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贾宝玉拳打镇关西
“现在电影院都不景气,都去看电视,看录相了,”金永林叹口气,让别人放映,自己拉着罗玲走到一边,“罗科长,不瞒你说,这几天我就看你们卖啤酒,你们送赠品送到家门口,我都学会了,现在,我们影院也是闲着,我们前面还有几间门头房,后面有库房,正好可以当仓库……”
他一通白话,罗玲就笑了,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个金永林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但是有头脑,人也灵活,关键的是店面和库房都有了。
“嗯,你当我们嵘啤的批发户,你想怎么办?”罗玲考校道。
“我我也买几辆三轮车,直接送上门,”金永林显然有过考虑,“我手里还有放映机,夏天我在市里放电影,冬天我就到乡下去放电话,顺带着卖啤酒。”
“好。”罗玲正愁人少,平州的乡下还是白沙啤酒份额最大,“三轮车不用你买,我们送你,其他批发户享受什么政策,你就享受什么政策……”
……
自打罗玲上门砸场子,还不到一个周,郑万宝发现黄海啤酒卖不动了!
天阴沉着下着雨,他跑出去买了几块塑料布,这才把啤酒盖住,这在以前是没有的事,啤酒只要拉进院里,很快就会卖光。
可是现在,没有人喝黄海了?也没有人来拉黄海了。
雨中?他发动起摩托车就冲上了街头,他真的不信?一个女人在平州还能压他一头?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
“嵘崖啤酒”
看着街面上那幅巨大的广告牌?他就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嗯?影院什么时候不放电影也开始卖啤酒了?
摩托车走街穿巷,街面上胡同里?却是一辆辆的三轮车?车上装满了嵘崖啤酒,这么大的雨,这些人还在送啤酒!
现在,三轮车送酒?都成了平州一景了!
唉?郑万宝长叹一声,黄海这棵大树真的倒了!
……
雨,越下越大,滂沱大雨中,一个小个子一个跳跃就上了墙头?轻飘飘落进了院里,院子里的狗猛地扑了过来?可是看看小个子,又摇着尾巴缩进了窝里。
门被打开了?丁武拿着两把锯闪进了院里,“行啊?小树?会轻功?峨眉飞盗!”
杜小树接过锯子?“我在少林寺待过。”
哦,丁武马上刮目相看了,杜小树得意地一笑,拿着锯走到了柳树下。
“嗤嗤嗤嗤——”
两人冒着大雨就操作起来……
“咔嚓——”
一道闪电划过如墨般的天空,紧接着,滚雷就炸响在小院上空。
郑万宝停下摩托车,掏出钥匙,可是门却被推开了,奶奶的,偷到我头上了,他憋着火呢,正想找人发泄,顺手操起院里的顶门杠,抬眼就看到了杜小树和丁武。
杜小树也不认生,他抹把脸上的雨水,“憨厚”地笑道,“我玲姐说了,要把你的树给你拔了,哎,老丁,快点……”
这是他们家的院子?
一瞬间,郑万宝都让他气糊涂了,他感觉自己象是个外人一样,可是冰凉的雨水浇在脸上,他马上清醒过来,就在他拿着顶门杠上前时,杜小树却如鬼魅般闪现在他跟前。
砰——
只一拳,正打在鼻子上,打得鲜血迸流,鼻子歪在半边,却便似开了个油酱铺,咸的、酸的、辣的一发都滚出来。
郑万宝挣不起来,把顶门杠也丢在一边,口里只叫:“打得好!”
杜小树笑道,:“奶奶的!还敢还口!”
提起拳头来就眼眶际眉梢只一拳,打得眼棱缝裂,乌珠迸出,也似开了个彩帛铺,红的、黑的、紫的都绽将出来……
“走。”丁武见状不好,一脚蹬向柳树,柳树歪歪扭扭,终于砸向了盖着塑料布的啤酒!
砰——
又是一声响,郑万宝却已是清醒过来,他拾起地上的顶门杠,就从后面追赶上来,“有种的站住,我知道你们是嵘啤的,你叫什么……”
“老子……贾宝玉。”杜小树得意地看看后面,丁武瞅瞅又黑又瘦又小的杜小树,却已是笑得直不起腰来了……
……
这几天,平州地面上注定不太平。
郑万宝到处带着人寻找杜小树,骑着三轮车送啤酒的聂新鸣、王新军等人都成为了他们的目标。
目标有了,但是等待他们的却是一顿胖揍!
终于,他们把杜小树和丁武堵到一条胡同里,杜小树顺手拿起一块板砖,丁武却笑了。
他大喇喇地走过去,对面郑万宝得意地一挥手,就要扇他一巴掌,可是丁武一笑手一扬,两指夹着,郑万宝一激灵一摸口袋,弹簧刀就落进人手里了。
丁武轻蔑地把弹簧刀又甩给他,郑万宝把刀子放进口袋,丁武一拍他肩膀,郑万宝非礼一般尖叫一声,一摸口袋,刀子早没了。
哇——
杜小树同学表现了浓烈的求知欲,都没有看见怎么偷的,丁武就象没看见这群虎狼一样的人,“兄弟呀,手得准,你眼睛别看我,看我你的东西就要丢了。”
说着手一翻,郑万宝身后的闲汉一摸自己口袋,弹簧刀就在他家手里了。
这几下玩得那叫一个精彩,从别人口袋里偷东西就和变魔术一般。
“丁哥,教我!”杜小树喊道。
丁武也很是得意,“当贼嘛,关键是声东击西,转移目标的注意力,不管你怎么转移,只要他的注意力不在口袋上,你就能下手……想学吗?”
“不睡觉不吃饭也要学。”杜小树大喊道。
郑万宝彻底气炸了,这两人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他吹声口哨,众人就围住了杜小树和丁武。
可是丁武轻蔑地看看他,也吹了一声口哨……
哦,郑万宝脸上的肌肉在跳动着,脚步就停下了。
大雨中,几十人慢慢地走了过来,走在最前头的正是聂新鸣和王新军。
聂新鸣慢慢脱掉了上衣,郑万宝就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聂新鸣身上,是一道道疤和一身的腱子肉,再往后,四十人慢慢都脱掉了衣服,个个一身彪悍,一脸怒容……
大雨中,天地间,一片肃杀!
“走,快走。”郑万宝已是被这气势镇住了,一群人再也不敢看一眼这群人,就往胡同外面奔去……
“九月九酿新酒,好酒出在咱的手,好酒——”
雨中,也不知是谁起了一嗓子,马上四十人都唱了起来,确切地说,不是唱,而是阵阵嘶吼!
“喝了咱的酒——”
“上下通气不咳嗽——”
“喝了咱的酒——”
“滋阴壮阳嘴不臭——”
“喝了咱的酒——”
“一人敢走青杀口——”
第41章 恩情比天大
秦湾嵘啤二厂,秦东走进包装车间,看着工人熟练地用尼龙绳打捆。
现在厂里的啤酒箱都是用木箱,或者这种尼龙绳捆扎的啤酒。
“厂长,”副厂长刘洪兵匆匆走过来,“我去了无线电二厂,找过徐厂长了。”
“哦,他怎么说?”秦东笑道。
“人家说,他们的纸箱主要供应秦啤,人家主要是生产外贸出口商品包装为主的纸箱、彩盒,我们的啤酒包装他们暂且不考虑了。”刘洪兵很是无奈。
市无线电二厂,几年前,上级调整电子产品结构,成为包装专业化工厂,并改名为秦湾包装厂,但是大家还是习惯称它为无线电二厂。
“嗯,那我们还得自己想办法,”秦东笑道,“行了,我再看看,你把高虎叫过来,跟我去一趟印刷厂。”
“嗯,”刘洪兵答应着,随口说道,“也不知罗玲带着那四十个人干得怎么样?”
怎么样?
秦东笑了,他相信自己的眼力,也相信罗玲的能力,更相信这四十人的魄力。
现在,平州基本拿下,罗玲带着这四十人乘胜向交河和藏马进军,这帮人是越干越熟悉,越干手越顺,秦东料定,不出一个月,秦湾西部的三个县,平州、藏马和交河都将插上嵘啤的旗帜!
他的心情很好,周凤和的心情也很好。
“老陈,你看,”他笑着推开陈世法办公室的门,他把啤酒出库的报表递给陈世法,“平州现在的销量快赶上我们嵘崖的一半了,这才多少天哪!真不简单,真不简单,我真没想到罗玲这女同志这么有魄力!”
陈世法也是满面笑容,“现在?平州已经满足不了他们的胃口了?罗玲带着这帮人都打向交河和藏马了。”
陈世法笑着看着统计报表,这些日子啤酒厂一直加班?经济形势不好?可是嵘啤经济形势大好。
就是到区里开会,大家也都很羡慕?说话也很客气,嵘啤的座位都排得很靠前?无论哪个区领导见到陈世法和周凤和?再忙也都要寒暄两句,这都是实力摆在这……
“老陈,看来我的思想还是太僵化,”周凤和笑着就作起了自我批评?“太保守了。”
在他的印象中?这些有前科的,不打架闹事就不错了,他们还能好好干活?
陈世法把报表放到桌上,与周凤和一样,他起初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事实却打了他的脸。
“这事,只有秦东敢这样办?我们不行……”周凤和笑道,“现在?白沙啤酒厂的刘厂长都给我打电话,说是要跟秦东好好聊聊。”
“那就请他过来。”陈世法道?“都是搞啤酒的?一起吃顿饭。”
周凤和出去了?陈世法悠然点上一支烟,每个人都想活得象个人样!他还是小看了这四十人。
当然,他也小看了秦东,可是秦东却又一次给他惊喜!
这小子,从洗瓶工时自己就大胆用他,陈世法自忖自己会用人,看来,这小子也会用人,还敢用自己不敢用的人!
嗯,在一个人最困难的时候最被人看不起的时候,给他一份工作,给他们一个舞台,这些人,恐怕一辈子会对秦东死心踏地……
嗯,陈世法又拿起桌上的报表,那场争论了几个月的思想解放大讨论,今天似乎也已经有了结果……
……
饮马交河,兵锋直指藏马县。
“罗科长,咱们最大的优势就是嵘崖的水,这是我们跟别的啤酒最大的不同……”王新军吸详旱烟,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还有,我们的口味也好,没有马尿味,这也得让人知道……”聂新鸣紧跟着说道,“咱们在一个县可以多搞几个批发户,是骡子是马都拉出来遛遛……”
罗玲很高兴,两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干活也肯下力气。
“罗科长,那我们回去,能保住工作吗?”丁武笑着问道,他这一问,马上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你说呢?”罗玲笑得露出两个酒窝,“你们保不住工作,谁还有保住工作?!”
众人都笑起来,轻快和欢畅瞬间就洋溢在每个人的脸上。
“我们这帮人,没有人家秦厂长,就没有我们今天。”王新军吐出一口旱烟,“所以说,不论什么时候,我们都不能忘了人家秦厂长。”
聂新鸣不说话,当那天晚上,父亲激动地跟他说,二厂准备接受他时,他自己都愣了。
跑了多少家工厂,就是因为有前科,哪家单位都不收!没想到二厂这个年轻的厂长就敢要他!
“人家在最困难的时候给你口饭吃,这份恩情比天还大!”这是父亲在他临出发前叮嘱他的话,他一直记在心里。
“对啊,跟着秦厂长,伙计们才活出个人样来!”说起秦东,丁武马上道。
“我们这帮人,以前没有人看得起,是秦厂长,给了我们一份工作,让我们能在人前抬得起头来,”一个年岁稍大的男人感慨道,“就是累死我们也愿意跟着秦厂长干!”
……
群情激奋,罗玲就沉默了,来时是提心吊胆来的,可是走时是兴高采烈走的,她自己都没想到,这帮人这么拼命地干。
所有人都在怀疑秦东,所有人都在议论二厂,可是卖出去的啤酒会让所有人闭嘴!
“你们都是嵘啤的英雄,后天,我们就回去,”罗玲又笑道,“出来这快三个月了,都想家了吧?”
说到家,有人神情就黯然了,有人却是欢快了。
“我跟秦总通过电话了,秦总就说了一句话……”
众人都抬起头,看着罗玲。
罗玲站了起来,笑道,“秦总说,欢迎你们——回家!”
……
来的时候是坐轮渡来的,回的时候仍然坐轮渡。
秦东看着远远驶过来的渡轮,回头问道,“都准备好了吗?”
鲁旭光、黄波等人簇拥在他的周围,还有厂里的一帮年轻的姑娘,“准备,准备好了。”
秦东笑了,他要让他们风风光光地走,也风风光光地回。
“秦总?”站在甲板上的四十人,很快发现了码头上站着的秦东等人,还有厂里的两辆大卡车,卡车上,披红挂彩,车头上,是耀眼的红花……
“秦厂长,这是迎接我们?”聂新鸣的手紧紧地抓住栏杆,颤声问道。
罗玲没有说话,她看到,海风中,一条红色的横幅拉了起来,横幅上面是几个大字,“欢迎嵘啤的英雄——回家!”
第42章 二次创业
卡车快速行驶在七月的市区,来往的行人纷纷驻足,目不转睛地盯着呼啸而来的卡车和卡车上的汉子。
两辆大卡车上站着的,正是昂首挺胸,抬头肃立的四十名嵘啤二厂的销售员,个个胸佩红花,身披绶带,光荣与骄傲清楚地写在每个人的脸上。
市区的景色很是熟悉,中百、影院、商店……甚至是一棵棵行道树,都再熟悉不过,可是今天,景色与行人在他们眼里,全然变换了模样。
不是景色变了,是心境变了,物是人非,他们再也不是那些找不着工作的有前科的人,再也不是走在前面,背后让人戳脊梁骨的有前科的人,再也不是那些让父母妻儿哭断肠、伤透心的有前科的人……
近了,近了,更近了,他们的第二个家——嵘啤二厂就在眼前了,聂新鸣清楚地看到,自己的父亲与总厂的领导站在一起,笑着迎候在门前。
“兄弟,别哭。”站在身旁的王新军拍拍他的肩膀,相处两月有余,真的处出了感情。
“我知道,我就是……迷了眼……”聂新鸣转过头去,使劲揉揉眼睛。
欢快的锣鼓敲了起来,陈世法、周凤和、武庚等厂领导笑着走过来,握住了依次跳下卡车的销售员。
“辛苦了,辛苦……”
“干得好,欢迎回家……”
……
一声声问候,一张张笑脸,让四十个汉子心酸不已,喉头热辣辣的,心内却是暖融融的。
“爸。”
王新军一把抱起了自己的儿子,顺手又一把搂住自己的媳妇,周围的人全都笑了。
“爸,你戴大红花?”他的儿子好奇的摸摸父亲胸前的红花,王新军却骄傲地看着媳妇,以前的愁苦不见了,脸上是一种自豪,一种欣慰,还有希望?对生活对未来的希望……
王新军笑着笑着也转过头去?他也迷了眼,泪眼朦胧中?再抬眼望时?周围很多人眼圈都是红的,不只他的这三十九位兄弟?还有这些兄弟的父母亲属……
重活了!
不知谁喊了一句,王新军就是一愣?接着就笑了。
“感谢秦厂长。”他正要说话?身旁的媳妇就喊了一句。
人群中马上响起更多的喊声,喊声越来越大,顷刻间就响彻了嵘啤二厂的上空。
罗玲的眼睛湿润了,泪眼朦胧中?他看到王新军、聂新鸣等人就把自己的绶带挂到了秦东的身上?接着,两人就抬起了秦东,四十个并肩作战的兄弟一起,象海浪一样,一次又一次把秦东推向高空……
……
“不好意思?今天搞得我象是凯旋归来,”二厂的全厂大会就在厂区里召开了?秦东举着话筒笑道,他这么一说?台下的人也笑成一片,“你们?”他指指坐在最前面的四十人?“都是嵘啤的英雄!”
“下面?我宣布一项人事任免,聂新鸣,王新军两位同志,从即日起,任二厂销售科副科长。”
哗——
台下又一次响起热烈的掌声,两人此时却腼腆了,但都笑着站起来向大家鞠躬。
“你们都是嵘啤的英雄,这两个月抛家舍业不容易,经厂长办公会研究决定,每人奖励三百块!”
三百块,两个月的工资!
可是对这些曾经没有工作的人来说,实在太过宝贵。
丁武从财务科出来,用手夹着一摞票子,又对着太阳仔细地看了看,他哭了,这是第一次不是用两根手指换来的钱,而是用两只手换来的——工资!
下午,嵘啤总厂,会议继续召开。
区领导梁永生、市二轻局局长齐澄、区工业局局长王从军出席,总厂、一厂和二厂的厂领导班子、中层干部和职工代表全部参加,聂新鸣和王新军坐在一众中层干部中,看着主席台上方的红色横幅。
“嵘崖啤酒厂二次创业大会”
“今年,我们的我部环境发生了难以预料的变化,经济疲软,市场萎缩,原材料涨价,全国啤酒由于前五年的大投入,造成全国啤酒市场的疲软。”陈世法首先讲话。
“今年,嵘啤的年产量已经达到了八万吨,进入了大型啤酒的行列,一天流入秦湾的啤酒有24万瓶,每三瓶就有一瓶是嵘啤……在这种形势下,厂里还要不要发展,我知道,我们的许多同志是有争议的。
有人认为形势不好,风险太大了,何不在避风港停一停,随大流保险;
也有人认为,嵘啤干到今天很不容易了,嵘崖市的钱袋子我们就占了三分之一,干嘛拼死拼活往前闯?
还有人说,好不容易积攒的利润,再上新的生产线,搞不好都搭进去不说,还要贷款,拿什么给工人开工资?
更有人说,这几年没白天没黑夜地干,也该歇歇脚,养养神了!”
陈世法看看大家,“我想说的是,中国啤酒经过七五、八五的投入,产量每年增加百分之二十到百分之三十,但现在我国人均年消费啤酒不足三升,秦湾人也不足十升,而发达国家是八十升!”
他停顿了一下,“我要说,中国啤酒工业大发展的时期很快就要到来,思想保守一成不变,嵘啤原地踏步,不进则退,嵘啤就真正完蛋了!”
“以前我也有顾虑,可是今天春天,我们的红旗插遍了秦湾,这个夏天,我们打下了西部三个县市,我们有这么多得英雄,有这么多能干的职工,所以厂里决定,嵘啤要进行二次创业,我们要再用五年时间,力争产量达到二十万吨!”
他笑着请市里和区里的领导作指示,梁永生和齐澄谦让一番,还是梁永生接过话筒,“世法都说了,我就不多讲了,秦东,”他看着台下,“你代表厂里的中层干部,说两句。”
哗——
梁永生还没有说完,台下就爆发出如雷般的掌声。
台上的领导都笑了,看来这个小伙子,在群众中间有巨大的威信。
秦东大声道,“我们明年要再上一条两万吨的生产线,每年要开发一个啤酒新品种,我们的销售员,也要走出秦湾,我们要把嵘啤的红旗,插遍海东,插遍山海,插遍华东华北,插到京城去!”
“二次创业,干就要干好,干就要拿第一!”
梁永生吃惊地望望齐澄,齐澄脸上也露出惊讶的神色,这个小伙子,他不知道,秦啤才是全国第一吗?
第43章 订婚
有人形容秦湾的惬意生活是:哈啤酒、吃蛤蜊、洗海澡。
在秦东的记忆中,二十年来,这种惬意生活并没有丝毫的消解、变迁,一直在市民间有滋有味地存续着、进行着,生机勃勃。
海里消暑,戏水玩沙,秦湾第一海水浴场,远远望去,就跟下了饺子似的,布满了到这里来“耍水”的人们。
秦东看看身旁的杜小桔,上半身被包裹地严严实实。不过这也将她的好身材展现出来,特别是两条大长腿,在海边简直熠熠发光,美爆了。
从心理学来看,身体接触是恋人之间自然、正常的爱情表现。
可是这时候的年轻人在公共场合还是不敢造次的,稍有亲密的行为举止就会被人说闲话。
只有在这个时候,身体有稍微亲昵的肢体接触也不会受人诟病。
“瞎看什么?”杜小桔下意识地扯扯自己的裙摆,两人虽然马上就要订婚,可是她还是不习惯以这样的穿着与秦东亲昵无间。
“看我媳妇。”秦东笑着凑到她跟前,“天天洗海澡,太滋(美滋滋)了!”
“还不是你媳妇。”杜小桔伸手拧了他一把,可是秦东马上握住她的手,两人就跑向了海水深处……
一身海水,躺在晒得滚烫的海沙上,杜小桔就笑着用沙子把他埋了起来,“舒服!”秦东大声喊道,“桔儿,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干什么?”杜小桔笑着看他一眼,就弯下了腰。
哦,眼前雪白的一抹,丰隆突起,秦东立时就想在这个炎炎夏日喝一瓶冰镇的啤酒,“桔儿,我想快点订婚……”
……
人的一生中有几件事是非常神圣的,订婚就是其中一件。
在秦湾人心中,订婚是仅次于结婚的大日子,小桔妈拉着柳枝,找人郑重其事的算了又算?算到最后?杜源实在不耐烦了,翻着月份牌自己个就定了日子。
订婚前?老秦家是要准备一些东西的?什么订婚戒指、礼金(俗称订婚钱)和小六样,柳枝还按老辈的传统?准备了两个红包袱、两条红腰带、两套衣服。
“婆婆的袄穿到老”,两套衣服中棉袄是少不了的?棉袄贴心而且有里有面儿?虽然这个时候,年轻人已经很少穿棉袄,都穿毛衣了,棉袄只能拿来压箱底。
红红的袄?金色的丝?柳枝在绿荫下穿针引线的时候,阵阵蝉鸣声中,院里就坐满了左邻右舍的妇女。
“俺结订婚是1952年的事儿了,俺姨突然到俺家去了,拿了四斤肉、六斤点心还有60块钱?这就算挺高档的彩礼了……”一个五十多岁的妇女笑道,五十年代的很实诚?拿了人家的东西,就等于这门亲说定了。
“1962年经济困难的时候?就没那么讲究了,全家粮食要攒好几个月?到订婚那天发点馒头?做点面条给每家分分……”
“俺1972年订的婚?那会儿,算是条件好的了,”一位大姐坐在柳枝身边,眼里闪着回忆,“订婚的时候,俺对象家买了糖和点心,还给了我200块钱,让我去上海买衣裳……”
柳枝听着她们的回忆,不时抬头笑笑,针一下捅在手指上流出嫣红的细流,她就笑着把手指放进嘴里,她订婚时,好象秦世煌就给她买了一条红头巾,可是那条红头巾,至今仍在箱底深处……
今天,大东给小桔去买戒指了,她就嘱咐,一个定要买个好一点的……
……
抚顺路批发市场附近一家喜铺里,每天人来人往生意兴隆。
轰隆隆的挎子声停下来,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两个青年就挤了进去,“经理,给……给我来六斤……高粱饴。”鲁旭光大声喊道。
“六斤大虾酥。”杜小树马上跳起来,人太多,要不老板娘都瞅不着他。
“高粱饴,”鲁旭光顺手在杜小树头上弹了一下,“就要……啊,高粱饴。”
“大光哥,是你爱吃高粱饴吧。”杜小树愤愤道,“要高粱饴,不,说错了,要大虾酥!”
“到底要什么?”女经理笑道,“要不,三斤高粱饴三斤大虾酥。”
“啊,成。”鲁旭光吡着板牙笑道。
买完喜糖,挎子轰隆隆又驶进批发市场,“啊,老板,要六斤猪肉,要一刀切的……”
鲁旭光吃了一块高粱饴,在秦湾,只要说是一刀切的,卖肉的准知道是准备订婚用。
“好来,……啊,是秦师傅的儿子订婚,他儿子都订婚了,那我给你割点瘦的,五花……”这年头,肥肉已经不吃香了,大家又都喜欢瘦肉了。
从肉市出来,两人吃着糖就来到鱼市,“买鱼,六条。”
杜小树刚把一块大虾酥放进嘴里,鲁旭光又是一巴掌,“别吃了,这是订……订婚用的,不到六斤,……怎么办?”
“你吃的一点不比我少,”杜小树委曲了,这糖本来就是要送到他家的,买了一半高粱饴,他已经让步了,这高粱饴还让鲁旭光吃了一小半了,这嘴磕巴可是吃起糖来一点也不磕巴。
“唉,你们是要订婚用啊,”卖鱼的看看这两二百五,“你们早说啊,我差点给你们拿错了……”
六条鱼,一定是要带鳞的鱼,在秦湾基本就是黄花鱼了,代表黄花大姑娘,那是一定不能使用鲳鱼和刀鱼的,“男盗女娼”的谐音可不好听。
糖终究是不够了,没办法,两人买完酒后又重新买了六斤糖,六包点心、六包粉丝、六瓶酒,加上六条鱼另外还有一刀肉,这小六样就算是齐活了!
“小树,你东哥给你家多少彩礼钱?”坐在挎子里,鲁旭光就问道。
“不知道,今天我东哥带着我姐到财宝金楼去买戒指了。”杜小树老老实实答道,“大光哥,别人家一般给多少?”
鲁旭光就吡着板牙笑了,“给,给的彩礼,啊……将来都是你的,有一千多的,有两千多的……你,你想要多少?”
可是杜小树马上就不屑一顾了,“我录相厅一个月都挣得比这个多……嗯,怎么着也得给我……六千吧!”
……
财宝金楼,秦湾一家老字号,新人订婚大都是到这里选择首饰。
桑塔纳慢慢停下,杜小桔就挎出车来,她羞涩地咬着嘴唇看着金楼的招牌。
无数次在梦里,她都会梦到秦东开着挎子带着她到了金楼。
“走吧,想什么呢?”秦东看看一脸幸福的杜小桔,毫不避讳地拉起了她的手。
第44章 可否抽空想这张旧模样
杜小桔也不再挣脱,青年男女只要踏入万宝金楼,就是要订亲了,他们有足够的理由向世人宣布,短则三个月长则半年,他们就要结婚了。
财宝金楼里的东西还真是齐全,金光闪烁,乱花迷眼,足金,k金,钻石,翡翠,宝石……这个时候特别流行金质的十字架,首饰的做工也真是细致,但首饰都没有首饰盒,而是盛放在古色古香的首饰袋里,红色的粉色的绿色的首饰袋……
“您两位准备订婚,看看金三样?”女服务员就笑着迎过来,所谓金三样,就是指金戒指、金耳环、金项链。
杜小桔羞涩又高兴地点点头,柜台里的金货很多,可是她选择了一个最小的戒指,式样也很是简单,“这个吧,现在金子多少钱一克?”
“七十一,”服务员笑着答道,她把戒指拿出来,杜小桔笑着看看秦东,就戴在了手上,“好看吗?”
杜小桔的手修长白净,在秦东眼里戴什么都是好看的。
“我再看看。”杜小桔好象还不放心,秦东就笑了,“这个可能是最小的一只了吧,你不用再看了。”
被秦东说中心事,杜小桔嗔怪地看他一眼就对服务员说道,“就这一只吧。”
服务员看着这对青年男女,在金楼里这样订婚的青年她见得很多,不管什么金三样,就挑一只最小戒指的她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小伙子,好福气啊,”服务员由衷地夸奖道?“你媳妇将来肯定勤俭?顾家!”
秦东笑了,这还用说吗?“再挑项链耳环吧。金三样都有?你不挑让人家笑话……”
杜小桔摸摸耳朵,“我不戴了?我也没扎耳眼。谁爱笑话谁笑话,反正我也不戴?他们怎么知道我没有?”
“那行吧。”秦东接过服务员手里的戒指?拉过杜小桔的手,直接给她戴上了,“订婚再戴吧,别磨坏了!”杜小桔小心地看着手指上的金戒指。
“戴上戒指?就表示你是订婚的人了?”秦东笑道,“名花有主!”
杜小桔看他去付账,又小心地看着手上的戒指,举到阳光下,戒指就发出夺目的金光。
“不是说金三样吗?”回到家?小桔妈看到杜小桔手上的金戒指,就有点不高兴了?“就买了个戒指啊!”
“其它的我没要。”杜小桔笑道,她亲昵地拉住自己母亲的胳膊?“大东想给我买,我说我不戴?上班戴着也不方便……”
小桔妈叹口气?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姑娘?“唉,我姑娘就是实诚!”
……
八月的中午,太阳很是炽热。
柳枝、武庚穿戴一新,小心翼翼地用手捧着一个木盒,后面跟着的也是一身新衣的秦南、鲁旭光,钟小勇,小军等人,有的捧着糖,有的拎着肉,还有的拿着鱼。
在秦湾,定亲就是双方父母和主要亲戚一起吃个饭认认亲家,是个正式的宴席,目的是正式告诉女方结婚的时间,所以也叫“送日子”
秦东也走在队伍中间,他上身穿着衬衣,下身是一条蓝裤子,脚踩新的凉鞋,不时与钟家洼的街坊邻居打着招呼。
杜源家里,老两口也是上下一新,杜小树把院子扫得干干净净,看着穿着一身红色连衣裙的自家姑娘,又看看笑得咧开嘴的丈夫,小桔妈郑重地嘱咐道,“桔儿,你是个姑娘家,待会儿矜持着点……别让人家笑话。”
杜小桔就羞涩地点点头,树上的蝉鸣正躁,院里的石榴已经结果,沉甸甸压在碧绿的枝头。
秦湾人一般是在中午以前举行订婚仪式,女方家需要准备好茶水和点心等食品,用来招待男方家人。
“老武,快进来坐。”杜源看到武庚,马上就笑着上前招呼道。
两家实在太熟了,熟不拘礼,可是今天这样如对大宾还是第一次。
由于还要到饭店吃饭,大家坐定后寒暄一下可以直奔主题。
“杜所长,这是我们带来的小六样……”秦南、鲁旭光、钟小勇等人一字排开,每人手里都是一样东西。
这小六样,女方不全留下,除了肉以外还要返还男方两样,但是俗话说闺女是娘身上的肉,是不能割舍的,所以娶了人家的闺女,就需要割6斤肉象征着补偿。
“还有。”柳枝笑着把手里的盒子递给小桔妈,“这是大东给小桔的……”
“这是什么呀?”小桔妈看看秦东就打开了盒子,杜小树也赶紧凑了过来,阳光下,盒子里的的东西闪烁着光芒……
“东哥,你是把半个金楼都买了吗?”杜小树颤声道。
盒子里面不止有金三样,并且都是财宝金楼里面最大的最重的,除此之外,还有金手镯,镶着宝石的金手链,红的宝石,紫的宝石,绿的宝石……
杜小桔吃惊地望着秦东,“这得多少钱?”可是盒子里远不止这样,还有几张纸和几把钥匙。
小桔妈翻看着纸张,有秦东的专利证书,有几张存折,翻开一张,里面的数字够她几辈子的工资,还有,还有沈南北冰洋啤酒厂的家属楼钥匙,市里火柴厂的家属楼钥匙,还有一张纸,竟是北京那套四合院的房产证,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自己家姑娘的名字!
嚯——
小桔妈立时不矜持了,虽然几分钟前,她还让自己家姑娘矜持点。
“够了六千了吗?”鲁旭光拍拍杜小树的脑袋,杜小树就笑着摸摸头。
“好了,杜所,开始吧。”见时间紧张,武庚马上催促道。
嗯,杜小桔就走到了父母身后,秦东站在了武庚和柳枝的身后,秦东笑着瞧她一眼,杜小桔就浅笑着把头低下去,可是过不一会儿,又把头抬起来,脸上始终挂着笑,透着红。
“小桔?”武庚笑着就看向杜小桔。
杜小桔看看秦东,就羞涩地走过来,“哥,姐。”
“哎。”柳枝和武庚答应着,就掏出红包来。杜小桔红着脸接过来,她眼光一扫秦东,微微有些不自然。
“爸,妈。”秦东不用武庚提示,直接喊上了。
“呵呵。”杜源张着嘴却是一阵笑,但什么话来也说不出来了。
小桔妈抹着眼泪掏出了红包,杜源也赶紧从兜里掏出自己的红包,可是手一抖,红包就掉在地上。
武庚站起来笑着挥挥手,“以后走动就可以名正言顺了,行了,那到秦和楼吃饭吧。”
一群人笑着走出杜家,落在最后的却是秦东跟杜小桔。
秦东却是一把抓住杜小桔的手,“以后,就可以名正言顺了。”
杜小桔也不抽手,红着脸笑着抬起头看看他,阳光下,杜小桔的脸如玉般纯净透明,秦东看看外面,一把把她搂在怀里。
天,湛蓝湛蓝的,阳光,明亮明亮的,三朵两朵的云彩悠悠飘着,一阵悠扬的鸽哨从天际传来,越过中午袅袅升腾的白烟,却是越传越远,越飞越远,越飞越高……
……
北京工学院。
梁静雯放下了手中的电话,泪水就无声地从脸上滑落。
电话是父亲梁永生打来的,在快要结束通话时,父亲象不经意地提了一嘴,“秦东订婚了。”
窗外的雨还在下着,校园里只有雨丝中朦胧得灯光陪伴她无眠。
“当某天雨点轻敲你窗,当风声吹乱你构想,可否抽空想这张旧模样......”
听了一夜的歌曲,梁静雯终于擦干泪花,她拿出那支钢笔,这是秦东送给她的,她一直珍藏,没有用过。
现在,秦湾、嵘啤,还有那个男人,勾起的不只是回忆,更是一段往昔珍藏的情感。
她终于又拨通了父亲的电话,“爸,我决定了,我想出国留学……”
第45章 阎家渡
“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上小书包……”
桑塔纳一路疾驰朝阎家渡驶去,高虎不时从反光镜里看看坐在后座上的秦东,厂长这几天走路轻快,笑容满面,知道不知道的都晓得,秦厂长订婚了。
“厂长,阎老头知道你上午要到村里,说是提前在村委会等你。”黄波坐在副驾驶上,也笑着扭过头来,这首是……儿歌吧,他好象听他家还在上幼儿园的闺女唱过。
“嗯。”秦东答应着,这个阎老头,自打自己接手二厂,就闹了一出上门讨账的大戏,这两年二厂景气,他硬是往厂里塞了不少人。
现在二厂要引进一条两万吨的生产线,原有的厂房是不够的,制麦、酿造和包装几大车间都需要新的厂房,建厂房就要有有地皮,区里可以协调,但绕来绕去还是绕不开村里,绕不开他阎国忠。
“看,这些苞米,都蔫头耷脑的……”车子拐上了一条土路,高虎指指旁边的玉米地,“能有两个月没下雨了吧?”
“嗯,聂新鸣、王新军他们到平州那天飘了一阵雨星,”黄波答道,“再没下雨。”
秦东也看到了,玉米现在正是抽穗拔节的时候,老天爷这时候不下雨可不成。
“哎,老阎头在前面……”
高虎马上放慢了车速,前面戴着草帽拿着铁锨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汗衫正在给地里浇水的老头,不是阎国忠是谁?
“不是说在村委等着吗?”黄波看看秦东,秦东早已推门下车。
“秦厂长,就不握手了,满手的泥?”老阎头的扫帚眉笑得上下抖动着?浑浊的眼睛就上下打量着秦东,“我听说你订婚了?喝喜酒给我个信儿?嗯,订婚了?这就算成人了……”
秦东看看自己,难道我这还不算成人?
水沟里的水?很是清澈也很是冰凉?缓缓地流进地里,高虎主脱掉凉鞋,赤着脚在水沟里走着……
秦东掐了一根狗尾巴草,黄波就笑着递过烟去?阎老头接过烟狠狠地吸了一口?“小秦厂长,你不找我,我也要到你们二厂找你……”
“你说。”秦东笑道,桑塔纳停在路边,几个村民就围拢过来?象瞅西洋景一样打量着桑塔纳。
“你们的事,我们村里合计了?再建新房肯定也占用耕地,我们这可都是粮食用地?再说,你们二厂的废水还排到我们村河沟里……”
“对嘛?水都发黑?发臭了……”一个村民拄着铁锨笑道。
“老百姓找过我多少回?我一直在压服着他们,”老阎头摘下草帽,给自己扇风,“你看,现在又赶上这个大旱天,村里四个生产队,就这么三口井,抽不到两个钟头,就都干了……”
“你们再把我们的可耕地占了,我们村里吃什么,喝什么,农民还得指着粮食……”突然,又一个村民捧着一堆杂草从玉米地里拱了出来,把草朝黄波跟前一扔,一屁股坐在了青草上。
“这两年,你们村不是前前后后有八个人进厂上班了吗?”黄波手快,一把捂住一个蚂蚱,又小心地拿出火柴盒,把蚂蚱放进火柴盒里,准备带回家给自己姑娘玩……
“老人家也说,手里有粮,心里不慌,今年粮食肯定减产,”阎老头轻蔑地看看黄波,眼睛就更加混浊,“再说,全村那么多人,八个人算什么……”
秦东看着这个老头,这是在半路上堵我来了,并且话里有话,“那您的意见……”
“村里都指着粮食吃饭,天旱粮食减产,你们再把我们的地给占了,我们吃什么?”阎老头蹲下,“要不,你就给我们打几口井,要不就想办法从水库里运水……”
“要不干脆就再招一批人到厂里上班!”秦东笑着站起来,主动替阎老头说了。
啊,啊——
阎老头咳嗽了几声,就很严肃地看着秦东,“这可是你说的!”
几个村民拄着铁锨互相看看,都笑了,没想到事情这么容易就解决了。
“是我说的,可是我是啤酒厂厂长,我不是自来水厂厂长,我也不是农业局长……”秦东捋着手里的狗尾巴草,“我从哪给你打井运水去?”
“那你们用地,就得招工。”阎老头理直气壮地说道。
这个事情就不好办了,在村里建新厂房,用了村民的土地,村民要求来当工人,可是新的生产线全是现代化的生产线,以前从村里招收的工人,也基本干的是刷瓶和捆扎的工作。
“你,过来。”秦东一指旁边一个跟杜小树年龄差不多的半大小子,“你也想到二厂上班?”
“想,想。”半大小子的头点个不停,阎老头狐疑地看看秦东,这个秦东,可不是好说话的人。
“嗯,你看那里,”秦东就指指远方的二厂,厂里最高的建筑就是糖化楼,糖化楼上方是汉语拼音缩写的厂徽,“rp”,“来,你读读。”
半大小子眨眨眼睛,看看秦东,又看看黄波,大声念道,“两个都是9。”这个时候,许多人写阿拉伯数字“9”还是象“p”一样写。
黄波一愣,忍不住笑出声来。
秦东看看拉长了脸的老阎头,就这不说话地盯着他。那意思,他就不需要再说别的话了。
阎老头用铁锨杆抽了一下半大小子的屁股,“给我滚一边去,嗯,秦厂长,区里和街道都打招呼了,你们用地我支持……”
“我们不用耕地,”秦东打断老阎头的话,“你看那里,我们可以把厂房建在山坡上……”他都打算好了,平整出来的土地,差不多15万平方米,一坪用来制麦,一坪用来酿造,一坪用来包装。
“那里也有果树。”对面山坡上什么没有,可是阎老头愣是看到了果树,高虎就以手搭眼四处寻找起来,可是找了半天愣是半颗果树也没找到。
“算了,我也不废话了,你们二厂想用地,就得招工,把我们村的人都招进去,”老阎头似乎不想再跟秦东谈了,他戴上草帽就要下地,“要么,你给我们把水引过来,我们有水浇地。”
“哎,阎书记,你这不是不讲道理吗?”黄波急了。
“我就不理讲道,你跟我一个农民讲什么道理,”阎老头振振有词,“小秦厂长,你也听好了,要么招我们村的人进厂当工人,要么你给我们把天旱的问题解决喽,咱们什么都好说。”
“天不下雨,都旱了两个多月子,怎么解决?”高虎急了,就要拉住阎老头,阎老头举起明晃晃的铁锨,“我不管,有水浇地,你们爱在哪建厂就在哪建厂!”
他扒拉开玉米叶,“我这个人,说话算数!”
第46章 我真不是龙王
“我这个人,说话也算数,不论总厂、一厂还是二厂,以后阎家渡的村民一律不能到厂里上班。”
陈世法是真火了,都旱了两个月,气象局都没招儿,这上哪给他找水去,这不是成心难为人吗?
火气上来了,这也不二厂是不是秦东承包了,直接下了封杀令,要不是考虑到以后这事可能有缓和的余地,二厂那八名阎家渡的工人,直接撵回家他才解气。
“老陈,这事还得请区里出面儿。”周凤和沉吟道,可是他也知道,区里出面了,阎国忠表面上服软,但是暗地里使绊子,二厂的麻烦也不断。
就是二厂的新厂区建起来,这么一块肥肉在嘴边,不啃上一口,阎国忠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新引进的生产线都是现代化的生产线,连拼音都读不明白,怎么能当好工人?”陈世法走几步,手指就重重地敲在桌子上。
总厂周边这几年发展很快,要建新厂房只能在二厂周边建,从地理位置上来讲,阎家渡是最合适的地方。
“明后天,倒出空来,我请这个阎国忠吃饭。”陈世法道,“再说,厂里不是解决了他们八年招工名额了吗,他还想把全村都弄进来啊,那干脆他来当这个啤酒厂厂长好了!”
周凤和想想,也只有他两人出面了,彼此岁数差不多,也有话说,老阎头号称活阎王,听说从十八岁就开始干生产队长,手腕和心机自然不是一般的村干部可比,陈世法在厂里人称老爷子,两人一起吃饭,嗯?这顿饭……周凤和摇摇头。
……
“吱嘎吱嘎——”
清晨起来?秦东往压水井里舀了一瓢水,压了十几下?水井里流出一小股水流?这还好,井还没有干涸。
这井水?冬天,能感受到水的温暖?洗东西都有温度?不冷手,夏天,压上一口冰冰凉的压水井出来的水喝下去,那种清凉感真是透彻全身!
“天太旱了。”杜小桔一边在厨房里忙碌一边笑道?秦南放了暑假?也在厨房里打着下手,一边不时拿毛巾给杜小桔擦擦法汗,天太闷了,稍稍活动一下就出汗。
“做巧果子?”冰凉的井水浇在脸上,暑气一消而散?秦东走进厨房。
“嗯,明天不是七月七吗?”杜小桔说着话,就在在面粉中加入鸡蛋和糖?不掺一点水,然后用油和面。
面和好后?揪出一块剂子?摁进用桃木、梨木、或是枣木、苹果木刻成的模子里?然后照面板上一磕,狮子狗、荷包、福禄寿喜、小猫、石榴、莲花、莲蓬、知了……一个个可爱图形的巧果就诞生了。
“哥,今天太闷了。”秦南擦把头上的汗,面粉就沾在了脸上,秦东笑着上前,手指沾上面粉在她鼻子上一点,秦南马上就反应过来,拿起擀面杖作势就要打自己的哥哥,口里却问道,“嫂子,你心疼不?”
嫂子?
杜小桔这几天已经适应了这个称呼,可是秦南喊出口,她还是感觉象这巧果子一样,心里又香又甜,“打吧,要不嫂子也给你出口气?”
她嘴里笑着,伸手在脸上一抹,面粉就沾在了头发上。
天实在太热了,杜小桔把用模子磕出后的巧果子放进锅里,慢慢焙熟,然后再用线串成串挂在墙上,既美观又是儿童的点心食品。
秦东拿起一个莲蓬状的巧果,“嗯,好吃。”他不吃早饭了,抓起几个巧果放进军用挎包里,就往厂里而来。
吃了巧果,心灵手巧,他琢磨着给阎国忠变出点水来。
现在,全国的啤酒厂有813家,生产能力约为800万吨,实际最高年产量为665万吨,如果吨酒耗水以25吨计算,那么年排废水就会超过1.5亿吨,这还不算麦芽生产中的废水。
看着厂里的废水“哗哗”地流进河沟,直朝阎家渡而去,秦东就伸手接了一把废水。
“厂长……”高虎在旁边叫道。
“没什么,”秦东笑道,啤酒生产原料为麦芽、大米、酒花、酵母和水,整个生产过程没有有毒成分加入,废水属于有害无毒。
废水中主要含戊糖、庶糖等有机物和少量钾、钙等为主的少量无机物。
“我们上一套水处理设备,占地多,投资大不说,还容易产生二次污染……是得想个办法……”
秦东站起身来,“废水排入河中,水中的有机物污染物氧化分解,大量消耗水体中的溶解氧,让水发黑发臭,还会有硫化氢、甲烷等有害气体……”
可是,他也查了农田灌溉水质标准,废水中除ph值略低外,其他指标均符合标准要求,高浓度的有机污染,势必严重污染水源,但用于农灌却是很好的肥源,“嗯,调整ph值是可以的……”
他站起身来时,身上已经被汗湿透了,“这天,怎么这么热,高虎,告诉食堂去买两车西瓜……”
秦东一边说一边朝厂里走去,他抬手看看手表,上午九点下二分。
西瓜很快买回来了,天却变得阴沉起来,秦东拿了一块西瓜就站到了走廊上,盯着如墨的天空不言语。
钱益民走出来,看着放在走廊上的兰草,“秦厂长,这天儿不会真下雨吧?”
轰隆隆——
一阵雷声就从天上传来,接着闪电就撕裂了黑沉沉的天空,一阵狂风吹过,厂里的花草树木乱晃乱抖,老钱的花盆就摔下楼去。
豆大的雨点很快密集地砸在地上,烤得滚烫的大地马上升起了一层烟气,“下雨了,下雨了……”
厂区里马上响起欢快的喊叫,许多人就把手伸出窗外,淋着闵凉凉的雨水。
“奶奶的,真下雨了,”武庚没有关窗,他笑着摘下眼镜,让雨水冲了冲眼镜,又用卫生纸擦干,“看这个阎国忠还怎么说,秦东这小子,就是有福气……”
一墙之隔的陈世法也在望着远处的雨幕,周凤和就笑着推门进来,“你说,真怪了,两个月不下雨,一滴雨星都没有,偏偏今天就下雨了……”
“那看这个阎国忠说什么!”陈世法笑着抽着烟,冰凉的雨水浇洒在厂区里,很快地上就起了雨泡。
……
“下雨了,收衣服……”
看着天下电闪雷鸣,暴雨如注,阎国忠就瞪大了眼睛,两条浓眉不住地抖动着,他面前摆放着白酒酒盅,还有一盘用玉米面煎的咸菜,一盘盐煮带壳的花生,昨晚浇地,今早才回来,这才吃饭。
“唉,这地算是白浇了……”老伴就在身边埋怨着。
“嗯,真的下雨了,”阎国忠把手伸进雨中,豆大的雨点砸在手上,也在地上砸起一个个水泡,“真的下雨了。”
他气呼呼地重又坐回到炕上,“他奶奶的,这小子,难道是龙王托生的?”
第47章 引污农灌工程
天空浓云翻滚,大雨滂沱,电闪雷鸣。
杜小桔哼着歌儿收拾着家里,这个小院以后就是她和秦东的家了,她的家,她自己的家,屋里院里的一桌一椅一草一木她都打理得干干净净的,收拾得利利索索的。
秦南在写着暑假作业,杜小桔想了想,又拿出一个双肩包来,这是托鲁旭光从广州进的货,这个年代背着双肩包是很前卫的。
“小南,你们夏令营需要几天啊?”
秦南拧开墨水瓶用钢笔吸着墨水,“一个周吧。”
秦湾的学生,暑假有很多学校都会选择在嵘山里进行夏令营,自己带着粮食、铺盖和生活必需品,前往嵘山里面体验生活。
白天背着水壶和粮食在嵘山里面学习体验,晚上则住在附近的小学里。
“嗯,家里的饼干你都带上,还有火腿肠,这还有几个午餐肉罐头……”杜小桔打算着,“再带点花露水和藿香正气水,山里蚊子多……”
“嫂子,还是你想得周到,”秦南作业就不写了,亲昵地拉着杜小桔的胳膊,头就倚在了她的肩上,“你跟我哥什么时候结婚啊……”
“看,你比我还急,”杜小桔就笑了,“年底吧,对了,看你哥的时间,他想在你开学前带你回草原一趟……”
草原啊!
秦南高兴地跳了起来,思念常在睡梦中化作归乡的鸿雁,飞过那草场,越过那山岗,与马头琴在草原重逢……
看着她的样子,杜小桔也笑了,草原,秦东跟她讲过许多次,她的梦里也有一个草原。
“桔儿。”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了,小桔妈却打着伞过来了,就是将来姑娘结婚了,与爹妈离得近,她心里也放心。
秦南在写着作业,母女俩就打算着结婚的事儿,这些事儿是指望不上秦东的,总厂和二厂就够他忙的了……
嗯,小桔妈的打算是,年前就把事儿办了,什么家庭装修、家电家具购买,这些都不用了,房子是新的,家具家电也是新的,家里缺什么,什么也不缺,别人家有的家里有,别人家没有的家里还有。
预定的婚宴酒店也都是现成的,杀人街上到时肯定又是人山人海。
“你们什么时候拍照片啊?”小桔妈问道。
以前的照片都是夫妻二人一张简单的合照,现在秦湾的照像馆里,听说推出了大幅的彩色照片,还有电视上的那种婚纱,“我们厂老唐这的姑娘,就拍的这种……”
“妈,这还没领证呢……”当着秦南的面儿,杜小桔就扭捏道。
“那大东现在在厂里吧,瞅他的空儿吧……”小桔妈抬眼看看墙上的北极星挂钟,九点五十五分。
轰——
小院里猛地颤动起来,门窗乱晃,家俱乱抖,写字台上的墨水瓶滑向地面,“啪”地跌了个粉碎。
“地震,地震了……”
院子外面不知谁喊了一声,小桔妈拉着杜小桔和秦南就朝外面跑去,也顾不得外面泼天的大雨。
雨幕中,钟家洼的街坊邻居都来到街上,没有人打伞,或者来不及打伞,都淋在瓢泼的大雨中……
“杜小树……”杜小桔看看周围,大声喊道,可是杜小树不见踪影,钟小勇、小军等孩子都一个也寻不见。
“小树不是到厂里上班了吗?”邻居奶奶花白的头发淋得净湿,慈祥地提醒着。
哦,杜小桔这才确定,这声巨响不是杜小树搞出来的。
“快看!”
有人指了指西面,暴雨中,一团黑烟腾腾升起……
……
嵘啤二厂。
秦东正在跟山海轻工学院的老师交流着,这次的带队老师正是函授一班的班主任赵云,他现在还是系里的讲师,多少年也晋升不了副教授。
“你要用废水灌溉农田,首先得处理调整ph值……这个课题,国内八百多家啤酒厂,还没有哪家啤酒厂能解决这个问题,这是个系统工程……”
“引污农灌工程,”赵云思索道,“这里面不止涉及到我们啤酒行业,还有农业,卫生,环保,我在昌阳农学院有同学,我给他打个电话,让他到厂里来一下,我们一起研究研究。”
“老师,我是这样考虑的,”秦东对自己的班主任还是尊敬的,“生产废水除了冷却用水可以重复利用外,其余废水首先经过厂内一级处理,将生产工序中使用的中性清洗剂,比如酒精、甲醛改为碱性,可以用漂白粉和石灰,以中和酸性生产废水,让废水的ph控制在5.5-8.5之间,我们可以设置几个沉淀池……”
“沉淀池,怎么设计?”赵云很感兴趣。
“是这样,废水流至沉淀池,达到灌溉要求后中,再流至集水井,经扬水泵引入灌溉水渠……”
“秦东,这可是农业上的问题了。”赵云惊讶道,这已经超出了啤酒的范畴。
“嗯,可以让农大的教授过来看看……”
秦东正说着,猛然感觉办公楼晃了晃,“地震?”只愣了一秒,赵云就反应过来,“小秦,快跑。”他一把把秦东推出门去,自己紧跟其后跑出了办公楼。
二厂院里,几乎站满了职工,每个人都没有带伞,天空电闪雷鸣,暴雨如注,可是城市的西面,慢慢耸立起一个不断长高的蘑菇云,就像小学一年级课本上,中国第一枚原子弹成功实验的图片一样。
不过此时的蘑菇云没了壮观,没了自豪,满满的全是一种末日般的狰狞和恐怖。
凄厉的警报声骤然响起在城市的上空,消防车和警车一路鸣着警笛驶出了城市……
“平州油库爆炸了!”
中午厂里就得到了消息,秦东只能沉默、痛心,平岛油库5号储罐遭雷击,引发大爆炸,罐内储存的上万吨原油烈焰冲天,高达100多米,高温相继引爆了1、2、3、4号油罐,整个平州陷入一片火海。
在突如其来的灾难面前,参战的各级领导、消防官兵和社会各界群众舍生忘死,浴血奋战,历经104个小时,终将大火扑灭,保住了价值3亿元的东黄输油管线。
战斗中,14名消防官兵和5名油库职工壮烈牺牲……
……
两天后,大雨终于停了。
平州的批发户金永林联系不上了,聂新鸣和王新军自告奋勇去平州,秦东思虑再三还是不同意。
“走,找阎国忠去。”他上了桑塔纳,“这新厂,他让建也得建,不让建也得建!”
第48章 花生,玉米,大豆
旱情之下,梁永生很是重视嵘啤二厂的提议,农灌工程也涉及到二厂的扩建,涉及到区里的钱袋子,他很快召集了工业、环保、卫生、农业等部门一起参加的论证。
专家们一致认为,废水处理经调整ph值后,完全达到了国家农田灌溉标准gb5084-85的要求,方案中的内容也符合国家《污水灌溉农田卫生管理办法》。
“用你们的废水浇地?”当阎国忠听到最终结果,不由怀疑道,“水都黑了,都臭了,你们别糊弄我。”
“你这位同志,这是经过科学检测和论证的。”听他这样说,农业部门的一个专家就不高兴了,“是有科学依据的。”
“虽然是废水,也污染水源,但用于农田灌溉是很好的肥源,以后你们就不用施肥了,庄稼保准越长越旺,”孙教授看着这个老头,并没有跟他计较,“你们有水浇地,还省了肥料钱,这样的好事到哪里找去?”
农村的田地,用的都是自己家的土肥,还有尿素等肥料,说到这个,阎国忠动心了,可是嘴里仍是不依不饶,“那水也不能自己流到地里,总得花钱吧,我们村里没钱,社员也没钱。”他看看秦东,那意思他们阎家渡这钱一分不准备出。
大家都看向了主持会议的副区长,副区长笑着看向秦东。
秦东笑道,“这个工程由省轻工学院和农业学院设计,设计费就免了,”赵云和孙教授都对这个课题感兴趣,他也明白他们都有这方面的任务,索性让他们俩牵头,“共投资24.6万元,其中水渠21万元……”
说到钱,阎国忠浑浊的眼睛就亮了。
“这钱区里出一部分,”副区长道,“轻工学院和农业学院赞助一部分科研经费,不用你们村里操心。”
噢,阎国忠长出一口气,他心里早盘算开了,光是修建水渠的钱,村里就已经赚了嘛,如果真的以后不用施肥了,村民又可以节省一笔开支。
“我们也算过了,今后只要加强管理,正常运行,这项工程预计每年可以灌溉农田2000亩,每年利用废水46万吨……”孙教授很高兴,这在全国确实是首创,那他的课题就真的有了。
“等等,你们说得象过年一样,老李,”阎国忠朝乡里一个农业站技术员喊道,“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老农业技术员看他一眼就苦笑道,“老阎,这么多专家在这儿,你还不信?钱不用你们出一分,还有了水浇地,节省了肥料,这样的好事到哪找去?”
那就是真的了,两人是老交情,几十年的老交情,阎国忠自忖技术员不会骗他,他看看秦东,“唉,这小子……还真是个龙王,会洒肥料的龙王!”
赵云也很是高兴,秦湾一行,真是不虚。
如果用其他处理方法建与二厂同等规模的处理设施,至少需投资250万元以上,吨废水处理率高达五毛钱,如此高的费用,对啤酒厂家来说是难以承受的。
他笑着看看大家,嗯,他的课题也有了,这在全国没有先例,嗯,这个课题或许可能帮他晋升副教授……
消息很快传回了阎家渡。
“阎书记,那我们以后浇地就不用肥料了?”
“有水浇地就行,肥料能买,水不能买……”
“那以后我们阎家渡再也不用看天吃饭了……”
……
村民们喜气洋洋,有了水源,省下买化肥的钱了,就可以多给孩子买点好吃的,多给老婆买件衣裳。
阎国忠也是满脸高兴,“嗯,”他又想到了二厂那个年轻的厂长,“我老阎说话算数,山坡上那块地就给他们……你们几个,”他指着几个村民,“去,给人家小秦厂长弄点花生,玉米,大豆啥的……”
“行,送几斤?”一个村民大方道。
“几斤?”阎国忠心里早又有了主意,“人家差你几斤花生,你送的是心,是情义!阎玉海家的,你不是手巧吗,用玉米秸编几个笼子,再到豆子地抓几只蝈蝈,去吧,我有用……”
“哒哒哒——”
五零拖拉机行驶在嵘崖街头,很是壮观,四辆拖拉机,一辆装满了玉米,一辆装满了花生,一辆装满了大豆,还有一辆,上面是满满的豆角、西红柿、芸豆、茄子……花生大豆玉米都是很嫩不生,可以现成煮着吃的,蔬菜带着泥,更是新鲜。
“你们找秦东?”
傍晚时分,杜源正跟几个邻居坐在胡同口摇着扇子,就看到了拖拉机,早有孩子跟在拖拉机后面,揪几颗带着泥土的花生放进嘴里……
“你们找秦东?”看几个村民打听着秦东的家,杜源就迎了上去。
“这是秦东的老丈人。”马上有邻居笑着介绍道。
“噢,”几个村民早跳下拖拉机,很恭敬也很热情,“秦厂长帮我们修了水渠,我们来感谢他,都是地里的东西,您别嫌弃……”
杜源瞅瞅车上,确实是地里的东西,可是这东西也太多了吧。
“秦东知道吗?”他的第一反应是不给秦东惹麻烦,“你们留下一点,心意我们领了。”
“我们阎书记说了,这全给秦厂长,我们卸在哪儿?”
“你们别急,我先给秦东打个电话。”杜源就向家里跑去,拖拉机在后面也驶进了胡同,前面实在开不进去了,四车大豆、花生和玉米、蔬菜就卸在了胡同里。
钟家洼的孩子们也不客气,手忙脚乱地就摘着花生,粉红色的生花生吃进嘴里,与晒干了的花生又不一样,新鲜还带着一股甜味。
另几个孩子拿起西红柿和黄瓜咬了一口,就笑着跑开了。
秦南拉着武月也走了出来,“这是秦东的妹妹。”有好事的孩子就指着秦南。
“哎,我差点忘了……”一个村民拍拍脑袋,就从车里拿出几个用玉米秸的皮儿编的笼子里。
蝈蝈清脆的叫声很快惊醒了钟家洼。
武月笑着接过来,象看西洋景似的,可是看着几个半大小子羡慕的眼神,她就捂住笼子跑回了家。
杜源打完电话,阎家渡的拖拉机早倒出了胡同口,他看着成山般的玉米大豆花生和蔬菜,也没有办法。
“杜所?”有邻居就笑着围了过来。
“拿吧,今晚都煮玉米吃。”杜源笑了,在电话里,秦东让把东西收下,多大点事儿!
钟家洼的老少爷们、阿姨大婶又一次全体出动了,感谢的话不用多讲,很快,钟家洼上方就飘荡起煮玉米煮花生的香味,家家都在煮玉米吃,煮花生煮豆子吃……
人人
第49章 纸箱厂
桑塔纳缓缓驶出了二厂的大门,车里很是闷热,秦东就摇下车窗,看着对面的山坡,那里是今后二厂的希望,也是二厂腾飞的摇篮。
现在摇篮仍在平整中,这个时候还没有“七通一平”的说法,但起码要做到“三通一平,”就是通水,通电,通路,还有场地平整。
高虎不言声地开着桑塔纳就往山坡上爬,他知道,秦东只要没事,下了班后肯定是要到工地上看一看的。
桑塔纳的底盘很高,完全可以当越野车用。
“厂长。”
见到桑塔纳,刘洪兵就笑着迎上来,他带着二百多人的施工队伍,吃住都在山坡上,没几天功夫,这个憨厚的汉子就晒得乌黑,脸上的肉也不见了。
陈世法的提法真的很确切,二次创业,创业总是要吃苦的嘛。
在这个工地上,晴天能晒脱一层皮,下雨天,穿着胶鞋雨靴,脚踩下去都拔不出来。
“进展挺快,工作终归是工作,是干不完的,该回家看看就回家看看。”秦东笑着叮嘱他。
“没事,挺好。”刘洪兵笑道,现在别的厂有的连工资都发不下来,只有嵘啤还在搞建设、建新厂区,有工资拿有工作干,至少刘洪兵感觉心里是踏实的。
“老阎头在那边。”他笑着提醒秦东。
哦,二百多人的工地上,一个老头穿着破旧的衣服正在推着小推车,他的周围还有不少村民,拿着铁锨大镢干得正欢。
“阎书记。”秦东心里就有一丝感动,他主动迎过去,“歇会儿,”他抢过阎国忠手里的小推车,阎国忠也就顺势停歇下来,他扯下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把汗,就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阎书记,花生玉米收到了,心意,我领了,感谢了。”秦东与他笑着坐在一旁的一处空地上,“这几天,我们钟家洼都在煮花生煮玉米吃,好吃。”
“我们村的花生用的是白沙一号,果大,实诚,”阎国忠抬眼看看秦东,“秦厂长,晚上有空没有?有空的话,我们想请你吃顿饭。”
这顿饭恐怕不好吃,秦东摆摆手,“吃饭就免了,晚上我还要准备准备,准备出趟差。”
“嗯,就是吃顿饭,你回家也得吃饭。”阎国忠瓮声瓮气道,“你不是嫌我的饭不好吃吧?”
秦东作难,“我实在得回家,……”他想趁着秦南没开学之前回趟草原。
阎国忠并不气馁,“秦厂长,实话说吧,这顿饭,我准备了两天了,老婆子大清早起来去赶集,嗯,我们也商量一下你们的新厂,我们村里出工出力……”
这说到秦东的心坎上了,他看看刘洪兵,“行,那洪兵厂长一块去,走吧,上车。”
看着眼前的桑塔纳,阎国忠掸掸身上的泥土,“你们坐车,我别弄脏了你的车。”
“你这样说,那我们不去了,”秦东就笑了,“我们吃的东西都是地里长的,地里比街面上干净。”
“这话我听着舒服。”阎国忠谦让一番还是上了车,“嗯,比坐拖拉机舒服。”
高虎吐吐舌头,能一样吗?这老头倒是说实话。
桑塔纳开进了阎国忠家,家里果然早有准备,桌子上已经摆满了凉菜,阎国忠的老婆和儿媳妇正在厨房里忙碌着,看来还有大菜。
“阎书记,就是说说话,不用做菜了。”刘洪兵笑着阻止道。
“都下锅了。”阎国忠也不客气,很快村里的班子成员还有几个老人就赶了过来,看来这顿饭真的是很隆重。
秦东吃了几颗盐煮花生,阎国忠就端起茶碗,茶碗里倒的全是白酒,“以前靠天吃饭,现在我们是靠秦厂长吃饭,秦厂长是龙王,给我们送来浇地的水,我们感谢龙王也感谢秦厂长,我干了。”
阎国忠的茶碗就倒进了嘴里,一茶碗的白酒没有犹豫就喝进了肚里。
白酒,火辣辣的味道地直冲肠胃。
“秦厂长,以后二厂的事就是我们的事,我们有劳动力也有地,我干了,你随意。”阎国忠吃了几口菜,又端起了茶碗,他客气道。
他这样说,秦东也只好喝干了碗里的白酒,自小在草原长大,他的酒量是可以的,至少在以酒量见长的山海人堆里,从没醉过。
这一会功夫,两茶碗白酒下肚了,刘洪兵就已经红了脸,高虎出了汗,秦东说什么不再喝了,酒以怡情,不能喝醉……
“阎书记,你请我们吃饭不光是感谢我吧?”
“感谢,当然是感谢,”阎国忠又给秦东添上酒,“说实话,还有事求你,这一碗,你不用喝,我干了。”
他端起茶碗又要喝,秦东就扯住他的胳膊,“你直接说吧。”
阎国忠却挣脱秦东,自己又喝干了白酒,“走,我带你出去看看。”
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刘洪兵看看秦东,见秦东出门,他也跟了上来。
“这一家,家里有三个孩子,”阎国忠带着他们走进一家院子,“都还在上学,供给孩子全靠在土里刨食……”
“这一家,国庆,”他喊道,一个四十岁的清瘦中年人就笑着迎上来,“国庆是民办教师,挣得太少,孩子交学费还得借钱……”
嗯,民办教师挣的确实不多,还要靠地里的收成。
又走了几家,秦东明白了,阎国忠这是拐着弯还想介绍村民到厂里上班。但是,他不是为自己,而是为村民,这倒让秦东对他的态度又改变了一些。
可是,他揣着明白仍然装糊涂。
阎国忠道,“秦厂长,我说话算数,不该再提,但是今天借着酒,我还得说,你帮帮他们……”
一户农户家里,昏暗的灯光下,阎国忠瞪着混浊的眼睛就这样看着秦东。
“秦厂长,俺们村求你了。”村里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就抓住了秦东的手。
“秦厂长,给个活儿干吧。”
“秦厂长,哪怕是打零工,少给工钱,都行……”
……
一声声央求,一双双眼睛,让刘洪兵的脸更红了,他也在期望地看着秦东。
“嗯,村里有空闲的房子吗?”秦东走了出来。
“有,要房子,把村委会腾出来给你都行。”阎国忠马上表态道,“我们家四间瓦房,你要用我马上搬出去。”
秦东就笑着摆摆手。
“村里原来有小学,那里空着房子。”有人提醒道。
“走,看看去。”秦东迈腿往前走去。
阎家渡小学,小学现已合并搬迁,只留下两排一溜二十几间的房子,还有厕所……
嗯,这里倒行,秦东笑了,这与他想象中的厂房差不多,“阎书记,二厂不能进人了,这是规矩。”
阎国忠就瞅向他,什么话也不说,只是叹了口气。
“这样,你们可以为我们加工纸箱,我们开办一家纸箱厂,只收你们村的工人,你看怎么样?”
纸箱厂?
阎国忠浑浊的眼睛又亮了。
人人
第50章 自己的工厂
后世,啤酒包装样式很多,因为时代在进步,消费者的需求在增加,所以包装也不断更新,但瓦楞纸箱却一直能够沿用下来,没有被替换。
“秦厂长,你说什么纸箱?”自打秦东说出纸箱厂三字,阎国忠就眼睛不眨地看着他。
“瓦楞纸纸箱。”秦东笑道,一行人又回到了阎国忠家,阎国忠的老婆和儿媳把最后一道鱼端了上来,并且,鱼头对着秦东。
在秦湾人的宴客习俗中,无鱼不成宴,最后的一道压轴大菜肯定是鱼,鱼头当然要对准最尊贵的客人,当客人动了第一筷子之后,大家才能开始吃鱼。
“以前咱们国家经济不振,商品不足,老百姓对产品包装没有太高要求。现在改革开放经济复兴,商品供应增多,包装就开始逐渐受到重视。”
秦东一边说一边站起来,把鱼眼睛给了阎国忠和另一位老人,以示敬意,“啤酒行业,以前重点在发展木箱包装,纸箱包装都是单机手工作业,加工简单的纸箱,纸箱只是木箱包装的补充。”
“将来我们的啤酒不会再用尼龙绳捆扎,都用纸箱包装。”秦东笑着拿起地上的尼龙绳,这种啤酒包装样式很快会走进历史。
“那你说的瓦愣纸是怎么一回事?”秦东答应在村里建一座纸箱厂,阎国忠就去了一块心病,他现在这种瓦愣纸很感兴趣了。
“啤酒纸箱一般都选用瓦楞纸纸箱,这种纸箱有几个好处,一是可以保护啤酒,瓦楞纸箱的边压强度、耐破强度、戳穿强度、黏合强度、空箱抗压强度,都有标准,再就是防滑,不会造成啤酒箱倾斜、摔倒、碰撞,致使啤酒爆瓶,还有就是耐磨擦,来回100次以上的摩擦而瓦楞纸箱印刷颜色不会转移……”
秦东专业是搞啤酒的,再细一点说,专业是搞发酵的,啤酒包装他懂得一些?但并不精通。
“瓦愣纸箱生产主要包括三大部分?瓦愣纸箱生产用纸,瓦愣纸板生产设备?印刷开槽成箱设备……”
“这样?阎书记,”秦东放下酒杯?却拒绝了阎国忠递过来的香烟,“我看了?咱们两排四十几间房?正好可以分为三个车间,原料车间、半成品车间、成品车间,机器呢,我在德国订购了几台二手设备?市纸箱厂向我推荐了南京造纸总厂的一位师傅?他负责给你们培训……”
哦,阎国忠的脸上就亮堂起来,场地有了,设备有了,自己村的村民很快可以上班了。
他突然又狐疑地看看秦东?他的机器早就订购好了,那只差厂房和工人了?他是不是早就等着我找他了?
可是狐疑归狐疑,在酒精和喜悦的作用下?他的狐疑跑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刚要再次举杯敬酒,秦东拦住他?“下面?还有两个问题?得需要阎书记你去办。”
“你说,我绝没二话。”阎国忠脸上的疙瘩跳了几下。
“一个是三相电,没有三相电不成。”
“这个我去找供电所,他们不给拉三相电,我们村民就到区供电局去。”阎国忠拍着胸脯保证。
“好,实在不行,可以再买一台发电机,”秦东笑道。阎国忠虽然不知道发电机的价格,但是肯定也不是村里负担得起的,秦东说得如此轻松,他不自觉就更加高看秦东一眼。
“还有,就是印刷厂的营业执照……”
“我们办。”阎国忠当了多少年的书记,还是有人脉的。
“那好,”秦东举起酒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拉来三相电和办理营业执照,秦东其实也能自己办理,他是不想什么都让村里吃现成的,他们也得努把力使把劲,还有最重要的是,就是这个厂的名称归属。
“秦厂长,我们的纸箱厂主要是给你们二厂用?那我们的村民属不属于二厂的工人?”有人笑着问道。
“不属于我们二厂,将来这个厂可以承接二厂的纸箱,也可以面向社会,”秦东笑道,“名义嘛,就叫阎家渡纸箱厂吧。”
阎国忠虽然喝了几杯,可是心里跟明镜似的,这个年轻的厂长出钱出力出谋划,这个厂虽然叫阎家渡纸箱厂,可并不是阎家渡的。
当然,也不是二厂的,他抬起浑浊的眼睛看看秦东,噢,他明白了,这个纸箱厂是人家自己的,不过挂着阎家渡集体的名义。
“还有一点,就是这处学校,也是将来的厂区,这也是工厂的一部分,阎书记……”秦东就笑着看向阎国忠,“这样,村里将来占百分之五的股份……”
百分之五的股份,阎国忠不知有多少,可是他已是想明白,这个纸箱厂,秦东真的怕是谋划已久,或许,他早看中了村里的学校,就等着自己上门找他呢!
“行。”阎国忠答应得痛快,这个小厂长的手腕和心机,他真的见识到了。
……
回到家里,夜已经深了。
浓浓的夜色中,秦东深一脚浅一脚就朝家里走去。
“天惶惶,地惶惶,我家有个夜哭郎。过路君子念三遍,一觉睡到大天亮……”
胡同深处,不知谁在里在念叨着,秦东一笑,走向自家家门。
“哥,”秦南就跳着迎上来,可是闻到哥哥身上的酒味,就忍不住捂住了鼻子,“哥,你又喝酒了。”
“没办法,”看着杜小桔接过自己的军绿色挎包,秦东又接过她兑好的蜂蜜水,“今天高兴。”
“高兴,有什么高兴事,说来听听?”杜小桔笑道,柳枝也在,正温柔地看着他们兄妹。
“以后,我们家有自己的工厂了。”秦东大声道。
自己的工厂?
柳枝和杜小桔面面相觑,秦东的本事她们是知道的,卖专利,开饭店,搞承包,赚了不少钱,这突然有了自己的工厂,让她们还是很意外。
“大东,”柳枝就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这属不属于资本家,属不属于剥削阶级?”
“姐,都什么年代了,你的脑子怎么还停留在六、七十年代!”
秦东笑道,可是他也承认柳枝说的是实情,此时距离动乱年代还不太远,人们仍然对十多年前的年代记忆深刻,今年来自政治和经济上的双重压力,会让私营企业很难过,所以他不想提早单干,所以他才想了个折中的办法,把纸箱厂开在阎家渡。
“我就是怕……”秦家的遭遇柳枝印象深刻,她温柔地看看杜小桔,杜小桔也象她一样看着秦东。
第51章 人参啤酒
正如阎国忠想的一样,秦东开办纸箱厂是蓄谋以久的,啤酒是地方税收的来源,地方都紧盯着呐,此时开办啤酒厂太过招摇,会给自己惹来麻烦,他只能从承包啤酒厂搞起,从啤酒厂的配套产业搞起。
阎家渡,他曾经去过不止一次,村里废弃的学校也是早已盯上的,但是他自己不能说,得让阎国忠提出来。
当阎国忠请他吃饭的时候,德国的克丽斯塔设备已经运到了秦湾港。
南京造纸厂的工程师很快也来到秦湾,阎家渡就象过年一个,象运宝贝似的把机器运进了废弃的学校里,不,现在应该叫阎家渡纸箱厂。
“拴柱,你他娘的不能注意点?别碰着机器……”阎国忠这几天一直靠在厂里,手里拿着一根棍子指挥着,不时扔掉棍子自己亲自上阵抬机器干杂活。
“书记,我不把手拿开,就让门边挤着手了……”这个叫拴柱的半大小子委曲道。
“屁,挤着手还能长好,流点血怕什么,”阎国忠一棍子敲在拴柱的屁股上,“碰着机器,碰坏了怎么办?拿出你看媳妇的劲儿来……”
“我还没有媳妇……”拴柱又委曲道。
“当了工人不就有媳妇了!”阎国忠雄赳赳气昂昂道,周围的村民立马笑了,可是大家的劲头更大了。
人,谁不盼望着一个美好的明天啊!
南京纸箱厂的卢技术员指点着,市纸箱厂也派了几名技术员过来,阎国忠靠在里面,拿着棍子,谁不听技术员的话照着屁股上就是一棍子……
嗯,秦东到厂里来了几次,他认为安装和培训的问题不大,下面纸箱厂的机器开动起来,就得有效益,得让纸箱厂有第一笔订单。
“二厂的纸箱厂开起来了。”武庚兴冲冲地赶到陈世法办公室,“以后我们的啤酒就不用尼龙绳了。”
“尼龙绳也有尼龙绳的好处,啤酒筐有啤酒筐的好处,啤酒筐还能回收,”陈世法道,“老武,你别忘了,纸箱也有成本,成本都要分摊在每瓶啤酒上,我们的啤酒涨价,群众就会有意见。”
武庚笑了,他明白,陈世法是担心啤酒涨价后,老百姓不会买纸箱包装的啤酒,还是会选择尼龙绳捆扎的啤酒。
“这个坑是他自己挖的,让他自己填吧。”陈世法把烟捻灭在烟灰缸里。
纸箱厂,秦东跟他汇报过,专门给二厂配套纸箱,但是纸箱厂的实际归属,陈世法焉能不知?
阎家渡账上有钱,可是阎老头扣得跟地主老财一样,他是那种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所以这个纸箱厂是秦东个人所属无异了。
看着武庚的背影,陈世法摇摇头,秦东这么聪明的人,这个时候开办私人企业,真是不明智啊。
……
陈世法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他与柳枝想的一样,都是从那个特殊年代过来的人,那个年代还没有走远,他总是担心。
鸣翠柳饭店里,生意依旧火爆。
杜源下了班,骑着摩托自行车也来到店里,“杜哥,您尝尝这酒。”柳枝一边在围裙上擦着手,一边把杜源迎进后院,一个半人高的玻璃瓶里,是几支看起来硕大无比的山参。
“人参酒?”杜源眼睛一亮,杜小桔早拿过了杯子,服务员已经端过一盘菜来,杜源的嘴里就咝咝地哈着气,“那我就尝尝?”
柳枝就笑着点头,杜小桔把筷子递给自己的父亲。
淡黄色的酒液流了出来,流进了酒盅,杜源抿了一口,“嗯,是那个味,这可是好东西,大补哪,”他笑着看看柳枝,“从哪来的?”
“这是大东的同学从黑龙江给他寄过来的,”她指指瓶里的两支人参,“大东说这是山参,不是养殖的。”
“噢?”
人参,在八十年代的中国,是传说一般的存在,跟王母娘娘的仙丹几乎可以划等号,什么延年益寿、强健体魄已经不足以概括它的功效了,起死回生、长生不老才是老百姓对人参的最大遐想。
什么人参蜂王浆、人参口服液,打的都是人参的招牌。
“那这东西可金贵了,得省着点喝。”杜源又轻轻地抿了一口人参酒。
杜小树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不用省着喝,今天厂里到了一车皮的人参……”
一车皮的人参!
杜源手里的酒洒了出来,他赶紧又舔了舔手上的酒,一车皮人参,从哪来的?
当然是从黑龙江的农场里买来的,只不过这两根山参是函授班的同学寄过来的。
“这么多人参啊!”
钱益民、刘洪兵、邹玉臣、黄波、高占东看着仓库里的一堆人参就都傻了眼。
这个年代,货物流通不畅,如果在东北没有亲戚,一生中连根人参毛你都吃不着。
“行了,别愣着了,”秦东笑着拿起一根人参,递给钱益民,“尝尝。”
啊?尝尝?
钱益民看看厂长,惊讶地接过来,又小心地把人参放到鼻下闻了闻。
“尝尝。”秦东催促道。
“嗯。”钱益民就笑了,这是把人参当萝卜吃吗,他揪下一根参须放进嘴里,味道不错,挺甜的。
“一人三根。”秦东捡了几支大的递到他们手里,“老高,保卫处给我看好了,少一根人参拿你是问。”
高占东这个保卫科长立马一挺腰杆,“一根人参须也少不了。”
“厂长,咱们厂买这么多人参要干嘛?”邹玉臣笑着问道。
“在总厂的会上我也说了,一年要开发一个新产品,人参啤酒,你们认为怎么样?”秦东笑道。
啤酒就是啤酒,当啤酒与人参扯上关系,大家就都不淡定了。
其实,就是嵘啤的三个厂,也是三个不同的口味,虽然都去除了马尿味,但老秦湾人一喝就知道,这是二厂的,这是一厂的,这是总厂的……
“人参啤酒,以后就是我们二厂的专利!”
啤酒是人类最古老的酒精饮料,是水和茶之后世界上消耗量排名第三的饮料。
啤酒含有较为丰富的糖类、维生素、氨基酸、钾、钙、镁等营养成分,适量饮用,对身体健康有一定好处。
“现在,老百姓饮用啤酒的同时也希望拥有健康的身体,因此更愿意购买具有保健功能的啤酒产品。人参啤酒,保持传统啤酒的营养和特点,同时兼有人参的营养成分和风味,消费者在饮用啤酒的同时达到进补的功效……”
秦东笑着说着,就象个播音员一样,可是几位厂里的领导就象听评书一样看着他,人参与啤酒,他们做梦也不会想到,会同时存在的!
啤酒就是啤酒,人参就是人参嘛!
人人
第52章 奸商
人参是五加科植物,人参中主要起治疗作用的是人参皂甙,同时,人参中的单糖、双糖类及氨基酸、多能酵母作氮源、碳源,也能增加啤酒发酵过程中的中间产物,使啤酒风味更加醇和、杀口。
“厂长,你的意思是把人参发酵原液直接加入到混合醪液中?”糖化车间里,秦东与技术科的欧阳青一起研究,手拿人参,欧阳青就开始苦笑,他原是总厂的技术科副科长,二厂建立他就被派到二厂担任技术科长。
“嗯,将人参打浆,加水,制成人参发酵醪,调节人参发酵醪的糖浓度,重点是接种白酒酵母进行发酵,过滤,澄清,就是我们想要的人参发酵原液……”
人参啤酒的工艺在秦东看来并不复杂,这种技术可比延长啤酒的保质期、去除啤酒的马尿味简单多了。
“下面呢?”欧阳青问道,手里的笔不断地在本子上记录着,秦东虽然是厂长,可是人家是大学生,技术水平是得到过梅毓秀老先生肯定的。
“下面,就是啤酒的酿造程序,没有什么区别了。”秦东笑道,“你不会连这个还需要问我吧?将麦芽、大米糊化,糖化,过滤,煮沸,加入酒花,除去热凝固物质,即得混合醪液。
再将人参发酵原液灭菌后加入制备的混合醪液中,接入啤酒酵母进行前发酵、后发酵、过滤……”
哦,下面的程序就是啤酒的生产过程了,欧阳青自然是熟悉的,可是就这么简单?
“就是这么简单嗯。”秦东笑着就往车间外走去,“工地上还有事,我就不靠在这里了?但你要保证?八月十五前,要酿造出人参啤酒。”
看着他的背影?又看看本子上的记录?欧阳青就对着糖化车间的车间主任道,“准备吧。”
……
总厂?每个领导都收到了二厂的一份厚礼,每位领导五支人参。
“人参可是好东西啊。”周凤和虽然讲原则?可是年龄越大?亲情就越重,人参难得,正好可以拿回家给自己的老父亲泡酒喝。
“二厂明天就要出酒了,”陈世法笑着走进来?“我们一起去看看?尝尝他秦东的新产品。”
这种人参啤酒没有经过中试就直接上了生产线,上得很急,虽然跟总厂汇报过工艺方案,可是陈世法还是有些担心,马上就要八月十五了?这也是中国人一个重要的节日,正是扩大生产的好时候?如果出来的啤酒不合格、不达标,或者口感差?那就会影响到销售,影响到嵘啤的效益。
“你别说?我也想去看看呢?秦东的点子就是多。”周凤和小心地用纸包好人参?又问道,“他的啤酒里真有人参吗?”
两人的关系很好,陈世法在周凤和面前也很放得开,他笑道,“他总不会把一根人参都放到啤酒里吧,啤酒可不是白酒,就是人参浆吧。”
周凤和也笑了,他也想看看这种新的啤酒,毕竟,以前人参啤酒是听也没听过,更是尝也没尝过。
……
总厂领导班子集体莅临二厂,厂办公室主任黄波就如临大敌一般,高占东更是把带人早早迎候在厂门口。
陈世法、周凤和笑着带领总厂的领导和张庆民、焦正红、徐真等人就走进车间,罗玲就悄悄地问黄波,“里面真的有人参?”
“你尝尝不就知道了。”黄波笑着眨着眼睛,白酒里泡的人参能看到,可是啤酒里的人参是真的看不到。
米达罗接满了新鲜的啤酒,厂领导都笑着举起手中的杯子,看着金黄色的酒液流进杯子里,陈世法就观察着杯中的酒液。嗯,酒液澄清,泡沫丰富,洁白,细腻和持久……
倒入杯中的泡沫确实足够的厚实细腻,微粒气泡不断上升,持续时间很长,并且,泡沫挂杯不易消失。
“秦东,你的人参啤酒泡沫好象……更多?”武庚道,现在总厂生产的是原来的十二度啤酒,一厂生产的是十一度啤酒,二厂新研制出人参啤酒,也是十一度,那嵘啤就有三种啤酒了。
秦东笑着挑了挑大拇指,武庚好学,现在也是啤酒的行家了。
同一浓度的原汁麦芽中加入1万-3万单位的人参皂甙含量,菌种呈现明显的复壮,总皂甙的水溶液也具有强烈持久的泡沫反应。
“都尝尝。”陈世法招呼道。
大家都小心地看着杯中的啤酒,可是真的看不到人参,哪怕一根人参须都看不到。
陈世法喝了一口,仔细地抿了抿,清凉爽口,杀口感好象也更强了。
“嗯,好喝。”周凤和不由夸奖道,他的担心随着啤酒下肚也消失了。
看来,人参啤酒不但没有影响啤酒的风味,相反还能增强啤酒的味道和特色,又解决了啤酒中二氧化碳不足,泡沫持久性差的困难。
确实好喝,焦正红喝了几口,就仔细地看着杯里,可是哪怕一丁点的人参颗粒他都找不着,“这真的是人参啤酒?”他开玩笑道。
“当然。”欧阳青见秦东示意,就笑着解释道,“人参粉碎打浆,加水,制成人参发酵醪……”
众人其实也都明白,人参经过发酵早已看不出踪迹。
“那加了人参,你的啤酒卖多少钱一瓶?”武庚笑着问道,嵘啤原来是一瓶是一块一毛五,后来二厂去除了马尿味后,每瓶啤酒提了一毛钱,是一块两毛五一瓶,报到物价局,物价局也同意了。
“这个数。”秦东伸出五根手指头在武庚跟前晃了晃。
“一块五?”罗玲就先笑了。秦啤还没卖到一块五一瓶呢。
“不是一块五,是五块!”秦东又晃了晃五根手指头。
五块?
罗玲的笑容就僵在脸上,可是马上又绽放开来,这个秦总也真敢想,啤酒里加了人参,他就敢卖五块钱一瓶!
陈世法看着秦东,周凤和了在看着秦东,“咳——”周凤和就忍不住了,“秦东,你一瓶啤酒里面有多少人参?”
“这个嘛,……”说实话,秦东也没有计算过,但他也知道,周凤和这是在计算他的生产成本。
“这么说吧,周书记,这一车皮人参我打算用半年。”
咳——
周凤和忍不住又咳嗽了,他突然想到两个字——奸商!
第53章 你卖的是十全大补丸吗
奸商的含义,就是以次充好,缺斤少量,甚至坑蒙拐骗……
周凤和打量着秦东,眼前这个个子高高的年轻厂长,还生得浓眉大眼气宇轩昂,坐如钟,行如风,真不象个奸商!
“五块?”陈世法笑了,他晃着杯里的啤酒,“五块,能卖得出去吗?谁会买你五块钱一瓶的啤酒?”
“我工资一个月一百四十五,就能买三捆啤酒!”徐真小声嘀咕道,可是这个时候他可不能给秦东添堵,秦东是厂里的总调度,是他的朋友也是他的领导。
“会有人买的。”秦东笑了。
“行啊,”陈世法看他一眼,“我本来想过来尝尝你们二厂的啤酒,临走再一人拿两瓶,好嘛,现在不敢拿了……”
可不是,周凤和就严肃起来,一瓶五块,拿两瓶就是十块,一捆就是五十,这不是犯错误吗?
“能卖得出去?”武庚笑道,可是他马上替秦东回答自己的问题,“改革开放了,老百姓手里有钱……”
“有钱,也没有人会喝五块一瓶的啤酒!”陈世法撂下一句话就朝外面走去,今天本来是乘兴而来,结果真让他有点扫兴,秦东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了。
钱益民、刘洪兵、黄波等人看着总厂的领导离去,也都看着秦东,可是在二厂没有人怀疑秦东,秦东认定的事好象还没有不成功的时候。
天色渐渐暗下来,不远处传来阵阵狗吠声。
桑塔纳开到饼干厂的厂区门外,秦东就下了车。杜小桔拎着一包东西笑着走来,还没有走到近前,秦东就闻到了点心的香味。
“饼干,不是钙奶饼干!”
“嗯,月饼。”杜小桔就笑着打开纸包?拿出一个月饼掰下块塞进秦东口里?“五仁的,香吗?”
马上快要到八月十五了?饼干厂到了这个时候?也要应景生产月饼。
五六十年代,秦湾的月饼制作?都是各家自己研制出来的配方,风格不同?味道也有很大差别?在月饼制作界,有上海帮、北京帮、烟台帮还有外国帮。
“我们厂的高师傅,解放前在玛尔斯当学徒,”这是一家俄国人开的西式糕点厂?“我们厂的月饼都是他指导的。”
嗯?皮酥,味香,个头大,外表朴实,但是吃起来好吃。
“我这里也有好东西?”秦东一边开车一边道,“今天我的人参啤酒出酒了?晚上我们就吃月饼就啤酒。”
月饼就啤酒?
杜小桔就笑了,还真没有听说这种吃法?不过,秦东说有就有。
“姐?这是什么?”月饼带回钟家洼?杜小树咬了一口?就挑出了里面的青红丝。
“这个啊,”杜小桔就笑了,说起饼干和月饼还有糕点,她算是半个专家了,“这是萝卜、芥菜、桔皮,或者冬瓜、西瓜等原料用加盐的石灰水浸泡两天,晾干后再染色,最后用白糖搅拌,主要是好看……”
啊,石灰?
杜小树砸砸嘴就把红绿丝放到一边。
“秦厂长在家吗?”门环被扣响了,正是吃饭的时间,杜小树不用秦东嘱咐,马上跳了起来,门却被推开了,阎国忠和厂里的卢技术员就走了进来。
“秦厂长,我说明天来的,可是阎书记非要拉着我晚上过来……”
“那就来嘛,都是一家人。”杜源就笑呵呵地给阎国忠和卢技术员拿凳子。
“嗯,秦厂长,这是你要的纸箱,你看看。”阎国忠浓眉抖了一下,虽然说得严肃,可是声音中掩饰不住喜悦。
“噢,”秦东接了过来,这是他要的纸箱样品,“嗯,可以,可以啊,卢工,阎书记,坐,尝尝月饼。”
杜小桔就笑着把月饼端了过来,两人谦让一阵,还是每人拿起一块月饼来,“嗯,好吃。”黄澄澄、香喷喷的月饼吃进口里,两人似乎都在咂摸着月饼的滋味。
“小树,把啤酒拿过来。”秦东道。
国产啤酒有两种规格,一种是640毫升,一种是355毫升,国内生产几乎全部是640毫升的啤酒瓶,355毫升的只用于出口啤酒和某些特供需要。
秦东接过酒瓶,放到纸箱里,又把纸箱盖合了起来,嗯,转眼纸箱就成了一个手提箱。
“这叫手提礼盒。”秦东笑了,礼盒包装。
哦,杜小树很感兴趣,这纸箱还能这么玩?
“卢工,上面的嫦娥画得很漂亮了,”秦东指指纸箱上面,“就是这人参,能不能再大一些?”
“没有问题。”卢工笑道,他喝了一口杜小桔倒的茶水,“这样更清楚一些。”
“嗯,还有,再盒子的侧面印上这样的字样,”秦东看到武庚也走进杜家,“啤酒本身含有蛋白质,葡萄糖,维生素,能开胃健脾,帮助消化,借助人参的性能,长期饮用,可以补养元气,益血健身,消凉解毒,健脑提神,消除疲劳,延长寿命,对患有动脉硬化、高血压、脑溢血、胃下垂等病人有所补益……”
“等等,”武庚听到秦东象播音员一样就笑了,“你这里面装的是啥?”
他接过秦东递过来的盒子,打开一看,还是人参啤酒,“奶奶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卖的是十全大补丸呢!”
“你看过秦啤的老广告吗?”秦东作势要拿啤酒砸他的头,杜小树就在武庚的身后也举起了酒瓶,杜小桔就笑着拍弟弟一下,“一边去。”
五十的代的秦啤电视广告,“秦啤是流质的面包,常饮秦啤,不但无害,反可强身,不但可以开胃健脾,还可以治疗脚气病,风湿,肠胃病……”
“去你的,”武庚自己拿起一块月饼,“明天我就问一下方令宪,你骗我我就……”他狠狠地把月饼塞进秦东嘴里。
“正好,一起吃饭,”秦东好不容易咽下月饼,“阎书记和卢工也尝尝我们的人参啤酒。”
人参啤酒,阎国忠就睁大了眼睛,看着人参啤酒从盒子里拿出来,他明白了,为什么要印上人参的图样,就是装的是人参啤酒嘛。
“那这一箱,你卖多少钱?”武庚又问道。
一个礼盒里是两瓶人参啤酒,按照秦东上午的说法,是一瓶啤酒五块钱,“十一块八。”秦东道,箱子也有成本,不能赔钱。
“人家十二块钱买你的两瓶啤酒?”武庚笑道,“我看你是掉钱眼里去了。”
第54章 太贵!
装箱,出厂,满载人参啤酒的卡车就驶向秦湾的四面八方。
“厂长,要不要在电视上报纸上打一下广告?”黄波征求秦东的意见,“要不在广播里播一下,再送点赠品?”
“不用,省下这些钱干点什么不好,嗯,中秋节到了,你跟钱书记商量,给大家伙发点东西。”秦东笑着旋转着手里的啤酒瓶盖,瓶盖越玩越溜,也越磨越光滑。
“好,我拟了个明细,我跟钱书记商量后再报给您。”黄波笑道,中秋节发福利,跟过年一样,厂里的职工早都瞪大了眼睛关注着哪。
“我不用看了,”秦东一摆手,“二厂的福利,你保证在全区是最多的就行。”
黄波就又笑了,这个厂长从来不是个疼钱的主儿,虽然这个厂是承包,挣的钱除了上交厂里的就是自己的,多给职工发一分福利他就少挣一分,但厂长从来不算计。
“行,怎么着也得比过年的时候多。”黄波答应着,就又瞅了仓库两眼,人参啊人参,啤酒啊啤酒,你就卖出去吧,只要你卖出去,中秋节的福利我就敢发得全市最多!
“黄主任,中秋节给大家伙整点什么?”他正想着,管仓库的老吕头就笑着走过来,“要不一人一根人参?”
“还人参娃娃呢,”黄波开着玩笑,“鸡鸭鱼肉,烟酒糖茶……哪样也少不了,要不再给你老人家发个媳妇?”
老吕头正高兴着,也正盘算着,冷不丁听黄波要给他发个媳妇,“好小子,开你大大的玩笑,看我不拿鞋底子抽你……”
他脱下千层底?黄波早笑着走远了?嗯,老吕头看一眼仓库?又看看啤酒包装盒上的人参?这人参真好看哪,就是不知道五块一瓶的啤酒?能不能卖得出去喽!
卖得出去,这个厂长一高兴?那福利可就海了去了!
……
不用秦东嘱咐?罗玲的销售科也要先推二厂的啤酒,杜小树西装领带,带着钟小勇、小军等熊孩子就开始往批发户那里送啤酒。
这些熊孩子,借着厂里招工的东风?到底还是进了二厂?秦东的鸣翠柳啤酒又招收了几个退休的老工人,有退休金还多领一份工资,几个老工人也干得有声有色。
“贾卫民,出来接客了!”
卡车刚刚停下,杜小树就尖着嗓子喊了一声?坐在车厢里的丁武“扑哧”就笑出了声。
黄波兼任销售科长,还给了杜小树一个名头——销售科一组组长副组长?他这个组组长就是丁武。
贾卫民是个身板单薄的小伙子,本来在墨水街上摆地摊卖个皮鞋?在了嵘啤的批发户后才感叹这条路走对了。
两口子都是从光州农村来到秦湾,无依无靠?却误打误撞靠卖啤酒发了家?买了房?生了孩,还把老爹老娘从光州接到了秦湾。
“小树,瞎喊什么?”贾卫民满脸堆笑就拉住了杜小树的手,“走,到里面坐会儿,你嫂子刚洗的苹果,俺平州老家捎过来的……丁大哥,走,到里面喝口水。”
“先卸货吧。”杜小树接过贾卫民老婆递过来的苹果,苹果咬在嘴里,他自己就跳到了车上。
“嗯,鸟枪换炮了,都换成纸箱了,嗯,这盒子好看,人参哪!”看到礼盒上的人参,贾卫民就两眼放光,他也不管礼盒了,直接拿出了里面的啤酒,“唉,里面就两瓶酒啊!”
可是“人参啤酒”还是成功地引起了他的兴趣,“丁大哥,小树,里面有人参吗?”贾卫民举起酒瓶对着天上的太阳,他认真地晃着酒瓶子看了又看,可是真的看不见人参。
“别看了,人参蜂王浆里你能看见人参吗?还是能看见蜂王?”杜小树揶揄道。
“也对,”贾卫民讪笑道,“人参都在啤酒里。”
“那你要要多少箱?”丁武笑嘻嘻地看着他。
“五百箱吧,”贾卫民笑道,“不够再说。”
“行,五百箱。”杜小树带着钟小勇等人“呼哧呼哧”就开始卸货,几个熊孩子挤眉弄眼,就差笑出声来了。
把水杯递给丁武,贾卫民老婆就感觉出不对劲来,“哎,老丁,这一箱得多少钱?”
杜小树一边搬啤酒一边笑道,“十一块九一箱。”
“啥?多少钱?你说多少钱?”贾卫民的老婆看看贾卫民,两口突然就都大声喊起来,“太贵了!别搬了,小树,别搬了!俺们还是卖原来的十一度好了,尼龙绳的就行……”
原本看着是纸箱包装,这比尼龙强捆扎要强得多,看着礼盒上的人参估摸着也好卖,可是就是没有想到礼盒里总共两瓶啤酒,却要将近十二块钱!
那就是合计六块钱一瓶啤酒了,谁买六块钱一瓶的啤酒去啊!
“晚了,货都卸下了。”杜小树就贼兮兮地笑道,他跟着丁武,丁武跟着聂新鸣,聂新鸣这一组跑了几个批发户,人家都嫌价钱太贵,这不,杜小树跟丁武一商量,也不说价格了,直接先卸货吧,货卸下来,他还能不要不成?
“别卸了,别卸了,我们再给你搬回去不成,”贾卫民的老婆急道,一个女人也不含糊,提起两只礼盒就重新放到车上,“你还傻站着干什么,搬啊。”
“小树,小树,俺再给你搬回去,”贾卫民笑着就把一盒烟塞进杜小树兜里,秦东的小舅子谁敢得罪?“我们也不是一箱不留,留十箱。”
贾卫民心里苦,一瓶啤酒六块钱,这十箱也得砸自己手里了。
算了吧,两箱,实在不行,自己喝了,要么中秋节回光州,带给家里的亲戚,人参啤酒,把这个当成礼品脸上也好看。
“五十箱。”杜小树就不依不饶了。
“十箱。”贾卫民换着价。
“四十箱。”
“二十箱。”
简直是一场拉锯战,最后没有办法的贾卫民两口到底留下了三十箱礼盒,唉,两口子欲哭无泪,看着纸盒上的人参,唉,贾卫民媳妇骂道,“都怨你,这三十盒卖给谁去?”
……
“老孙。”一厂二厂的推销员全部出马,批发户对人参啤酒顶得厉害,有的象贾卫民进了几十箱卖卖看看,有的则说好了,可以放批发部,但是下面的商店、副食品店也不能要啊,什么原因,无非两个字——太贵!
孙大眼珠子听到罗玲的声音就从批发部里蹿了出来,罗玲也不跟他客气,“新啤酒,你要多少箱?”
孙大眼珠子早就听说了,这礼盒太贵,合起来一瓶啤酒要将近六块钱呢。
可是看着罗玲的样子,他就心痒难耐,“一百箱,……不,二百箱。”
“这还差不多。”罗玲笑着表扬一句,骑着摩托车就走了。
“这面子,太贵。”孙大眼珠子手上的工人看着自己的经理,有人笑着摇头,有人好奇观望。
孙大眼珠子叹口气,“没办法,谁让我看到这个嫚就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