方便聊聊吗?”
第28章 钱包丢了
看到情形,我脑子里自动脑补了一出悲情电影,大概是一对苦命鸳鸯不被父母亲人接受,于是半夜三更偷偷地跟出来约会,心里顿生同情,非常时期,还是上前小声问了一句:“你们在这里干嘛?”
男人痞痞地笑答:“偷情!”还朝我挤了挤眼睛。
青娘娘庙在村民心中如此神圣,这俩人竟敢来娘娘庙偷情,真是够大胆的,要是声张出去,肯定免不了被村长处罚,都是年轻人,我能体谅他们的心情,想想也便算了,那边卫知行和五叔已经抽完了烟,我便装作啥事也没发生一样,扭头又回来了。
“发现什么没有?”卫知行掐灭烟头,微笑问我。
我摇摇头,“没有,我就是随便看看。”却是掩饰不住的失望。
五叔带着我们往村长家走,笑说:“白天我们都看来过了,要是有什么线索,早发现了。”
我笑着点头称是。
走出不远,回头看向青娘娘庙,在阴沉的夜色里,不过十多平方米的小庙,散发着神秘厚重的庄严气息,让人不由心生敬畏,压得我心头一阵发紧,不知道这青娘娘庙究竟会带给我怎样的命运。
卫知行把我送到村长家,村长的老婆秋惠婶引我们到了准备好的房间。
把衣服帮我拎上楼,一切安顿好,卫知行抱着我,在我额头轻轻一吻,柔声安慰:“你早点休息,明天我再来看你。”
我懂事地点点头,然后又装作很害怕的样子问:“他们会怎么处置我?会不会像电视剧里演的把我活埋之类的。”
卫知行敲敲我脑袋,“胡思乱想什么呢?有你老公我在,谁敢动你半个指头,我跟他拼命。”
我满意地笑着,拿脸在他胸口蹭蹭,“你不会不管我就好了。”
“当然不会。”卫知行理所当然地说。
我欣慰一笑,忽然想起卫园,嘱咐道:“那个发夹的丢失,和卫园肯定有关系,你回去再好好问问她,我觉得她有很大的问题,她一直在说谎。”
“我会问的,你放心吧。”卫知行转身要走,我拉着他,欲言又止,“哎,那个……”
“还有事啊?”卫知行疑惑地看着我,又转了回来。
“那个梅花……”堵在我心口一晚上,最终还是问出了口。
卫知行失笑,刮了刮我的鼻子,柔声骂道:“你个小心眼!不相干的人,在意她干嘛?我心里只有你。”
“我也觉得自己小心眼,谁让人家那么在乎你呢。”听完卫知行的话,我趴进他怀里撒了会娇,心满意足之后,这事算是过去了。
恋恋不舍一番,卫知行又叮嘱几句,下楼和村长及秋惠婶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
送走卫知行,我转身回房,把衣服拿出来准备去洗澡,却发现洗面奶忘记带了,应该是落在洗手间里,卫知行忘记帮我装了,急忙下楼去追他,让他帮我送回来。
农村没有路灯,一到晚上四处都是黑灯瞎火的,我跑出村长家大门,只能听见卫知行隐隐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正想出声喊他,这时一声娇笑传来,在寂静的夜间显得特别突兀,甚至有些瘆人,同时卫知行的声音响起:“你怎么在这儿?”
很明显压抑着的不耐烦。
我好奇对方是谁,卫知行的名字溜到嘴边又被强咽了下去,只听梅花的声音愉快的可以感染夜色:“等你啊。”
我的身子一下子僵住,她怎么阴魂不散了呢!半夜三更的她找卫知行干嘛,于是没出声继续往下听。
卫知行没接她的话,冷哼一声:“这下你满意了?”
是在责怪梅花阻拦我们逃离的事。
梅花丝毫不在意,声音反倒更是明快,以半开玩笑的口气说:“也许有人比我更满意呢?”
卫知行有些恼怒:“别装了,你那些小心思,连鬼都知道。”
梅花沉默一瞬,语气顿时惆怅起来:“我从来没装过,你很清楚。”
这番对话到这里已经非常暧/昧了,说是表白也不为过。
任谁听到有别的女人对自己老公表白都会心里不舒服,我也不例外,不过我更在意卫知行的反应,于是仍是静静地听着。
二人边说边走,说到这里正好停在一处光亮处,是村长家楼上落下的灯光,梅花穿着一件红色的裸袖连衣裙,本来就高挑的身材越显娇美,光裸的白皙手臂散发如玉般的光华,长头盘在脑后,不知怎么的,我想到了新嫁娘,又想到了“美人如玉”这个词汇,在这样贫瘠粗陋的乡村里,貌美如梅花,无疑是一朵耀眼夺目的娇花。
卫知行却沉默了,大约两三秒钟才道:“你又何必呢?”
不知是无奈感慨,还是饱含心疼,总之,那语气让我非常不舒服。
梅花望着他,轻声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于是先行了几步,见卫知行站着不动,她又折身回来,一把抓着卫知行的手腕,扯着他就往前走。
就这样,一个彪悍主动,一个半推半就,二人相携着消失在夜色中。
第29章 又是梅花!
卫聪这话一出,我差点笑出声,谁说大安村里都是愚昧无知的人,我看我这个小叔子就是个明白人,这番话多犀利啊,直指问题核心,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封建迷信虚伪的嘴脸。
“别瞎说!”村长瞪了他一眼,明显有些不高兴了。
周牧吐着烟雾,笑眯眯地听着,并不发表看法。
秋惠婶也被他逗乐,不过仍是起身赏了他一巴掌,“你这孩子嘴上怎么没个把门的,尽胡扯八道,这话能随便说吗?明天我跟你妈说道说道去,让她把你吊起来揍,再不管教这样下去能把老天捅个窟窿了。”
卫聪也不恼,仍是笑嘻嘻地,“我说的都是大实话,青娘娘要是听见了,说不定还要感谢我提醒她呢。”
“还说!”秋惠婶跺脚,佯装生气,“赶紧扶你二哥回家歇着去。”
“好嘞,这就回。”卫聪起身扶起卫知行,对我笑说,“二嫂,你先在村长叔家呆着,他家的生活水平比咱家好,你该吃吃,该喝喝,啥也别操心,过几天弟弟就来接你回去。”
“我在这挺好,你放心吧。”卫聪几句话说得我眼眶热热的,公公婆婆的怠慢我不是不委屈的,只是有苦说不出罢了。
卫聪朝我笑笑,扶着卫知行走了几步,又回头对村长说,“村长叔,我说的话你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秋惠婶喝骂了一声:“臭小子,快滚!”
真是个不怕死的小子,我一看,村长脸色越发不好看了,忙上去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再多说了,他只一笑,扶着卫知行走了。
“你这小叔子有点意思。”周牧走到我身边低语一句,温热的酒气喷在我脸上,我的脸腾地烧了起来,只微微一笑算是作答,便匆匆地回了房。
难怪卫聪敢带着姑娘去青娘娘庙里鬼混,敢情根本就没把这尊大神当回事儿,对于土生土长在大安村的人来说,卫聪无疑是一朵奇葩。
虽说卫聪无心,可是经过今晚这一试探,我发现村长对于青娘娘的信仰还是很顽固的,心里不禁有些担忧。
周牧看出我的顾虑,在我上楼时低声对我说:“我们今天谈论的事千万别和我爸说,他和我们不一样。”
他是顽固的封建迷信分子,确实不一样。
我点点头答应,回到房里,我开始担忧卫知行,又想到梅花,心里一阵郁闷,心情自然也低落下来,现在的生活等同于变相软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起身走到阳台,夜风暖暖的,撩动我的头发,太阳的味道还未完全消散,夹杂着乡村特有的复杂气息,抬头繁星满天,耳边蛐蛐叫声连绵不绝,农村的夜,别有一番不同风味,要不是有那么多烦心事,和自己喜欢的人吹吹风,欣赏下夜色,聊聊人生理想,简直是人生一大享受。
可惜,事与愿违。
旁边的房间飘过来浓郁的咖啡香气,转头,就见周牧端着杯子从房里踱步出来,到我身边,朝我抬杯子示意一下,笑问:“要不要来一杯?”
原来周牧就住在我隔壁,而我和他的阳台是共通的。
“不了,谢谢,会影响睡眠。”我婉拒。
“不喝也罢,只有速溶的,味道不够正,我只是喝习惯了,每晚不来一杯,反倒睡不着。”周牧抿了一口,往前走了几步,单手扶着阳台笑问,“怎么,心情不好啊?”
房间的灯光流泻出来细碎的光,朦朦胧胧的,洒落在周牧英俊的侧脸上,咖啡香气萦绕在暖暖的夜色里,远方有微星频频闪动,对面的男子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充满关心的眼睛仿佛有说不出的魅力,我突然觉得这气氛有些暧昧,下意识地移开眼睛。
“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结果弄出这么多事来,确实有点烦的。”我叹口气,实话实说。
周牧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走,我带你出去走走。”
“这么晚了,外面不安全吧。”我嘴上客气,其实我心里挺想出去的,主要想去看看卫知行,我也不知道自己担心什么,总觉得不安稳。
“那不正好,正想和那些牛/鬼/蛇/神过过招呢。”周牧颇有些豪气万丈的意思。
一到晚上,村里除了偶尔的狗叫声,剩下的就是大自然的声音,凉风从四面八方吹来,让人觉得大安村像是海上的一座孤岛,也许下一秒就会被海水淹没。
我和周牧肩并肩走在乡间路上,谁都没说话,或许他察觉到了我的心思,并没多问,直接带着我往卫知行家的方向走去。
想起了那个凶手,我总觉得他会从身后突然冒出来,舞着刀子或棍子给我们致命一击,心里害怕,于是不由自主向周牧身边靠了靠。
“你应该担心你的脚底下,别踩到癞蛤蟆和蛇之类的活物,它们最喜欢夜里出来活动。”周牧感觉到我的害怕,恶作剧地说。
鸡皮疙瘩一下子炸满身,我最怕这些东西,差点就想跳到他的背上。
“害怕你就承认吧,我愿意背着你啊,虽然你是别人的老婆,我不介意当个雷锋。”周牧笑出声。
我紧跟着他的身后,让脚步慢下来,气急地埋怨道:“谁要你背,你怎么不带手电筒?”
我自己都忘记带了,虽然看到那些东西同样害怕,总比不知道哪脚会踩到的感觉踏实吧。
就这样一步一步小心地前进,刚靠近卫知行家,朦胧夜色里,就看到一个黑影从他家门里走出来,鬼鬼祟祟的,像是怕人发现,先是蹑手蹑脚地出来,动作轻慢地关好大门,然后就加快步伐,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第30章 嚣张的寡妇
现在看到他我就来气,本想直接上楼不理他,结果他把我堵在楼道里,笑呵呵地说:“还生气呢?”
他不说还好,一说我立刻炸了,瞪着他质问:“你和梅花干嘛去了?”
卫知行捏着我的脸颊,笑道:“哎哟,有人吃醋了,我都闻着酸味了。”
“别岔开话题,你和她一整天到底干嘛去了?”我推开他的手,冷着脸问。
“她去看她姐姐,我去银行,然后让我在一个街口等她,带她一起回村,结果她很晚才过来。”卫知行三言两语地解释了。
“就这样?”我不信他这套鬼话,梅花那个得瑟样明确地告诉我,她和卫知行有着不一般的关系。
“就这样。”卫知行两手一摊,非常坦荡无辜。
我就说嘛,根本问不出实话,这是敷衍,明显的敷衍!
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呢?
我只能生闷气,不过我得想个办法驱除梅花才行,再这样纵容下去,迟早得拆散我和卫知行。
“别生气了,是我的错,不该让你担心,手机确实是没电了,昨晚忘记充了。”卫知行歉意地说,他目光如水,声音温柔,这话确实有几分诚意,可是还是不能平息我的怨气。
“刚才她说那些话你听见了吗?完完全全是向我挑衅!她凭什么呀?就凭当年喜欢你?现在我是你老婆!你就这样纵容她欺负你老婆吗?”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生这么大的气,我生气了,不就说明梅花的奸计得逞了吗?说明她成功了,我输了,想到这点,我更郁闷,可我控制不住想生气。
“对对对,你才是卫太太,话说,卫太太你向来高冷,怎么突然跟一个村姑较上劲儿了?”卫知行看着我,英俊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她是一般的村姑吗?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在你面前晃,安的什么心思你很清楚,你别嬉皮笑脸的,你以后不许再跟她见面!”这事必须得严令禁止,否则必成大祸,无法收拾。
“她什么心思我都没兴趣,你别生气了,以后不见就是了。”卫知行连连答应,但我看得出,他不是出自真心,这让我有点发慌,卫知行回到大安村后,就切切实实地变了,可是除了这些小事没以前那上心外,我又具体说不出哪里变了,这种说不出道不明的不安一直盘旋在我心头不散。
“刚才她那样挑衅我,你为什么不帮我?”我对刚才他和稀泥的态度一直耿耿于怀,之前公公婆婆针对我的时候,他可是千方百计维护我,怎么换成梅花就不一样了。
“我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跟她一个女人斤斤计较,别人不得笑话我啊,再说搞定一个村姑对我的女人来说,不是分分钟的事,哪用得着我瞎操心?”卫知行把我抱在怀里,柔声细语地哄着。
话说得很好听,我很受用,可是心里仍然不爽,嘲讽道:“那你是动了怜香惜玉之心了?”
“我哪有那份儿闲心?光怜惜你这个小妖精都来不及呢。”卫知行咬住我的嘴唇,暧昧地说。
很多事属于那种说了矫情不说憋屈,就如眼下,卫知行和梅花私下见面的事,我不能声张,因为我没有证据,张扬出来要是人家两人打死不承认,我还落个无中生有的恶名,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我因为他带梅花去县城的事和他大吵大闹,不知情的人只会说我小气不懂事,可让我云淡风轻地不计较,我根本做不到,不过他哄了我两句,我见好就收了,这事暂且按不提,观了后效再说。
卫知行松开我,拍拍鼓鼓囊囊的口袋说:“钱还没给村长呢,你身上有没有钱,给你留点。”
“不用了,我在这里有钱也花不出去,你留着吧。”我拒绝,这地方连个小卖铺都没有,得走好几里才有。
“行子吃饭了吗?厨房里还有些剩饭,要不给你热热,你将就着吃点。”秋惠婶准备上楼,看到卫知行笑呵呵地问。
“谢谢婶子,我在县城吃过了。”卫知行笑着道谢。
那还用说嘛,肯定是和梅花一起吃的,一想到二人在一起有说有笑吃饭的画面,我又觉得气血上涌。
秋惠婶说了句吃过就好,然后就去楼上找周牧了。
卫知行把钱送给了村长,村长接过去数了下数目,说明天就请人动工,卫知行叮嘱别太寒酸,趁这个机会把娘娘庙里里外外好好收拾一遍,钱如果不够,他再去取。
村长对卫知行的懂事和大方非常赞赏,说了几句客气话,并替村里人谢谢他。
第二天,村长带上村里几个有力气的村民去镇上购买材料,如火如荼地投入了娘娘庙的修缮工作。
吃过早饭,我要去找卫知行,我也不知道我要找他干嘛,总之现在他不在我眼皮底子下,我就不放心,周牧难得没跟着,让我自己过去,我很意外,他解释说,大白天,村里都是眼睛。
这是解释,也是提醒,或者说是警告,如果再发现我私自逃跑,事情可就没那么简单了,当然,在没有十足把握可以逃跑的情况下,我是不会再犯傻的。
卫家的大门虚掩着,我推门进去,院子角上有一棵粗壮的梧桐树,公公正蹲在林荫下修农具,除了几只鸡在院子里打转啄食外,院子里冷冷清清的,没见着别的人。
我上前去礼貌地问:“爸,在忙呢,知行在家吗?”
听见我的脚步声,他抬头看了一眼,又低头继续拿着锤子敲打,很冷淡地回两个字:“不在。”
“那他去哪儿了?”没顾上他的冷漠态度,我心里一紧,不会又去找梅花了吧。
公公用手捏着一根钉子固定在耙子孔上,然后扬起锤子狠狠地敲下去,钉好了抬起来检查一番,发现没问题才不冷不热地回我话:“他妈病了,他去小安村的医院买药去了。”
小安村距离大安村有好几公里路,难怪我刚在门口没看到车子。
婆婆前两天还好好的,怎么突然病了?倒令我有些意外,我指指房间,“那我去看看她,她在房间里吗?”
正好遇上了,要是转身就走不闻不问也不合适,哪怕装装样子也走过场。
公公低头仍在摆弄他的农具,冷冷地拒绝:“不用了。”
自从我牵扯到青娘娘庙被毁的风波里,这老两口一直不太喜欢我,却没想到就这样直截了当地被拒绝,这让我很是尴尬,正想着怎么化解呢,哪想公公接着说:“你们少折腾点事儿,比什么都强,就是被你们给吓病的,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
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折腾什么事儿了?忍不住地开口:“爸,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就是这个意思。”公公扔下这句话,起身收起农具进了房间,留下我尴尬地站在原地,不知该留下还是离开。
个个都给我脸色看,凭什么呀?我又没做错什么。
感觉身后有人看我,一回头,就见大哥趴在门缝里偷窥我,见我发现他,他吓得赶紧将门缝悄悄掩起。
想到前晚发生的事,我提步跟了进去。
第31章 婆婆病了?
我把发夹送给了卫静,结果被卫园夺去了,后来就莫名其妙地丢了,没有经过第三个人的手,我不知道周牧的意思是什么,只能期待他说下去。
“谁?”我疑惑地问。
“卫静。”周牧细细给我分析起来,“你想想,发夹无论是从卫园手上丢失,还是从卫静手上丢失,有什么不同吗?不可能因为她丢了东西就认定是她毁坏了娘娘庙,可是卫静从头到尾都急于将这件事揽到自己身上,你想过背后的原因吗?”
“你觉得卫静在帮卫园遮掩什么?卫园明显就是那种表面嚣张,其实骨子里贪生怕死没担当的胆小鬼,而卫静深知卫园的性格,所以为了保护姐姐宁愿自己担着,这并没有什么不妥。”
“这只是你的猜测,如果另有隐情呢?”
周牧的话提醒了我,我细细回想当时的情形,卫静确实是迫切了点,可是她为了保护姐姐卫园,行为并不难理解,但现在我已经可以肯定卫园大有问题,那么卫静的表现就得一分为二来看了,或许,真的存在周牧所说的另有隐情,卫静很可能知道点什么。
之前我让卫知行去仔细盘问下卫园关于发夹丢失的事,他一直没有回复,也不知道问了没有。
“我们得想办法试探一下卫静。”周牧提议说。
我想起卫静的柔弱和隐忍,虽然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其实我深知这种性格的人最倔强,认定的事情很难改变,从卫静身上下手有一定的难度。
又想前天晚上从卫知行家出来的人,如果卫静真是为了帮卫园掩饰什么,那么这件事还得从卫园身上下手,因为有秘密的人才更容易露出马脚,于是道:“这件事你交给我吧。”
出于私心,我并不想让周牧插手卫静和卫园的事,说不清原因,我只是有些担忧。
“没问题,需要我的配合你说一声。”周牧爽快地答应了。
关于这几年娘娘庙的破坏与意外事故之间的关联,我和周牧已经有了大概的推断,本想和卫知行细谈,让他注意安全,这几天事故频发,一直没找到机会,傍晚,卫知行打电话给我,让我回家吃晚饭,自从来到村长家,这是他第一次正式邀请我回去。
我高高兴兴地去了,还特意打扮了一番,好像第一次和卫知行约会一样,只是想到梅花和卫知行的纠缠,那种雀跃的心情不由低落了几分。
婆婆生病了,卫知行亲自下厨,他的厨艺非常好,做出来的菜色香味俱全,丝毫不亚于饭店大厨,每次他做饭我都撑得肚子圆滚滚的,记得第一次吃到他做的饭时,我都惊呆了,感觉自己捡到宝了,问他是不是专门学过,他笑笑说,打小就学着做了,做多了,就越做越好吃了,当时我并没有多想,现在对比他的家庭状况来看,才知道这好厨艺背后也隐藏着不为人知的辛酸。
“放那儿,那儿,偏了,哎呀,你真是笨死了,跟猪一样,这么点小事儿都干不好。”
刚进门就听见卫园在骂人,语气非常刻薄。
院子里,卫园正指使着一个男人帮她移水缸,她跷着二郎腿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悠悠然地摇着扇子,脸上带着鄙夷的神色,对着那个男人大呼小叫,那情形,活脱脱一个无良地主婆在奴役长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