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把红旗插遍大街小巷
随着这两声叫喊,礼堂里的气氛更加活跃起来,大家瞬间都好象回到了一年前的时候,那时候秦东说让大家成为万元户,没有几个人相信他。
可是事实摆在面前,大家都骑上了几千块钱的摩托车,都抽上了将军烟,走到哪里都有人尊敬地喊一声——经理!
罗玲也笑了,她走到徐凤梧跟前,徐凤梧还是心无旁骛地在奖状上书写着。
“嵘啤专卖”。
看着团委的几个年轻的干事把奖状放进玻璃相框,罗玲用手捧了起来,嗯,奖状相框在手,感觉很有一种荣誉感。
“大家都知道,现在全国性的市场疲软,啤酒不好卖,……我们开始的时候送赠品后,但是海城在送,白沙在送,星岛在送,蓝宝石在送……”
大家都送玻璃杯送酒启子,这就不是顾客能决定要什么啤酒了,决定权在这些饭馆老板手里了,秦东决定改变打法,至少半年让海城、白沙翻不起身来。
他笑着接过罗玲手里的相框,“下面,我们要一家一家地谈,一家一家地跑,走进秦湾的大街小巷,胡同里,居民楼,水产公司、副食品公司、蔬菜公司、果品公司谈……跟商店谈,跟饭馆谈,跟那些酒店谈……”
大家静静地听着,没有人打断他……
“一家一家地去谈,一家一家地去跑,我们这些大老爷们,要拿出绣花的功夫,拿出谈对象的本事……”
哗——
礼堂里响起一阵笑声,这个年代,说起谈对象,还是有点神秘,有点不好意思。
“我还没有对象!”夏雨马上笑着举起手道,他瞅了一眼罗玲,罗玲根本不看他。
“那你就把这些饭馆、把这些商店当成对象,我告诉你谈对象的秘诀啊……”秦东笑得很是神秘。
夏雨、白起等人立马围了上来,“什么秘诀?”就是孙大眼珠子,郑海锋等人也笑着站起来,直接坐到了椅背上。
“你姐和你姐夫是谈的对象?”罗玲笑着问杜小树,杜小树现在跟着黄波,在二厂的销售科。
“他们……”杜小树在漂亮的罗玲跟前,表现得象个天真无邪的孩子,“谈过[.]对象吗?我不知道。”
那边,白起催促道,“快说啊,有什么秘诀?”
秦东看看大家,笑着大声道,““三个字。”
“哪三个字?”罗玲也掩口偷笑。
“不要脸。”
啊!
大家都笑,罗玲笑着看看夏雨,夏雨也笑着看看她,罗玲马上把头别转过去,这些日子,夏雨的表现真的符合这三个字。
周凤和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礼堂里,他皱着眉头摇摇头,好好的小青年都被秦东教坏了。
台上的秦东却没有看到周原则,“再具体点,就是死缠烂打,死磨硬缠,软磨硬泡……嗯,光有不要脸的精神还不行,还要有技巧,比如说,过生日送点礼物,出去看场电影,……”
“反正卖谁的啤酒也是卖……你就缠着他,告诉他,他的店里只能卖我们的嵘啤!”他举起手里的相框,点着徐凤梧的几个大字,“嵘啤专卖!”
嵘啤专卖?
“秦总,是不是……比方说,一家饭店,只能卖我们嵘崖啤酒,不能卖海城,不能卖白沙?”秦北区的贾卫民笑道。
“聪明!”秦东马上表扬了一句,“告诉他们,只要想卖我们嵘啤,那就只能卖嵘啤,我们是市优、省优、部优、国优!”
嗯,这几个优份量很沉!
“淡旺季我们都送酒上门……现在是经济形势不好,以后经济形势好了,插我们的旗,啤酒管够!”秦东放下手里的相框,罗玲笑着就把嵘啤总厂的大旗递了过来。
秦东接过大旗,“谈恋爱嘛,也不能总顺着来,你可以吓唬一下姑娘,你再不同意,过了这村可没这个店了……”他看看罗玲和夏雨,夏雨眼睛一亮,食指和拇指放进嘴里,就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
“同样,你也可以告诉他,如果现在不卖我们的啤酒,以后想要,一瓶没有!”
众人又都笑了,去年,十一度啤酒上市,确实走关系,托门路,想买都买不着!
“好,分一下工,罗玲、大光、夏雨、元英、黄波,”秦东看向自己的嫡系部队,“你们跑一下市里和各区和大的酒店、宾馆。还有,各区的副食品店,水产公司、蔬菜公司、果品公司本来就只卖我们的嵘啤,大家跑一跑。”
作为“啤酒西施”,罗玲就是秦东从商业系统挖过来的人。
商业系统的各大公司,蔬菜,果品,水产,副食公司……加上百货商店和供销社,当初两人也是一家一家地走,合同也是一家一家地签。
现在啤酒都卖不出去,海城和白沙肯定也会打这些公司的主意。
“这些蔬菜,果品,副食公司所属的基层店直接与我们嵘啤建立了厂店直挂关系,”对这些店,秦东实行的是略高于出厂价但低于批发价的调拨价,“告诉他们,也要悬挂我们的红旗!”
他又指指一众批发户,“那些大小居民区、小饭馆、小饭店、小商店,就交给你们了,”他话锋一转,“这次,我们不划分区域,只要你有本事,你就可以把更多的红旗插到这些饭馆、饭店的门上!你插得多,赚得就更多!”
红色的小旗,上面也写着“嵘啤专卖”的字样,奖状镜框是特意为那些市里和区里的大饭店、宾馆准备的。
小旗马上就做好,秦东一挥手里的大旗,“一个礼拜,一个礼拜以后,我要看到我们嵘啤的红旗插遍秦湾的大街小巷!”
红旗漫卷西风,在礼堂里飘过……
“行了,我可是提前打招呼啊,杨村,你们都不能来,来了别怪我翻脸不认人!”出了礼堂,杨村区的白起走到摩托车跟前,掏出烟来散发着,提前给大家打起了预防针。
“秦北区这一块,”贾卫民马上接口道,“我得多雇几个人,大家伙别担心我跑不过来啊……”
“你们胖婶我也豁出去了,”胖婶仍骑着厂里奖励的三轮车,“我就是不睡觉不吃饭,……哎,你们听着,我那一片,别打我的主意啊……”
刘海涛也在嵘崖区,他笑着开起了玩笑,“胖婶,谁敢打你的主意啊?”
大家又笑成一片,胖婶也不恼,刘海涛接着道,“哎,秦总不是说了吗,谁有本事谁插旗,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
“你就是头骡子!”胖婶笑着骂了一句,骑着吱呀的三轮车就骑向厂门。
轰隆隆——
无数辆摩托车驶出厂区,这么多摩托车突然出现,嵘啤门前的大道上,来往的行人纷纷注视……
这帮人,骑在崭新的摩托车上,一个个头昂得直直的,胸挺得高高的,说笑着,打闹着,就驶向了城市的四面八方。
秦东回到自己办公室,转身拿起红笔,走到墙上的秦湾地图前,地图上,空荡荡的,只有一条条大街小巷,一个个地名单位,可是地图上的这些,却在秦东脑海中逐渐清晰起来,象实景一样出现在面前……
第11章 耀眼的红色
秦湾,嵘崖区,杀人街。
不需多言,郑海锋只要振臂一呼,杀人街上,齐刷刷地挂起了“嵘啤专卖”的小红旗。
金黄的字体,红色的旗帜,在海风吹拂下猎猎起舞,甚是好看。
……
胖婶则有胖婶的办法。
她风风火火地骑着三轮车,臃肿的身板压得三轮车“吱吱”作响,掏出兜里的几十、成百张四寸的彩色、黑白照片,这就是她的“独门武器”。
“老刘家的,”她笑着挎下三轮车,“来来,快来,我手头上又有一个小伙子,小伙子在冷柜厂,厂里效益老好了,看,小伙子长得多精神哪……”
商店里的聊天的妇女都走了出来,看着胖婶手里的照片,照片上的小伙子浓眉小眼,长得很节俭。
一个妇女就笑道,“这小伙子……啧啧……”
“先让你外甥闺女看看照片……成不成再说,你老妹我手里还有货哪……”胖婶得意地掏出一摞照片,“哎,我说,老程家的,以后你们商店不能卖别的啤酒了啊,就卖我的嵘啤……”
老程家的,就是这个商店的店主,她笑了,“怎么,还不让人喝别的啤酒了?”
“嵘啤多好喝,就喝嵘啤,”胖婶亲热地拉着老程家的手,“常喝嵘崖啤酒,常年幸福吉祥!你不要吉祥了?”
吉祥,能不要吗?
老程家还在犹豫,旁边几个妇女就开口帮腔了,“人家老孙都说了,不就是几瓶啤酒吗?”胖婶姓孙,大家都喊她胖婶,本姓本名反而很少有人记起来了。
胖婶帮他们给自己的儿子和亲戚介绍对象,她们也得投桃报李。
“对啊,我听说,嵘啤,市里的领导都在喝,还得了什么奖?”
“嵘啤是市优,还是省优,部优,国优,”胖婶赶紧指着车上的嵘崖啤酒,“你看,你们看哪……”
“行啊。”这年头,奖杯还等于老百姓的口碑,商店店主老程家的女人终于答应了。
“明天,给你家二小子介绍个对象,管保漂漂亮亮的……”胖婶卸下十箱啤酒,就开起了玩笑。
“我家二小子才上初中呢……”老程家的很无奈。
……
秦湾,杨村区。
白起的批发点前,聚拢了一帮骑着自行车、三轮车的人,这都是邻居朋友,也是白起请来的“外援”。
中国就是人情社会,从小没爹没妈的孩子白起,早早当家,对此犹有体会。
秦湾就这么大,说不定,曲里拐弯就能攀上了亲戚,就能论起了朋友。
“告诉他们,我们嵘啤包送,就是你晚上十二点,想要嵘啤,我们送到家!大家都留好底子,只要你说动一家饭店、商店只卖我们嵘啤,就奖你两块钱,说动十家,二十块钱,说动一百家,我直接给你一百块!”
一百块啊!
批发点门前的人很快无影无踪了!
轰隆隆——
初春时节的海风很大,阳光很好,骑在摩托车上的白起却把眼睛睁得大大的,他先来到一家在杨村区最有名的饭馆。
“老宋,老宋……”白起叫道,他与这家饭店很熟,平时也没少往这里跑。
“白大经理,还不到晌午就过来吃饭了?”老宋笑着迎了上来。
“吃什么饭,我是给你送啤酒来了,”白起笑着掏出烟递过去,“以后你的啤酒,什么时候要我什么时候送,就是大年三十,我老婆生孩子,我都不少你一瓶啤酒。”
“这,这,”老宋吃惊地打量着白起,“我这不是一直从你那里进货吗?”
“对啊,你就从我这里进货,”白起马上顺着杆往上爬,“以后,你的饭店,啤酒我都包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不能卖……别的啤酒?”老宋更加吃惊。
“他们的啤酒送酒上门吗?他们是市优,省优,部优,国优吗?”白起看着浑不吝,一张嘴却很是利索,“你啊,到烟酒公司自己个去进货,我都替你难受!”
这倒是实情,老宋踌躇着,他是个生意人,马上想到争取更大的利益,“你们嵘啤,味道好,卖什么不是卖!可就是你看,店里人多,杯子不是今天砸碎一个就是明天砸碎一个……”
白起吐出一口烟来,他当多大的事呢,“这样,以后你这里的杯子,我全包了。”
痛快!
老宋笑着应承下来,下午,在春日午后明亮的阳光中,一面写着“嵘啤专卖”的小旗就让他插在了大门口上方。
红色,很是耀眼!
哦,小旗的反面还印着“幸福吉祥”四个字,“咱可不能不要幸福,不要吉祥是吧?”老宋笑着就跟自己老婆嘟囔道。
……
如果站在秦湾最高的楼上俯视这座城市,你会发现,秦湾的大街小巷,到处是嵘啤的人,不管在不在厂里拿工资,干得都是一样的活儿,尽可能多的把小红旗插到这个城市的每个饭馆、商店……
罗玲带着孙元英和黄波,先去了一趟商业局。
油条西施、啤酒西施回来了,还带着满满的诚意——嵘崖啤酒,商业系统下面的副食品店、果品公司、蔬菜公司……很快就插上了嵘啤的旗帜!
太阳渐渐下落了,美丽的晚霞点染了秦湾蔚蓝色的天空,老长桥静静地卧在海波之上,与夕阳静默地相对无言。
海边的松林里,几个老人悠闲地练着气功,也有人轻轻地往树上撞着自己的后背,几个身着海军服装的当兵的说笑着走了过去,帽子上的飘带迎风起舞。
商业系统下属的宾馆,局里答应做工作,罗玲就选择老长桥宾馆“试刀”,老长桥宾馆不属于商业局管理,而是属于旅游局代管。
“陈厂长早就想我们的嵘啤能打进宾馆和高档饭店了,今天我们就来个开门红。”
罗玲笑得很是开心,她信心十足地推开了老长桥宾馆的玻璃门。
……
晚霞中的嵘啤总厂,自行车潮涌向厂门,工人们欢笑着,打闹着,也迎来了一天中的休憩时光。
秦东兴致勃勃地又站在了地图前,徐凤梧正在这张能找到的最大的秦湾地图上小心翼翼地画着小红旗,红旗密密麻麻,画满了地图。
秦东仿佛看到,那印有“嵘啤专卖”的小旗正在春天的风中飞舞……
红色,耀眼的红色,这个春天,会覆盖整个秦湾吗?
第12章 二月二,龙抬头
二月二,龙抬头。
北方的人们,这一天盛行吃面条,称为“龙须面”;还要烙饼,叫作“龙鳞”;若包饺子,则称为“龙牙”。总之所吃的食物都要以龙体部位命名。
“大东,回来了。”
“早啊,刘叔。”
早春二月,天气依然寒冷,可是秦东沿着河沿跑了一圈,身上已是微微出汗。
一边与早起的邻居打着招呼,他一边拉开涤盖棉运动服的拉锁,推开了家门。
家里似乎有些冷清,柳枝婚后搬到了武庚居住的火柴厂的家属楼,秦南上高中住校,平时一般不回来,去年新买的院子只有他一人住,平时就是杜小桔在这里学习、做饭、吃饭……
“什么这么香?”秦东夸张地吸吸鼻子,走进厨房,杜小桔正在灶台前炒黄豆。
黄豆和面粉做好的糕棋子先提前晒两天,等到二月二这天,先把土放在大锅里,然后烧热大锅,随之锅里的土也热了,然后倒入黄豆、糕棋子开始翻炒,直至熟了就捞出来,把土筛掉,就可以吃了。
看着杜小桔笑成月牙一样的眼睛,秦东抓起一把夹杂着糕旗子的黄豆就填进嘴里,黄豆和糕棋子酥脆香甜,很对秦东的胃口。
“好吃,”秦东接过杜小桔递过来的毛巾和肥皂,“给我装一袋,放到办公室里。”
杜小桔莞尔,看着秦东大口大口地吃着面条,她眉眼含笑,心满意足。
“饱了,我上班去了,我把你捎到厂里?”秦东征求杜小桔的意见。
“我骑自行车去吧,你现在是厂长了,这样影响不好。”杜小桔推辞道。
秦东上班去了,也收拾好饭碗,门环却被人拍响了,两个老头畏畏缩缩地走进来,杜小桔就笑了。
前天晚上,这两人来过,说是二厂的职工,手里还拿着东西,可是秦东这几天一直靠在总厂,晚上杜小桔都不知他什么时候回来。
“他上班去了,要不你们到总厂找他吧。”杜小桔客气道。
……
山海省秦湾市国营嵘崖区啤酒厂。
一辆桑塔纳快速从厂内驶出,驶上大道,看着这辆挂着大众商标的崭新的轿车,路人纷纷回头。
陈世法伸手从兜里抓出一把炒黄豆,周凤和也抓起出一把,还有炒的崩脆的糕棋子,两人都笑了,周凤和就把黄豆递给了司机。
“老婆子炒的。”陈世法没有吸烟,一颗一颗地往嘴里塞着黄豆,瞅着路边不时出现的小红旗。
放眼望去,整个秦湾的大街小巷,几乎处处都能看到“嵘啤专卖”的小红旗,几乎都能看到一辆辆人力和机动三轮车满载着嵘崖啤酒串遍了大小胡同……
“走吧,下去看看。”陈世法提议道,一处小饭馆门口,也插着嵘啤的小红旗,桑塔纳马上就停了下来。
周凤和笑道,“这才早上九点多,还不到吃饭的时候。”可是说笑归说笑,两人下了车就进了饭馆。
饭馆里,板凳都还叠放在桌子上,地上油腻腻的,几个服务员正在打扫,看到两人进来,就有人问道,“你们吃饭吗?”
“不吃,刚吃过,”陈世法笑道,他又看看嵘啤专卖的小旗,“这里就没有别的啤酒吗?”
“啤酒?”服务员一愣,这俩人敢情是酒鬼,大清早起来就来买啤酒?“没有,现在都喝嵘啤,市优,省优,部优,国优……”
“常喝嵘崖啤酒,常年幸福吉祥。”另一个小媳妇也在一旁帮腔。
这句话陈世法爱听,“给我们来两瓶啤酒。”他掏出五块钱,直接放到了桌子上,“小同志,你们这里就没有别的啤酒?”他又问道。
“没有,我们是嵘啤专卖,”小媳妇麻利地给给陈世法找零钱,“别的啤酒没有,要喝就喝嵘崖啤酒。”
“好,好,好,”陈世法一连说了三个好,与周凤和拎着啤酒就出了门。
“这两人真怪,大清早起来就来买两瓶啤酒?!”身后,小媳妇作着鬼脸。
这句话,陈世法没有听到,他拎着两瓶啤酒上了车,待在车里坐下,他又扫了一眼小饭馆门前挂着的小红旗,“下面就看那些大的宾馆和酒店了。”
周凤和没有答话,对区里来讲,手心手背都是肉,区里不是说要给海城一条活路吗?
他的担心不是多余的,下午,回到厂里,区工业局局长王从军已是找上门来,武庚正笑着陪着他说话,见厂长和书记回来,他背对着王从军撇了一下嘴就坐到了一边。
“陈世法,周凤和,”王从军毫不客气,直呼其名了,“怎么,局里管不了你们嵘啤了?区里管不了你们嵘啤了?”他瞅瞅桌上的一面小旗,“周凤和,你在梁区长办公室是怎么说的?”
周凤和不言语。
陈世法却不慌张,他笑着递过烟去,王从军抬头看他一眼,气咻咻地接过来。
“把秦东叫过来。”陈世法吩咐武庚。
秦东也在外面,好在有传呼,也好在有吉普车,他回来得很快。
他特意到海城啤酒厂周围看了看,海城啤酒厂周围的小饭馆、小商店、副食品店也都插满了红旗。
他甚至看到海城啤酒厂那辆淡蓝色的上海轿子驶出厂门,也不知李建义是不是坐在里面。
“说吧,我就知道,这是你秦癫子的主意。”王从军没有给秦东好脸色。
陈世法望一眼秦东,“跟王局长解释一下吧。”
哦?
武庚气笑了,这可是你让秦东这么干的,现在局长找上门来了,你一甩袖子啥都不管了?!
秦东倒也不胆怵,他笑着给王从军的茶碗里倒上水,“王局长,我们是实行专卖政策……”
“那你还有什么说的?你们想过人家李建义吗?都是一个区里的企业,平时低头不见抬头见,别把事作绝了……”王从军立马打断了秦东。
“哎,王局长,”秦东马上道,“政策是我们推出的,可是我们没有拿着枪拿着刀子逼着这些饭店就卖我们嵘啤,这是市场的选择!”
市场!
王从军并不陌生,十二大提出了“计划经济为主,市场调节为辅”的原则,十二届三中全会,又进一步明确社会主义经济是“公有制基础上的有计划的商品经济”。
“前年的十三大,国家把有计划的商品经济新体制概括为计划与市场内在统一的新体制,明确提出要运用计划调节和市场调节两种手段,逐步建立“国家调节市场,市场引导企业”的机制。”
秦东笑着看看王从军,“王局长,市场引导我们嵘啤,我们建立专卖制度,我们错了吗?”
王从军一口气一下憋在了胸口,他一句话说不出来。
呼——
他气咻咻地站起来,“大学生,会掉书袋!”他用手指点了一下陈世法和周凤和,拔腿就朝外面走去。
“王局,晚上在这吃饭吧?”陈世法情真意切地挽留着。
第13章 农民啤酒?胡同啤酒?
踏遍青山会人未老,风景这边独好。
嵘崖啤酒厂的仓库里,就象变魔术似的,啤酒在成垛成垛地减少!
看着财务科数钱点钞的场景,市场疲软给嵘啤和陈世法带来的压力终于消减了!
“下面就是各大宾馆、酒店了!”
陈世法意气风发,所嵘啤打进秦湾的高档宾馆和大的酒店,一直是他的一个梦想,这个梦在一九八九年的春天看来就要圆上了。
这几天,罗玲带着鲁旭光、夏雨,还有黄波、孙元英、杜小树等人,正在挨家拜访这些秦湾的宾馆酒店,每天回来得都很晚。
秦东没有回家,他信步来到食堂里。
哦,今天是二月二啊,食堂里没有饺子,也没有烙饼而且都是剩饭剩菜。
“把孟师傅叫过来。”秦东马上叫住一个大师傅。
一身油腻的孟师傅小跑着过来了,秦东指着菜盆,“现在大家都是加班加点干,二月二,你也不让大家伙吃口面条?!”
孟师傅忙陪着笑道,“秦厂长,我马上去做,我们马上去做。”可是他又马上叫起苦来,“现在厂里不是困难吧,我寻思着节省一点……”
“省什么也不能省了胃口,”秦东大声道,“老孟,你还别不服气,我是厂里的总调度,调度你食堂,你说不应该吗?”
秦东在愿再搭理他,看来厂食堂是该换几个大师傅了!
他大踏步走出门去的时候,孟师傅盯着他的背影,骂了一句,“你是二厂的厂长,还能管到总厂,有本事到你们二厂去使去!……”
他的话突然就说不下去了,陈世法不知什么时候也出现在食堂里,他幽幽地盯着孟师傅,幽幽道,“小秦是厂里的总工、总调度,自我和周书记以下,谁不听调度,明天不用上班了!”
孟师傅的脸上立马变得滚烫,他讪笑着看着陈世法离去,马上挽起袖子抄起锅勺,“都还愣着干什么,包饺子,烙饼,下面条!”
“快,”他抬手腿踢了一脚一个学徒工,“秦厂长爱吃三鲜馅儿饺子,给我和馅去!”
……
夜色降临,罗玲他们回到总厂,都八点多了。
看着满桌子的饺子、面条和烙饼,罗玲只夹起一个饺子放地嘴里,就再也吃不下去。
“怎么了,罗大科长?”秦东笑着给她倒了一杯啤酒,“什么事把我们的啤酒西施难成这样?”
罗玲嗔怪地瞅他一眼,一口气喝干了杯里的啤酒。
夏雨马上道,“秦总,我们这两天一直靠在老长桥宾馆,人家说什么也不挂我们“嵘啤专卖”的牌子,就是把我们嵘啤放到宾馆里卖,人家也愣是不同意。”
噢,秦东端起杯子,“他们不知道我们是市优,省优,部优,国优,连郭书记都喝我们的啤酒?”
“人家知道,”罗玲突然又笑了,“可是人家说我们是农民啤酒,胡同啤酒,他们说只卖秦啤……”
嵘啤地处嵘崖郊区,周围就是农田和农村,再者,他们的三轮车经常出没于胡同,呵呵,这两个称呼也不是不对,可是把农民和胡同与啤酒联系到一起,就是瞧不起人了!
“哦,农民啤酒啊,你问问他,往上数他的祖宗三代,哪个不是农民?”秦东厉声道。
罗玲、夏雨、鲁旭光等人看着他都不说话了,杜小树坐在一边的板凳上,大口大口地吃着饺子,想想不妥,剥了几瓣蒜递给自己的姐夫。
“行了,明天,我去。”秦东举起手中的酒杯,“今晚休息,都好好休息。”
……
“实行计划生育是中华民族的生存大计”
路边一处巨大的广告牌,画着两行大大的美术字体,广告牌下,一辆马车慢慢路过,迎面,一辆满载着嵘崖啤酒的大卡车又快速驶过。
“吃黄豆。”吉普车里,秦东抓过一把黄豆递给罗玲,又抓了一把递给正在开车的高虎。
罗玲笑着接过来,却没有象秦东和高虎一样大口地吃,她只是一颗一颗把黄豆和糕棋子放进嘴里。
“秦总,我们这是往哪开啊,不是说去老长桥宾馆吗?”罗玲看看车窗外面,已是快到了第一海水浴场。
“不去老长桥了,去滨海。”秦东笑道。
滨海?
罗玲一竖柳眉,两个漂亮的小酒窝就浮现在脸上,滨海宾馆,全秦湾首屈一指的宾馆,现在,嵘啤连老长桥都没有拿下,秦东却要去滨海宾馆!
“擒贼先擒王,如果滨海都卖我们嵘啤,你说老长桥会不会考虑?”秦东笑道。
“就卖我们嵘啤?”罗玲问道。
“当然少不了秦啤,”秦啤的声誉是百年信誉、百年质量积攒下来的,“但是我们嵘啤专卖针对的是海城、白沙,不是针对秦啤。”
营销史上有一则著名的品牌比附策略,当时声名还不显赫的百事可乐一直对比可口可乐追着打,在消费者心中,就马百事可乐抬到了与可口可乐同样的位置。
如果一家宾馆只卖嵘啤和秦啤,那消费者心中,这两个品牌也会平起平坐,或者虽不至于平起平坐,但是嵘啤高档的印象会象钉子一样栽在他们心里。
秦东看向前面那座德式建筑。
小时候,每次从第一海水浴场的防鲨网望向钟表楼的方向,总能看到这座气派的德式建筑。
这座叫做滨海旅馆的德式建筑,因为他独特的历史风格和无法取代的标志性在回忆中始终鲜明。
它,曾经是秦湾最早的假日旅馆。一百多年以来,一直用作高级旅馆和酒店,1945年曾一度改为美国高级军官的公寓。
德国人对于此地更是重视与喜爱有加。这座秦湾最早的度假酒店随着德国人的大力宣传而声名远播,成为东亚首屈一指的高端酒店。
一百多年来,踏入这栋建筑的中外旅人,无论是政客要员,还是商界名流,无一例外的,都将此视为荣耀。
“走吧。”
秦东挎下车来,看着犹豫踌躇的罗玲,催促道,“陈厂长说过,“兔子一见到老鹰就先胆怯、哆嗦了,所以才轻易被捉走,如果在斗争中谁先哆嗦和胆怯,谁就会被打败。怎么,这还没上战场呢,你就先胆怯了?”
“谁胆怯了?”罗玲用手理理头发,抬腿走进了这座秦湾的“和平饭店”。
第14章 你看嵘崖啤酒咋样?
玻璃门无需手推,自动打开了,铺天盖地的堂皇和典雅马上迎面而来,罗玲的心脏不由自主地跳了一下
乳白的大理石地面,典雅的铜镂花吊灯,高挑轩敞的中央大堂,金色与粉绿相间的彩色玻璃,任光芒从空中澄澈地一泻而下,舒展而明亮。
国有宾馆的服务人员此时通常穿着白大褂,就是国营商店里的营业员穿的也是蓝大褂,这是时代的特点,可是这里的服务员红色的毛衣外,罩的是类似于西方白色的露肩裙,胸前还别着宾馆里的店徽。
“您好,请问您吃饭还是住宿?”一个服务员迎了上来,没有国营宾馆的傲慢,神态自然大方,态度礼貌。
“我们不吃饭也不住宿,我找你们的林一达经理,你就说嵘啤的秦东找他。”
今天早上,苏玉芳给滨海的林一达打过电话了,秦东只是问一问,没想到苏玉芳跟林一达还真认识。
罗玲打量着周围,进出的人大都穿着西装,大门开开合合,高鼻子蓝眼睛的外国人在这里也很是多见。
“走吧,请你喝杯咖啡。”秦东笑着邀请道。
“咖啡,那玩艺苦苦的,还不如麦乳精好喝。”罗玲笑得露出脸上的两个酒窝。
秦东一身牛仔服和牛仔裤,肩上背着的还是军绿色的挎包,罗玲穿着毛衣,外面加了一件格子上衣,两人落坐后,秦东笑了,“看,这里的人穿得都很正式。”
“嗯。”罗玲端起咖啡,浅浅地尝了一口,就往秦东跟前一推,“我不喝了,太苦了。”
秦东一下笑了,“罗科长,你这样可不行,卖啤酒,既要能钻胡同,也要能去宾馆,喝,这是工作任务,你得适应。”
罗玲嗔怪地看着他,一杯咖啡要五块钱,这一杯,相当于四瓶啤酒了,嗯,苦苦地喝在口里,着实让人心疼钱。
可是秦东这样说了,还是工作任务,罗玲皱着眉头又端起咖啡杯来,看着她愁眉苦脸的样子,一个路过的人不由地笑了。
“你笑什么?”罗玲有些着恼,这两天一直被拒绝,心里压着底火呢。
“你可以加糖啊,也可以加奶,没必要这么难受。”路过的人笑道,这是一位气宇轩昂的男人,他三十岁左右,西装革履,很有风度。
“我知道,我就偏不加。”罗玲端起杯子,狠狠地瞪他一眼,嘴一张,一杯咖啡象喝啤酒一样倒进了嘴里。
呵呵。
男人笑了,他很有兴趣地打量着罗玲,也打量着坐在沙发上的秦东。
“你们过来找人?”他的目光却落在罗玲身上,没有走,他反而在沙发上坐下来。
看着他盯着自己的样子,罗玲很反感,可是越是反感她脸上笑得越甜,但口气很是严厉,“你看什么,找不找人管你什么事!”
“噢,如果你们找人,我可以帮你们。”男人笑道,他瞅瞅一旁的秦东,秦东却是也笑了,“朋友,听说过嵘崖啤酒吗?”
“噢,你说的农民啤酒啊,在胡同里卖的,说真的,不咋样。”男人笑着答道。
罗玲的笑容马上僵在脸上,这人说话也太直接了,她就更没有搭理他的意思了。
“你喝过吗?”秦东笑着问道。
“没有,这里,包括秦湾的大小宾馆,不都是喝秦啤吗?”男人见罗玲背转过身子,自觉无趣,也站了起来,“好,你们先坐,告辞。”
看着他的背影,罗玲就更加嗔恨,“这人,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人家这可不是狗嘴……”秦东笑道,他还要说什么,服务员走了过来,“我们经理在上面等你。”她笑得很热情,示意他俩跟着她上楼。
见秦东站起来,罗玲也站了起来,她理了理头发,又扯了扯衣襟,笑容重新挂在了脸上。
“秦总,你见过这位林一达?”
“应该见过了。”秦东笑了,他扭头看看罗玲,罗玲的眼睛马上睁大了,刚才那个男人正笑着站在一处办公室门前,门前上方悬挂的赫然是经理办公室的牌子。
“你好,你就是秦厂长?”林一达笑着伸出手来,可是眼睛却在罗玲身上瞅了一眼。
“你好,林经理。”秦东笑着握住他的手,两人的手都很有力道,彼此相视,林一达就笑着把他们让到了沙发上。
“秦东,这个名字很熟悉啊,”林一达看起来很健谈,“你们来找我有什么事情?”
“您喝过嵘啤吗?”秦东笑着问道。看来,苏玉芳并没有提及自己的来意,这是一个聪明的女人,牵线搭桥就是牵线搭桥,其余的事情,她不管也不问。
罗玲看看林一达,刚才还说是农民啤酒,胡同啤酒,他肯定没有喝过。
“嵘啤,我只能说听说过,嗯,上过我们市里的广告吧,”林一达记错,其实是上过市里的春晚,“你们嵘啤是秦啤的联营厂,这我知道。”
这就是没有喝过了,秦东笑道,“你看嵘崖啤酒咋样?”
林一达笑了,他从沙发上站起来,转身回到自己座位上,“你们是想推销你们的嵘崖啤酒?”他倚在椅子上,一幅居高临下的样子,看着秦东和罗玲。
“我们的啤酒,去年刚刚获得市优,省优,部优,在首届食博会上……”
“这我知道,”林一达笑着摆手打断了罗玲,“可是,我就想问一句,你们能比得过秦啤吗?”
这个,秦东不敢说,罗玲也不敢说。
“看,你们自己都清楚,”林一达笑了,他坐直了身子,整理着桌上的文件,“我们是涉外宾馆,也是秦湾市改革开放的窗口和形象,在我们宾馆,只有秦啤,外国人也认我们的秦啤……”
“对了,你是秦东,我记起来了,你在远洋放了一套设备,我喝过,有那么一点比利时修道院啤酒的味道,不过味道不苦,还行。”
林一达笑着站起来,罗玲脸色一沉,看来这个林一达三言两语就想打发走他们,也不端茶就准备送客了。
秦东也站起来,这个林一达,一定有过留学的经历,对啤酒也有涉猎,此时的国人,恐怕知道比利时修道院啤酒的人,少之又少!
可是,偏偏这位就知道,现在看来,要把嵘啤打进滨海宾馆,秦东要另想法子了!
门,又被推开了,一个象是中层干部的人走了进来,秦东马上笑道,“同志,能麻烦您一下,给我拿一瓶秦啤来吗?”
第15章 哪是秦啤?哪是嵘啤?
“秦湾啤酒?”
林一达笑着摇摇头,伸手拉开柜子,从柜子里拿出一听易拉罐的秦啤来。
秦东也不客气,他打开自己的挎包,从里面取出两瓶嵘啤,一瓶放到了林一达的办公桌上,另一瓶酒,他拿起将钥匙,一头对准瓶盖和酒瓶连接处的空隙处,向上旋转撬了几下,很快,瓶盖就完全掉落下来。
“嚯,有意思,这样开啤酒还是第一次见到。”林一达笑了,语气中却带着不善。
“嗯,卖啤酒嘛,再不会开啤酒,那就让人笑话了,”秦东的语气柔中带硬,“林经理,纠正你一下,比利时的修道院啤酒,是焦糖色,很苦,入舌极苦,到达舌尾喉头时更是苦到你想喊叫,它与我的鸣翠柳啤酒大不一样,但这种啤酒倒放杯中,会瞬间升起大量的泡泡,漫出酒杯,很苦也很香,回味持久。”
欧洲的修道士似乎与酿酒业有密不可分的关系,开法国葡萄酒之先河的是修道士,而比利时啤酒中相当重要的流派----“修道院啤酒”也是修道士们的杰作。
修道院啤酒是现代比利时啤酒中的重要流派,它又分为真正由修道士亲身参与酿制的特拉比斯特啤酒和授权非修道院酒厂制作的阿贝啤酒。
“我不知道你喝的是特拉比斯特还是拉贝,大名鼎鼎的特拉比斯特修道院啤酒,全世界仅限那么几家,因为限制格外严格,只有特拉比斯特的僧侣在特拉比斯特修道院里酿造或全程监督酿造的酒,才能叫做特拉比斯特修道院啤酒,并打上标志……”
贩卖修道院啤酒所得只能用于修道院建筑修缮、僧侣生活所需和慈善活动,所以修道院啤酒一直站在精酿啤酒的塔尖儿!
前世,秦东并不是很感冒修道院啤酒,可是他仍把它摆在了玻璃橱柜的顶端。
他对这款啤酒的追捧与尊敬,是出于对修道院的修士们始终坚守修行的初心、克制生产产量和物质的欲望的敬畏。
林一达一愣,却马上笑了,他还真没有喝过比利时的修道院啤酒,不过是装一下逼,给秦东一个下巴威,可是没有威吓住人家,人家把这种啤酒的口味,连这种啤酒的来历都说得清清楚楚。
哦,他此时才认真地打量起秦东来,这个小伙子,看来不简单!
罗玲也笑了,秦总是谁,秦总就是秦总!
她挑衅地看一眼林一达,林一达却看着秦东把脸背了过去,“你看着。”他对滨海宾馆那位中层干部说道。
中层干部看一眼林一达,却见秦东把秦啤倒进杯中,又把嵘啤倒进另一个杯中,“你看好了?”
“看好了。”中层干部犹豫道。
秦东这才站了起来,他捧着两杯啤酒走到林一达跟前,“林经理,你对啤酒是了解的,我们喝不到修道院啤酒,你就尝尝
哪杯是秦啤,哪杯是嵘啤?”
罗玲也笑着站起来,她双手交叉于胸前,挑衅地看着林一达,是啊,你不是吹自己喝过什么比利时修道院的啤酒吗,那就尝尝,哪一种是秦啤,秦啤你伸手就从柜子里拿出来,看来也是经常喝……
哦。
林一达一愣,他看看秦东,没有端起杯子,却拿起桌上的嵘啤,“你们的商标很不错,嗯,我可以负责任地说,国内找不出第二款这样的商标来。”
当然,秦东对自己的商标很自信。
“嗯,有外国啤酒那种味道。”林一达看看秦东,这才端起杯子,他轻轻地抿了一口,似乎在咂摸着味道,放下手中的杯子,他又拿起另一杯,看着那个中层干部似乎在提示着他什么,他摆摆手,示意他不要搞小动作。
“这一杯,也不错,嗯,没有国内啤酒的那种马尿味……”林一达果断地放下杯子,又端起第一杯,再喝了一口,“这个味道也不错……”
林一达犹豫了,他这个喝惯了秦啤的人,一时还真分不出哪是嵘啤哪是秦啤。
“这个吧。”他指了指第二杯,“这个清淡一些,爽口,这个是你们的嵘啤?”
秦东笑了,“那你现在觉着咋样?”
“好喝,”林一达又端起杯子,这次喝了一大口,“噢,我记起来了,去年,全市都在传什么土鳖和海龟之争……”
“那您是海龟了?”罗玲笑着剜了他一眼,讽刺道。
林一达没有着恼,“我听说过,郭书记也表扬你们的啤酒……”
这才想起来啊!
罗玲姿态放低了,又给他倒了一杯啤酒,“那我们的啤酒也好喝,您是不是考虑销售我们的啤酒?”
林一达看看她,却又笑着坐下了,他用手指指秦东,“我记得了,你就是那个秦癫子……”
这还是秦东卖散啤时打下的名号,秦湾的老人们,对这个卖癫子啤酒的人,不管认识不认识,都有印象,秦湾,毕竟是一个啤酒的城市嘛。
“其实,啤酒啥味道别人说再多,都不如自己直接喝来试试看——好不好喝,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喝多了就能找到自己最喜欢的那个口感了——就像见得人多了,就知道哪个跟自己对脾气、合得来,能成为一辈子的朋友、或者爱人……”
秦东没有央求林一达,他走到沙发上重新坐下,平视林一达平静地说道。
“有道理,有道理。”林一达却还在犹豫,“可是我们这是涉外酒店,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各国的客人……”对,涉外酒店,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秦啤,作为国际知名啤酒,提起这个城市,没有人会不知道秦啤,提起秦啤,也没有人会不知道这个城市,“你们嵘啤毕竟还是小酒厂嘛。”
“林经理,没关系,”秦东笑着站了起来,“你的顾虑我可以理解,但是我要纠正你的是,我们嵘啤的规模快要达到十万吨了,在国内,十万吨规模的啤酒厂屈指可数,并且,我们二厂引进的啤酒设备,也都是国外最先进的设备,还曾获得过轻工业部的表扬。”
后世,八万吨以上,就可以称为中型啤酒厂了,但此时八万吨的规模,绝对是大型啤酒厂。
在国内,只有秦啤,北方的燕赵和南方的海珠啤酒,差不多在这个规模左右。
“好,那我们再试一下。”秦东笑着站起来,他转头看看林一达,林一达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来。
“你好,”秦东走下楼,拦住了迎面走来的一男一女,两人都是黄发蓝眼高鼻,听到流利的英语,二人都很是惊奇,“可以打扰你们一会儿吗?”
第16章 第一张通行证
林一达看向秦东,一幅高大魁梧的身材,说话洪亮,掷地有声,说话直来直去,不绕圈子,但思维敏捷,话里话外透着智慧和胆量。
外国女人也在看着秦东,她笑了,这是一位高大英俊的中国男人,还操着一口流利的英语,她马上对他好感倍增。
“可以请您品尝一下我们的啤酒吗?”秦东请服务员拿过两个酒杯,顺着杯壁倒满啤酒,先递给了这位外国女人。
“当然,可以,”外国女人笑着接了过来,她喝了一口,很夸张地耸耸肩,“很好喝的啤酒。”她顺手把手中的杯子递给了身边的外国男人。
外国男人也笑着接过来,哦,当众请人品尝啤酒,这在国外很常见,可是在这个刚刚开放的国度,他还是第一次碰到。
他笑着喝了一口,马上竖起了大拇指,“很好,嗯,这是我在中国喝到的最好喝的啤酒。”
“那您再尝尝这一杯?”秦东又把另一只杯子递给这位外国男人。
外国女人热情地注视着秦东,这样的眼神罗玲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哪有这样瞅人的!
可是秦东好象丝毫没有受影响,他热情地解释着,“这是两种不同的啤酒,都是我们秦湾生产的啤酒,用的一样是我们嵘崖的矿泉水……”
英语很是流利,让林一达自叹弗如。
外国男人显然也受了影响,“嗯,当然,你们的矿泉水很干净,哦,我应该怎么说呢?”
他看向周围越来越越多的人,外国人,中国人,大家都很感兴趣地盯着他和他杯中的啤酒,他就更加热情了。
“我想,这两种啤酒虽然味道不一样,可是他们都是同样的水酿造的,感谢上帝,这座城市有这么好的水,还有这么好喝的啤酒,……它们对我来说,同样好喝。”
他笑着伸出手来,秦东也笑着与他握手,“感谢你的啤酒,它们,”他指指两个杯子,“真的好喝,我在中国会喝它们,”他看看秦东手中的啤酒瓶,“哦,能告诉我,你的啤酒叫什么名字?”
“嵘崖啤酒。”秦东大声地用英语说道,然后又用汉语大声又道,“嵘崖啤酒。”
“两种不同的味道,但都是好啤酒……”外国女人笑着又道。
“大家都尝尝我们的啤酒。”人越来越多,罗玲心如玲珑,马上发现了机会,她让服务员拿过更多的杯子,把啤酒分给更多的人,中国人,外国人,男人,女人……滨海宾馆的大堂里,一时成了小型品酒会现场!
高虎忙不迭地从吉普里搬着啤酒,更多的嵘崖啤酒摆到了大堂的桌子上,更多的杯子中倒满了金黄色的液体……
“啤酒很好喝,我可以说,这是我在秦湾喝到的最好的两种啤酒。”一位大腹便便的外国老人笑着点燃了手中的烟斗,“他让我想起了我的家乡,巴伐利亚……”
“哦,那我们中午喝一点秦啤,再喝一点嵘崖啤酒。”陪同他的中国主人笑道……
“这商标很新颖,很好看……”一个外国姑娘接过罗玲手中的酒瓶,打量着商标,“设计得非常漂亮。”
她把酒瓶重新还给罗玲,举起手中的相机,罗玲马上笑着摆好姿势,“咔嚓”,罗玲的笑容更加灿烂……
秦东示意高虎和服务员给大家倒满啤酒,他高高地举起手中的酒杯。
“干杯!”
“干杯。”
大堂里一片欢笑,认识的人不认识的人,黄皮肤的人白皮肤的人,都笑着举起酒杯……
“秦厂长,你啊,把我这里变成小型酒会了,”林一达笑着走近秦东,“我很佩服你的睿智,其实,这么好的啤酒……应该进入我们滨海宾馆……”
哦,这就是说,嵘崖啤酒拿到了滨海宾馆的通行证了!高极宾馆酒店的第一张通行证!
罗玲笑着横了林一达一眼,“林经理,我们是农民啤酒,胡同啤酒?”她开着玩笑说,可是美貌就是她最好的通行证,林一达却没有丝毫不满。
“秦厂长,”林一达笑道,“罗玲同志,我为刚才的话向你们道歉……”
嗯,这个林一达很有些绅士风度,秦东没有说话,只是笑着伸出手来,“合作愉快。”
“一定愉快。”林一达笑了,“那我们宾馆先进……五百箱吧。”
“行,马上给你送过来,”秦东趁热打铁道,“还有我们还有嵘啤专卖的牌子。”
“专卖?”林一达不解。
“除了秦啤,不能卖别的啤酒。”罗玲笑着解释道。
“可以,有秦啤,有嵘啤,可以。”林一达马上接受了,他热情地邀请秦东和罗玲中午在这里吃饭,秦东看看罗玲,罗玲捂嘴笑道,“我还得去趟老长桥,我就不信,拿不下他们来!”
……
晚上,林一达罕见地早早回家,手里拎着的是一箱嵘崖啤酒。
林家的二层小楼,周围风景很是秀丽,这里是退休老干部们的居所。
“一达,难得你晚上回来吃饭,”林母很是高兴,大儿子在在造船厂工作,小儿子又是宾馆的经理,平时两个儿子难得同时回来,“你大哥也回来了,晚上我让孙姐多做两个菜。”
“再喝点啤酒。”林一达放下手里的啤酒,看向自己的父亲。
父亲戴着老花眼镜,正在浇花,他是从北京某部委退休后回到秦湾养老的,他接过林一达递过来的啤酒,“嗯,国营秦湾嵘崖啤酒厂,这啤酒?”
“好喝,”林一达笑着挂起大衣,“您尝尝,今天在我们宾馆,外国人都竖大拇指。”
“外国人怎么了?我们的秦啤不比任何一种外国啤酒差,我们国家的啤酒工业和啤酒技术也正在崛起,”林老爷子接过啤酒,自己倒了一杯,不住点头。
“怎么样,爸爸?”林一达很是得意,但看到父亲欣慰的样子,又很满意。
“不错,真的不错。”林老爷子点点头,又拿起啤酒瓶,“设计也很有意思,明天你郭叔叔来看我,我就请他喝嵘崖啤酒。”
“他啊,早就喝过了。”林一达笑道,父亲口中的郭叔叔,正是市里的书记郭鹏,郭鹏在北京工作的时候,父亲就是他的领导。
……
林一达回到房间,躺在床上,眼前却又浮现出罗玲的面庞,那两个小酒窝,似乎把他深深到吸引到漩涡里了,他又走到客厅,拿起电话直接打回宾馆。
“小乔吗,我,林一达,你们把嵘啤的牌子挂起来。”
“林经理,嵘啤专卖,我们以后只卖嵘啤?”对方问道。
“秦啤嵘啤都卖。”林一达挂断了电话。
第二天一早,他没有直接去滨海宾馆,而是开着车直接去了老长桥宾馆。
“冯经理,好久不见,”他热情地与老长桥的经理寒暄着,坐了十几分钟,就在要走的时候,他才象无意中说道,“昨天我们进了一种啤酒,嵘崖啤酒,我家老爷子都说好喝……”
第17章 不找市长找市场
李建义碰了一鼻子灰。
从区政府出来,他摸摸自己的鼻子,感觉自己的鼻子都是歪的,两只鼻孔就象烧红的烟囱,从里到外喘着热气。
这是他第三次从区政府出来了。
这一次,梁永生没有给他面子,“同志,李建义,你也是老同志了!”
梁永生的手指几乎就要指着他的鼻子了,“不要什么事情都来找我,我是全区的区长,不是你们海城的区长,你什么事情都来找我,那你这个厂长不要干了,我另找人去干!”
“……有问题?有问题自己解决去,人家能送赠品,你没有赠品?嵘啤能插旗,能专卖,你连旗都不会插?!”
“同志,有问题要找市场,不要找市长!听明白了没有,听明白了马上回去……”
李建义坐进车里的时候,耳边几乎还在回响着梁永生声色俱厉的批评。
他狠狠地捶了一下前车座,骂道,“他陈世法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周凤和不是最讲原则吗,现在也没有原则了,”他解开自己中山装的风纪扣,又胡乱地解开扣子,“插旗,我们也插旗,全厂……”
他突然就说不下去了,精减的工人们都组成了酒瓶回收和成品酒打捆两个车间,实在拿不出人了。
“发动群众,发动职工家属,”李建义自言自语道,“先把他们的旗给他们拔喽!”
……
李建义很快召集了一帮倒班的工人,加上职工家属,一群人经过简短的动员后,骑着自行车直扑嵘崖的大街小巷,海城啤酒周围的饭馆、商店,就是他们的首要目标。
“你说什么,李建义带着人在拔旗?”
孙大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他在罗玲跟前温驯,但在他的一亩三分地上很是骄横,他马上带着批发部的几个人就赶了过去,正巧两帮人就碰上了。
“停,住手,都给我住手!”
摩托车还没停稳,孙大眼珠子就从摩托车跳了下来,这些饭馆都是一家一家跑下来的,他们卖嵘崖啤酒,就是每天在给他送银子,他可不能让海城的人给断了财路。
“拔!继续拔!”
李建义是国有企业的厂长,哪会把一个小小的批发户看在眼里。
“我看谁敢拔旗!”孙大眼珠子急了,他瞅瞅饭馆门前堆成垛的啤酒瓶,顺手抄起一个酒瓶,大踏步就走向李建义。
“旗是我们的旗,都是花钱做的,你们说拔就拔,还没有王法了?”孙大眼珠子的火爆脾气再次上来,“滚蛋。”
“吆嗬,有尿性啊,”海城啤酒几个青工马上挡在了李建义前面,“孙大眼,你们办事也太不讲究了,都欺负到我们海城家门口来了,怎么着,不拔旗还得让我们请你们吃饭喝酒?”
一个青工顺手就把手里的小红旗扔到地上,另一个小青工也嫌不解气,又上去踩了两脚。
“你们海城都快黄了,工资都发不出来了……”
孙大眼珠子起初还在挖苦着他们,可是看到小红旗踩在脚下,他的眼珠子立马暴涨,就在海城的职工大笑之时,只听得一声沉闷的声响,伴随着一声清脆的爆裂声和一声惨叫,鲜血就从海城青工的头上流了下来,流进眼睛里,流到脖子上……
架,就这样开打了。
没有多余的话,两帮人立即扭打成一团,饭馆门前立时大乱,一片狼藉。
乱拳打死老师傅,不怕横的不怕愣的,就怕不要命的!
只见狭窄的街面上,有使绊子腿的,有打太平拳的,有拿起板凳乱挥的,有拿着瓶子乱砸的,一会儿功夫,只见孙大眼珠等人退了下去,一会儿功夫,又见拳头乱飞,酒瓶当手雷,海城青工等人又被打了回来……
“行了,别打了,别打了……”
李建义的脸色已经变得蜡黄,可是海城啤酒仗着在家门口,源源不断的工人从厂里赶了过来,孙大眼珠子虽然英勇,可是还是让海城的职工象撵兔子一样,追得满街乱跑……
……
“嘿,怎么着,让人家打了,哥几个,愣着干什么?”鲁旭光把手中的重重地放在桌上,“走啊,揍他!”
秦东不在厂里,罗玲不在厂里,鲁旭光就是销售科的头儿,不需振臂高呼,鲁旭光后面已经跟了一群人,乌压压就冲海城街边口的饭店冲了过来。
“快,孙大眼珠子不行,要吃亏。”跑出厂门,看着前面影影绰绰的人群,鲁旭光大吼一声。
还没等他喊完,杜小树已是冲进人群,别看长得又瘦又黑,可是真的灵活,左打一拳右踢一脚,自己一点也不吃亏。
鲁旭光笑着摩拳擦掌就要上前,可是恰在此刻,凄厉的警笛响了起来,绿荫下,那红蓝色的警灯由远而近,飞快地驶了过来……
……
家里出事了!
在区里开会的陈世法和在家里的周凤和几乎同时接到了报告。
“批发户,还有我们销售科,跟海城的人打起来了。还有鲁旭光,都进了派出所了。”办公室主任汇报着,这是今天傍晚的事。
“区里和市里都知道了?”周凤和强压心头怒火,端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大口,“梁区长和王局长刚刚找过我们,你们不知道现在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嵘啤吗?”水杯被重重地放在桌上铺着的玻璃砖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陈世法抽着烟,却不说话,烟雾缭绕,加上茶色眼镜的遮挡,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
“老陈,我们是不是做得太过了,都是一个区里的厂子,老李他们现在也不容易……”周凤和道。
“打架不对,都不容易。”陈世法慢悠悠说道,“这事你我都不管了,销售不是秦东分管吗,让他来处理好了。”
周凤和不同意,秦东从进厂那天起,他就听说过,打架斗勇,几出几进派出所,要不是杜源在,怕都要送到少管所去了。
“他现在是分厂厂长了,”陈世法坚持自己的意见,“这点事处理不好,还当什么厂长!”
周凤和虽然不同意,但是厂班子里陈世法是班长,服从,也是他的原则。
从派出所接回鲁旭光等人,他直接来到销售科,却见罗玲、孙元英、夏雨、黄波等人都在。
秦东不急不慢,指着自己的脑袋道,“同志哥,同志姐,搞销售,免不了打架……打架,我希望你们能赢,你打了别人,我们赔钱赔医疗费,你让别人打了,别说是我嵘啤的人,我嫌丢人!”
周凤和心里一阵翻腾,哎,果然让他说中了。
他正要推门进去,秦东却又说道,“打架,是成本最高的办法,我们能不用拳头就不用拳头,要用脑子!你们不能用一下脑子吗?”
第18章 掐住他的命根子(求订阅,求月票)
动脑子?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这脑子应该如何去动,从哪而动。
“格叽格叽格叽格叽格叽格叽……”罗玲露出两个酒窝,开玩笑似地唱开了。
“啊——”夏雨马上接口叫道。
“啊——”黄波也笑着开口了。
“开动脑筋呀……”罗玲的声音很清脆,真的有如百灵鸟一般,她看一眼鲁旭光,鲁旭光马上会意,盘腿坐在椅子上,在自己的大脑袋画了几个圈,假扮起一休哥来。
“困难重重,困难重重,你毫不介意,毫不介意……”罗玲边唱边走到秦东面前,“我们爱你……”
哗——
办公室里笑声一片。
杜小树瞅着这群人,又笑着看看自己的东哥,没想到这群人这么有意思!
周凤和在外面不由得也笑了,这气氛很轻松嘛,根本不把海城放在眼里,也罢,就让秦东带着他们闹去吧,只要不打架,陈世法都不管了,自己操的哪门子心。
“你们真把我当成聪明的一休了?”秦东摸摸自己的头发,二月二那天刚理过的头发,“我是让你们,你,你,”他指着大家,“都当一休,说说自己的想法吧。”
气氛很好,夏雨看看罗玲道,“要不,我们发动批发户在每条街上守着?”
“有用吗?哪有这么多人不说,你也不能不吃饭不睡觉吧。”不用秦东说话,罗玲就先把夏雨的意见给否了。
“半路上打他一顿……”刚才的混战,鲁旭光没有参与,他很是遗憾,马上拿出上学时的招数,自告奋勇道。
秦东瞅他一眼,鲁旭光立马又打坐起来,双手在大脑袋上又开始画圈。
“这样,我们小红旗放在店内,……黄波笑道,小眼睛眯成一缝,“他们想拔也拔不走……”
“小旗,就只是个形式,说实话,后面嵘啤反应过来,他们也会插旗,现在插我们的旗的店面,有些也会改旗易帜……”
众人都陷了入沉思。
沉默中,又是罗玲的声音响了起来,“一休师傅,你快说吧,怎么办吧。”
众人又笑了,可是都期待地望着秦东。
“好,我说。”秦东也笑了,“说之前,我先布置一项任务,”他转身拉开身后的柜子,拿出一摞书来,“我的办法就在这本书里。”
嗯,鲁旭光已是从椅子跳起来,“《三国演义》?”
“对,一年内给我把这本书看完。”秦东说得很严肃,他对杜小树说道,“让供应科任科长到我办公室。”
杜小树去了,罗玲翻看着手里的书,“啊,文言文啊,我看不懂。”
“我也看不懂。”夏雨马上道,现在罗玲说什么,他就象个跟屁虫,哪有当年一丝跟秦东叫板的样子?!
“看不懂也得看。”秦东又严肃地说道。
“秦厂长。”供应科的任科长笑着走了进来,屋里一大帮人,夏雨顺手就扔过一支烟去。
“这个月的酒花拨给海城了吗?”秦东笑道。
啤酒花?
罗玲眼睛一亮,马上会意地笑了。
“没有,你不是说,从上个月开始,就减半吗?”任科长抽着烟,很老实地答道,“这个月,你说一个周一个周地给,这个周,你没签字,啤酒花就没拨给他们。”
“好。”秦东只说了一个字,就笑着打量着自己手下这些虾兵蟹将。
“秦总,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罗玲翻了一下手里的手,“海城啤酒厂用的是我们的啤酒花……”
“对啊,没有啤酒花,他们还生产什么啤酒啊,去酿醋去吧!”杜小树恍然大悟,他兴奋地拍着桌子,看着自己的姐夫。
“对啊,我们这次,可掐住了李建义的命根子!”孙元英大笑。
啤酒花,焦香的啤酒花!
嵘崖啤酒厂在杨村承包了四十多亩地,每年能收获2吨多啤酒花,除了可以满足自己厂外,还可以支援国内其它啤酒厂。
海城啤酒厂的啤酒花就是来自于嵘崖啤酒厂。
“这就叫作截粮道!”秦东一拍手中的《三国演义》,拉开抽屉拿出一袋葡萄干,“去吧,现在看李建义还敢拔我们的红旗吗?”
葡萄干,甜甜的,红的绿的黄的,吃进嘴里,让大家心情更加舒畅。
看着众人离去,秦东又惦记起了热合曼。
当1986年,乌苏啤酒借着“啤酒专项工程”的东风在天山北坡的乌苏县建成。
它的强大对手是省会乌鲁木齐的北疆啤酒,不仅掌握着几乎全中国啤酒花供应的北疆啤酒花公司,还收购了吐鲁番玻璃厂,成为了一家从原料到包装全产业链的啤酒厂商。
憋屈的乌苏啤酒一度毫无还手之力。
秦东要来一张全国地图,亲自订在墙上,秦湾地图,山海省地图,全国地图,整齐地在墙上排列开。
他找到北疆的位置,嗯,也不知热合曼现在怎么样了?
他的手指又依次移到甘肃、青海和黑龙江,现在经济疲软,原材料紧张,自己是不是也应该出去走走了……
……
拔旗,很是出了李建义心中的一口恶气。
可是他骨子里还是一个老好人,把受伤的职工送进医院后,亲自安排副厂长去了趟派出所,给孙大眼珠子求情作保。
嵘啤的武庚也在派出所,听说海城啤酒是来保孙大眼珠子的,豪爽地武庚当场就对李建义竖了大拇指。
可是当副厂长回到厂里,马上就接到了车间的电话,啤酒花没有了!
他找到李建义的时候,李建义正在上厕所,听说啤酒花告急,本来就有前列腺肥大的他,尿了半天,愣是挤不出几点水来,最后提上裤子,却把裤子给弄湿了。
“厂长,怎么办?”副厂长愁眉苦脸,“没了啤酒花,我们怎么生产?”
是啊,没米怎么下锅啊!
李建义想洗手的,可是回到办公室里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了。
“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办?”他的嗓子一下变得沙哑起来。
“嵘啤不供给我们啤酒花,我们就得停产……”
停产,李建义是不敢想的,全厂上下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一旦停产,对厂里打击很大,职工的工资就真的发不出来了。
如果到北疆买进啤酒花,也不是不行,可是从没有合作过,一个电话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就是打电话能行,从北疆到秦湾,用火车运输过来,也要小半个月的时间,制麦车间这批麦牙就全都瞎了。
“厂长,你拿个主意啊。”
生产副厂长催促着,技术副厂长和厂里的书记还有几个车间主任也都赶了过来。
李建义长叹一声,苦笑道,“哎,早知如此……”他苦笑着又摇摇头,“也罢,我就豁出这张老脸,到嵘崖门上去求人家吧!”
第19章 如果能有半个秦东
市场经济,全以成败论英雄。
当李建义看到前面的嵘啤厂区,高高耸立的糖化楼,冒着白烟的大烟囱,心里就是一痛。
“山海省秦湾市国营嵘崖区啤酒厂”
白底黑字的牌子又是多么熟悉,想当初,两家啤酒厂在区里并驾齐驱,现在却轮到自己到嵘啤的门上来丢人现眼来了。
“厂长,要不回去?”坐在他身旁的生产副厂长也是一脸难色,一脸愤色。
“唉,人生有两难,登天难求人难。”李建义苦笑道,“回不去了,全厂几百职工等米下锅哪,都是上有老下有小,没有工资你让他们怎么过,怎么活……”
唉,想起厂里的职工,生产副厂长也是长叹一声,就把脸别向窗外。
李建义长叹一声,“进去吧。”
上海轿子缓缓地开进了嵘啤的大门,在办公楼门前停下,武庚和秦东早已笑着迎了出来……
“李厂长,真不凑巧,沈南日用五金二厂的侯厂长来了,陈厂长和周书记接站去了……”武庚笑着解释道,“陈厂长走前留下话儿,说晚上到春和楼一块吃饭……”
沈南日用五金二厂,这家厂,李建义知道,嵘啤和海城啤酒的啤酒瓶盖都是他们提供的。
武庚很客气,秦东也很客气,走进会议室,厂办的人马上端上茶水。
看着武庚,李建义寒暄几句终于开口了,“武厂长,我是来道歉的……”他苦笑道,“拔旗是我的不对……”说了这几句,他赶紧端起杯子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如果论资历,李建义与周凤和是一起提的厂党支部书记,后来他转任海城啤酒厂厂长,陈世法才成为嵘啤的一把手。
并且,年轻的时候,他与陈世法两人都是区里的笔杆子出身,算起来,陈世法资格还没有他老,现在他却在跟年轻的武庚和秦东谈判……
“李厂长,您可别这样说,”武庚赶紧笑道,“都是一个区里的啤酒厂,勺子还有碰锅沿的时候,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人与人之间不发生事情,不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当武庚回来说,海城的副厂长给孙大眼珠子讲好话的时候,秦东知道,李建义是个老好人,不会出尔反尔。
“李厂长,”秦东主动说道,“前天库里的统计上出了点问题,酒花没能及时送到,这样,下午,我就让人把酒花运过去……”
“那感谢了。”李建义喝了一口水,他看着这个比他儿子还小的年轻人,人家已经是分厂的厂长了,还是总厂的总工程师、总调度,他说了是算话的。
他也知道,这次海城和嵘啤的交锋,冲锋陷阵的虽然是那个啤酒西施带着一帮糙爷们,可是背后却是这个年轻人在运筹帷幄。
从开始,海城啤酒就是被动挨打,人家送赠品,他们也跟着送赠品,人家插旗,他们拔旗,
看来是时候走向市场,培养自己的批发户了……
“李厂长,海城啤酒,这几年也很好,你们今年的产能达到三万吨吧,”武庚笑着说起宽慰的话来,“今年经济形势就这样,经济疲软,市场萎缩,原材料供应紧张……”
李建义苦笑着摆摆手,“行了,败军之将啊,何敢言勇!我们海城啤酒……”武庚是嵘啤一分厂的厂长,一分厂的产能都与海城比肩了,他下句话说不出来了,照这个架势下去,“海城啤酒是没有好日子过的。”
他说得还是很含蓄,其实李建义心里知道,海城啤酒挡不住嵘啤“插红旗”的风暴,不仅会被挤垮,而且会兵败如山倒。
“不会。”秦东笃定道。
“不会?”李建义瞅瞅他。
“我们秦湾,除了秦啤,就是嵘啤,海城,白沙,下面还有星岛啤酒,蓝宝石啤酒,万友啤酒,秦湾啤酒一九七八年试销美国,两年前出口130万箱,去年超过日本札幌啤酒,成为亚洲各厂家之首,秦啤在本地卖得很少……”
那还有这么多啤酒厂呢,李建义心道。
秦东笑道,“我们秦湾人多地广,市场远不是我们嵘啤插红旗就能瓜分掉的,所谓15万吨啤酒的饱和线,是市场疲软所引发的假象,啤酒作为生活消费品,需求量只会越来越大。”
唔?
李建义看着这个年轻人,身子不由朝前靠了靠。
“所以,现在的秦湾市场上,你们海城也可以插红旗,”秦东笑道,“李厂长,我能说句实话吗?”
“你说,你说,我爱听,我爱听实话。”李建义迫不及待道。
“市场短缺时买酒需要开条子,到了市场疲软时又放不下架子,张不开口,低不下头,……”秦东不点名,李建义也知道说的是海城,甚至是区里其他啤酒厂。
“你们海城要想在秦湾市场站住脚,必须走向市场,其实阻碍你们发展的不是市场问题,不是品牌问题,而是观念问题,你们市场竞争的最大问题不是我们嵘啤,更不是秦啤,是你们自己……”
“现在,轻工业部和商业部正就出台酒类管理条例征求意见,酒类专卖已经名存实亡,企业必须要有产销自主权,要建立自己的销售队伍……”
李建义认真地打量着秦东,这个年轻人的一番话,与他在路上想的一模一样,可是却比他想得深,想得透,但这番话莫名其妙地让他的信心足了起来。
他站了起来,走到秦东跟前,“感谢你小秦,你的话,我要回去好好考虑。”
“李厂长,晚上总得吃饭,一块吧。”武庚笑着挽留道。
“饭就不吃了,能给我们啤酒花就很好了,”李建义与武庚握手后,特意又对秦东说道,“秦厂长,今天受教了。”
他看着秦东嘴上淡淡的绒毛,又感叹道,“陈世法好福气,嵘啤好福气,我们海城要是能有半个秦东,何至于如此啊……”
看着李建义步履蹒跚满腹感慨地上车,武庚和秦东挥手与他告别,武庚转过头来,“酒类管理条例?我怎么不知道?”
这还是部里师兄蒋远平透露出的消息,现在部里正在酝酿,等正式出台差不多要三年以后了。
“海城要是有半个秦东,何至于此啊,”武庚笑道“要不你到海城当副厂长得了。”
“当厂长还差不多,不当副的。”秦东笑着扯下那棵大柳树上的柳枝,嫩黄嫩黄的苞芽已经露头,今年的春天来得晚,可是终究还是来了。
武庚惊讶,“说你拽你还真拽起来了……你给我站住,你姐还担心你承包二厂,赔钱……”
但是现在好了,二厂的啤酒不愁卖,大家都知道,二厂的啤酒去除了马尿味,现在宾馆酒店都进二厂的啤酒。
秦东承包了二厂,就等着在家里数钱吧。
当然,他还得进一套设备,林一达请求他也进一套象远洋宾馆一样的小型啤酒设备,安装到滨海宾馆……
第20章 大红绸子飘起来
春风得意马蹄急,一日看遍长安花。
从火车站一路疾驰,街边不时会看到高高悬挂的小红旗,走进二轻宾馆,墙上赫然也有“嵘啤专卖”的镜框。
“到处是你们的小红旗,宾馆都只卖你们的啤酒?”济南日用五金二厂的侯厂长看向陈世法和周凤和,“你们的啤酒都进了宾馆了?”
作为啤酒瓶盖生产厂家,他对全省的啤酒业也有相当了解,对秦湾的啤酒厂更是了如指掌,在他心目中,秦湾作为全国第一批对外开放的沿海城市,高级宾馆和酒店里摆放的都应该是秦啤。
嵘啤,处于嵘崖区一角,能在嵘崖区伸展拳脚就已经很不错了。
陈世法笑而不语,周凤和则笑着解释道,“我们也是今年开春刚刚打进宾馆和酒店。”
哦,侯厂长再一次看看墙上的“嵘啤专卖”的牌子,笑着走进包间,陈世法在主位上坐定,宾馆的经理就笑着走进来,“老牟,有秦啤吗?”
秦啤?
周凤和愣住了,侯厂长也愣住了,刚才还在说,嵘啤打进宾馆酒店,陈世法今天中午不准备喝自己的嵘啤了?
牟经理笑了,“当然有。”
“有嵘啤吗?”陈世法马上又来了一句。
“有。”牟经理不知陈世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是都是老熟人,他不好不回答。
“上嵘啤!”陈世法的声音人胸腔中迸发而出,喊得很豪迈。
侯厂长明白了,陈世法这是在向他“示威”,在秦湾,在秦湾的高级宾馆和酒店,秦啤和嵘啤是一块卖的,两者平等!
……
两者平等!
秦啤的副总工程师方令宪看着市二轻局局长齐澄、嵘崖区区长梁永生等领导笑着走进会议室,一众老伙计陈世法、周凤和、武庚、秦东……等人也纷纷落座。
秦啤的厂领导班子也很客气,双方各坐一边,敬烟倒茶,气氛看着很是融洽。
解除联营厂关系的文件,市二轻局早已下发,陈世法首先说了一堆冠冕堂皇的感谢话,齐澄和梁永生等人讲话表态……
看着秦啤一班人喜气洋洋,方令宪却感觉心里酸酸的。
今天以后,秦啤与嵘啤就不再是联营厂的关系了,从此之后,秦啤是秦啤,嵘啤是嵘啤!
“从此以后,再不用每瓶交给秦啤三分钱的费用了。”桑塔纳驶出秦啤,陈世法扭头看看身后的秦啤,再不回头。
嵘啤,人们再提起嵘啤,不会说那个秦啤的联营厂,也不会说什么农民啤酒,胡同啤酒,嵘啤就是嵘啤,在秦湾占百分之五十市场的嵘啤!
嵘啤厂区的礼堂里,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全厂的干部职工汇聚一堂,等待陈世法和一众厂领导宣告这一正式消息。
陈世法、周凤和、武庚等一众厂领导笑着走上主席台,台上马上爆发出一阵暴风骤雨般的掌声。
起立,每个职工都站了起来,掌声经久不歇,每个人都在使劲地拍手,每张脸上都充满了憧憬与希望。
陈世法、周凤和、武庚等厂领导也笑着站了起来,也都鼓着掌,交谈着。
陈世法一边鼓掌一边看着台下,坐在最前排最前面的那个小伙子也在笑着鼓掌,他,是这次嵘啤独立最大的功臣!
再往后看,罗玲、鲁旭光、夏雨……等一班人,簇拥在秦东的身后,每个人都佩戴着大红花!
再往后,是全市的批发户,郑海锋、孙大眼珠子、胖婶、白起、李信……
每个人的脸庞都被红花映红,每个人的眼中风景都是笑意……
陈世法的手掌向下压了几次,示意大家掌声稍歇,可是掌声就是停不下来。
秦东见状,忙朝后面挥了挥手,掌声这才歇了下来。
陈世法正在兴头上,全然不顾这些,“同志们……”包着红绸子的话筒突然发出一阵尖鸣,大家都感觉到了陈世法声音的异样,“同志们……”
陈世法的声音果然有些颤抖,“今天,我们嵘啤啤酒……”他突然感觉到喉头一热,就说不下去了。
众人都看着台上,陈世法扭头笑着看看周凤和,周凤和示意他先喝口水,“同志们……”陈世法喝了口水,这才继续说道。
“从今天起,山海省秦湾市嵘崖啤酒厂……”平时讲话不打草稿的陈世法,今天话却说得很慢,几乎一字一顿,“就要走自己的路了,我们,我们……”
台下,鸦雀无声,每个人的脸上都很肃穆。
“我们嵘啤是我们自己的嵘啤!”
哗——
陈世法的话音刚落,台下马上又爆发出潮水般的掌声……
“明天,郭鹏书记会亲自过来,为我们嵘啤揭牌!”
多年的梦想一朝变成现实,见陈世法实在太过激动,周凤和笑着拿过话筒,大声地宣布道。
……
大红绸子飘起来!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嵘啤总厂的大门一侧墙上,红绸子覆盖着白底黑字的牌子,郭鹏书记、秘书长、嵘崖区庞书记、区长梁永生、市二轻局局长齐澄等领导,在陈世法和周凤和的引导下就笑着走到门前。
作为市高官,市里这么多工厂,视察一一家工厂很不容易,而前后不到半年的时间,来到同一家工厂更是不容易。
况且,嵘啤还不是市属企业,而是区属企业。
“说实话,嵘啤今天的成绩让我很意外,”郭鹏没有照本不宣科,没有用秘书提前准备好的稿子,而是直接开讲,“三个月前,我还说过,不准你们搞独立,创牌子……”
他看看大家,“但我也说过,”他看向陈世法,“当时我对世法说,如果你们嵘啤如果能挺得过去,象骆驼一样走出经济的荒漠,我不但同意你们独立办厂,还要亲自上门,给你们揭牌!”
他笑着看看大家,声音高了起来,“今天,我来了!”
哗——
陈世法、周凤和甚至梁永生等人都很激动,不止为郭鹏的承诺,更为今天自豪!
郭鹏笑道,“在当前严峻的经济形势下,如果一个企业能保持原有产量,平安渡过难关,就是胜利。今天我要说,你们嵘啤这是大胜,双胜,胜利,胜利,再胜利!”
“我看了你们建厂以来的几项重要经济指标,八二年,你们的产量是0.82万吨,销售收入319万元,总资产805万元,利税总额是107万元!”
“但是去年,你们的产量是8.01万吨,销售收入4181万元,总资产7624万元,你们去年的利税总额是1756万元!”郭鹏的记性很好,“这说明什么,说明很大一部分市属企业,都赶不上你们!从今天开始,嵘啤正式纳入市属企业,嵘崖区和市二轻局代管,全市的企业都要向嵘啤学习……”
哗——
掌声又响了起来,郭鹏也笑了,他笑着走向海风中随风起舞的大红绸子,用力一扯,红绸就随风飘远……
在红色闪过的刹那,“山海省秦湾嵘崖啤酒厂”几个大字,就在阳光下熠熠闪光……
第21章 狗长犄角闹洋事
鸣翠柳饭店,大厅里的几桌,今晚全部留给了嵘啤总厂和分厂的销售科。
“武厂长,亲自上菜啊。”看着武庚端菜上桌,罗玲就站起来笑着打趣道。
“今晚没有武厂长,只有店小二,我侍候你们,好好吃啊。”武庚笑道,麻利地放下菜,接过夏雨递过来的烟,“不坐,不坐,还有菜哪。”
可是众人哪能让他充当服务员的角色,武庚硬是让孙元英给按到了桌子上,并且,坐的还是上首。
金黄色的啤酒倒满玻璃杯,众人举起杯子都笑着站了起来,“咣当”一声,杯子碰在一起,众人笑着都把啤酒喝了下去。
每人手把一瓶,罗玲也不例外,她笑着满满倒上一杯,“秦总,我干了您随意。”二话不多说,仰脖子就灌了进去。
秦总笑着也端起杯子,夏雨就又站了起来,他连杯子都不要,直接拿瓶吹,“吨吨吨吨”一口气整瓶都见底儿了。
他笑着朝秦东亮了亮手中的酒瓶,大喊一声,“爽快!”
真是爽快,大胜之后不来一场大醉,似乎总说不过去。
在众人的进攻中,秦东也畅开了胸怀,来者不拒,滴酒不剩,趁着酒微醺、人放松,感情也随着酒精游走在全身每个细胞、气氛随酒味儿散发在每个空气中……
“大光呢,怎么还不来?”武庚的脸红红的,可是脸上干干净净,胡子也是刮得铁青。
“大光哥,说晚会儿到,”不知从什么时候,杜小树已经开始光明正大地上桌喝酒了,在秦湾,这就代表着他已经长大成人了。
“那武厂长,我们敬你。”罗玲来嵘啤两年,酒量真是见长,用她自己的话讲,卖啤酒再不能喝啤酒,传出去让人笑话。
“唉,不能再喝了,”武庚却仍是笑着端起酒杯,“来,我们……”
他正说着,鲁旭光背着几个蛇皮袋就闯了进来,他放下蛇皮袋,抓起夏雨跟前的啤酒杯,“咕咚咕咚”一杯啤酒顷刻下肚。
“大光,这是什么呀?”罗玲面如桃花,瞅一眼鲁旭光放在地上的蛇皮袋,杜小树已是手脚麻利地打开袋子,从里面拿出一套西装来。
“秦总给大家的,大家……试试,试试,合合不合适?”鲁旭光拿起桌上的筷子,大口大口地吃着菜,显然饿坏了。
“西装?”武庚笑着站起来,杜小树早把一套西装在他身上比划着,武庚也低头看看自己身上,却又抬起头,“我穿这个,……嗯,狗长犄角闹洋事,我不穿……”
“武厂长,”罗玲也打量着他,“嗯,别说,更象厂长了,不行,我得让柳姐过来看看……”
秦东放下筷子,笑着看着众人拿起西装在自己身上比量着,鲁旭光根据大家的身材给大家挑着合适的尺寸。
“看,合适不?”夏雨笑着穿上西装的上衣。
秦东笑着站起来,一把扯出他扎在裤腰带着的毛衣,“毛衣不能扎在腰带里面,元英,回家让你老婆把商标给剪下来……黄波,你穿这套太肥,挑一套瘦一点的……”
罗玲笑着挑拣着,自己到南厢房里去换上西装,等她推门出来,众人的眼光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
“怎么,不认识了?”罗玲以手掩口咯咯笑道。
“不认……不认识了……”鲁旭光摸着自己的脑袋,“嗯,好看。”
“象挂历上的明星。”杜小树马上补充道。
秦东也想了起来,对,很象前世《大众电影》上穿西装的朱琳,不过,都是一样的西装,一样的半长发,一样的窈窕腰身,不过,朱琳文静,罗玲泼辣一些。
“这里还有衬衣,还有飘带……”杜小树从西装底下双掏出几件白衬衣来,还有各色各样的领带,这正是去年陈佩斯表演的小品《狗娃与黑妞》中的飘带。
杜小树拿起领带胡乱地在自己的脖子缠绕着,“小树,”鲁旭光现在很有发言权,“会,会系红领……巾吗?对,就象系红领巾一样……”他说得轻巧,可是手上笨拙,打了几个结把领带往杜小树脖子上一勒,差点勒得杜小树背过气去,可是打的是死结,一时半会竟解不开来。
杜小树用力地扯着脖子上的飘带,却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另一个蛇皮袋,却是一双双崭新的皮鞋。
众人一阵欢笑,秦东就笑着站起来,“大家看合适不,以后我们销售科,都穿西装,穿皮鞋,打领带……”
那日到滨海宾馆,他与罗玲都穿得很随意,可是服装的背后,代表着的一个企业形象,代表着的是一个产品的形象。
“秦总,那我们不是成了领导了?”销售科一个小伙子挑了一双四三的皮鞋,皮鞋穿在脚上很是硌脚,嗯,看领导整天戴着飘带穿着皮鞋,看来这领导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合适倒是合适,……”黄波瞅着自己身上,又瞅瞅自己的双脚,“穿上这个我都不会走了……”他笑得两只小眼睛眯到了一起。
“要会走,并且,要挺胸抬头地走,雄赳赳气昂昂地走……”秦东笑着端起杯子,“明天,大家伙就穿着这套行头上班!”
柳枝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门前,看着这群穿着西装的男人女人,她脸上只是温柔地笑着,“怎么样?”武庚穿着西装踩着皮鞋走到柳枝跟前,柳枝上下打量着他,笑了,“怎么感觉都不是你了!”
……
不止柳枝这种感觉,当第二天清晨,夏雨骑着摩托三轮车赶到总厂,在一群身着蓝色卡其布工作服的工人中,西装革履飘带的人显得很是扎眼。
“小夏,今天相亲去啊。”糖化车间车间主任焦正红笑着打量着他。
“不相亲……”夏雨走出家门前,狠狠地给自己打了一通气,可是现然气馁了,气泄了,声音也变得有气无力。
“不相亲,你穿得这么正式干啥?”焦正红皱皱眉,“陈厂长和周书记都没穿西装……”
他正说着,就说不下去了,一身西装高跟皮鞋的罗玲骑着摩托车就从远处驶来……
哦,好象跟商量好了似的,几辆电动三轮车突然之间就出现在大家眼前,车上坐着的人与夏雨一样,个个西装革履,头上的头油都能炒大锅菜了……
“你们?”焦正红就打量着这帮人。
“秦总说……说了,以后我们销售科都穿西服。”鲁旭光骑在三轮车上,牛皮哄哄道,三轮车一加油门,冒着白烟就驶进厂区。
“真的,销售科都发西服了!”
“还有皮鞋,不是领导才能穿西服吗?”
“谁规定的,人家销售科不是穿上了吗?”
众人热切地注视着销售科的一帮人,个个脚踩摩托,个个一身西装,走在一群蓝色工作服的海洋中,很是出挑,也很是扎眼。
“看来,还是人家销售科的福利好,哎,秦厂长来了……”厂里的小青工们支好自行车,打量着罗玲,也眼热鲁旭光们的摩托车,看到秦东的吉普车开进厂里,大家互相看看就一哄而上。
“秦厂长,销售科还缺人吗?”
“我们也要干销售!”
秦东笑了,“销售很苦的,整天不着家,还要出差……”
“我不怕苦。”
“我不怕出差!”
……
群情激奋了,人人脸上都是一脸迫切地看着秦东,“好,谁愿意干销售,就到罗科长那里报名……”
吉普车驶过人群,在办公楼跟前停下,杜小树麻利地从车上跳下来,手里却捧了几套西装。
第22章 走遍天下都不怕
“进来。”
秦东敲响了陈世法办公室的门,陈世法抽着烟批阅着文件,可是当他抬起头来时,打量着秦东就笑了。
秦东一身西装,人靠衣装马靠鞍装,小伙子穿上西装就是不一样。
“厂长,这是给你的。”秦东把手中的西装皮鞋递给陈世法,陈世法看看他,站了起来,“这么贵的东西,我不穿,我穿布鞋,穿着皮鞋硌脚……”
“你试试,领导都穿这个……”秦东很是热情,他不由分说,放下西装和皮鞋作势就要走人,“回来。”陈世法却在后面喊道,他看着秦东,伸手拉开抽屉,把两把钥匙扔给秦东。
秦东眼疾手快地接住,立时眉开眼笑,钥匙上大众的商标清晰可见。
“厂长,这是什么?”秦东却笑着问道。
陈世法不言语,他足足盯了秦东有三秒钟,“你不开我拿回来。”
“开开开,”秦东的大长腿立时就移动到了门前,“厂长给我脸我得接着,我开开就送回来……”
送回来?
看着秦东的背影,陈世法在后面暗笑,他摇摇头却又对外面的走廊上喊道,“把你的吉普车送到厂里来!”
车子、票子他是不在乎的,从狱里出来,这些东西他早就看淡了,他只想有生之年能做点事,让这个城市的人们说起他陈世法时,能挑一下大拇指。
既然桑塔纳秦东喜欢,这辆车也算物尽其用……
秦东紧握着钥匙又推开了周凤和的办公室,厂领导班子里,两人都还穿着中山装,周凤和也象陈世法一样,推辞一番无奈收下,“小秦,好好准备,后天全市运动会……”
周凤和在后面喊着,走廊上的远远传来一声应和,周凤和就笑了,这个秦东,走得也比别人快。
哎!
当秦东出现在武庚办公室时,却是一幅愁眉苦脸,他替武庚整理着掖在毛衣里的衣领,“武厂长,你说,陈厂长把车给了我,他坐什么?”
车?
武庚一愣,“什么车?”
啪——
秦东就把两把钥匙拍在了桌上。
“啊,你是说老陈把桑塔纳让你来开?”武庚很是惊讶,“奶奶的,到底你是嵘啤总厂的厂长还是我们是厂长?”
“你们是厂长,”秦东笑嘻嘻地坐在武庚对面,“所以,我心里不好受……”
“行了,别在我跟前装了,常养驴还不知道驴脾气?”武庚瞪他一眼,“得了桑塔纳,还要卖乖,你装什么?再装,给你收回来!”
武庚拿起书就扔过去,见秦东敏捷地躲开,却又笑眯眯道,“钟家洼的人会作买卖啊,一套西装换了一辆桑塔纳,奶奶的,给你宣布个事,我和你姐决定了,搬回钟家洼!”
“楼房不是住得好好的吗?”火柴厂的家属楼,秦东是没准备收回来的。
“你姐说了,住楼房就象住火柴盒,不接地气!奶奶的,这不是征求你的意见,是直接告诉你。”武庚一瞪眼,“滚吧,开你的车去吧。”
……
拥有桑塔纳,走遍天下都不怕。
崭新的桑塔纳,在春日的阳光底下,车漆亮得耀眼。
此地,大多数人都是骑自行车出行的,好一点的人家可能追求买摩托车,而26万元的桑塔纳对于太多的家庭是难以接受的,26万几乎要等同于后世的几百万以上吧,谁能说此时的桑塔纳不算豪车呢?
“秦总,我的工资是加奖金,这个月是一百八十六,”罗玲笑着开始算账,她这个销售科长,拿的奖金在全厂的中层当是算是高的,“我不吃不喝,要一百多年才能买上一辆桑塔纳!”
等她算完账,自己就先啧舌称叹了。
秦东笑了,此时桑塔纳的一组灯管价格已经是2000元了,差不多相当于一个人一年的工资,不过此时的桑塔纳质量非常好,很少出现小故障,不像后世的车。
这辆桑塔纳,也不是有钱就能够购买的,如果你想买桑塔纳首先要拿到指标,然后需要介绍信,准备相关的证明,最后交到上海经过厂家确认才能够提到车,通常都需要几个月的奔走。
所以那个时候开桑塔纳真是一件特别荣耀的事情,应该比后世开豪车更有面子。
“去,高虎,”高虎接过钥匙,兴奋地正要上车,秦东却说道,“把徐凤梧叫过来,给大家照几张像。”
每一个时代都有每一个时代的烙印,这个时代人们的衣着、神态、肤色、头型甚至戴的眼镜上,就能认定这就是八十年代。
这个年代,人们照像还习惯拿起电话,还习惯站在汽车旁,不论是货车还是轿车。
果然,当团高官徐凤梧拿着相机赶到的时候,罗玲已经笑呵呵地摆好了姿势,她的手抚在反光镜上,站在车前笑对前方。
“给我照一张。”夏雨第二个就挤上前来,“大家排队,都排队……”
“哎,老徐,刚才用的是彩色胶卷吗?”罗玲轻抚秀发,笑着逼问徐凤梧。
厂里规定,不是专职摄影购买胶卷的发票领导不予签字,也就是说想拍照片自己掏腰包,虽然彩色摄影开始普及,但是大部分的摄影爱好者还是以黑白摄影为主,为了节省彩色胶卷,徐凤梧都是准备两台照相机,一台相机装着黑白胶卷,另一台相机装着彩色胶卷。
“彩色的,肯定是彩色的,”徐凤梧笑道,“秦总喊我,我还能用黑白胶卷?”
“秦总,来一张?”徐凤梧笑着就看向秦东,秦东不干厂团支部书记,把他推荐上去,他很承秦东的人情。
“不用,给他们照,”秦东笑道,“大家不要挤……”他笑呵呵地看着大家,一个厂里的职工家属,把娃娃放在前车盖上,孩子好奇地盯着前方,徐凤梧马上举起手中的相机……
“大家不要挤,”桑塔纳前的职工越来越多,人人都想照一张照片,“老徐,你尽管拍,费用二厂给你报销。”秦东笑道。
“那行,大家一个一个来……”徐凤梧终于放下心来,有秦东的承诺,他还担心什么!
“照完了?”温暖的太阳底下,秦东笑着看向罗玲一班人,“桑塔纳,看着很稀奇是吧?五年以后,大家都会开上桑塔纳!”
“真的?”一个年轻的销售一下跳了起来。
“秦总说话算话!”罗玲马上给秦东背书,当初,秦东说过,那些批发户将来会成为万元户,大家都不信,现在不是七、八千块的钱的摩托车都骑上了!
“有了桑塔纳,走遍天下都不怕,将来,我们的嵘啤,也要走遍天下!”秦东高声道。
第23章 运动会(求订阅)
秦湾市第一体育场,人山人海,彩旗猎猎,一片欢腾。
秦湾市第十届职工运动会今天正式开幕。
秦东驾驶着桑塔纳一路疾驰而来,他摇下车窗,旋律激昂慷慨、催人奋进的《运动员进行曲》就猛然闯进车里,还没走进体育场,就让人感受到紧张激烈的角逐气氛。
桑塔纳缓缓在体育场外停下,停在一排排自行车和公交车中间,秦东身着涤盖棉运动服推门下车。
在人头攒动的体育场北门,桑塔纳马上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在一排排自行车中,实在太过显眼。
“这是什么车?”有职工就笑着问身边的同伴。
“不知道,上海轿子?”有人就不由自主走近桑塔纳,打量着上面的车标。
“不象,肯定是好车,嗯,对了,是桑塔纳,上海产的……”
“桑塔纳啊,我们厂长才坐伏尔加……”
“有伏尔加就不错了,桑塔纳县长都开不上……”
……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秦东背着军绿色的挎包昂首而入,“哥,哥——”
秦东感觉自己心里猛地跳了一下,他四处寻找着,却见一辆公交车的车窗处,秦南正在猛烈地朝自己挥手,看着这个妹妹,秦东的笑容不由自主地浮现在脸上。
“哥——”
今天的入场式有大型团体操表演,秦南是来参加表演的。
从车上下来,秦南快速穿过人群,还没跑到秦东跟前就一下跳了起来,“哥——”
秦东感觉自己的心猛地融化了,他摸了摸秦南的头,马尾辫乌黑油亮,俨然已是大姑娘了。
“瘦了,食堂里的菜是不是不好吃?”秦东朝学校的带队老点头示意,老师笑着回礼,眼光却在打量着停在路边的这辆桑塔纳。
“清汤寡水,都看不到几滴油……”秦南虽然嘴里埋怨着,可是语气中很是欣喜,“哥,你什么时候开上轿车了?”同学们特别是那些男同学都走近桑塔纳围观,秦南就笑着问道,自己也拉着自己的哥哥朝车子走去。
“嗯,等会儿拉你回家,给你改善改善生活……”秦南心里一动,掏出钥匙来。
一群学生看着他俩,纷纷让出一条路来,秦东打开后备箱,从里面捧出一个纸箱来,“去,给同学们分一下。”
“火腿肠?”秦南立时眉开眼笑。
秦东瞅了一眼带队的老师,顺手抓起几根火腿肠就塞进老师手里,顺便给秦南请了个假,明天就是礼拜天了,高一的课程不是很紧张,他想让秦南放松一下。
“我进去了,散场后我在北门等你。”秦东嘱咐道。
看着他的背影,秦南欢快地打开箱子,“来,大家都来吃火腿肠。”
火腿肠是什么?
有的同学迟疑地打量着箱子,有的接过秦南递过来的火腿肠,却不知道应该怎么打开,可是看着秦南的笑脸,看着这辆在阳光下闪光的桑塔纳,同学们都很羡慕。
“姚老师,这样,”秦南直接用牙咬开一头固定的地方,顺着肠体的缝撕开,火腿肠就解开了,“给。”
姚老师笑着接过来,火腿肠还是个新鲜事物,他放进嘴里交了一口,嗯,真的很好吃。
吃了一半他又把火腿肠连带肠衣一起包好放进兜里,他想带回家给自己老父亲尝尝。
“小珍,从中间掰开也行。”秦南笑着自己掰断一根火腿肠,一边吃一边朝体育场里走去。
一个同学啃了啃残留在肠衣上肠肉,又回头看一眼桑塔纳,“秦南,这是你哥?”
“嗯,”秦南自豪地大声道,“我哥是厂长……”
……
秦东从3层门楼高的拱形入场大门进入体育场,这座一九三三年始建成的体育场,大门内侧顶端设钟楼,很是雄伟壮观。
三年前,为迎接第25届亚洲青年足球锦标赛,第一体育场进行了自建成后第一次比较大的整修。
路渣跑道更换为塑胶跑道,在体育场的四个角上建了4座灯塔,每座灯塔上装有42盏灯……
经济富足才能举办体育盛事,明年在中华大地上,另一场举世瞩目的体育盛事——亚运会也将举行。
包括国家奥林匹克体育中心、运动员村在内的亚运会工程,在北京中轴线北端上百公顷的庄稼地上破土动工。
历时4年、投资20多个亿,这样的建设规模虽然无法和后来的奥运会相比,但这已经是北京继50年代兴建人民大会堂等“十大建筑”以来的又一次大规模建设。
后来邓爷爷在视察亚运会场馆时,十分幽默地表达了他的赞许:“都说外国的月亮圆,我看中国的月亮也很圆嘛。”
“春风吹拂着我们纯真的脸庞,春日的暖阳沐浴着我们跃动的心房。伴随着春天的气息,我们迎来了全市第十届职工运动会的胜利召开……”
上午8时许,开幕式正式开始。
在激昂的乐曲声中,各支方队等迈着整齐矫健的步伐依次入场。伴随着雄壮的国歌,全体人员立正面向国旗,鲜艳的五星红旗冉冉升起,全场人员的歌声响彻了第一体育场的上空。
“发展体育运动,增强人民体质,提高警惕,保卫祖国……”
秦东走在队伍中间,伴随着一阵阵声浪,看着一杆杆红旗,一张张笑脸,今天,真的就象过节一样,这是这个城市的节日!
场外,罗玲带着鲁旭光、夏雨、孙元英等一帮人,坐在货车上,也来到了体育场。
“快,”罗玲穿着西装,指挥着销售科新进的几个年轻人抬着桌子和旗子,“把桌子摆在北门,小李,小陈,你们就在这里。”
小陈麻利地掏出小刀割开了尼龙绳,把啤酒整齐地摆在长条桌子上。
鲁旭光不用罗玲吩咐,和夏雨背起一杆杆红旗就进了体育场,杜小树接过他手里的一杆红旗,把竹竿用力地捅向地上。
比赛正在进行,可是他们的举动很快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人群中的杜小桔也看到了自己的弟弟,红旗飘过,那张稚嫩的脸,此时更是亲切。
“小桔,他们在干什么呀?”一个相好的女工笑着问杜小桔。
“插旗!”杜小桔没有看她,却在寻找着秦东,现场人山人海,哪里能找得着?!
人群中的陈世法却没有寻找秦东,他笑着吸着烟,不时与身边的领导交谈几句。
很快,体育场里就插遍了嵘啤的大旗,那座三层高的钟楼上,一个又瘦又黑的小个子爬了上去,把一面嵘啤的红旗别在了孔洞里……
大旗迎风招展,煞是好看!
第24章 一杆杆红旗一杆杆枪
红旗迎风招展,光彩夺目,人山人海的体育场中,全市的职工都看了嵘啤的旗帜。
嵘崖啤酒!
人群中的海城啤酒厂厂长李建义也看到了嵘啤的旗帜,可是他只能望旗兴叹,厂里只有一面大旗,现做旗帜也来不及。
“唉,海城即使有半个秦东,何至于此啊。”本来是高兴的日子,可是他就是高兴不起来。
……
运动会如火如荼地展开了,秦湾电视台的记者也扛着摄像机到处捕捉精彩的画面。
跳远场地,镜头对准了运动员,可是镜头中间马上闪过嵘啤的旗帜,红旗就插在场地一侧,你不拍到它都不可能。
跳高场地,记者刚刚把镜头对准了天空中腾跃的运动员,旁边一个又瘦又黑的小个子就“呼啦啦”地展开了红旗,“崂崖啤酒”与跳跃的身影就一并出现在镜头里……
记者没有办法了,几乎精彩的角度精彩的场面,处处都有嵘啤的红旗……
他看向主席台上,总工会主席和体育局长与一个戴着茶色眼镜的人聊得正欢,就是主席台的播音员面前,也没有摆放汽水,而是摆放了几瓶啤酒……
“快,5000米决赛开始了。”身旁的另一个记者提醒道。
田径5000米决赛,历来都是职工运动会的重头戏,前面的预赛已经进行,今天是决赛的时刻!
几个记者小跑着就冲向起跑线,起跑线后,三十几名运动员在做着准备活动。
秦东也在人群中,他随同其他运动员一并在起跑位置前站好。
“各就各位,预备……砰——”
裁判员的发令枪响了,三十几名职工运动员几乎同一时间冲出了起跑线,场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住了。
“加油,加油,加油——”
叫喊声,鼓劲声响彻了云霄。
“磨炼的是非凡的毅力,较量的是超常的体力,拼搏的是出类拔萃的耐力,把长长的跑道跑成一段漫漫的征途……”
主席台上的播音员声情并茂地朗诵着,“听,呼啸的风在为你喝彩,看,猎猎的彩旗在为你加油……”
可是广播员的声音秦东没有听到,满场的加油声他也充耳不闻,一张张笑脸一杆杆红旗象是摄影一般,已经完全虚化。
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的耳边只有风在呼啸,安静,安静,好安静,只有风,只有我,一直在飞……
……
“加油,加油,加油。”
武庚带着嵘啤的职工打着拍子,疯狂地喊着。
罗玲、鲁旭光、夏雨等人也不插旗不卖酒了,当秦东经过,每个人脸上就荡漾开来……
“东哥,加油,东哥,加油……”杜小树举着一面红旗,在沿着场边就开始追赶秦东……
杜小桔笑了,她没有叫喊,而是静静地注视着场上的秦东,一圈,两圈,三圈……
秦东曾经告诉过她,小时候骑着马在草原上狂奔,此时,她仿佛看到那头梦中的草原上的马驹,在纵横驰骋……
“加油,加油!”
最后一圈,秦东已经远远地把其他运动员甩在了身后,可是却始终有一个年青人,紧紧地尾随着他,一会秦东在前,一会年青人在前,两人谁也甩不掉谁。
秦东看不到,可是场边的人都已经看到,这个年轻人左脚上的鞋不知被谁踩掉了,他只穿一只鞋仍是跑得飞快。
“加油,加油!”
武庚几乎就要冲到赛场上了,罗玲和秦南已经喊破嗓子,杜小桔却只是嘴唇微微张开,但是她的心里却是在呼喊,“大东,超过他……”
陈世法、李建义等区里的厂领导,早已停止说话,“小秦加油……”待秦东经过时,李建义竟也喊了一嗓子,惹得陈世法诧异地看着他。
“秦东,加油,快跑。”
最后一圈,两人显然都把保存的体力完全释放出来,秦东与那个年轻人就象两匹脱缰的野马,飞快地向终点线冲刺。
五十米……二十米……十米……
秦东看一眼并驾齐驱的年轻人,年轻人也在看着他,两人都已是气喘吁吁。
“加油,加油。”
终点线前,围满了各厂的职工,不管认识不认识,大家都在为这块含金量最大的金牌呼喊。
秦东猛跑几步,两人几乎同时触碰到了终点线。
“第一名。”裁判员马上宣判道,“第二名。”他又看向后面跟上来的几名运动员。
秦东双手拄在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罗玲赶紧把衣服给他披上,夏雨笑着就端过红糖水,秦东却摇摇头,盯紧了裁判。
“谁是第一谁是第二?”武庚挤到裁判跟前,紧张地问道。
“28号第一,9号第二。”裁判看看武庚,直接宣布道。
“秦东赢了!”武庚看着秦东胸前用关针别住的号码,马上兴奋地喊起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行……”
“东哥赢了。”杜小树抗着旗飞奔过来。
“快,别站着,再活动活动。”场边一位教练模样的人盯着这群喘着粗气累得够呛的运动员。
“秦总,你赢了。”罗玲也兴奋地挥舞着拳头。
秦东笑了,他把衣服往后一撂,鲁旭光顺手接过衣服,秦东接过杜小树手里的红旗,缓缓地沿着场地跑了起来……
哦,全场的目光再一次聚焦到田径场上,这个令人印象深刻的运动员,举着嵘啤的大旗,缓缓绕场一周……
“嵘崖啤酒?又是嵘崖啤酒!”
市台的记者郁闷了,可是只得举起手中的相机。
“嵘崖啤酒的小伙子跑了第一名。”身边的一个老记者感叹道,“也罢,人家喝汽水,他们喝啤酒,能跑不快吗?”
“喂,哥们,哪个厂的,怎么称呼?”秦东看着也在场边慢慢活动的9号运动员。
“缝纫机厂,你是啤酒厂?”9号一头干练的短发,“我叫张国民。”
“噢,”秦东放下手中的旗帜,“张国民,”他接过罗玲递过来的啤酒,“喝一瓶?”
张国民也不客气,接过啤酒来,“看着你象个当官的。”
“我是嵘啤二厂的厂长,”秦东笑道,“想不想到啤酒厂工作?”
张国民笑了,他还没有说话,工人人员就示意两人倒主席台领奖。
市总工会主席亲自把一枚金牌戴到了秦东的脖子上,“小秦,祝贺。”
秦东是省里的劳模,作为全市最年轻的劳模,总工会主席对他很是熟悉,他转身又接过一个盒子递到了秦东手上。
……
“哥,这是什么?”秦南早已脱离学生队伍,站到了嵘啤的职工当中,她打开盒子,赫然是一只印有亚运图案的电子表,上面还有熊猫盼盼,“电子表!”
“送你了。”秦东却笑着接过电子,展开黄色的带子,亲自给秦南挂在脖子上。
……
几天的运动会,现场,嵘啤的货车一趟一趟地往体育场里拉着啤酒。
秦湾的大街小巷,三轮车也在一趟一趟送着啤酒。
趁着职工运动会的东风,嵘啤一次一次地出现在电视上,市民想不注意到都不行。
猎猎红旗中,陈世法看着人山人海的体育场上嵘啤的大旗,又看看人群中痛饮啤酒的职工和运动员,一向严肃的脸上竟也绽开笑容。
武庚更是高兴,看着销售科的人忙碌,看看货车不断往返,他喝一口啤酒就开心地哼起了那首著名的小调——
“一杆杆的那个红旗哟,一杆杆枪,咱们的队伍势力壮,千家万户哎咳哎咳哟,把门开哎咳哎咳哟,快把咱嵘啤迎进来,咿儿呀儿来吧哟……
“热腾腾米糕哎咳哎咳哟,摆上桌哎咳哎咳哟,滚滚的啤酒快给亲人喝,咿儿呀儿来吧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