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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神新娘全文阅读

作者:潜心梦徒     河神新娘txt下载     河神新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126章 只愿君安

    我仰起头,看到冥北霖举着长剑,朝我劈杀而来,我慌忙抽出腰侧的将军配剑,举起想要挡下。

    “哗啦”一声,两剑相交,勾起一道耀目的流火。

    流火转瞬即逝,我赶忙冲冥北霖开口到:“夫君,是?”

    胸膛口处,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便结结实实的又挨了一掌。

    “不降,便死!”冥北霖冷声低语。

    这一掌之中,灌入了可怕的煞气,他是下了杀招。

    “啪嗒!”

    铠甲终究还是碎了,一股子煞气灌入我的体内,我躬身,被从马匹上振飞。

    我垂目,望向冥北霖,冥北霖骑在战马之上,威风凛凛,目光之中满是霸气。

    “颜儿!”

    而我的身后,却传来了鬼王的惊呼声。

    紧接着,我便被一个阴寒的怀抱,稳稳抱住了。

    “颜儿?颜儿?”

    鬼王那歇斯底里的咆哮之声,响彻我的耳际。

    我不知自己如今,成了何种模样,居然把他吓成了这样。

    “休战吧,都休战吧。”我望着鬼王,一张口,口中便有腥甜的液体涌出,浑身上下,疼到无法呼吸。

    “好,好,什么我都应你。”鬼王说着,居然落下泪来,滴入我的眸中,让我也模糊了双目。

    “唔唔唔!”

    一阵极沉闷绵长的号角声响起,这便是地府休战的号角。

    此声一出,原本兵刃杀伐之声,顿时骤停,阴兵撤退。

    “夫,夫人?”

    冥北霖那绝望的喊声,也随即传来。

    “别过来!”鬼王冲着冥北霖怒吼道。

    “放开她!”冥北霖亦是发狂嘶吼着,直接跌跪在了我的身侧。

    “为何?为何会?”冥北霖看着我,因为太过慌张,嘴角都在微微抽搐。

    “是你,是你贪生怕死,便逼着我夫人出来,替你迎战!”冥北霖狂怒,单手一旋,便再度幻化出了长剑。

    鬼王亦是带着满腔的怒火,二人开始起身便是相互劈杀,那刺耳的剑戟打斗声不绝于耳。

    我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却发现,铠甲之下,已经渗出了大片的血迹,想必是之前分娩时的伤口,再度裂开了。

    加之方才受了冥北霖一掌,我只怕是要撑不住了。

    看过玄虚镜后,我本就想过,待一切尘埃落定,我便会“离开”。

    只是如今,不是时候,我若是在此处“死了”,那么,冥北霖将背负着杀死我的心结,今后该如何好好生活呢?

    如此想着,我憋着最后一口气,挣扎着缓缓扬起头来,冲着他们大声喊道:“都给我住手!”

    他们二人,你来我往,一剑剑都往对方的要害处去,鬼王本就已经受伤,连续被冥北霖划破了肩胛和后背。

    冥北霖扬剑,准备给他致命一击。

    “冥北霖!阎墨宗!”我喊着。

    冥北霖的手微微一顿,二人的视线,也终于望向了我。

    他们几乎是同时朝着我这冲了过来,相互不让。

    “放开她!”冥北霖沉下眼眸,眼中杀气腾腾。

    “该放手的是你!”鬼王的手死死拥着我的肩。

    “冥北霖,你放手。”他们僵持不下,我的嘴唇颤了颤,开口说道。

    冥北霖的剑眉一凝,眼中带着不甘,但依旧先松开了手。

    “夫人,随我回去吧。”他望着我,眸中微微泛红。

    “冥北霖,我们回不去了,孩子,我亦是没有保住。”我的嘴唇颤了颤,不敢看他的眼睛。

    心儿,出生在地府,她是阴人,冥北霖若是要带走她,只怕又要引来轩然大波,我希望,今后冥北霖能寻得佳人,过我想同他过,却成了奢望的日子。

    他们今后,还会有子嗣。

    冥北霖愕然,视线望向我的腹部:“就算,就算,就算没有了孩子,我也要你,楚夕颜,你是我的夫人,我今日,便是要带你回家,凌儿他们还在等着我们。”

    “回家?”我的唇微微颤抖,我应该永远也回不了家了。

    “对,回家,小府邸虽毁了,可我,在南边,寻了个好地方,已经让浮游他们建了宅子,今后那便是我们的家。”冥北霖说着,紧紧握着我的手。

    我凝望着他,多想冲他用力的点点头,但我知道,不能这么做。

    “如今,我受了重伤,必须回孟庄医治,待我病好了,再来寻你,如何?”我说着,颤抖着抬起手,抚了抚冥北霖的脸颊。

    “不,我会想办法医治你。”冥北霖不肯放我走。

    “只怕是会来不及了,孟庄的丹药最是灵验,我很快就能好转,来寻你。”我望着他,冲他笑了笑。

    冥北霖剑眉紧蹙,不愿应允。

    “我答应你会来,便一定会来,你等我便是。”我说着,将手从他的手心之中抽出。

    冥北霖望着我衣裳下不断溢出的血,终于是松了口。

    “好,我等你,等你三日,你若不来,我便攻入地府寻你。”因为瞧见,这么多血,他的声音,也开始发颤。

    “傻瓜,三日哪够?你莫不是,希望我托着病躯来寻你?七日好了,七日之后,我来寻你,若到时候,身上还觉得不适,便派个阴人来同你说,可好?”我强压着喉咙口的腥甜,故作轻松的对冥北霖说着。

    冥北霖看着我,想抬起手来替我渡灵气,却又停住了。

    他通身煞气,渡给了我,我自是受不住的。

    “好,一言为定,不许骗我。”他抬起手来,勾着我的小指头:“你说过,拉钩!便不能撒谎了。”

    “嗯!”

    我抿嘴,冲他笑了笑。

    鬼王伸出手来,准备将我抱上马车。

    不过被冥北霖推开了,冥北霖亲自将我抱起,小心翼翼的放入了马车之中,转而,望向鬼王。

    “若夕颜有事,我定不饶你!”冥北霖对着鬼王,便怒声说道。

    鬼王面无表情,直接上了马车。

    “夫君,答应我,别再动兵,不要成为别人手中的兵刃。”我凝视着冥北霖,希望,今后他能过无拘无束的生活,不要委屈了自己。

    “好!”他毫不犹豫的点头应了。

    我听了,便冲他露出了笑容。

    鬼王一把放下车帘,马车疾驰而去。

    他拥着我,我能感觉到,自己身下的血,在汩汩的流淌,鬼王忍着伤痛替我渡灵力,企图替我止血。

    可终是无用,产后血崩,本就失血过多,又动了术法,如今体内还有冥北霖打中的那一掌,那掌中倾泻出的煞气,是我自身无法再消受的。

    想必,是鲲隐鳞护佑,我才没有立刻断了气息。

    不过,那乱蹿的煞气,已经损了我的心脉。

    “噗呲!”一声,我吐出了一大口血来,

    鬼王的手一颤,赶忙停止渡灵。

    他慌张的抓住我的手,眼中含泪。

    “颜儿?”他哽咽低语。

    “阎哥哥,有些事,总是放心不下,你需一一应了我。”我望着他,笑着说道。

    “以后再说。”他的声音,略带哽咽。

    “不,现在说。”我虚弱的低语着。

    紧接着,便告知鬼王,如今心儿就藏在那营帐里,我想将心儿,托付给他。

    还有,种种前尘往事,太多太多,我想说的,也太多太多。

    只是,如今却是越说,气息就变得越是微弱,胸膛口闷闷的,最后,还来不及同他好好道别,身体一沉,便完全斜靠在了鬼王的身上。

    “颜儿!”鬼王惊呼一声,手指点在了我的眉心处。

    我这凉下的身体,再度苟延残喘。

    如此,便只是多拖延些时辰罢了,我眯着眼,想到自己胸膛里的鲲隐鳞,鲲隐鳞必须好好还给冥北霖,我若是死后再取,便会污了它。

    更何况,我怎么能死在冥北霖的手里呢?

    此刻的我,意识虽混混沌沌,但,已经下了决心。

    我要撑着回到孟庄,到了那,我即便咽了这口阴气,冥北霖也不会立刻察觉,否则,在这交界处咽气,他与我有红鸾结,会立刻察觉到,我已经“死去”。

    而阴间,本就是“死境”,红鸾结隐去,他亦是不会起疑。

    如此想来,我只能苦撑。

    “快到了么?”迷迷糊糊之间,我混沌的问着。

    “快了,快了!”鬼王不住低语。

    他的声音亦是有些虚弱,但拥着我的力道分毫不减。

    “带我回孟庄。”我说着。

    “嗯。”他的“嗯”声中带着哭腔。

    马车左右摇晃着,他拥着我,静默无语。

    过了好久,好久,久的好似睡了一世一般,我隐约听到了鬼王对我说孟庄到了,他说,他要去请鬼医来替我瞧一瞧。

    我眯起眼眸,冲着他点了点头。

    但,在他转身那一刻,我便将自己的手,没入了胸膛口,鲲隐鳞不能沾染了我的浊气。

    “噗。”的一声,我将它从胸膛里,掏了出来。

    满手的血迹,看着有些骇人,但我竟不觉得疼,大抵是麻木了。

    “颜儿,颜儿!”鬼王蓦然转过身来,冲着我大声喊道。

    紧接着,那冰凉的手,便握住了我的手腕。

    我看着他,赤红的眸子:“阎哥哥,终是对不住你,将我的孟埙,和这鲲隐鳞,一并送给冥北霖,他断断不会为难与你。”

    如今,我真的倦了,倦的双眸失了神,闭上眸子,耳畔都是鬼王的呼唤声。

    他的声音,好近,却好似又很远。

    我想再睁开眸子,劝慰他,可是我太累,太累了。

    闭着眼眸,我的脑海中,浮现出那穿着红袍,执着红扇的妖冶男子,他正冲着我微笑。

    我亦是冲着他笑,只愿君安,此后,生生不见。

第1127章 百年已过

    日升月落,时光流转,转眼便是四月芳菲,北风带走了一树桃花,百年光景。

    涠洲,高家,披白,烧纸。

    一个年约六七岁,身着素缟的稚童,立在烧纸的铜盆边上,目光黯然。

    “阿爷,今后你跟着我,爹娘虽不在了,可我能照顾你!”一个头发灰白的男人,看着稚童,低声说着。

    似乎是生怕被谁听了去,如今,天下大变,已不是天曌,当年天曌永嘉贵妃生下妖胎,震动朝野,天数就变了,皇帝亦是莫名暴毙,瑞王继位,苛待子民,暴政敛财。

    不出三年,天曌被推翻,新帝立国号为赢。

    新皇虽不沿用祭灵司,但,朝廷还是出了一群猎妖师,他们同之前的祭灵人相似,专门猎杀妖物。

    “阿穆,今后的路,我想自己走。”稚童抬起头,看向那男人:“如今,你亦是有自己的家了,总不能藏着我一辈子,况且,你的身体总也不好。”

    龙玄凌抬起那白皙的手,拍了拍男人的胳膊。

    男人眉头紧蹙:“爷啊,穆儿对不住你,咳咳咳,咳咳咳!”

    男人咳嗽不止,望着眼前的稚童,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其实,这稚童已一百多岁,乃是龙王与凤主的孩子,名龙玄凌。

    而这男人,姓高,单名一个穆字。

    高穆乃是高长柏和柳玉兰的曾外孙,当年玉兰姐有孕,诞下一女,带着女儿同龙玄凌一道在涠洲落了脚,做起了卖八卦镜,金钱剑的小买卖。

    因夫妻二人,脑子活络,又善经营,家业一点点的置办了起来。

    后来,老两口,还替女儿高玉莹寻了个上门婿,又生下一女高如宝,这高穆便是高如宝的孩子。

    不过高家虽家业大了,但,甚少带人入内府,只因高家有个长不大的“孩子”,这孩子便是龙玄凌。

    一百多年了,还只是个稚童模样,这是高家不能对外说的秘密,龙玄凌亦是一直养在内宅,家中小辈,如今都不知这秘密。

    可高穆,也一日日的老去,俗话说富不过三代,高家到高如宝这,就开始走下坡了,如今生意越发难做,高家准备搬离涠洲。

    只是如此一来,龙玄凌又该何去何从呢?带着么?只怕会引起猎妖师的注意,毕竟高穆见过龙玄凌额上的角,他认定,他这阿爷是一只妖。

    可毕竟是看着自己长大的阿爷,娘亲阿奶都视他如至亲,高穆亦是不舍。

    但如今自顾不暇,着实无法带着他一道搬迁。

    “阿爷啊,我?”高穆局促。

    良久之后,从兜里掏出数张银票儿,递给了龙玄凌。

    “阿爷?”这是高穆,能拿出的最多的银钱了。

    龙玄凌摆了摆手,走到灵堂正中,冲着灵位俯身叩首,便转身离去。

    “阿爷?”高穆在其身后高呼了一声。

    龙玄凌没有回头,只是开口道:“好生顾着自己,后会无期!”

    虽在涠洲住了百年,可他从未出过这宅子,今日从这出去,便需勇气,但他毫不迟疑。

    从前,高家护他周全,如今没有了高家,他亦是要学会自己成长,自己面对。

    他的脑海之中,总是隐隐约约出现两个模糊的影子,他(她)们好似说会来接他。

    龙玄凌想,那大抵是他的阿爹阿娘,可是高老说,他的阿爹阿娘早就离世了,可他还是每日在等,只是等了百年,也不见有谁来寻他,那人大抵是不会来了。

    如此,龙玄凌离开此处,也无妨。

    出了高府,龙玄凌便迷茫无措,不知自己要去往何方,只能是漫无目的的走着。

    他想到,曾经高老对他说过,若是有一日出了变故,那就往偏僻的山林里走,避世,保命要紧。

    如此,龙玄凌便是越走越偏,越走越荒。

    他自己都不知走了多少日,只知晓,这前头便是深山了。

    到时候,便能在这山林里修炼。

    “放开我!放开我!”

    龙玄凌正思索着,就听到了一阵惨叫。

    这叫声,让原本疲倦的龙玄凌,立刻朝着四周注视了一眼,紧接着就发现,草丛之中,躲着十几个背着弓箭的男人。

    而离他们不到两丈远的地方,便是一个穿着白色衣裳的姑娘,她的面容异常标致,身上中了一箭,身后露出了尾巴。

    龙玄凌一瞧,就知不好,故而悄悄躲起,发出了“嗥!”的一声龙吟。

    整个山谷都在震动,那些背着弓箭的人,顿时吓的面无血色,纷纷收起了弓箭,便要撤退下山,说是山中恐有大妖,需退到山下去,多寻些人来。

    这些人一走,龙玄凌就从树后探出了头来。

    “你没事吧?”他望着那中箭的姑娘问着。

    那姑娘则是凝着柳眉,开口便问:“为何不杀了他们?”

    “高老说,不能随意杀人,人妖殊途,他们只是怕妖身上的术法罢了,并非真的有心害妖。”龙玄凌说罢,走到那姑娘的面前。

    那姑娘垂下头凝视着龙玄凌的脸,看了许久,开口问道:“你也是狐妖?”

    “我才不是妖!”龙玄凌立刻回了一句,并且,垫着脚尖,就准备替那狐妖将身上的箭拔下来。

    狐妖摇了摇头,自己伸出手,一把利落拔下。

    那伤口冒着烟儿,狐妖自己掏出了一包药,就往上敷,伤口很快便愈合了。

    “你是大妖,怎的这般弱,被他们这些凡人逮着了?”龙玄凌说着自顾自的往前走去。

    狐妖跟在他的身侧:“他们耍诈,在此处设了陷阱,埋伏我。”

    说罢,狐妖顿了顿:“我叫芸娘,你叫什么?”

    “龙玄凌。”他淡淡的回了一句。

    “玄凌?倒是好听,谁给你起的名字?”芸娘狐疑的问。

    “大抵,是我爹娘?”龙玄凌仔细的想了想,脑海之中,又浮现出了那两个模糊的影子。

    他们唤他玄凌,凌儿,他们笑着将他抱起,只是那一幕幕,真的太过模糊了,模糊的像一场梦,他们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那你爹娘呢?”芸娘问道。

    “没了。”龙玄凌说罢脚下的步子加快了些许。

    “我也没有爹娘了,也没有同伴,今后,我们一起走吧,有个照应。”芸娘看着龙玄凌说着:“你要去哪儿呢?”

    “不知道。”龙玄凌摇着头。

    “那巧了,我也不知要去何处。”说罢,她冲着龙玄凌露出了明媚的笑容。

    芸娘本是性子冷傲的狐妖,可不知为何,看着眼前这个小小的身影,总觉得有些熟悉。

    她微微仰着下巴,嘴里嘀咕着:“莫不是,从前见过?可究竟是什么时候见过呢?”

    思索良久又不禁摇头,想不起来,便不想了,快步跟上这小家伙。

    不过让芸娘没有想到的是,她傲气,这龙玄凌比她还傲,一路上,沉着张小脸儿,根本就不搭理她。

    二人一路从涠洲南山,入了亳州,原本龙玄凌是想着,在深山之中修炼的,但是,那些人迟早又要上山,为了避免这不必要的麻烦,龙玄凌还是决定走的远一些。

    “你知道么,过了亳州就到了万师谷了,我们还是换个地儿。”芸娘眯着那妩媚的眸子,朝着远处,云深之处望去。

    “万师谷?”龙玄凌百年没有踏出高府,怎可能听说过什么万师谷?

    “你连万师谷都不晓得?那的法师可厉害了,听闻,不仅仅是封印了四方神兽,就连多年前的饕餮之乱,也是他们平的。”芸娘说着,拍了拍手,寻了块青石便坐下了。

    龙玄凌凝眉,嘴里嘀咕:“饕餮?”

    “你不会连饕餮都不知晓吧?”芸娘有些无奈的望着龙玄凌。

    龙玄凌摇头:“我知晓,在书中见过。”

    “额?”芸娘只能苦笑,她示意龙玄凌坐下,拿出水壶,递给了龙玄凌。

    龙玄凌接过喝了一口,芸娘便指着那云深处,同龙玄凌说起了饕餮之乱。

    说这饕餮之乱,已是七八十年前的事了。

    原本饕餮算是神兽,被人供奉也二十多年了,可不知怎的,发了狂,吃了人,一路逃蹿,最后当地人想了法子,寻了万师一族的大法师来,将那发狂的饕餮给镇压在了万师谷。

    “发了狂?吃了多少人?”龙玄凌不紧不慢的问着。

    “传闻之中,吃了数百人。”芸娘回道。

    “胡言,饕餮确实能吃,但是,一口气吞下数百人未免也太过夸张?必定是那些人瞎编的,而且,既受供奉二十多年都相安无事,为何会突然伤人?”龙玄凌分析着。

    芸娘听了柳眉一扬:“你的意思,是那些凡人杜撰的?”

    龙玄凌没有回应,他毕竟不知原委,不做评判。

    “不过,那些凡人,确实喜欢胡言乱语,瞎编些桥段,说是,我们九尾狐,是靠吃人心长修为的,若真是如此,我还需苦苦修炼?”芸娘不屑的说着。

    龙玄凌听了,认真的凝视着芸娘:“杀戮,只会替自己添业障,若想得道,功德圆满,便要多积福报。”

    “你这小妖,在我面前,别装出一副老成的样子。”芸娘抬起手,抚了抚龙玄凌的脑袋。

    龙玄凌推开她的手,站起身来,便一步一步,朝着山的那头走。

    芸娘也笑着起身,二人就如姐弟一般,一前一后,一路同行。

第1128章 饕餮之乱

    亳州,澧县。

    澧县有神兽,就供奉在澧县的大祠堂里,那神兽,真身如同小犬一般,很是可爱,若是幻化成人,便是个小童子。

    自从他被供奉在澧县的大祠堂里,便有许多人,慕名而来,还在大祠堂里添了不少香油钱,只不过,后来战乱,故而看奇珍异兽的人越来越少。

    渐渐的,供养一只饕餮,便不那么容易了。

    后来听闻,神兽的内丹,价值连城,澧县族长,想出了个法子。

    那便是,将这能吃的家伙,内丹掏出,然后卖了,如此也能让族里的人,过上好日子。

    只不过,那饕餮虽小,可力大无穷,极难对付,想挖他的内丹,只怕是不容易。

    故而,全族的人,坐下商议,最后决定,从这饕餮最喜欢的吃食下手。

    在他的吃食之中,加入大量麻香,让其昏厥。

    待他昏厥之后,再掏其内丹。

    法子想好了,族长让其孙女,亲自给小饕餮送吃食。

    族长的孙女名唤小月,小饕餮来时,她都还未出生,如今,也出落的水灵灵的,平日里那饕餮同她最为亲厚。

    小月也极喜欢小饕餮,故而今日数次劝自己的爷爷,别伤这饕餮。

    可这些人,从来只将饕餮当做是敛财的物件,如今,既无人来看,也就没有了活着的必要。

    小月端着一大盆肉,走到了小饕餮所在的笼子前。

    小饕餮瞧见了她,便立刻憨笑着迎上前来。

    “小月姐姐!”小饕餮欢喜的叫着。

    而小月的手却是微微发颤,望着小饕餮,抿了抿嘴唇,眼眸子通红。

    “小月姐姐,不高兴?”小饕餮凝眉,望着小月:“谁欺负小月,我欺负谁!”

    小月立刻摇头:“不,没有人欺负我。”

    说罢,小月将铁笼子打开,把吃食放在了小饕餮的脚下。

    小饕餮向来胃口好,瞧见面前的肉,立刻伸出手去。

    连带着,捆绑在他脖颈上的铁链子,发出哗啦一声响。

    小月看着铁链,又看看小饕餮这张稚气憨厚的小脸儿,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阿餮,别吃!”小月终是不忍,开口便是喊了出来。

    小饕餮睁着一双漆黑透亮的眸子,望着小月。

    平日里,小月总是对他说多吃些,多吃些,可是今日这是怎么了?

    “小月也饿了?”小饕餮望着小月询问着,然后,捧起了面前的肉,递到小月的面前:“你吃。”

    听到这句话,小月顿时泪水夺眶而出,哽咽着将那肉食推开。

    “阿餮,走吧,别留在这,阿爷他们要杀你。”小月说着,就要替小饕餮将脖颈上的铁链子给打开。

    小饕餮却连连摇头,一脸憨直。

    “他们对我好,不伤我。”小饕餮满眼纯真的望着小月。

    其实,一根铁链,一个铁笼子,怎么可能拴的住小饕餮呢?他是心甘情愿留在此处的。

    在二十多年前,小饕餮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因为什么缘故流落到此处山间,有幸被族中人所救。

    然后,便被供养在这大祠堂里。

    一开始,小饕餮还想离开,可他不知自己能去何方,从前总总,也都不记得了,就连自己叫什么也不知晓。

    留在这,至少大家对他“好”,日日好吃好喝的供着他,并且,还有小月,小月对他是最好的,从呀呀学语,到蹒跚学步,如今,又长大成人,一直陪着小饕餮。

    小饕餮将小月当做是家人,并且,喜欢叫小月姐姐。

    小月喜欢摸小饕餮的脑袋,她亦是把他当做亲人。

    虽舍不得,可如今保住小饕餮的命才是最要紧的,她也只能让他走。

    “你不听我的话了?”小月故意沉下脸来看着他。

    小饕餮赶忙摇头:“听!”

    “既然听,便走。”小月说着又顿了顿,思索了一番:“待天色完全暗下之后,再走吧。”

    小月想着,到时候,放小饕餮出了这祠堂,便让他一路向山里走,他是神兽,入了山,应就没有人能再抓的住他。

    这边小月替小饕餮思虑着,那边小饕餮则是一脸的恋恋不舍。

    他在这住了二十多年,这便是他的家。

    可小月既开口说,让他走,他也只能先应了。

    入夜,小月趁着守大祠堂的人轮换之际,将小饕餮从祠堂侧门给放了出去。

    她领着小饕餮,到了山脚下,然后便将替他准备好的干粮给拿了出来,整整一布兜子的肉包。

    这年月,四处乱的很,想吃饱肚子并不容易。

    小月想着,准备的这些吃食,至少能让小饕餮,吃一顿饱饭。

    小饕餮仰着脑袋,凝望着小月。

    “小月一起。”他抿着嘴,开口说道。

    小月的嘴角抽搐了几下,然后便蹙起了眉头:“你走吧!你是神兽,我是人,我们怎么能一起生活呢?从前留着你,只是用你换钱罢了!不是真的对你好!如今,人都吃不饱了,谁还有本事养活你?滚吧!别再回来了!”

    小月说着,指向山头的方向:“走的越远越好!别叫我再看到你!”

    “小月姐姐,我,我,我今后少吃些?不吃肉了,吃馍馍!”小饕餮望着她,眼中闪着不舍的光芒,语气中更是满是哀求:“我舍不得小月。”

    “你!”小月哽咽:“舍不得什么?你在我看来,同山中野兽没有什么区别,滚!滚啊!”

    小月说罢,俯身抓起一块黄土,朝着小饕餮的身上砸去。

    小饕餮依旧立着不动,最后小月狠了狠心,拿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头,砸了他的额头,小饕餮疼的发出一声哀嚎,然后转身,朝着山里跑去。

    这小饕餮是孩子心性,怕疼的很,一跃入灌木之中,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小月望着那消失背影,拼命抚着脸颊上的泪痕。

    立在原地,驻足了足足半个时辰,才往家的方向走。

    可一回去,便因为私放饕餮而被抓住,受了盘问责骂不说,还狠狠的打了一顿板子。

    因为嘴硬,始终不肯说出饕餮下落,故而被生生的打碎了半边盆骨。

    女娃儿是不值钱的,哪怕是族长的亲孙女,挡了财路,族长依旧不会手下留情。

第1129章 凶兽

    山中,小饕餮吃光了小月给他准备的干粮,并且,独自在洞穴里,住了好几日,他想着,小月的气也该消了,便打算偷偷的回去看看小月。

    若是小月还生气,他就继续回山里等着。

    神兽这年纪,算是小童,思维也就七八岁的孩子,想不出,这其中的复杂来。

    如此想好了,他还采了些野果子,捧在手里,下山去寻小月。

    他一路回到了大祠堂,从前,这大祠堂总有许多人看着,如今,却无人把守了。

    小饕餮狐疑的推开门,将脑袋探了进去。

    当他那漆黑的眸子,从祠堂里扫过之后,很快就停留在了铁笼的方向。

    那原本用来关着他的铁笼子里,如今却躺着什么人?

    小饕餮好奇的推开门,走了过去。

    当他走到铁笼边上时,便呆愣住了。

    因为,他瞧见了,铁笼子里躺着的,不是别人,正是他最为亲近的小月。

    小月头发凌乱,裙衫上有好多血迹,身上还发出一股子屎尿的臭味儿。

    她这是被打成重伤后,又没有得到救治,如今,不能自理了。

    “小月姐姐?”小饕餮愕然的开口叫着,然后便伸出手,轻轻的摇了摇小月的肩膀。

    “呃?”小月疼的发出一声哼哼,然后虚弱的睁开眼眸。

    她迷迷瞪瞪,瞧见了小饕餮,只以为是在梦中。

    故而含着眼泪,冲着他笑。

    “小月姐姐生病了?”小饕餮一边问着,一边“咔”的一声,将那铁笼的锁头,轻易的拧了下来。

    他俯身进笼,要将小月给抱出来。

    结果刚碰到小月,小月就疼的发出闷哼,痛苦异常。

    “受伤了?谁打你?”小饕餮眯着眼,看清小月裙褂上的都是血,并非污迹。

    疼痛,也让小月清醒了过来,她望着小饕餮便是连连摇头,“生气”的骂道:“你回来做什么?谁让你回来的?快走!快走啊!”

    “他们打你了?”小饕餮虽只是个孩童心性,可见小月受了这么重的伤,猜也猜着了。

    “嗒嗒嗒,嗒嗒嗒!”

    正说着话,祠堂外头,却在此刻传来了脚步声。

    “阿餮啊,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他们会杀了你的,你的内丹价值千金,他们要杀你取丹,你若被抓住,便是死路一条,你明白么?”小月望着小饕餮用最后的一丝力气,大声同他说着。

    “别听她胡说八道,她在骗你!”

    一群人突然涌入了祠堂里,看到小饕餮眼眸都亮了,开始颠倒黑白,让小饕餮留下。

    小饕餮却只是看着小月,然后仰起头,看着这群人问道:“小月,是你们打伤的?”

    “她私自将你送走,我们是担心你出事!”一个老者走了出来,企图安抚小饕餮。

    可小饕餮的情绪,却是越来越激动。

    “你们把小月打伤了,你们都是坏人!”小饕餮说罢,俯身,小心翼翼的将小月抱起。

    小月疼的已经发不出一丁点儿声响了,小饕餮抱着她就要逃。

    这些人,想要拦住饕餮,结果,他发出一声嚎叫,便振飞了祠堂里的供桌,吓的众人连连后退。

    这饕餮抱着小月,就冲出了祠堂,一路奔向了山里。

    而族中的众人,举着火把,扛着大刀和镐头铁链,去抓小饕餮。

    他们一路跟着入了山,火把将山林照的星星点点。

    小饕餮抱着小月,本是要逃的远远的,可是他发现,小月在不住的颤抖,她似乎十分难受。

    “小月姐姐?”小饕餮停下了步子。

    小月的嘴里低低的喊着:“疼!”

    小饕餮赶忙寻了个干净的地方,将小月放下,小月躺在地上,已经没有气力再说什么了。

    小饕餮见她嘴唇干裂,便问着:“小月渴么?”

    小月的唇颤了颤,想回应,却回应不了。

    见小月不回应,小饕餮便自行把小月留下,转身就去寻水。

    只可惜,山中绕了一大圈,水也没有寻到,果子倒有几个,可都是生涩小果,不带多少汁水,就在这时,小饕餮瞧见了一只小野兔。

    饕餮本是许久不吞生食,可为了小月,咬开了野兔的脖颈,他担心如此拎着兔子回去吓着小月,于是,将血水滴在卷起的树叶上,捧着给小月送去。

    捧着血水,小饕餮一路急奔。

    “看,在那!”一群人发现了他,立刻举着大刀和镐头就朝着他砸来。

    惊的小饕餮一路乱窜,他是饕餮,对付几个凡人的本事是有的,可是,他隐约记得,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人曾对他说过,不能随意伤人性命。

    他一直铭记在心,故而,如今只是一味的躲着,后脑勺上狠狠的挨了一镐头,嘴里喊着疼,可也不还手。

    只是一个劲儿的说着:“你们都是坏人,不理你们了!”

    如此逃蹿躲避,但奈何对方人多,火把的星星点点,很快漫山遍野都是。

    最后,小饕餮被族长一群人拦下,族长手提长刀,命人用铁链子勾住饕餮的皮肉。

    他提刀就冲着小饕餮去了,小饕餮被铁钩子勾着皮肉,疼的撕心裂肺,族长提刀过来,小饕餮咆哮一声,直接朝着他扑了过去。

    族长年岁虽大,可动作还算稳健,扬起手中的刀,扎入饕餮胸膛,饕餮一掌拍在他的臂膀之上。

    族长直接被振飞,重重砸落在地上。

    “族长?族长!”

    众人大声喊着,小饕餮则是拖着铁链子,便跑了。

    一路蹿入树丛里,凭借着嗅觉,寻到了小月。

    野兔的血水没有了,他便将自己的血给小月喝。

    小月陷入深深的昏迷之中,小饕餮守着她,一直到次日,白天那群人在搜山,夜里那群人继续举着火把找。

    “咕噜噜!”

    小饕餮饿了,却也不敢动弹,可他看看小月,想着小月必定也饿了。

    大抵吃了肉,小月就能好起来,他天真的想着,自己就是如此。

    于是,便冒险,再次出动,替小月咬死了一头鹿,不过鹿体型太大,他便只剜了一块大肉下来,剩下的鹿尸,藏在树后,然后便要拿去烤熟了,喂给小月吃。

    结果,到了小月的藏身地,他发现,那群人已经找到了小月,并且,举着火把,将小月团团围住。

    “小月!”饕餮喊着,就冲了过去。

    而此刻,小月已经醒了,看着满身满嘴都是血,手中还捧着生肉的饕餮便摇着头。

    “小月,吃了这肉你就好了!”小饕餮捧着肉,靠近她。

    小月猛然抬起手,一把推开那肉。

    “你这孽畜!居然吃人!”小月的眸中,神色复杂。

    小饕餮张口想要解释,那些镐头和刀,再次朝他袭来。

    他瞬间被打的体无完肤,只能变回原形,想要逃蹿,可这群人,里三层外三层,将他围着,打砸之声此起彼伏。

    头破血流的饕餮发了狂性,终是伤了数十人,然后便逃的无影无踪。

    有些人,因为伤势过重,死了。

    后来族里的人,请了万师谷的大法师来,抓那凶兽。

    那大法师寻到凶兽,却并未动法,就轻易将他带走了。

    凶兽睁着漆黑的眼眸,问那大师:“阿餮,真的是孽畜么?为什么要打阿餮?”

    大法师望着他,摇了摇头,只道是人,兽有别,饕餮虽无心杀人,但毕竟,有人因他而死,他需静修,除了这业障。

    小饕餮没有反驳,只是想最后瞧一眼小月,不过那姑娘误以为饕餮真的食了人,已经不愿见他了。

    而此事,也被编成了说书的段子,添油加醋一般,那饕餮就成了说书人口中的凶兽。

第1130章 生存之道

    茶馆里,说书人正在吐沫横飞的说着饕餮食人的故事。

    底下听书的,叫骂着凶兽。

    角落中,一个着素衣长裳的老者,连连摇头,将双手负在身后,起身就走出了茶馆。

    他叫鼠太三,住在这沛县深山之中,家中还有一房美娇妻,和五个孩子。

    不过,这美娇妻是如何娶的,他已经完全记不起了。

    只知,山中鼠儿都说,那女子是他带回玉岩山,带回来时便说,这是他的妻子,和孩子。

    而那娇妻名唤魅吟,终日嚷嚷着要走,不过,如今这年月,虽改朝换代了,可四处都是猎妖师,她亦是走不出玉岩山的。

    现在,又怀了身孕,那娇野的性子,却半分未改,张口闭口,便是要回家,要回北冥。

    不过那北冥如今,早就成了地府的都城了,冥帝都没了,还哪里有她的家?

    鼠太三只当她是撒娇,随意说说罢了,若真的有地方可去,那早就走了不是么?怎可能在这山中待了一日又一日。

    一开始,这魅吟不让这鼠太三碰她,可时日久了,便也慢慢的从了,孩子生了一窝又一窝,索性,鼠太三是这鼠族的族长,自然都将养的起。

    “三爷!”刚入山,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过来,同他打着招呼。

    这中年男人,名唤鼠贵,前些年逃避猎妖师追捕,发现此处有鼠族,便留了下来。

    他是艳福不浅,来时带着三个小妻。

    鼠太三见他老实,便留下了,如今,帮忙打理族中的大小事务,也是极好的。

    “三爷,三奶可要生了,您啊,快回去看看吧。”鼠贵对鼠太三说道。

    鼠太三一听,顿时,急匆匆的赶回家宅之中。

    此处,鼠贵的三个妻,已经在帮忙了。

    一窝六子,正躺在襁褓之中,鼠太三心疼美娇妻,只是看了一眼孩子,就立刻俯身,摸了摸娇妻的脸。

    “吟儿,辛苦了。”他说着,替魅吟擦去汗水。

    魅吟一脸嫌弃的避开他的手,阴沉下脸来。

    “说过多少次?见我时,不要这副模样!你是存心想恶心我?”魅吟不顾还有其它鼠儿在,张口便骂道。

    原是这魅吟嫌弃鼠太三长相老态,故而,不许他以这真面目见他,每次都需变成魅吟喜欢的样子。

    而魅吟喜欢的模样,是个超然脱俗的俊俏男子模样。

    这男子清隽的脸上,带着傲气,并且,必须穿一袭红袍。

    如此,便能得魅吟欢心。

    鼠太三甚至怀疑,那模样,没准是魅吟曾喜欢的男子。

    魅吟对他倒也坦诚,什么话儿都敢直说,说是只在梦中见过数次,虽不知对方姓甚名谁,但是,没准真是她的命定良人。

    此话,让鼠太三心中顿感不是滋味儿。

    如今魅吟,当着鼠贵他们的面,又让其变成那副俊俏面孔,鼠太三自是不依,他好歹,也是如今,这鼠族的族长了。

    若是,被小鼠儿知晓,自己要变成别的男人模样,才能接近自己的妻子,未免太有失颜面。

    “别闹了,喝口补气血的汤药,好恢复身子!”鼠太三说着,将鼠贵递来的汤药,送到了魅吟的面前。

    魅吟抬起手,一把将汤药打翻。

    如此一来,让鼠太三彻底失了颜面。

    鼠太三气恼的沉下脸来:“能过,便好生过,我本就是这副模样,若想要那年轻俊俏的,你便走!我绝不拦着!只是,这些孩子,你一个也别想带走!”

    魅吟冷笑,在她的心中,从未把这些鼠孩,当做是自己的孩子,她委曲求全的留在此处,一来是真的已经无处可去了,二来则是鼠太三对她十分顺从,但凡她开口,无论何种要求,他都应允。

    不过,如今,他竟敢如此对她说话。

    她可是海魅!换做是从前,一只鼠儿,如何能配的上她?可这鼠太三,却不知感恩,还如此对她说话。

    魅吟顿时恼了,挣扎着便坐起身来,披上衣裳,就要下地,嘴里还嚷嚷着,要回家。

    鼠湘湘三姐妹赶忙来拦,鼠太三却是立着不动。

    这是魅吟惯用的伎俩,她总是喜欢这般威胁胡闹。

    “别碰我!一群臭老鼠,下九流的妖!”魅吟张口便说出了这般难听的话。

    结果鼠太三扬起手,狠狠的甩了她一巴掌。

    这是鼠太三第一次动手打她,也是真的寒了心,因为,魅吟就从没瞧得起过他们。

    “滚!”鼠太三也不留,直接让魅吟滚。

    魅吟性子烈,站起身跌跌撞撞的出了屋。

    鼠贵他们本是要去追,都被鼠太三一一拦了下来,说是想走的永远留不住,就算今日不走,明日也是要走的。

    而这魅吟,本也就是做做样子,无奈,如今无台阶可下,故而只能真的离开了玉岩山。

    这一走,便是五年之久。

    五年后的一个雨夜,她昏厥在玉岩山下,浑身都是鞭打的伤痕,脖颈上还套了个铁项圈,被鼠儿们发现,抬回了山中。

    待她醒来,哭嚎着要见鼠太三,鼠太三来了之后,瞧见她这副模样,差点没认出她来,一问才知晓。

    五年前,她下山之后,就被猎妖师给盯上了。

    还未出镇子,就被两个猎妖师抓住,送到了专门拘妖的楼宇之中,供人观赏,若不听话,就鞭打一番。

    昨个,拘妖楼里有大妖作乱,她这才逃了出来。

    “太三,我知道错了,你?”魅吟被拘五年,受尽了折磨,将她的那股子“傲气”都磨平了,如今回来,便是要继续委身鼠太三。

    只是,她不知晓,五年光景,鼠太三早已经娶了一房妻,并且又孕育了许多孩子。

    那妻也是鼠族,名唤莲儿,虽然不及魅吟长的妩媚动人,但也算是小家碧玉清丽可人,并且,对鼠太三和魅吟的孩子亦是极好的。

    鼠太三不可能休妻,魅吟若是回来,就只能做小了。

    可她那般“傲”,又怎可能甘心做小?鼠太三都想好了,魅吟必定会恼羞成怒,再次离开,可没想到,这一次,魅吟居然留下了。

    并且,接下来的日子里,居然一心取悦他,为了多陪寝,甚至经常在鼠太三去往小莲处的回廊里,就将鼠太三给拦了下来。

    温香玉软,让鼠太三觉得好似是换了一个人。

    其实,这便是五年的经历,让魅吟看清了自己的处境,知晓了生存之道。

    对于自己从前百般瞧不上的鼠太三,她要极尽谄媚,勾引,如此才能安安稳稳的在这玉岩山生活下去。

    不过,好歹鼠太三是族长,如此,这魅吟平日里也是有奴婢伺候的,日子算不得太苦。

第1131章 孟言心

    世人千万,再难遇她。

    凡间众人,与妖,皆被抹去了关于他(她)们的记忆,所有因他(她)们,而有的关联,都断了,大家都做回了陌生人。

    这只因,阎君的生死簿上,早就已经没有这二人,他们好似从未出现过,自然也谈不上消失。

    黄泉,孟庄。

    “心儿!心儿?孟言心!”

    孟庄口,一个着白衫的清俊男人,冲着奈何桥的方向大声喊着。

    不多时,一个三四岁着红裳的小姑娘,举着糖葫芦一路小跑着,朝着这边就过来了。

    一边跑,还一边发出呵呵呵的爽朗笑声。

    “孟言心!你玩起来不看时辰的?日日这般,何时学习熬汤?再如此下去,只怕是要成个疯丫头了,今日,不好好回去看书,这糖葫芦便是别吃了!”

    男人说罢,俯身一把夺过小姑娘手中的糖葫芦。

    小姑娘却是趁机一把,勾住了男人的脖颈,然后便撅着小嘴儿,撒娇道:“舅舅,舅舅,好舅舅,我有一个好舅舅,舅舅不气。”

    男人听了便是不由的笑了,可这面上还是还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

    “浮,浮,浮游,她跑的可真快。”

    小姑娘身后,跟着一个面容寻常,着黑色衣裳的男人。

    “九幽,今后盯紧些,别叫她跑出黄泉口,万一跑出了黄泉?”浮游欲言又止,将这孟言心一把抱起。

    “日日在这庄子里待着,我都烦了,舅舅不烦么?”孟言心那粉雕玉砌的白嫩小脸上,露出了一抹狐疑。

    不等浮游回应,九幽便先代他回答了:“你舅舅自也是烦的,不过为了你这小家伙,他愿生生世世被困在这毫无生机的黄泉孟庄。”

    孟言心眨巴着一双异瞳,望着九幽:“九叔,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她年幼听不懂这些,浮游立刻冲着九幽摇了摇头,示意九幽别再说下去。

    九幽叹息了一声,这才不言语。

    午后,微末宫婢子送来了好几身漂亮的小衣裳,孟言心瞧着那衣裳,却并不欢喜。

    “阎王妃命人送来的,多漂亮,不试试么?”浮游柔声问着。

    “不试,那王妃,古怪的很,她不喜欢我,却又为什么总是给我送东西。”孟言心撅着小嘴儿说着。

    “她必定是想喜欢你的,只是?”浮游顿了顿,只是苦笑。

    “想喜欢?那为何不喜欢?心儿可做错了什么?”孟言心仰起眸子,看着浮游。

    “心儿没做错什么,今日,本该是那阎王妃亲妹的生辰,她是想妹妹了,故而给你送衣裳来。”浮游说着将心儿贴在自己的胸膛口,嘴里呢喃着说道:“舅舅亦是想阿姊了。”

    “舅舅的阿姊,不就是我的阿娘么?”心儿看着他:“阿娘阿爹不是待我成礼之后,就会回来,到时候,心儿告诉阿娘,心儿想她,舅舅更想她。”

    心儿忽闪着大眼睛,笑着对浮游说。

    浮游默默点头,心中却异常难受。

    因为,他知晓,比起自己,这个年幼的孩子,更想自己的娘亲爹爹,常常夜里惊醒,哭的肩膀直颤。

    可当着浮游的面,她从不提,她虽年幼,但也知晓察言观色,知道只要提起娘亲和爹爹,舅舅便会难过,久而久之,便是再也不提了。

    “浮游,时辰到了,我该回幽都了。”九幽听着鬼更声,对浮游说道。

    浮游点了点头,给九幽拿了些许吃食,便看着九幽离去。

    九幽和浮游不同,九幽当年伤的太重,虽浮游尽全力救治他,可不消数月便故去了。

    入了黄泉,九幽不想轮回转世,故而留在了地府当阴差。

    而浮游则是被鬼王请来的,当时,鬼王即将受罚,将这孤女托付给了浮游,说是在这世间,没有谁比浮游更加合适,但,浮游若是应了,便是生生世世,要留在这,入了阴籍,便不得离开。

    浮游抱着襁褓中的孩子,没有丝毫犹豫,一口应下,从此,这黄泉孟庄里,便有了一个男人,一大一小,经常立在孟庄口,说着话,像极了一对父女。

    九幽走后,浮游抱着孩子入了庄,吃食备好,该用晚膳了。

    心儿一边吃,一边抿嘴笑,似乎心情不错。

    “你个小东西,又偷着乐什么?”浮游替她擦嘴。

    “一会儿,又有好吃的。”她笑嘻嘻的说着,露出一嘴白白的小乳牙来。

    话音刚落,果真有阴使来送吃食,上百个食盒,七辆马车拉着。

    来送吃食的,便是酆都城的阴使柏卿,自从鬼王受罚,如今酆都城便是他在打理。

    “今日,本该是她的生辰,鬼王离开之前说过?”柏卿看向那些食盒,神情黯然。

    鬼王受罚之前,叮咛过,每年生辰,都得给“她”送吃食,这些吃食,便都是她喜欢的甜食。

    柏卿一年不落,每一次都要准备上月余,才能备好,做的又精细,又可口。

    “柏卿叔,你又来了。”心儿冲他甜甜的笑着。

    柏卿看着心儿的一双异瞳,面容便冷淡下来,只是微微冲着心儿点了点头,然后命手下将吃食通通搬入孟庄之中。

    浮游拉着心儿,同这柏卿道谢。

    “你不必谢我,我也只是奉命行事罢了,若真出自我本心,我便不会来此处。”柏卿说这话时,目光盯着心儿,眼中带着意味深长的含义。

    百年前,酆都城大乱,他的主子为了一个女人,不顾自身生死,犯下大错,阎君震怒,差点直接将其正法。

    索性最后,众阴帅跪在殿外求情,阎君最终,顾念其曾对地府有功,若是诛杀,只怕寒了其他阴帅的心,故而,才饶其一条阴命。

    柏卿如今想来,此番种种,都是因为那女人。

    那女人伤透了他家主子的心,“走”了,也让其主受牵连。

    可付出这么多,最后,鬼王大人又得到了什么?

    想到这,柏卿便阴沉着脸,转身上了马车,不再同浮游言语。

    浮游望着柏卿的背影,嘴唇颤了颤,亦是什么也没说。

    百年前的一切,阴人们可都忘不了,特别是酆都城的阴人。

    浮游在这孟庄住了这么些年,对当年之事,早就有所耳闻,心中亦是感激鬼王,能为他阿姊做到那般地步。

第1132章 大喜大悲

    百年前,酆都城。

    酆都城,花灯千万,红绸满城。

    只可惜,红灯虽高挂,宿命早已沉。

    酆都城主大婚,万千红鸦立在城头,华轿入城,带着新娘的十里红妆,酆都城的阴人,全都立在街侧,迎这位新主。

    鬼王大人,今日亦是身披喜袍,只是脸上的神情肃然。

    阴器奏的明明是喜乐,但却莫名显得有些悲戚。

    鬼王大婚,本该众阴帅到场祝贺,可今日,却一位阴帅都未来。

    这些阴帅,心中也如同明镜一般。

    阎君不允的婚事,鬼王却忤逆着,非给办了,还办的如此风光,这摆明了,就是同阎君对着干。

    若是在这节骨眼上,前往祝贺,岂非是明着同阎君作对?

    他们可不敢,往刀口上撞,若非要得罪一个,那便只好得罪鬼王大人了。

    而鬼王对于他们这些阴帅,是否参与,并不在乎。

    这场婚礼,他谋划多年,自从她第一次,冲着他扬嘴甜笑时,便已收走了他的心。

    “鬼王大人,马上就到夜行宫了!”柏卿开口提醒。

    妾不入主殿,这么浩大的场面,既已置办了,也就无法更改,可是,不能再继续坏了阎君定下的规矩。

    鬼王却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到柏卿所言,依旧我行我素,红轿入夜行宫,宫中华灯瞬间亮起。

    他带着她,来到了这五百多年前,就建造好的如颜殿。

    那时候,他以为,只要自己看顾周到,待她从凡间回来,就能成婚。

    他视她为心尖上的人,也正因为如此,虽妾室成群,却从未沾染过半分,那些女子,他从未正眼瞧过,只当她们是阎君送来的“客”,好吃好喝的供奉着,也就罢了。

    “颜儿?”他伸出手,轻轻抚了抚躺在床榻上,面无血色的女子。

    虽这女子,已无法再回应他,他却冲她笑着。

    “颜儿,你看,这如颜殿外,种满了你最喜欢的彼岸花,多娇艳,你喜欢红,如今,这如颜殿通红一片,鲜活的很。”他说着,拉过她的手。

    “我曾同你说过,终有一日,你嫁给我,我便不做这鬼王,不要这城主之位,我只当阎墨宗,同你一道,去凡间修炼。”鬼王说着,眼眸之中,慢慢起了一层微红。

    如今的他,损了阴身,已经离不开地府了,再也不能逃脱这黑色牢笼。

    不过,这对他而言,已经不再重要。

    因为,他的“日头”,已经落了,无论去哪儿,天都是黑的,心都是凉的!

    “颜儿,你说,如果当年,我拼尽全力阻止你,结局会不会不一样?”鬼王好似在问,其实不过是在自言自语罢了。

    哪里来的如果,一切,皆为命定罢了。

    人不能与天对抗,他们亦是不能。

    今夜,乃他们的新婚之夜,鬼王侧身躺在他挚爱的新娘身侧,拥着她。

    不知怎的,脸颊便湿了,他的身体微微发着颤,他将她抱的越发紧了,好似担心她会随时消失。

    次日,寅时,便有婢子来叩响了房门,这婢子,便是来替正主儿梳妆打扮的。

    只是这寝殿门开启,入了寝殿,瞧见床榻上的新主,这婢子,便吓的待立在原地。

    鬼王已亲手替他的正妻拭去了脸上娇艳的妆容,如今,失了胭脂装扮的女子,躺在榻上,分明没有一丁点的阴人气息。

    也就是说,这鬼王妻已经?

    婢子立着,端着铜盆的手,一个劲儿的颤抖着。

    鬼王却是不以为意,亲自替自己的爱妻,画上了眉,只是男子终是粗苯些,他总觉得自己画不好,便让那婢子,请了酆都城里,最好的姑子,来替爱妻上了淡淡的妆容,披上了一袭白色的素衣。

    装点完毕,鬼王俯身,不舍的在爱妻的唇上,落下深深一吻。

    这亲吻之中,不带情欲,有的,只是不舍,和千万的不甘。

    他心口的疮疤,在此刻,亦是被一把揭开,五百多年了,本以为早就愈合,如今一看,却溃烂了。

    鬼王望着她嗤笑,笑着,笑着,便哭了。

    昨日,红妆入,今日,白棺出,酆都城“大喜亦大悲”。

    白蜡冥纸遍地落,阴风一吹,就好似下了一场雪。

    不过,这场“雪”后,注定,又要掀起一翻腥风血雨。

    阎君有令,命鬼王立刻前往幽都。

    鬼王却抗了命令,非但不前往幽都,还命阴人将棺椁送入了马车,一人带着棺椁,去了冥谷。

    他答应她,要把她的遗体,送到那人手中。

    她到死,都没有忘记,和对方承诺的,如今,五日已过,鬼王以阴术加持,仅用两日就赶到了冥谷。

    冥谷边界,那穿着盔甲的“堕妖”还在等候。

    瞧见马车来,便立即站起身来,迫不及待的迎了过来。

    只是,当他靠近马车之后,却发现了异样。

    “阎墨宗,我的夫人呢?”冥北霖质问道。

    “颜儿,有件信物,让我交于你。”阎墨宗说着,取出了怀中的孟埙和鲲隐鳞,递给了冥北霖。

    在孟埙之中,藏着的,便是孟夕颜的过去,和她选择走向魂丧之路的原由。

    冥北霖接过孟埙,视线自是瞥见了棺椁,但他没有勇气询问棺椁之中是何人。

    孟埙落到他的手中,一阵婉转的埙声,便传了出来,冥北霖的眼前,出现了熟悉的画面。

    他的目光先是沉寂,紧接着便是愕然,最后,一双异瞳便被猩红所取代。

    他踉跄着,往后退了数步,当这幻象全部消失之后,冥北霖摇着头,嘴里不住的说着:“原来是这样?原来?”

    他哽咽着,字不成句。

    “此次,你为北冥挂帅,只是为了颜儿,如今,事已至此,你应知晓自己该如何做,颜儿不希望你成为别人手中的刀。”鬼王说着,沉眸看向冥北霖。

    “北冥对我有养育之恩,你们若要侵占,我定不饶。”冥北霖说罢,便直接跃上了马车。

    将棺椁盖推开,虽已有准备,可如今望着这么一张毫无血色的面容,他的手亦是发颤的,许久,才将这女子抱起。

    “为夫带你回家。”冥北霖的声音极低,好似在对这女子耳语一般。

第1133章 不复存在

    可当冥北霖抱着女人跳下马车时,那些冥将立刻就围了过来,将马车团团围住。

    “退下!”冥北霖冷声道。

    “将军,如今,这酆都城主,就在此处,他是地府战神,咱们先杀了他,再攻入地府!”北冥副将和风,望向冥北霖,他的眼中,已经透出了一抹杀气。

    “退下!”冥北霖依旧沉着脸。

    “将军,帝君有令,你若不尊号令,这主帅之位,便要易主!并且?”和风的语气极冷,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

    “哦?你的意思是,若本神君不尊号令,连我也要一并杀了?”冥北霖不禁冷笑。

    这么多年过去了,结果还是如同当初一般,需要时,便用着,不需要时,便要牺牲?

    “将军,话可不能如此说,您若替北冥击退地府,今后,新帝即为,自不会为难与你,到时候,亦是会给您一官半职,好继续修炼啊。”和风嘴上这么说,可手中的剑却是悄悄的抽出了剑鞘。

    鬼王坐在马车之上,望着这群冥将露出了嗤之以鼻的神情。

    “愚不可及!如此就将话给说透了,失了大将,此战必败。”鬼王淡淡的说着。

    “哼,不过是一只堕妖罢了,此次,让他挂帅,不过是当个先锋,刺探军情,如今看来,阴兵也不过如此,我们这一路,可是势如破竹!”和风将之前打胜的战,归结于阴兵的无能。

    他对冥北霖,带着本能的排斥,完全是因为,这主帅的位置,本该是他的。

    结果,冥北霖却是横插一杆,让他成了副将。

    “和风,带着他们退回去!”冥北霖沉着异瞳,这是他给这副将最后的机会。

    “哼!众将听令,取下堕妖,和这酆都城主的头颅,便重重有?”和风的话还未说完,冥北霖袖袍一挥,他的脖颈之上,出现了一条极细的伤痕。

    紧接着“噗咚”一声,人头便落了地。

    那和风的眼睛还瞪的滚圆,冥北霖盯着这群冥将,开口道:“本帅亦心力交瘁,不可能再领兵,你们退回北冥都城!”

    冥将们个个都震惊的说不出一句话来,良久之后,才冲着冥北霖俯了俯身,赶忙撤退。

    这些人骑着高马,走远之后,冥北霖抱着孟夕颜,又看向了鬼王。

    “此去北冥都城,需七八日,望你给他们撤退的时日,今后,你要如何,便随你们的。”冥北霖对北冥是寒了心。

    鬼王微微颔首,算是应了。

    冥北霖见鬼王应允,抱着孟夕颜便离开。

    如此一走,便是生死之间。

    鬼王驾马,还未回到酆都城,就被阴帅们给重重围住了。

    阎君有令,让他前往阎罗殿。

    一路上,阴帅们劝说鬼王,一定要认错,要服软哀求。

    鬼王只是阴沉着脸,没有丝毫回应。

    那神情,便是视死如归。

    没有了孟夕颜,他这阴身,也不想要了,与其煎熬的在地府待着,不如痛痛快快下炼狱。

    阎君坐在高位,晦暗的大殿,掩住了他的面容。

    阴帅们齐刷刷的跪下,鬼王自也拱手下跪。

    阎君也不多言,直接命人抱上了一个孩子。

    那孩子蜷在襁褓之中,有着一头淡紫色的头发,长的如同糯米团子一般,又圆又白,此刻睡的正香甜。

    鬼王本是一副无所畏惧的神情,结果瞧见这孩子,便是面色大变。

    “把孩子给我!”鬼王立刻站起身来,抬起手,便要去夺那孩子。

    阎君亦是一翻手,孩子便朝着他那飞了过去,稳稳的落在了阎君面前的长桌之上。

    “这是?”阎君盯着这孩子。

    “那是我的骨肉,在凡间时,同一民间女子所生,你若不信,可滴血验证。”鬼王紧张的望着孩子,一口气,将话说完。

    阎君听了,立刻命人取了碗来,放入幽都之水,又刺破婴孩的手指,将其血滴入碗中。

    阴人再捧着水交给鬼王,鬼王毫不犹豫的割破指尖,滴入了血水。

    这碗中血水,很快便交融在了一起。

    两位无常立马喊道:“君上,此子乃鬼王所出,阴血相融了!”

    此话一出,阎君眼里的杀气消退了大半,并将这孩子抱在了怀中。

    原本要降罪,如今,便是让阎墨宗将功抵过,摔兵征讨北冥,只要拿下北冥,之前总总,算是一笔勾销。

    至于这孩子,如今,便先养在幽都,待鬼王凯旋归来,孩子自是会一并还给他。

    鬼王本要据理力争,将孩子带回酆都城,可这阎君向来说一不二,若是真的惹恼了,只怕孩子也会有危险,故而,只能先回酆都城。

    夜里,所有阴兵在酆都城集合,浩浩荡荡,十万阴兵,就等鬼王号令,出城杀敌。

    但万万没想到,当夜酆都城,便起了大火,将所有阴兵困在了酆都城中,这火亦不烧阴人,只是让他们不得出城。

    鬼王答应冥北霖,给那些冥将逃跑的机会,他只是用这法子,拖延时辰。

    阎君派了阴帅前来灭阴火,火势被扑灭,鬼王算准的时辰也到了,立刻摔兵,攻打北冥。

    这一战,打了足足三月有余,北冥易守难攻,不过冥帝归墟,新帝难当大任,主帅无能,最终北冥被攻下。

    从此,北冥再无冥帝,所有冥姓族人,全部改姓千,不得踏入北冥半步!北冥亦是修建起了地府的都城,成为地府总多都城之一。

    而鬼王,却因火烧酆都城,被降罪,不过原本功过相抵,不可重惩,结果,这鬼王砸碎玄虚镜一事又被传入了阎君的耳中。

    玄虚镜乃是圣物,听闻,鬼王砸碎镜子,便是在他的爱妻死去当日。

    那时,他发了狂一般,砸碎了玄虚镜不说,还诛杀了,自己身边的一位阴使。

    如今,新账旧账一起算,罪责自是不小。

    阎君最恨阴人感情用事,鬼王如今为一女子,一错再错,阎君终是降下重罪。

    鬼王阎墨宗被贬斥到凡间,受人间七苦:生、老、病、死、怨憎恨、爱别离、求不得。

    并入地府炼狱待足三百年!受尽极刑!

    “还请阎君让属下,入炼狱千年,但请求阎君,免了七苦,情爱之劫。”鬼王蹙着眉宇,不愿领罪。

    “这情爱之苦,你最该受!”阎君沉眸。

    “属下除了孟夕颜,不会爱上其她女子。”鬼王斩钉截铁的说着。

    “本君若是将那孟氏的阴帖生辰,给了别人呢?”阎君声音低沉。

    鬼王听了,立刻抬起眸子,看向了阎君。

    臣子是不能这般直视君主的,鬼王如今却也不惧了。

    “颜儿阴帖,如何能给别人?如此一来?”鬼王的话还未说完,阎君便再度开口。

    “阴间再无孟夕颜,北冥亦无冥北霖!他们二人,将被抹去一切,生死卷上,亦是没有他们。”阎君下手,狠辣无比。

    如此一来,冥北霖和孟夕颜,便是不复存在,将被凡间所有人遗忘。

第1134章 争权夺势

    鬼王自是不肯,看到孟夕颜的阴帖被送来,激动的站起身,只可惜,这是阎罗殿,岂是他能“作乱”之处?

    阎君以酆都城数万阴人的性命相要挟,让鬼王乖乖束手就擒。

    只是这奔赴刑罚之前,鬼王亦是满心记挂,年幼的婴孩儿。

    鬼王本想将天逸,和心儿,一并托付给浮游。

    浮游同孟夕颜之间的关系,鬼王清楚,知晓他是可托付之人。

    可这阎君,却不按常理办事。

    居然,要将天逸收入幽都。

    更名为“阎逸”,在阎君看来,天能耐他何?便去了“天”字。

    如今,这孩子,居然莫名的城了琅侧妃的骨血,也因为如此,母凭子贵,琅侧妃被抬了正妃之位。

    “什么罪罚,属下都能受,还请阎君,将吾儿天逸归还!”鬼王跪在阎君面前,冲着阎君叩首。

    “天逸?哼,你乃地府之人,居然信什么“天意”,今后,此子乃本君幼子,名唤阎逸。”阎君沉声说着。

    “你的幼子?”鬼王仰起头,脸上露出一抹冷笑。

    他虽看不清阎君样貌,但此刻却觉得,阎君极为可笑。

    “你连我都不肯认,如今,却认起了他?”这阴差阳错,倒是鬼王断断没有想到的。

    鬼王当初,因天逸体质孱弱,故而,用自己的血,替天逸换血,又担心他的身份泄露,故而砍去了他的一对幼翅。

    如今,阎君倒是深信不疑,将这孩子给认下了。

    不过,只是认孩子,并不认他,他才是阎君的骨血,而阎君却要狠心至此。

    “一个被七情六欲所困的阴人,如何配当本君的孩子?”阎君的回应,亦是无情。

    “是人,便都有七情六欲,并非谁都想坐在你那高冷的王座之上。”鬼王说着,顿了顿:“我的孩子,只需自在逍遥便好,所以,还请阎君,将孩子还给我!”

    鬼王已经预见到天逸的未来了,跟着这般冷血无情的阎君,和那偏执的琅侧妃,今后日子定然不好过。

    而且,他在孟夕颜临死之前,曾应允过,要让她的孩子安逸无忧的长大。

    “所以,你不配当本君的孩子!”阎君说罢,一抬手,几个阴帅就冲入殿中,将这鬼王,先拖去了地牢。

    鬼王入了地牢,琅侧妃,不,准确的说如今已是正妃的孟华琅,亲自来看了鬼王。

    她来地牢,只是为了确定,阎君是否识破天逸的身份。

    “瞒不住的,你还是乖乖将这孩子给放了,就放回孟庄,我已决定,把他们都交给浮游。”鬼王看向孟华琅,一脸肃穆的说着。

    孟华琅本不得阎君欢心,如今,倒是莫名的有了子嗣,还位居正妃之位,这孩子帮了她,对她来说,自是十分重要。

    “他是我妹妹的骨血,怎可交由外人抚养?跟着本王妃,他今后必定会是阎世子!”孟华琅说着,嘴角微微上扬。

    “颜儿的骨血又何止他一个?心儿呢?怎不见你照拂?”鬼王冷笑,这孟华琅,分明就是想用天逸争权夺势。

    “那孩子,可惜了,长了一双,她父亲的眼睛,怎比的过天逸机灵可爱?看到天逸,我便想起颜儿,而看到那丫头?”孟华琅脸上的表情变得越发阴沉。

    她曾数次,想亲近心儿,可每当看到那双眸子,孟华琅心中的疼惜,便瞬间全无,甚至生出了恨意,故而,她只能敬而远之。

    “孩子无辜!当年?”鬼王开口,还未说完,孟华琅便不屑的往后退了一步:“当年之事,本王妃心中有数,至于鬼王你,好自为之,天逸身份若是暴露,就阎君的性子,他只怕是活不成的。”

    “哼,是他活不成,还是你这正妃之位不保?”鬼王鄙夷道。

    “知道阎君为何要扶我为正妃么?”孟华琅那阴冷的眸子上扬着,见鬼王不回应,她又自顾自的说道:“其实天逸跟着本王妃,也是为了他好,因为,我们孟氏一族,是天帝指派到地府的,无论我做错了什么,他都不能真的拿我如何,如今,若非要扶持一位正妃,也只可能是我,逸儿跟着我,今后必定能掌其位。”

    孟华琅已经开始绸缪,鬼王则是连连摇头:“算是我求你,别再替天逸做决定,别再说,为他好的话,这些年,你口口声声为了颜儿好,可最后,是怎样的结局?”

    “颜儿从未听我的劝说,才会落到如此地步,逸儿不同,自幼养大,他会听我的。”孟华琅说罢,转身便要离开。

    “孟华琅!”鬼王见她要走,立刻放声喊道。

    而这孟华琅头也不回,一路前行,迅速离开地牢。

    她唯一的妹妹死了,本是悲戚之时,不过,如今天逸却给她带来了无限的希望,让孟华琅在这黑暗的地府之中,看到了曙光。

    鬼王则是瘫坐在冰冷的地牢里,口中,呢喃道:“颜儿,你选他是对的,你看,我什么也做不好。”

    昏暗中,无人应答。

    子时,鬼王便被投入轮回之中,所有的罪罚,他将一人背负,但,他不后悔,若再让选一次,他还是会为了她,舍下所有。

    此刻,孟夕颜同冥北霖,已被生死卷除名!

    世间种种,匆匆而过,春去冬来,花繁又落了一地。

    时光荏苒,那玄虚宝镜的碎片,还在酆都城的虚灵阁里躺着。

    而这碎片之中,却藏着他们的前尘往事。

    故事的开始,亦是收录在其中。

    五百多年前,孟氏小女,成礼在即。

    孟氏一族,每当少主成礼,就需去凡间结缘,怀上子嗣后,重回黄泉。

    到了孟夕颜这,一切,自然也该如此。

    她的阿姐,嫁给阎君,而她便该遵循孟氏一族的规矩,入凡间。

    而她的阿娘,却有所迟疑。

    只因,这酆都城主鬼王大人,对其小女有意。

    若能嫁给鬼王大人,那便不必去凡间受那情劫。

    当初,孟婆还是少女时,受情劫真的动了情,被迫同那男人分开时的痛彻心扉,她至今还记得。

    故而,孟婆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再受那般痛苦,所以,若能同鬼王成婚,那便是再好不过的。

    但,只可惜,鬼王嫁妆都送入孟庄了,自己的小女却无论如何都不答应,只道视鬼王为兄长,这也就意味着,她的女儿,将走一条,同历代孟婆一样的道路。

第1135章 故事的开始

    孟夕颜倒是欢欢喜喜,哼着小曲儿,吃着糖葫芦,丝毫不知道,其阿娘心中的忧虑。

    “颜儿啊,阿娘瞧着鬼王,甚好,他?”明日,这孟夕颜就要入轮回到凡间去,其母,忧心忡忡,再次提起鬼王。

    虽了解女儿的性子,但,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阿娘,阎哥哥自然是好,但,我只当他是兄长。”孟夕颜知晓,自己的阿娘又要说什么,赶忙打断。

    “你去了凡间,也未必能遇到比他更好的。”孟婆语重心长的说着:“还不如,就?”

    “阿娘!明日,女儿就要走了,您啊,别太挂念,好好在庄子里等着我回来便是。”孟夕颜冲着自己的阿娘甜笑着。

    孟婆则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抬起手,轻轻抚摸着孟夕颜的脸颊,眼中难掩忧色。

    次日,鬼王亲自送孟夕颜入轮回。

    一路上,数次想要开口挽留,却都被一一拒绝了。

    孟夕颜对于此次入凡间,早就期盼已久。

    她听闻凡间能看到日月,还有百花,就连吹过的风,都是甜的。

    想到这,孟夕颜的心,早就飞往了凡间。

    “仅仅只是为了那些风啊,花的?”鬼王垂着眸子,有些无奈的望着身侧的小丫头。

    “不是。”孟夕颜抿嘴一笑,眼中亮晶晶的。

    鬼王立即紧张了起来:“不是,那?”

    “听说,听说凡间的糖葫芦,和糕点,特别香甜。”孟夕颜说着咽了咽口水。

    鬼王看着她,先是抿嘴笑,然后是嗤笑,最后索性笑出声来。

    孟夕颜却不以为然:“阎哥哥你别笑,凡间可是有烟火气的,好吃的数不胜数,哪里似我们地府这般?”

    鬼王听了连连点头,抬起手来,抚摸着孟夕颜的额头:“那给你寻个富户,好吃好喝,供着你可好?”

    “真的?阎哥哥?”孟夕颜那清澈的眼底,浮出了无限的笑意和憧憬。

    “真的,真的。”鬼王说罢,宠溺的摸着她的头:“你阿姐亦是放心不下你,故而,要同你一道去。”

    “这?”孟夕颜蹙起眉宇:“阎君允了?”

    “不知,她若陪着你,我也放心些。”鬼王幽幽的说着。

    白城,夏府。

    “哇哇哇哇!”

    随着一声响亮无比的啼哭之声传来,夏府嫡长女夏永夜,率先出世。

    她姿容胜雪,一看,便知是个美人胚子。

    夏老爷笃姓天命,请了懂术法的来相看,说此女命格不凡,大富大贵,今后必定如同夜间星辰一般耀眼夺目。

    夏老爷高兴不已,遂起名永夜,希望她这颗星辰,能在长夜之中,永远耀目。

    只不过,这个命格,这个出生,本不该是她的,这孟华琅陪着自己的妹妹孟夕颜入凡尘,她是姐姐,占了先机,取了好命格,受到了夏府上上下下所有的宠爱。

    一个月之后,她的庶妹也出生了。

    这庶妹,乃夏老爷爱妾杜姨娘所生,

    本这杜姨娘受宠,虽是庶出,孩子也不至于太被轻视。

    可偏偏啊,这孩子出生之后,脸颊上居然有一块鸡蛋大小的红色“胎记”,这胎记的形状远远看去,好似一朵花,妖异至极。

    夏老爷当即派人,再度请了那道爷来,替二小姐测算,这结果便是大凶,说这二小姐是个阴命命格。

    克父克母,会使家宅不宁。

    若想化解,今后便只能贱养,名字也得起的轻贱些。

    夏老爷看着这个脸带胎记的婴孩,连连摇头叹息。

    夏家可是这白城最大的富户,可谓是富甲一方,没想到,自己的亲骨肉,却要贱养?

    但为了家族运势,夏老爷应允了,将这孩子送到了偏院养着。

    起名:夏蒲草。

    蒲草轻贱,没有人用这字眼起名的,也就这二小姐了。

    并且,这杜姨娘也不许亲自抚养夏蒲草,而是由一个老婶娘带着。

    这老婶娘对蒲草极好,夏府虽说贱养夏蒲草,可这老婶娘一直将自己的吃食,给予夏蒲草吃。

    故而,吃喝上,并未受过亏待。

    并且,夏家大小姐夏永夜,对这个妹妹向来疼爱,总是偷偷来瞧她,糕饼糖葫芦从未断过。

    住在偏院,也免受家中礼仪束缚,无忧无虑的长大,性子自是天真浪漫。

    夏蒲草第一次出这偏院,便是庆贺自己阿姐及笄。

    其实,这一年,也是她的及笄之年,只不过,夏老爷只为长女摆宴,至于夏蒲草,老爷都不在乎了,还有谁会去在乎呢?

    白城的姑娘,及笄可是大事儿,夏永夜又是夏府的大小姐,夏老爷宴请数百桌,让整个白城的百姓,都来为自己的长女庆贺。

    夏蒲草偷摸的立在正厅的木柱后,望着远处的宾客。

    而她的姐姐,今日则是穿着一袭紫色绸缎华裳,脸蒙白纱,坐在主位边上。

    这面纱,白城未出阁的姑娘都得戴着,此乃妇德。

    夏永夜一眼就瞧见了自己的妹妹,赶忙冲她招手,示意她过来。

    “咳咳!”这夏夫人顺着女儿所看的方向望去,当即咳嗽了一声。

    紧接着,夏老爷也发现了夏蒲草。

    这个女儿,被抱到偏院养着之后,他就再也没有看过一眼,如今突然瞧见,亦是一愣,没想到,也长这么大了,蒙着脸,那红色胎记倒也瞧不清。

    见她远远立在木柱后,好生可怜,夏老爷动了恻隐之心,故而将这夏蒲草也唤了过来。

    “蒲草来,坐姐姐身边。”夏永夜欢喜不已。

    夏夫人看着夏蒲草,只担心,她将晦气传给了自己的女儿,不过因是当家主母,这脸上只能是处变不惊,带着主母该有的端庄。

    “吃吧。”夏永夜知晓夏蒲草喜欢甜的,替自己的妹妹夹了糖醋肉,甜枣糕。

    夏蒲草却不似往日那般,欢喜,只是目光扫过桌上众人,寻找着杜姨娘的身影。

    在她十岁之前,杜姨娘每年都会偷偷到偏院瞧她,她知晓杜姨娘是她的娘亲,虽这几年,杜姨娘再未到过偏院,可夏蒲草亦记得杜姨娘的模样。

    只是如今这主桌上,并没有杜姨娘的影子,夏蒲草便将视线投向了外头的客桌。

第1136章 白城第一丑女

    夏蒲草仔细的寻找,但一无所获,杜姨娘好似根本就没有参与这宴席。

    “长姐,我娘呢?”夏蒲草用极轻的声音问夏永夜。

    夏永夜听了立刻示意夏蒲草别问,不过,这句问话,还是落入了夏老爷的耳中。

    夏老爷当即拍桌而起,眼中原本仅有的一点对夏蒲草的怜悯也没有了,不顾宾客众多,直接让夏蒲草滚回偏院。

    夏蒲草亦是个倔脾气,站起身来,并不急着走,而是望着夏老爷。

    “我许久不见娘亲,只想见她一面。”夏蒲草开口,恳求道。

    “滚!”夏老爷怒不可遏,见夏蒲草不走,直接让两个家丁上前来拽。

    夏永夜担心妹妹受伤,帮着夏蒲草同那些家丁推搡。

    结果推搡之间,姐妹二人的面纱都垂落在地。

    这下子可好了,整个白城的人都瞧见了姐妹二人的容颜。

    夏永夜姿容出众,美丽不可方物,让人移不开眼。

    可夏蒲草的“丑”,亦是让人惊的目瞪口呆。

    夏老爷骇然,他没有想到,夏蒲草脸上的那块胎记,随着她年龄的增长,居然越来越大,如今有巴掌大,并且蔓延到了下颚处,看着着实吓人。

    “呜呜呜!”

    这容貌,甚至吓坏了客桌上的孩子。

    “还不快拖走!”夏老爷气的嘴唇都变成了青紫色的,浑身都在瑟瑟发抖。

    夏永夜见自己的妹妹失了颜面,立刻扶着夏蒲草离开正厅。

    从此,白城就有了一个顺口溜。

    这顺口溜便是:夏家有两女,长女俏如花,小女丑无盐!

    夏蒲草是白城第一丑女的名声,就这般传扬开了。

    想必是这辈子,也没有哪个男子,敢娶她。

    不过,夏蒲草却是不以为意,她只想见自己的娘亲。

    纠缠老婶娘许久,老婶娘也不告知,那杜姨娘究竟住在哪个院子,最后夏蒲草“病”了。

    这“病”是她故意作下的,特地用凉水洗漱,如今正值冬日,自是要病着。

    老婶娘心疼不已,夏蒲草便趁机提出,要见自己的娘亲。

    老婶娘无奈,只能去求夏永夜,这大小姐要是帮忙开口恳求,没准还有机会。

    可谁知,一向疼惜妹妹的夏永夜,此次,居然拒绝了。

    “长姐?”夏蒲草紧紧握着夏永夜的手。

    夏永夜叹息了一声,看向那老婶娘,示意对方先出去。

    紧接着,才同夏蒲草说:“蒲草啊,你娘如今,是爹的禁忌,从今往后,都不能再提她。”

    “为何?之前,我听闻,娘亲虽是妾,但是很受宠。”夏蒲草不解。

    “那是五年前的事儿了,如今?”夏永夜说着,面色变得凝重:“此事,你听听就罢了,不能外传,就连她也不能说。”

    夏永夜口中的“她”,指的自然是老婶娘。

    “好!”夏蒲草不假思索一口就应下了。

    夏永夜这才压低了声音,告知了夏蒲草,这全是因为,杜姨娘五年前,生了一个男孩儿。

    “这不是好事么?”夏蒲草虽一直被圈养在偏院,但她也知晓,阿爹没有儿子。

    这白城有一不成文的规矩,若无男嗣,待当家人故去,家产就要平均分配给本族人,既然杜姨娘生下男丁,这便是母凭子贵的大喜事,怎么还反而成了禁忌?

    “这孩子,只怕?”夏永夜抿了抿殷红的唇,将事情经过娓娓道来。

    原来,五年前,杜姨娘前往白城外,灵光寺祈福。

    斋戒沐浴食素三月,回来之后,就突然有孕了。

    这夏老爷十分高兴,毕竟,他已年过六旬,这些年,一直求子,但是,并未成功,膝下就只有两个女儿。

    他担心,这辈子攒下的积蓄,到时候,通通都成了别人的。

    如今好了,杜姨娘有孕,他也重新有了指望。

    请来大夫,把脉相看,大夫说,杜姨娘的脉象强而有力,想必是男胎,如今已经快四个月了,需好生将养。

    夏老爷一听,顿时面色大变。

    杜姨娘回府才一月有余,仔细算算这孩子应该是在寺庙里怀上的,可是,清修之地,他虽去看过杜姨娘一次,但是并未行房事。

    如今,怎的就有四个月的身孕了?

    夏老爷恼怒,直接将杜姨娘拽下了床榻,一番责打辱骂,要问出姘头的名字。

    结果这杜姨娘却是一脸无辜,张口辩驳,自己从未做出不矩之事,在寺庙里,一直都诚心礼佛。

    夏老爷自是不信,如今,肚子都大了,她却还满嘴谎言。

    不是同男子行不轨之事,难不成这孩子,还是上天赐给他们的?

    杜姨娘连连点头,说应是老天爷知晓她心诚,故而,赐了一个男胎给他们。

    这话,更是让夏老爷火冒三丈,直接要家法伺候。

    索性,夏夫人匆匆赶来,她倒是劝说夏老爷,让杜姨娘把这孩子生出来。

    当然,她并非是信老天赐子一说,而是,如今夏老爷年岁大了,没有后继香火,偌大的家产,就如此拱手送人,夏夫人亦是不甘心啊。

    故而,留下这孩子,若是男胎,到时候,家产也不至于旁落。

    “那是个孽种!”夏老爷满脸涨的通红。

    夏夫人连声安抚:“我知晓,可如今,应以大局为重!”

    夏夫人想着,等夏永夜出嫁,自己就将夏府的家财,大都当做嫁妆,送与了夏永夜,到时候,这孽种的死活,她自是不管了。

    夏老爷闭着眸子,身体微颤,最终,恼怒的拂袖而去。

    他是商人,自是算的清这笔账,权衡利弊之下,留下了杜姨娘腹中的孩子。

    杜姨娘却以为,夏老爷是信了天赐之子一说。

    其实,事情也并非杜姨娘所言,她没敢同夏老爷提一件事,那便是入了寺庙之后,不知是孤寂,还是什么原由,她总是做一些男女之间的梦。

    在梦中,她看到一个精壮男子,入了她的禅房,耳鬓厮磨,亲密无间,每次梦醒,皆大汗淋漓,口干舌燥。

    之前,只当是个梦罢了,可如今,孩子月份不对,杜姨娘便开始怀疑,怀疑莫不是有什么人趁着她睡着了,悄悄潜入了她的屋中?

    如此想着,杜姨娘便眉头紧锁,不知所措。

第1137章 圈禁

    杜姨娘不敢言明,亦是有私心,想留下这孩子。

    孩子在腹中,已经四月,她不忍心,就此除去。

    女儿自幼无法养在身边也就罢了,如今,又有了骨肉,她是真真舍不下的。

    故而,她只能一口咬定,是天赐之子。

    夏老爷如今虽恼怒,不过也总算允了,让她将孩子生下,如此,杜姨娘悬着的心,也放下了一半。

    不过,她这心算是放早了。

    因为从此之后,夏老爷就命人,寸步不离的在杜姨娘的房门外守着,不得她踏出房门半步。

    不过,吃食还是上好的。

    夏夫人也时不时的亲自过来瞧瞧她,见她苦闷,还安抚她,说若是个男丁,老爷也会感激杜姨娘。

    这话,让杜姨娘安了心。

    从此,乖乖吃喝养胎,只是,怀胎十月,一朝分娩。

    足月之后,杜姨娘的肚子,显得异常大,担心孩子不好娩出,故而请了两个稳婆来。

    这两个稳婆都是白城最有名的,出生在她们手中的孩子,得有数百。

    可稳婆入屋许久,都没有动静。

    原本拼命叫喊的杜姨娘,也没有了声息,夏夫人在院子外,来回踱步,觉着似乎有些不对劲儿。

    故而,让丫鬟彩萍去瞧一瞧,怎么回事儿。

    结果丫鬟入屋,就发出了一声惨叫。

    这夏夫人和其余的下人,立刻前往察看,看到屋中场景,众人皆目瞪口呆。

    那两个稳婆倒在地上,一个婴孩正趴在她们的脖颈上咬着,喉咙口还发出“咕咚咕咚”的吞咽声。

    “尾巴!尾巴!”

    其中一个下人,指着婴孩儿,大声喊了起来。

    原来,这孩子,居然还拖着一条长尾巴,他的身后,是一个破了的卵膜。

    这是妖啊!众人皆震惊。

    夏夫人踉踉跄跄的往后退,紧接着就命下人去通知老爷,老爷知晓此事,又请了之前替两位小姐算命的道爷来。

    本是要除了这小孽畜的,可那道爷却说,这妖孩儿一出生,就能幻化成半个人形,想必,他的爹道行不浅。

    若是就这么除了,夏家只怕要惹上麻烦。

    夏老爷一听,也惊慌不已,求道爷无论如何想个法子,除了那大妖。

    道长思虑再三,说是要在这院中作法,待那大妖来了,与之会上一会。

    夏老爷也没有其它法子,只能是应了,做法当日,便带着夏夫人和夏永夜出府躲避,留道爷在宅中。

    结果,待次日他们回来时,道爷已经暴毙。

    死相奇惨,身上有大片淤青,七孔流血,一看就知晓,是被什么东西给活活勒死的。

    夏老爷愈发害怕,命家丁去白城外请其他道爷来。

    但是,来人不少,都是有来无回,渐渐的,夏家这事儿就没有道爷先生敢管了。

    而杜姨娘生下的妖孽,吃了人血后,居然长出了双腿,看着与常人无异,杜姨娘自己,身体也一日日的康复。

    夏老爷不敢对孩子下手,故而,只能将她们母子圈禁在了院中。

    从此,夏家不许再提起杜姨娘。

    而且,这夏老爷还给妖孩儿起了一个名字,叫“浮游”,这个名字便是诅咒那婴孩短命。

    世人皆知,蜉蝣自出生,就只有一日的活头,是短命虫。

    不过,这孩子却并不短命,如今一活就是五年。

    夏老爷不敢动他,只能如同吃了哑巴亏一般,这口气吐不出,咽不下,只要想起,便觉得憋屈恶心。

    故而,夏蒲草那日提起杜姨娘,便是犯了夏老爷的忌讳。

    “蒲草啊,今后,你?”夏永夜将这些告知夏蒲草,就是希望,这夏蒲草别再提起杜姨娘。

    结果,夏蒲草听了之后,却更是坚持要去瞧一眼许久未见的杜姨娘。

    被关了五年,也不知如何了?

    还有那个素未谋面的弟弟,她也想见一见,毕竟,什么妖不妖的,都是别人的一面之词。

    如此离奇之事,她闻所未闻。

    “长姐,我想见一见我娘亲。”夏蒲草拉过夏永夜的手,哀求着。

    夏永夜面露难色,连连摇头。

    “长姐!”夏蒲草继续哀求。

    夏永夜站起身,甩开她的手准备离开。

    “长姐你若不带我去,我只能自己想法子了。”夏蒲草赶忙说道。

    夏永夜一怔,回过头看向夏蒲草。

    她同夏蒲草不是一母同胞,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从小就喜欢这妹妹,对她亲厚的很,本能的疼惜她。

    如今,夏蒲草这么说,夏永夜思虑再三,知晓拗不过,只能答应。

    只是青天白日的,自是不能去,只能入夜了之后,悄悄前往那院子。

    夏蒲草见其姐应允,欢喜不已。

    入夜,夏永夜带着夏蒲草来到杜姨娘所住的院子,她以自己大小姐的身份,很轻易的支走了两个守院的家丁。

    夏蒲草则是一人溜进了院子里,她立在院中的屋门前,开口便唤阿娘。

    只是屋内,没有回应。

    “阿娘?阿娘?”夏蒲草叫着,推了推门,发现,门上居然带着锁头。

    正不知所措时,侧边小窗口,探出了一个小小的脑袋。

    夏蒲草瞧见他,先是吓了一跳,不过转而瞧清这张清秀圆润的小脸,便松了一口气。

    这孩子,长的可爱至极。

    “你是?”夏蒲草走向他。

    而这孩子却好似不会说话,只是凝望着夏蒲草,圆圆的眼睛里,写着警惕。

    “你是小浮游对么?我是你的阿姐。”夏蒲草望着小浮游。

    小浮游亦是望着她,但依旧不说话。

    “娘亲呢?”夏蒲草一边问着,一边眯着眼朝着屋内张望。

    屋内烛火昏暗,不过,夏蒲草依旧瞧见了自己的娘亲,她蜷缩在床榻角落里,好似是在瑟瑟发抖。

    “娘亲?”夏蒲草叫了一声。

    这一叫,惊的杜姨娘发出哀嚎,紧接着,就拿被褥将自己蒙住,那样子像极了疯子。

    夏蒲草见状,想进去,可奈何这窗户实在太小,小浮游都未必爬的出来。

    试了几次之后,只能无奈放弃。

    因担心被人发现,连累自己的长姐,夏蒲草必须快些离开,她给了小浮游几颗酥糖,便先离去。

第1138章 嫌恶

    不过回了偏院之后,夏蒲草便一直惦记着自己的娘亲。

    终日牵肠挂肚,眼见着,消瘦了不少。

    老婶娘只当她是病了,每日好生照顾着。

    而夏蒲草,本是想再求求夏永夜,可夏永夜接下来这一个多月,都不曾来瞧她。

    没有法子,夏蒲草只能自己再偷摸的去往杜姨娘所在的院子。

    不过说来也怪,今夜,这院子居然无人。

    夏蒲草不知今日,白城外头有花灯,这些家丁,都随着夫人和大小姐出去了。

    如今,这院子里便自是冷清无人看管。

    其实,已经五年了,这院子里的屋门锁着,那杜姨娘同那小妖胎便也“飞”不到哪儿去。

    故而也都懈怠了,夏蒲草这次,是有备而来的。

    她将长姐送给她的发簪子带来了,想试一试,能不能用发簪将锁头给撬开。

    四下无人,夏蒲草便开始将发簪捅入锁眼里。

    “咔咔咔,咔咔咔!”

    试了许久,这锁头一动不动。

    “吱!”

    突然,房间一侧的小窗户,被打开,那圆圆的稚气小脸蛋,又探了出来。

    “小浮游?”夏蒲草立马压低了声音:“姐姐来看你了。”

    夏蒲草说罢,又递给小浮游一小包酥糖,然后继续撬锁。

    正撬的认,突然一只苍白的小手伸了过来,要抓夏蒲草手中的发簪。

    夏蒲草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发现小浮游不知如何从那小小的窗户里出来了。

    这个窗户,应该只够小浮游的脑袋穿过,肩膀和身体是绝对出不来的。

    可小浮游却如此鬼使神差的出现在了她的身旁,见她在撬锁头,便帮忙将这锁打开。

    “咔嚓!”一声脆响,小浮游便轻易的开了锁。

    夏蒲草愣了愣,摸了摸小浮游的头,赶忙将大锁取下,推门而入。

    这屋内,昏暗的很,烛火摇曳,给这屋子添了一份阴森之感。

    “娘亲?”夏蒲草开口唤了一声。

    可屋内却无人回应,夏蒲草小心翼翼的朝着床榻的方向靠近。

    上一次,她便是瞧见,她的娘亲缩在这床榻的角落里。

    “娘亲?”夏蒲草喊着,靠近了床榻,眯着眼看见了被褥里隆起了一大坨,显然,她的娘亲又将自己给裹在了被褥里。

    “娘亲?”夏蒲草一边唤着,一边轻轻将被褥掀开。

    “啊啊啊!”

    那杜姨娘当即发出一声惨叫,好似疯了一般,要从床榻上下来。

    夏蒲草一把拥住了她:“娘,是我,小草啊,娘亲,你怎么了?不认识我了么?”

    杜姨娘浑身颤栗,嘴里不住的喊着:“不要,不要,不要缠着我了,不要!”

    “娘!”夏蒲草赶忙将杜姨娘抱的更紧些,拼命的安抚。

    良久之后,杜姨娘的情绪才渐渐平稳下来。

    夏蒲草轻轻松开她,柔声说道:“娘亲,是我小草,你,看看我。”

    杜姨娘用极为混沌的眸子,望着眼前的夏蒲草。

    夏蒲草也看着她,在夏蒲草的记忆里,自己的娘亲长的极美,比起夏夫人来,要娇艳的多。

    肤若凝脂不说,最最迷人的就是那一双微微扬起的丹凤眼,很有风韵。

    也正因为这出众的长相,才让她受宠多年。

    可是如今,这双眸中再无当年的风采,头发凌乱,原本吹弹可破的皮肤,也暗沉无光,就好似一个疯妇。

    “小草,小草?”可哪怕成了这样,她还是认出了自己的女儿。

    嘴里喊着女儿的名字,发出呜呜呜的哭泣声。

    夏蒲草亦觉得鼻子酸涩,喉咙发紧。

    她不知,这五年,自己的娘亲是如何度过的。

    “吃!”小浮游见杜姨娘在哭,立马拿着一颗酥糖上前安抚。

    可谁知杜姨娘却是一巴掌摔打在了小浮游的脸上,并且,怒斥道:“滚!你是妖!你是妖!都是你害了我,你害了我!”

    杜姨娘好不容易平静下的情绪,因为小浮游的靠近,瞬间爆发。

    而小浮游跌坐在地上,不哭也不闹,好像已经习惯了。

    夏蒲草赶忙俯身,要将他拉起,却发现,他的胳膊上,脖颈上,全部都是伤痕。

    这些伤痕,有新有旧,想必已经被打过多次。

    “娘亲?”夏蒲草拉起小浮游,又看向自己的娘。

    “滚!他是妖!小草他是妖!”杜姨娘瞪着小浮游,根本就是将这小浮游视作仇敌。

    小浮游一脸稚气,望着杜姨娘。

    他不知,为何杜姨娘要这般对他,不过自出生起,他就同杜姨娘在一起,故而,无论杜姨娘如何对他,他都不会反抗。

    “娘,他是你的儿子,你不能动手打他。”夏蒲草心疼幼弟。

    杜姨娘却视他为怪物,大喊大叫。

    而这叫喊之声,很快,就引来了家丁。

    这些家丁一瞧杜姨娘的房门居然是敞开着的,吓的慌忙去告知夏老爷。

    夏老爷赶来之后,又瞧见了被拦在房中的夏蒲草,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他的话,在这个家中有着绝对的权威,夏蒲草如今偷偷摸摸来瞧杜姨娘,分明就是同他作对。

    如此想着,当即怒不可遏。

    罚夏蒲草去偏院的假山石旁跪着,偏院的假山石,凹凸不平,平日里站都极难站稳,如今却是要让夏蒲草跪?

    “老爷,老爷,放我出去!”杜姨娘听到夏老爷的怒叱声,身体不由的打了一个激灵,紧接着直接跌跌撞撞的起身,朝着夏老爷的方向就踉跄的跑了过去。

    夏老爷厌恶的蹙着灰白的眉,嫌恶的侧身避开。

    杜姨娘直接摔倒在地,她那蓬乱的头发耷拉在两侧,仰起头,望着自己深爱的相公。

    她虽是妾,可是,夏老爷一直待她极好。

    可如今呢?他却因为这妖胎,便这般厌恶她?

    但,妖胎也并非杜姨娘自己想怀的,她亦是受害者。

    直到现在她都不知,那梦中的男人是谁,为何会寻上她。

    “老爷,你别忘了,你曾说过,无论我做错什么事,你都会原谅我。”杜姨娘那浑浊的眸子里闪过了一道光。

    她如今,在旁人看来,虽有些“疯疯癫癫”,但她依旧记得夏老爷对她的许诺。

    当年,这杜姨娘因为姿容出众,求娶她的男子络绎不绝,之所以嫁给夏老爷,一来是因为夏家是白城首富。

    二来则是夏老爷来家中求娶时,谈吐不凡,还许诺,会将杜姨娘捧在手心里一辈子,并且,娶了杜姨娘之后,再也不会纳妾。

    杜姨娘觉得,那些年轻的固然是好,但是,嫁人便是找靠山,那些年轻的少年郎,自是没有夏老爷沉稳靠的住,而且,夏老爷又真心疼惜她,故而选了夏老爷。

第1139章 逃离

    夏老爷听到杜姨娘如此说,脸上的神情愈发难看。

    当杜姨娘伸出手,抱住夏老爷的腿时,夏老爷猛然抬起脚,狠狠的朝着杜姨娘的胸膛口,就踹了一脚。

    这一脚,夏老爷用尽了自己全部的力气,将这些年的屈辱和不甘,全部都倾泻而出。

    “娘!”夏蒲草扑上前去,想阻止,但是,夏老爷的脚已经稳稳的落在了杜姨娘的胸膛口。

    杜姨娘的身体往后一倒,嘴里溢出了一大口血来。

    被关的这五年,她的身体本就越来越孱弱,时常觉得心悸,如今可好,一脚又踹中了心窝。

    她倒在了地上,没有了声息。

    “关起来!”夏老爷就连看都不看杜姨娘一眼,对着下人命令了一句,然后又命家丁,把夏蒲草给拖走。

    无论夏蒲草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她被拖回偏院罚跪,这一跪就是三日。

    第三日正午,传来噩耗,夏蒲草昏厥,这才免了惩罚。

    杜姨娘死了,一早婢女送吃食时发现的。

    不过,因为杜姨娘在夏府之中,是禁忌,故而她的丧事也并未操办。

    只是草草的,命人裹了草席子,就送去山上掩埋,就连墓碑都没有。

    夏蒲草病了,这一次是真的病了,病的浑浑噩噩,总觉得身上汗津津的,但没过一会儿,又冷的厉害。

    在这混沌迷糊之间,夏蒲草还隐隐听到老婶娘在嘀咕。

    说是夏老爷又娶了一房妾,年纪和夏蒲草相仿,今个儿刚刚入府。

    夏蒲草听着,又沉沉的闭上了眼。

    而这时,许久未露面的夏永夜,今日终于出现了。

    替夏蒲草请了大夫,说是热症,开了药汤,喝了便好了大半。

    只是,好了之后,夏蒲草便不怎么喜欢说话了。

    但凡开口,问的都是小浮游。

    如今,杜姨娘去世,那屋子里,就只剩下小浮游了。

    “爹,总不能一辈子关着他啊?他如今,都五岁了,却还不会说话,再如此下去?”夏蒲草担心,再如此下去,小浮游的一辈子都要被耽误了。

    “蒲草,他是妖,爹已经又派人去城里请道爷了,说不准,很快就会把它除了。”夏永夜说完,拉过夏蒲草的手:“你啊,好生养着,其余的事儿别管了。”

    “他是我弟弟!”夏蒲草缩回了手。

    都说小浮游是妖,可是,夏蒲草瞧见的,却是一个稚气可怜的孩童。

    就算他是妖,那也是从她阿娘肚子里出来的,和她一母同胞,是她的弟弟。

    在这夏府里,不可能有人善待他,夏蒲草不想,小浮游同自己一样,一直被关着。

    由此,她想了一个法子,便是救出小浮游,带着他离开夏府。

    娘亲离世,爹爹再娶,整个夏府,除了夏永夜和老婶娘,夏蒲草便再无依恋。

    带着弟弟走,如今,是她唯一的念头。

    “蒲草?蒲草?”夏永夜见夏蒲草在发呆,连续唤了她两声。

    夏蒲草这才回过神,看着夏永夜便问:“长姐,你身上可有银钱?”

    “什么?”夏永夜一愣,不知道夏蒲草为何突然这么问。

    夏蒲草虽没有出过夏府,可是,她经常听老婶娘说,没有银钱,在外头寸步难行,她若想带着小浮游走,身上就必须有些银子。

    “我馋糖葫芦了,长姐给我些银两,我让婶娘去买些来。”夏蒲草找着借口。

    夏永夜当即便是一笑:“何须如此麻烦,一会儿,让我的小厨房做了给你吃便是,如今,你好好吃汤药,好好在偏院养着,待过几日,爹爹气消了,长姐再替你求个情,一切便过去了。”

    夏蒲草听了,却是露出了一抹苦笑。

    她不知自己哪里做错了,为何要求情道歉。

    待夏永夜离开之后,夏蒲草就开始翻箱倒柜,寻找银钱。

    不过很可惜,屋中半点银钱都没有,于是,夏蒲草又将视线转向了自己的首饰。

    这些首饰,都是夏永夜送与她的。

    老婶娘总是让她收好,说是很值钱,夏蒲草便将首饰收入了布包里,准备入夜之后就带浮游走。

    夜里,老婶娘睡下了,夏蒲草便收拾了几身衣裳,蹑手蹑脚的出了偏院,直奔浮游的方向。

    可因为之前,夏蒲草溜进这院子,见了浮游母子,如今,院子口就有家丁守着。

    夏蒲草躲在柱子后,正不知所措,突然,一个细长的身影从院子的墙壁上滑落而下。

    那是一条银色的蛇?它的个头不大,悄悄从院墙落下,家丁并未发现。

    而这蛇,如今正挪着身子,朝着夏蒲草奔来。

    夏蒲草瞪圆了眸子,看着这银蛇,吓的正想后退,银蛇却是一个盘身,变成了小浮游的模样。

    他睁着一双澄澈的眸子,凝望着夏蒲草。

    小浮游是闻到了夏蒲草的气息,才出来寻她的。

    而夏蒲草虽知晓浮游是妖,可还是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又定了定神,伸出手抚了抚浮游的额头,柔声问道:“你愿意跟阿姐走么?”

    小浮游不假思索,就冲着夏蒲草点了点头。

    在那暗无天日的小屋里,浮游渡过了五年,这五年他可轻易的逃出来,但是,娘亲还在,他便不走。

    其实,他的这个娘亲待他并不好,对他非打即骂,不过,自他出生起,就知晓她是他的阿娘,故而从未想过要离开。

    如今,娘亲死了,小浮游便也不想独自在那屋中待着。

    见他点头,夏蒲草立刻拉起他的小手,顺着回廊在府中寻着出路。

    “铃铃铃!铃铃铃!”

    只是,还未走出几步,回廊上的铜铃铛,便开始拼命的摇摆起来。

    夏蒲草自是不知,这铜铃,能感受到妖气。

    小浮游一靠近,铜铃就会摇晃。

    此乃夏老爷特地从一个道爷那求来的,如今,铜铃大响,夏府上上下下都被惊动了。

    夏蒲草拉着小浮游,在这偌大的院子里蒙头乱跑。

    之前,她去过前厅,可是,若是从前厅正门处,那有门房,想必府门口亦是有家丁守着,自是出不去的。

    但府中侧门又在何处?夏蒲草根本就不知道。

    “二小姐?”

    突然,远处有家丁喊了一声。

    夏蒲草惊的慌忙拉着浮游,随意寻了左侧边的回廊,拔腿就跑。

第1140章 撞破

    夏蒲草不知这前方是什么地方,只知道,若是被她爹发现,她将小浮游带出屋,必定又要责罚她。

    故而,夏蒲草只能蒙头朝前跑去。

    绕过几条蜿蜒的回廊,前方便是越来越偏僻无人。

    夏蒲草看到一个拱形的院门,赶忙拉着浮游进去躲避。

    而小浮游一入这院门,就开始将小手儿按在自己的胸膛口,似乎有些难受。

    夏蒲草还未发现小浮游的异常,转着脑袋,在这院中打量着,很快,她就发现,这是专门供佛像的佛堂。

    听闻,夏夫人心诚,日日都要在府内烧香拜佛。

    佛堂乃净地,一般下人们都不能出入。

    “呃呃呃!”

    夏蒲草正想着,此处应该无人,结果,却听到佛堂里传出了一阵哼哼声。

    这声音不大,夏蒲草却听的真切。

    “有人?”夏蒲草心中想着,莫不是有人?

    她小心翼翼的朝着佛堂门口靠近了几步,紧接着,就又听到了男子喘粗气的声音。

    紧接着,就是说话声。

    真的有人?夏蒲草立刻转身,准备带着小浮游离开。

    结果,屋内的男人,却是叫了一声“永夜”。

    夏蒲草立刻停住了脚步,转过身继续朝着佛堂里看。

    这一看,夏蒲草便立即呆若木鸡。

    “永夜,如今这般偷偷摸摸,真的委屈你了。”

    夏蒲草能从佛堂虚掩的缝隙中,瞧见男人赤着上身,怀中拥着一个皮肤雪白的女子。

    那女子一丝不挂,玲珑有致的身材尽显无疑。

    “别这么说,待你高中状元,爹爹便会应允。”夏永夜说罢,抬起手来,替男人擦拭额上的汗水。

    夏蒲草望着这二人,不知所措,错愕中往后退了半步,准备牵着浮游离开。

    “呃!”结果,小浮游却突然按着胸膛口,吐了起来。

    吐出的,都是些发黑的秽物。

    “谁?”

    这呕吐声,也立即惊动了屋内的人。

    不等夏蒲草拉着浮游跑,那男人披了衣袍,就冲了出来,挡住了夏蒲草。

    紧接着,衣衫不整的夏永夜也跟了出来。

    “蒲草?你怎么会在这?”夏永夜愕然的望着自己的妹妹。

    夏蒲草抿了抿嘴唇,半晌说不出话来。

    夏永夜的脸颊还泛着红晕,她盯着夏蒲草,追问道:“你,你,你都看到了?”

    “我,我没有,我什么都没有看到。”夏蒲草对男女之事懵懵懂懂,她听老婶娘说,及笄之后,姑娘就要选个人家嫁了。

    嫁人之后,便是要同相公?

    可她的长姐分明还未嫁人,为何就?

    “蒲草啊,此事,你不能告诉爹爹,不,不能告诉任何人,否则,长姐和子修必定?”夏永夜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惊恐。

    夏蒲草连连点头:“长姐放心,我马上就要离开夏府了,不会同任何人提起。”

    “离开夏府?去哪儿?”夏永夜蹙眉望着夏蒲草,又看了一眼小浮游,瞬间就明白了。

    若是换做从前,夏永夜必定要劝夏蒲草回偏院,然后将小浮游送回去。

    可如今,夏蒲草撞破了她的事儿,她担心,夏蒲草会说漏了嘴。

    故而,思虑再三,便让她的相好郭子修,悄悄送夏蒲草和小浮游出夏府,暂时去往白城外的小院住着。

    那小院,在许多年前,是夏府偏宅,不过已经多年没有人住了。

    夏夫人对夏永夜说过,待她出嫁,不仅仅是夏府里的这些银钱珠宝,就连所有的偏宅商铺,都要给夏永夜当嫁妆。

    如今,正好派上了用场。

    “呃!”小浮游依旧吐着。

    夏蒲草撇了一眼那佛堂,想着必定是佛堂里的佛像震慑到了浮游,故而一把抱起浮游,先照夏永夜说的,去那偏宅落脚。

    这郭子修引着夏蒲草,从夏府侧门,偷偷出去,备了马车,直奔城门口。

    一路上,郭子修几次回头同夏蒲草尴尬对望。

    这郭子修长相算是英俊,也难怪夏永夜会喜欢上他。

    “二小姐,我,我,我是郭管家的儿子,郭子修。”郭子修终于开了口。

    “嗯。”夏蒲草抱着浮游,她并不认识郭子修,方才又瞧见了那样的一幕,如今,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我是真心喜欢你长姐的,待我此次高中,就会娶你长姐过门。”郭子修继续说着。

    “嗯。”夏蒲草依旧只知应声。

    “所以,恳求二小姐,一定一定,要帮忙守秘,毕竟,如今我的身份,老爷若是知晓了,必定会派人将我打死。”郭子修说罢,又顿了顿:“当然了,此事若是传出去,也会损了你长姐的名声。”

    “既知如此,为何不高中之后,再?”夏蒲草听着,便觉得,这郭子修言语之中,带着威胁,并不似一个可靠稳妥的男人。

    “这?”郭子修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

    “总之,此事你就烂在肚子里吧。”郭子修有些不耐烦。

    其实,他的文采,自己知晓,想要高中比登天还要难,故而,他才想尽了办法,哄着夏永夜,趁着夏永夜才刚刚及笄,情窦初开,就要了夏永夜的身子。

    他想着,待夏永夜有了身孕,那便将此事张扬出去,到时候,夏家为了颜面,必定是要让他娶夏永夜的。

    这夏永夜是夏府的嫡出大小姐,嫁妆必定不菲,郭子修想着,人财两得,今后也就不必同他爹一般,窝窝囊囊的当下人。

    这般心思,却好似被身后的小丫头给看穿了,这让郭子修有些气恼。

    一路再无话,郭子修驾着马车出了城,把夏蒲草送到了城外的偏宅,便要走。

    这宅子,多年没有人住,都慌了,被一堆杂草围在其中,远远看去,好似一个鬼宅一般。

    “你,不同我一道进去?”夏蒲草看了一眼郭子修。

    “二小姐,我还需回去,这宅子,你自己归置归置,便能住了!”郭子修说罢,也不等夏蒲草开口,直接驾车离去。

    夏蒲草望着那宅子,再看看怀中虚弱的浮游,只能鼓起勇气,朝着那阴森的宅子走去。

    宅门前的这些草,都长到了夏蒲草的膝盖处了,夏蒲草走上台阶,推开宅门,灰尘便是从上落下,让夏蒲草瞬间变得灰头土脸。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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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祭祀,少女楚夕颜与河神结缘,引出了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恋,他们彼此救赎,相互成全,饱尝爱恨纠葛······情节虚构,请勿模仿河神新娘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河神新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河神新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