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1章 纳妾
“鬼王大人,我不在意名分,愿为妾室,只要能立刻成婚便好。”我直截了当的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鬼王听罢,脸上的神情却变得愈发阴沉。
他盯着我,看了良久,才开口问道:“就如此迫不及待想见他?”
我沉默,垂下眼眸。
“颜儿,其实是不想让鬼王为难,怕你成为整个地府的笑柄。”阿姐的轿子也随之落下,张口便替我说话。
鬼王抬起手,抚在我的肩上。
“除了你,什么都不重要,只是怕委屈了你。”他说完,垂眸,眼中满是疼惜。
“我不在乎。”我抿嘴说道。
鬼王此次沉默良久,最终拉过了我的手。
没有言语,只是让其手下,开始在孟庄里装点。
“纳妾,不能披红,也不可?”地府的规矩,纳妾同娶妻是截然不同的,妾室微贱,绝不可同正妻同日而语。
纳妾时,不得披红挂绿,不得装点殿堂,也不许宴请宾客。
妾不能着红裳,不能戴金饰,不能披盖头。
总之,就静悄悄的入宅便是,有些偷偷摸摸之意。
阿姐当年,虽是贵为阎君侧妃,但那婚事,亦是办的十分憋屈潦草,若非天帝指婚,只怕连吉服也没有,毫无尊贵可言。
但,鬼王同阿姐都见不得我委屈,不顾这些条例,直接操办起了婚事。
纳妾,无需鬼王庚帖,但鬼王还是想法子,将自己的庚帖给带到了孟庄。
“这个,你试一试。”他说着,一抬手,身后的阴使立刻捧着精致的锦缎大匣子,朝着我走了过来。
“这是?”我狐疑的看着大匣子。
鬼王接过大匣子,替我将其打开。
匣子打开之后,一抹鲜红就映入了我的眼帘。
这是嫁衣?并且,十分精致,领口用的便是金蝉丝线,上头还镶嵌着十分圆润色泽极佳的东珠。
“这只怕是会坏了规矩?”我立刻凝眉摇头。
“什么规矩?这是我的婚事,我说的便是规矩。”鬼王说罢又顿了顿:“更何况,你自幼便喜欢红,那时候,我便在想,有朝一日,我一定会为你,穿上这一袭红裳。”
他说着,将那大匣子郑重的送到了我的手中。
阿姐嘴角含笑,欢喜不已。
不等我接过,她便立刻伸出手来,替我拿过了匣子。
“鬼王有心了,走,颜儿,阿姐替你好生装扮上。”阿姐欢欣的一手捧着匣子,一手拉着我转身便朝着楼上走去。
鬼王就留在楼梯口,仰头望着我。
我没敢多瞧他一眼,跟在阿姐身后,便回了屋。
芳荀姨此刻已同几个婢子,将屋内装点一新了,就连被褥,也换成了喜被。
看着这一片红,我有些恍惚。
“这时辰仓促,阿姐能寻来的,都替你寻来了,你可还满意?”阿姐一边说,一边将这嫁衣从匣子里取了出来。
方才只瞧见了领口,和胸膛上的珠花。
如今摊开一看,便是瞧见了上头绣着的精美并蒂莲,这绣工可谓是上乘,一袭嫁衣,华贵雅致,还泛着淡淡的紫气。
就连见惯了好东西的阿姐,都为之一愣。
“这是天庭上绣娥才有的手艺,而且,这一针一线,数层堆叠,至少要耗费数年的光景才能缝制好,我出嫁时的嫁衣,竟也逊色与它,鬼王真是有心了。”阿姐捧着嫁衣,嘴里不住的夸赞着。
我只瞧了一眼嫁衣内衬,是绝美的双面绣,确不是凡品。
只不过,嫁衣同别的衣裳不同。
若非是穿给自己的心上人,那么无论它多么华贵雅致,也失了本意。
“来,还愣着做什么?快给少主更衣。”阿姐示意婢子,替我更衣。
这嫁衣,看着层层叠起,穿在身上却极为轻薄,舒坦。
只是这束腰的绣带,如今我大着肚子,无论如何也穿戴不上了。
“还好,还好,披上外褂,将将好。”芳荀姨望着我的肚子,看了许久之后,点着头。
阿姐之前,也担心我穿不上这嫁衣,索性,肚子大了,可四肢依旧纤细,这嫁衣本就都好做的宽大华贵些,如今穿着正好,若肚子再大一分,也是断断容不下了。
“闭嘴!”阿姐听到芳荀姨如此说,立刻沉下脸来。
芳荀姨知晓自己失言,赶忙垂下眼眸。
阿姐扶着我,坐到了梳妆台前,替我梳妆打扮。
“这个步摇?”我见阿姐替我梳好发髻之后,便给我簪上了一个红色彼岸花垂珠步摇,这步摇是红石打造,亦是代代孟婆相传的宝物。
当初,阿姐出嫁时,阿娘便赠予了阿姐。
这般重要的东西,阿姐如今却要送给我?
“阿姐,这是阿娘留给你的,我不能要。”我说着,抬起手就将步摇给取了下来,塞给了阿姐。
“这是历代孟婆相传之物,你才是这黄泉孟庄的少主,这个理应由你来戴。”阿姐说着还想再次替我簪上,我立刻抬起手来挡住。
孟庄如今,成了这样,还谈什么少主?我也不配。
“既是阿娘送你的,我便断断不能要。”我的态度坚决。
阿姐听了,只能是发出了一声叹息。
她是知晓我固执的,于是,只能换了其余的簪子要给我戴上。
“无需这些,简单簪个碧簪便好了。”看着铜镜里,自己被戴的满头珠翠,我忍不住开口,对阿姐说。
阿姐却认真比对着簪花,嘴里回应着:“你知晓什么?对女儿家而言,这是顶要紧的事儿,出嫁风光,这辈子才不会留下什么遗憾。”
阿姐应是当初,自己出嫁时,留下了太多难掩的憾事,故而如今轮到我时,便要事无巨细,替我打点。
见她这般认真,我便也不好打断她,就如同一个木偶,乖乖的任由她来装扮。
一个时辰之后,这妆面才算弄妥了。
看着镜中娇俏的佳人,我有些恍惚,好似觉得有些陌生。
当初同冥北霖成婚时,都不似这般明艳动人。
“如何?若是觉得这妆不好,阿姐再给你换一个?”阿姐见我呆愣的看着铜镜,一言不发,赶忙开口道。
我立刻露出一抹笑,冲她摇了摇头,口中只说着“极好”。
第1112章 此生足矣
阿姐闻言,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说是,今日,既不必宴请宾客,那便早些,让我同鬼王行礼。
在阿姐看来,只要是礼成了,那么一切便有了定数,如此一来,她便能安心了。
“好。”我默默了良久,才缓缓开口。
阿姐让芳荀姨替我盖上了红盖头,然后,扶着我下了楼。
本以为,就在孟庄正厅里,行了礼便好,不过,芳荀姨同阿姐扶着我,就朝着孟庄的后院走去。
孟庄后院,有一“灵祠”,在这里,供奉着的,是灵位。
“阿娘,今日,颜儿出嫁。”阿姐开口,语带哽咽。
我一听到“阿娘”二字,立刻抬起手,将盖头一把掀开。
芳荀姨立马按住我的手,提醒道:“少主?这盖头,该是鬼王替您掀的。”
“无妨。”鬼王的声音从我身侧传来,他伸出手,一把将盖头揭过,拿在了手里。
而我的目光,只是看着正前方,阿娘她们的灵位。
“阿娘!阿娘!”我哽咽着,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噗咚!”一声,将阿姐她们吓了一跳。
“颜儿,跪在蒲垫上,膝盖若是伤了,可怎么好。”阿姐赶忙拿了蒲垫,放在我的面前。
我则是推开蒲垫,朝着供奉灵位的供桌,开始叩拜。
“嘭!嘭!嘭!”
俯身叩首,声声响脆。
“颜儿,你这是做什么?”阿姐赶忙俯身拉我。
“阿姐,我不配待在这孟庄之中。”我说着,便察觉到,额上有温热的液体流淌而下,直接滚入了我的眼眸里。
眼前瞬间一片猩红,这些牌位,好似都在晃动。
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的错。
“你不过是被那堕妖给蒙蔽罢了,你无需这般自责!”阿姐心疼的望着我,将我搀扶起。
“不想待在此处,明日,我便带你回酆都城。”鬼王的声音再度传来。
这一次,我才缓缓侧目看向他。
他亦是穿着一袭红袍,如墨一般的黑发,只用银色头冠束着,面容清俊无比,只是这清俊的脸上,却有一只没有光彩的眸子,眼皮之上,还有淡淡的疤痕。
他望着我,露出一抹温暖的笑意。
这笑容,让我觉得,好似琉璃一般,容易破碎。
“夜行宫的如颜殿,便是你的宫殿,今后你就住在那,可好?”他温声询问着我。
“我只是妾,不该去闲虚宫么?”我说道:“你无需为了我,同阎君?”
“闲虚宫里的女人同我毫无关系,我从未沾染半分,那些都是阎君所赐,我只能代为供养。”他似乎是担心我误会,立刻开口同我解释。
“但规矩,便是规矩,既然妾要入闲虚宫,那我便也去那。”我不想他被阴人诟病,故而执意要住闲虚宫。
鬼王的脸上,露出了一抹难色。
不过很快,他的剑眉便舒展开来,冲着我颔首点头算是应了。
“好啦,好啦,给阿娘奉茶,奉庚帖,这礼便成了。”阿姐催促着婢子上茶水,我接过杯盏,手亦是有些发颤。
阿娘在世时,常说不知我何时才会长大,不知我何时才会结缘,接下她手中的孟庄。
只是,这话常常是嘀咕几句之后,又摇头,抚着我的长发,幽幽的对我说,她还想多陪我几年,也希望我能无忧无虑的快活度日。
那时候,我便告诉阿娘,待我长大了,接了这孟婆之位,就让她好生歇着,熬汤之事,便交给我,秘阁也由我来打理。
至于她,每日只管玩乐便好。
阿娘听了,只是冲着我笑,那笑容之中,带着一抹倦意。
“颜儿,来。”鬼王拉过我的手,将他的庚帖,递在了我的指尖下。
我的血,一旦滴入他的庚帖之中,我此生就是他阎墨宗的女人了。
抬着手,我深吸了一口气。
阿姐已经将准备好的银针,扎入了我的指头里,一滴殷红的血色,很快便滴落在了庚帖之上。
看着血,溶于庚帖之中,我只是恍惚,心中说不出是何等滋味。
鬼王此刻,也拿起了我的庚帖,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的血滴在了我的庚帖上。
“颜儿,阿姐这悬着的心,终于是要落下了。”阿姐说罢,将两份庚帖一同放入木匣里,供奉在了这灵位之上的横木后。
孟氏一族,女子为尊,庚帖也自是由女方保管。
只不过,从前孟氏一族的夫君,都是凡人,如今,我的这位夫君却是鬼王。
阿姐看向鬼王,正欲开口,鬼王却微微摇头。
“只照你们的规矩来便是。”这庚帖,他不拿回,也就是说,他不会再娶妻:“得颜儿,此生足矣,那庚帖,我便是再也用不上。”
“好!好!”阿姐听罢,欢喜异常,立刻让婢子,扶着我同鬼王回喜房。
两个婢子赶忙过来,一左一右,扶着我,就朝着灵祠外走去。
我脚下轻飘,走起路来莫名有些吃力,就连胸膛口,也跟着闷了起来,心头隐隐的有些难受。
婢子们将我送到喜房,便纷纷退下。
我看着喜房的桌上,摆放着一壶酒,两个金樽,知晓这是要喝合卺酒。
“嗒嗒嗒!”
我才坐在床沿边没多久,外头的回廊里,便传来了脚步声。
那脚步声异常沉稳,一听便知是鬼王来了。
不过,脚步声后,还跟着细碎的声响。
紧接着,我还听到了说话声。
“鬼王,不,今后该改口唤你妹夫,这颜儿如今虽与你办了这婚事,可她的身体?”阿姐说的隐晦。
“琅侧妃放心,我有分寸。”鬼王应了一声,我就瞧见了一抹刺目的红,入了喜房。
我抬起眸子,看着他。
恍惚之间,却好似瞧见了冥北霖。
初见冥北霖时,他便穿着一袭红袍,傲娇且霸道,不过笑起来时,却是极为妖冶,让人不禁心头大乱。
“颜儿?颜儿?”鬼王走到了我的面前,唤了我数声,我这才恍惚的回过神来,望向了他。
他冲我含笑道:“你有孕,这酒便不喝了,今夜?”
“今夜,我们分床而睡,我身体笨重,只怕?”我立刻打断他的话。
第1113章 邪灵
鬼王一愣,一抚衣袍,坐在了我的身侧。
“你我,如今既为夫妻,又怎可分床而睡?”他说完,一抬手,桌上的金樽便朝着他飞了过来。
“我们以茶代酒,共饮一杯。”他说着将一只金樽递送到了我的面前。
我接过,正想喝,他便挽过我的胳膊,同我交杯。
“颜儿,我唯有一愿,希望你能应允。”他说罢,直勾勾的盯着我的眼眸。
那眼里,写满了恳求。
“嗯。”我对不住他,伤了他的阴身,他的任何请求,我都不会推脱。
“我求你,永远留在我的身边,地府寒凉,只有你在,我的心,才是暖的。”鬼王嘴唇微颤的说着。
我听了抿了抿唇,冲他点了点头:“好。”
他听罢,嘴角立刻扬起,笑的如同一个孩子一般欢喜。
而我,则是垂下眼眸,心情沉重至极。
“怎么了?是否是累了?”见我垂眸不语,他关切的问询着。
我点了点头:“嗯。”
他立刻俯身,蹲在了我的脚边。
“你这是做什么?”我的手,当即扶住了他的肩。
“替你脱鞋。”他说的很是自然,堂堂鬼王,却这般卑微。
替我脱鞋袜,还命门外侍奉的婢子端来了热水,要帮我洗漱。
“不必了,我自己来。”我赶忙接过布。
这些事儿,从前冥北霖常为我做,旁人替我做这些,却让我愈发觉得不妥。
“你如今,月份大了,不可弯腰劳累,这些活儿,就都交给我。”鬼王准备替我揉脚踝:“肿了,疼么?”
他仰起头来,右眼里满是怜惜。
“不疼,有孕之后,便是容易肿的,无妨。”我冲他灿灿一笑,立刻伸出手,要将脚擦拭干。
“这是上好的阴草汤,最能解乏,你身子沉,走起路来,难免疲累些。”他将我的脚,按在温热的汤中,仔细泡着。
“不必了,今日,我只想早些睡。”说罢,我直接缩回了脚。
因为他在,身上这喜服褂子我也不脱了,而是直接侧身躺下,迅速闭上眼眸,不看他,也不与他说话。
他如今,越是对我好,我这心中,就越是难受,负罪感好似一块巨石一般压在我的心头,让我喘不上气来。
“既然你累了,那便睡吧。”他说完,脱下外袍,朝着屋外走去。
我眯着眼,以为鬼王今夜,要去别屋宿下,心中松了一口气。
但,没有想到,不消一盏茶的功夫,他便回来了,不过身上已经换了白色寝衣,身上还有股淡淡的水汽。
看来,只是去洗漱罢了。
他小心翼翼的朝着床榻靠近,我再次闭上眼,假装已经入眠。
他则伸出手,替我盖好被褥,掖好被角,自己则是躺在了床的最外侧,他侧身,抬起一只手,抚在我的胳膊上。
如此默然良久,我正欲转过身,背对着他,结果,他便喃喃的开了口。
“颜儿,你终于是我的了。”
这句话,说的极轻,好似呓语一般。
我只觉得心头沉闷,故而,缓缓翻身,背对着他。
“颜儿?”鬼王低声唤了我一声。
我紧紧闭着眸子,并不回应。
他便从身后,轻轻揽着我,一只手恰好放在我的侧腹上。
“对不起。”他低语道。
不过,这对不起,应不是对我说的,而是对我腹中的孩子说的。
我的嘴唇颤了颤,想开口询问他关于天逸之事。
耳畔却隐约传来了鬼王那均匀的呼吸声,他的身体好似渐渐放松,听着这呼吸声,似乎是睡着了。
我便唯有将话给咽了回去,只是这闭上眸子,却满脑子都是天逸和冥北霖。
那孩子如今在凡人腹中,不知将养的如何,能否健康平安的回到我的身边?
想到此处,我便是夜不能寐,但也不敢随意吭声,怕惊扰了鬼王。
“呃呃呃!”
不知如此躺了多久,耳畔边隐约传来了鬼王的哼哼声。
这声音,一开始我以为是呓语。
可是,他似乎十分痛苦,我微微侧过脸去,只见他躬着身,脸低垂着,肩膀在发着颤。
“呃呃呃!”
哼哼声,也越来越大。
“鬼王大人?”我开口唤了一声。
他没有回应我,而是,蜷成一团。
于是,我伸出手,抚在他的胳膊上。
这一抹,寝衣居然都湿透了。
“鬼王大人?你?”我坐起,俯身看他的脸。
只见他的左侧眼眶下,生出了一大片黑色的脉络。
紧接着,他突然睁开眼眸,看向我。
那只左眼,泛着猩红的光芒,带着可怖的阴邪之气,让我想到了天师。
“我没事。”他咬牙对我说出了三个字。
“我让鬼医来,替你瞧一瞧?”他这副模样,怎会无事?
于是,我准备下床,可他却是一把抓住我的胳膊,不让我走。
“不必了。”他说着,冷汗从他的额上,滚落而下。
“可是你?还是请鬼医瞧一瞧吧。”我劝说着。
“无用的,这是我的邪灵在作祟,我的魂魄之中,比起寻常阴人,多了一抹邪灵,原本此邪灵一直被压制,只是?”鬼王咬着牙,欲言又止。
“只是后来,我损了你的阴身,故而那邪灵便出来作祟?”我瞪圆了眸子,不等殿下说下去,便立刻接话。
这邪灵之事,阿娘曾对我说过,只有鬼王阴帅,才有邪灵,寻常小鬼儿,只有阴魄。
“他想成为正主,故而,入了凡间,做了那些孽事,为的便是要成为这阴身的主人,不被压制。”鬼王说罢,眯着眼眸望向了我:“对不起颜儿,他差点伤了你。”
“该道歉的应该是我,是我毁了你的阴身,是我毁了你离开这地府的希望。”我知晓,鬼王一直想要摆脱地府,离开这。
只是如今,阴身毁了,一切都不可能了。
“只要你在这,我便哪也不想去。”他说罢,挣扎着坐起身来,准备下床榻。
“你要去哪儿?”我赶忙拉住了他。
“我怕,控制不住自己,再伤了你。”此刻,他的嘴唇一片青白。
我也终于是明白了,为何在凡间,那天师非要杀我不可,因为,我便是鬼王心中最后的一丝善念和牵挂,若是没有了我,他的邪气,便可彻底控制鬼王,成为阴身之主。
第1114章 牵连
鬼王颤抖着推开我的手,紧接着,踉跄往门外走去。
我连忙起身,扶住了他。
“你躺着,我守着你。”我仰起头凝视着他,他一脸虚汗,左眼隐约渗出血来,看着十分骇人。
“不必,不必!”他紧紧咬着唇,拼命克制。
“我相你,不会伤我。”我凝视着他的眼眸。
在凡间时,他亦是发作过,那时,他也并未真的伤我。
见我如此凝望着他,鬼王左眼之中的血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那无神空洞的暗眸。
“鬼王大人,无事了。”我看着他那失了血色的眸子,心中松了一口气。
而鬼王却剑眉微凝,眼神之中,带着些许落寞。
“你,叫我什么?”他的唇轻启,问出这么一句话来。
“我?”我知晓,唤他鬼王,显得生疏,可是,在玄虚镜里,我看到了过去的一切,我知晓自己对他犯下了大错,可他待我却是这般好,我知自己不配,故而也不想“厚颜无耻”对他表示亲近。
况且,我本就不可能一直陪着他,如今给了太多希望,只怕今后?
“如今,我是你夫君,你可以唤我墨宗,若是不习惯,就像从前一般,唤我阎哥哥。”他盯着我,等着我开口。
我的唇抿了抿,心中的大石再次加重了。
在他的凝视之下,我只能开口道:“阎哥哥。”
“颜儿,你要记住,我,阎墨宗,是你的夫君,今后,你要永远陪在我的身侧,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别离开我。”他说着,动情的紧紧握住我的手。
“你的手好凉,回榻上躺着吧,我让婢子,准备阴火炭来,给你暖暖身。”我说着,急忙将自己的手给抽了回来。
“不必了,阴人的身子,哪有暖的,睡吧,你如今不能累着。”他倒是转而关心起了我。
我点了点头,只能顺从的扶着他,到了床榻之上。
一左一右,虽躺在一起,但中间却有着半个胳膊肘的距离。
他也不强硬的过来拥我,而是静默的闭了眼。
我望向他的侧脸,在阴烛的照射下,他的面色依旧惨白。
额上,那细细密密的汗水,还在不住的冒着。
我想替他擦拭,但又担心,将他给吵醒,便只能静默的守着他。
一整夜,鬼王似乎都睡不安稳,喉咙口,时不时的发出痛苦的呜咽之声。
次日醒来,面色极差,就像是染了大病。
我扶他起身时,亦是发现,他的身体依旧在发颤。
“今日便回酆都城吧,回去了,好好歇息。”我想着,酆都城里,伺候他的阴人多,到时候总能想到缓解的法子。
鬼王张口,正要回话,房门便被叩响了。
“进来。”我说道。
两个婢子,端着洗漱用的水,便来了。
并且,还告知鬼王,黑白无常两位阴帅,已在孟庄正堂里候着了,说是阎君有要事相商,故而,让他们来寻鬼王。
“要事?”我垂眸,一想,如今的要事,应该就是地府同北冥开战一事吧?
想到这,心瞬间沉下。
本还想着,吃早膳时,就同鬼王提,要见冥北霖一面的事儿,如今却这般不凑巧。
“颜儿,一会儿,我让阴使送你去酆都城。”他的面色,明显变得复杂,想必是已经猜到,阎君让阴帅来寻他是什么原由。
“嗯。”我点了点头。
他便简单洗漱,穿了玄色衣袍,便去会那阴帅。
他走了,我才将昨日那一袭嫁衣换下,好好洗漱之后,下了楼。
没想到,阿姐居然还在,正同芳荀姨说着什么,面色有些凝重。
阿妩立在一侧,嘴角隐约扬起,露出一抹阴冷的笑。
“此事,就算怪罪,也怪罪不到主儿您的头上,那嫁衣,可是鬼王大人带来的。”芳荀姨开口宽慰着阿姐。
“你当我怕他怪罪?”阿姐微微摇头。
“怪罪什么?可是昨日那婚事,办的不合礼数,阎君动怒了?”我想着,鬼王昨日若是做错了什么事儿,便必定是这一桩。
阿姐听到我的声音,立刻站起身来,脸上也洋溢出了笑容。
张口宽慰我,说这些不过都是小事,阎君就算动怒,也不至于惩罚鬼王。
“来,吃些东西,熬的是甜粥,你从前,不是最喜欢吃甜的么?原本还想给你备些糖葫芦,不过鬼王心细,说是如今你有孕,不能吃山楂,活血化瘀容易滑胎。”阿姐说完,就示意芳荀姨去端甜粥来。
“我没有胃口。”想着鬼王,又因我而遭牵连,我自是不安。
“你没有胃口,那你肚子里的孩子呢?她必定是饿了。”阿姐知晓,我在乎什么,一句话,让我乖乖吃了一碗粥。
这粥熬的极为浓稠,甜度适中,喝下一大碗也不觉得腻,反而有种齿颊留香之感。
不过,这粥将将吃完,酆都城的阴使便来了。
那阴使是鬼王身边最得心的,名唤:柏卿,也就是凡间那小公公柏卿。
他是随了鬼王,一道去俗世走了一趟。
如今回来了,见着我,面色亦是阴沉。
他对鬼王,向来忠心,从前爱屋及乌,待我亦是极好的,后来,我的所作所为?
“孟少主,请!”他冲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表情冷漠异常。
“孟少主?你该称她为鬼王妃,亦或者,城主夫人!”阿姐听到柏卿对我的称呼,脸色当即变得阴沉。
“无妨,容我去收拾些衣裳。”我冲着柏卿淡淡一笑。
“不必了,酆都城里,什么都有,无需孟少主费心,轿子已在外候着了,您快上轿吧。”柏卿说罢,不等我应声,便转身朝着孟庄正门外走去。
阿姐指向柏卿,想要替我教训。
“阿姐,我先去酆都城了,你也早些回微末宫,别叫阎君记挂。”我说着,目光下意识的撇了一眼阿妩,提醒阿姐,别惹恼了阎君。
阿姐聪慧,自是明白我这话中的意思,微叹一声,替我拉了拉身上的衣裳,嘴里柔声叮咛着:“去了酆都城,要好生照顾自己,阿姐去求阎君恩典,让他早日将孟婆掌印交给你,并且,给你加冕。”
我听了,只是露出一抹苦笑。
阿姐不知,如今,我立在孟庄之中,看到的已不是往昔的家了,而是满地的血色。
第1115章 入主闲虚宫
在我的脑海之中,孟庄早就已经,成了一座修罗场,而我?
“颜儿,若是这些阴人伺候不周,你便告知于我,阿姐定会帮你好好管教。”阿姐说罢,又顿了顿,似乎还是不放心,于是,又看向了芳荀姨。
一看阿姐的眼神,我就知晓,她是想让芳荀姨跟着我,好生照顾我,如此她也能安心。
但是,芳荀姨是她的陪嫁,也是她最为贴心,信的过的阴人,若给了我,她行事多有不便。
“阿姐,我自己随着他们去便好,你同芳荀姨快些回宫吧。”说罢,也不等阿姐说什么,我便跟上了柏卿。
柏卿把轿帘子掀开,眼神淡漠的看了我一眼。
我俯身上了轿,冲着阿姐她们挥了挥手。
阿姐立在孟庄正门,嘴角上扬着,她替我高兴,认为我如今有了鬼王庇佑,今后的日子自不会太难熬。
“起轿!”柏卿一声令下,轿子被抬起。
我也放下了帘子,坐在轿中,心却好似被揪的紧紧的。
待到了酆都城,柏卿直接让阴人抬轿入了闲虚宫,这闲虚宫我很早之前就听说过,这相当于是酆都城的“冷宫”,因为鬼王从不踏入此处。
不过,闲虚宫各个宫殿,院落,都住了鬼王“妾室”,光妾室便有几百名,这里该是极为热闹的。
可我掀开轿帘子,朝外瞧去,却不见半个阴人的影子。
整个闲虚宫,静谧无比,只有抬轿人的脚步声。
我看向在前头领路的柏卿,本是想问问原由,不过,他刻意同我保持着极远的距离,我也就将这到嘴边的话给咽下了。
轿子抬着我,到了闲虚宫主殿。
柏卿面无表情的说,今后这主殿便是我的,说完,又示意十几个婢子上前,说是鬼王特地指派的,今后便是要留在这伺候我。
“留下一个便好,无需?”我看着这十几个婢子,觉得伺候的人太多,不自在,正要开口,只留下一个,结果柏卿却直接冲我拱了拱手,说是鬼王的意思,他只是奉命行事。
紧接着,便要退下了。
“柏卿?”我见他要走,立刻开口唤了一声。
他侧过脸来,淡淡的问了一句:“孟少主,还有何事?”
“鬼王何时会回酆都城?”我询问道。
“鬼王今日,不是被孟少主牵连,才被阎君请去的么?孟少主问属下,属下亦是不知!”他的口吻之中,满是对我的不悦。
我听了,只能是尴尬的半张着嘴,最后只能让他先退下。
他一走,我便看着跟前离我最近的婢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孟夫人,奴婢采撷。”这婢子赶忙垂下头去,俯身同我行礼。
在阴间,妾室都被唤为夫人,并且,不冠夫姓。
“这里,其余的夫人呢?”我看着静谧无比的外院,问采撷。
采撷一愣,立马答道:“今个一早,鬼王便派阴使,将那些夫人,通通都送往了酆都城边的“寒光宫”,如今,这闲虚宫,就只有孟夫人您居住,您若有什么要求,只管吩咐便是,此处阴奴,都是伺候孟夫人您的。”
听了采撷说的,我不禁凝眉。
昨日,我说要同其余妾室一般,住在这闲虚宫,没有想到,反而让鬼王大费周章,将那几百位妾室重新安置。
“孟夫人,您用些糕点,都是鬼王大人,让奴们替您准备的。”采撷说罢,便侧过身。
那些婢子,立马端上了十几碟糕点。
这些糕点,无一例外,都是我从前喜欢吃的。
在阴间,这甜品都是特供,每月都是有数的,故而特别珍贵,孟庄月月得供极少,故而儿时我便特别贪这甜口。
不过,如今,经历这种种,我已然长大,鬼王还是将我当做是当年的孩子一般。
“这些都赏给你们吧,我乏了,领我去寝殿吧。”我看向采撷。
采撷赶忙过来,扶着我就朝着主殿后的院子走去,一边走,视线还时不时的,看向我的肚子。
想必是觉得奇怪,怎么我是带着“肚子”嫁给鬼王的,不过碍于身份,她也不敢问。
寝殿是照我在孟庄闺房摆设的,很熟悉,也很陌生,因为这毕竟不是孟庄。
采撷扶着我坐在圆椅上,替我倒了一杯茶水。
“采撷你出去吧,我想独自歇息,一会儿鬼王若是回了酆都城,你告知我一声。”我望着采撷说道。
采撷点了点头,顺从的微俯着身,退出了我的寝殿。
而我身子笨重,坐了一会儿,便觉得腰后酸疼,扶着腰到床榻上躺着。
寝殿里用了炭火暖呼呼的,我躺在榻上,没多久,就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的昏沉,再次醒来时,却听到了亥时的鬼更。
“孟夫人,您醒了?”
刚一睁开眼眸,采撷的声音就传入了我的耳中。
我眯着眼,有些恍惚。
“夫人,来,奴婢扶您起身,您睡了颇久,想必是饿了,鬼王大人吩咐奴婢,待您醒了,便给您用膳。”采撷扶着我坐起身来。
“鬼王回来了?”我赶忙追问。
采撷点头,紧接着又摇了摇头:“回是回了,不过,两个时辰前,带着阴兵出城了。”
“带着阴兵出城?去哪儿了?”我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回孟夫人,鬼王大人是摔着阴兵去了冥谷,此次,鬼王大人挂帅,要替阎君打的那些冥将落花流水。”采撷说这话时,眼眸之中闪着光,说是鬼王向来神勇,是地府的战神,前些日子,因病着,这主帅的位置,差点就让其他阴帅夺了去。
采撷滔滔不绝的说了许多,不过我已没有心思再听,而是起身,便要往外走。
“孟夫人?您这是要去哪儿?”采撷焦急的跟上前来。
“采撷,准备马车,我要去冥谷。”我立刻回道。
采撷一怔,吃惊的望着我,半晌之后,才对我,连连摇头。
“孟夫人,这冥谷马上就要成战场了,您去那做什么?而且,如今您有身孕,不能随意出城的,若是出了事儿,奴婢可是担待不起的。”采撷说着,挡住了我的去路。
第1116章 寸步不离
采撷睁着圆滚漆黑的眸子,望着我,眼里写着恳求。
如今,她伺候我,我若出事,必然是要牵连到她的。
“今后,我这无需你伺候。”我张口,就要将她给打发走。
“啊?孟夫人奴婢?”采撷慌张的不知所措,当即跪在了我的面前,让我别赶她走。
原是酆都城的规矩,被主子厌弃的婢子,便是要去受“魂鞭”,这阴人受了“魂鞭”,便是要魂飞魄散的。
故而采撷吓的,直掉泪。
我俯身,叹了一口气,要将她扶起,打算另想法子。
采撷见我不赶她走,又坐回到圆椅上,立刻抹去了眼角的泪水。
她告诉我,鬼王离开时,已经在这闲虚宫外,留下了守护宫殿的阴使,故而,就算她不拦着我,阴使也不会让我出去的。
“阴使?可是花灵错?”我立刻想到了他(她)。
采撷却是摇了摇头:“孟夫人,您还不知道吧,那花阴使,前几日,不知怎的,惹怒了鬼王大人,受了刑罚,伤的极重,一时半会的,还不能动弹呢。”
“受了刑罚?”我眼眸一沉,想必是带我去瞧那玄虚镜,故而才被惩罚。
“孟夫人,酆都城的刑罚极重,您还是在这养着身子,说不准,过个三五日,咱们鬼王大人就凯旋而归了。”采撷说着,打开了屋门,门外已经站了两排婢子,她们的手中都端着吃食,一一摆放在我面前的桌上。
看着满桌的吃食,我没有胃口,亦是无从下筷。
采撷主动替我布菜,盛汤。
“这汤,是上好的安胎汤,鬼王大人说了,您得日日喝着。”采撷说完,将热气腾腾的汤放到了我的眼前。
我端起,一饮而尽,脑子里却是想着,自己绝不能在此处等着。
因为,无论他们哪一方受伤,对于我而言,都不是一件好事。
“采撷,我不能出去,那你们呢?”我故作不经意的问了采撷一句。
“奴婢们?奴婢们每隔三日,才可出府,去鬼市采买,昨个刚出府替夫人置办了物件。”采撷不知我的用意,如实回答。
我听了点了点头,三日太久,可如今也没有其他法子了。
只求这三日,冥谷能风平浪静。
两军交战,必是一方有了某种目的,他们总是要先相互派人到营帐之中详谈,若实在是谈不拢,这才要动兵。
况且,这一路去冥谷,只怕也需三五日,到时候,我日夜兼程,希望能在他们交锋之前,赶到。
“孟夫人?孟夫人?”
采撷见我喝了汤,便迟迟不动筷子,忍不住开口唤了我几声。
我这才回过神来,让她将这些吃食都撤了。
“孟夫人,您?”采撷一听,立刻询问:“是否这吃食不合孟夫人您的口味?您若是不喜欢,那奴婢,让后厨再?”
“不必了,是我自己没有胃口,这些都未动过,你们拿去吃了吧。”说完我冲她摆了摆手,示意她们都退下。
“孟夫人,鬼王大人有令,让奴婢寸步不离的守着孟夫人。”采撷望着我,一脸认真的说着。
“好吧,你留下。”我淡淡的说了一句,站起身来,走到了窗边。
“夫人,从这望出去,便能瞧见夜行宫呢,您瞧,灯楼多好看?对了孟夫人,您喜欢听戏么?鬼王大人说了,您若想看阴戏,观舞,便可立刻去请。”采撷笑着,同我说道。
我一听,脑海之中,瞬间又想到了一个主意。
原本只是想待三日之后,幻化成某个婢子的模样,出府离开酆都城,只不过那便要动用术法,如今我有孕,不可轻易动术,否则容易伤胎。
如今道好了,若是能请阴人来唱戏,献舞,到时候再乔装打扮,出去也方便些。
仔细想了想,我冲着采撷点了点头。
“如此待着,确是无聊的很,那一会儿,就请戏班过来吧。”我开口吩咐。
采撷听了,顿时就是一愣。
“孟夫人,现在么?”她眨巴着大眼,望着我。
“嗯,现在,去请吧。”我点着头。
采撷见我不是在说笑,故而,赶忙吩咐下去,请酆都城里最好的戏班子过来。
如今入夜,可阴间正是要热闹的时候。
采撷打开一侧的雕花大柜,替我寻了一件厚厚的披风,替我披上。
“孟夫人,夜凉。”她说着替我掖好披风。
“嗯。”我点了点头,由她扶着我起身,到正殿去。
这正殿极大,一会儿,就在此处唱阴戏,我被采撷扶着,坐在高台之上。
不出半盏茶的功夫,这戏班子便来了,我特地点了一出舞刀弄枪的戏曲,如此一来,这些阴人身上穿着的,便都是极为宽大的衣袍。
这样,一会儿,也方便我与之交换。
只是这戏我向来是听不懂,也不感兴趣的,故而,戏曲一开始,我就有些漫不经心,就等着时机,寻个由头,好去戏班更衣的侧边小院,换上他们的衣裳,出闲虚宫。
“孟夫人是不是,不喜欢听这一出?”一侧替我沏茶水的采撷,见我一副,毫无兴致的样子,便开口询问,是否需要换一出戏。
我思索了一会儿,点了第二出,好让他们下去换衣裳。
并且,自己也站起了身来。
“孟夫人,您要去哪儿?”采撷立刻望着我。
“去出恭。”我说完,就抬起手,让采撷扶着我去前院。
“孟夫人,后院便有?”采撷的话还未说完,我已下了阶梯,朝前院的方向走去。
她也不好拦着我,于是乎,就扶着我到了前院的恭房里,本是入了恭房,再支开采撷,但这丫头,却是要死盯着我,没有法子,我只能动用术法。
孟婆的眼,可摄魂,我乃阿娘血脉,又在阴间出生,故而,摄魂的本事,算是上乘。
只需对视,便能让对方,听我所言。
不过,摄魂需耗心神,如今,我怀有身孕,不到万不得已,我本是不想用的。
“采撷。”我垂眸,直勾勾的盯着采撷。
采撷毫无防备,与我对视,仅这一眼,她眼中的光彩瞬间就被敛去。
我转身就出了恭房,朝着那戏班所在的地方走去。
这里头,阴人颇多,如今正忙着换衣袍,乱做了一团。
第1117章 人质
我摘下头上华贵的头饰,又取下了披风,丢在一侧的栏杆之上,就穿着这素衣,立在门槛前催促,让他们快些,孟夫人还等着。
这些阴人,连连应声,更加忙乱,也无暇顾及我了。
于是,我随意寻了一身,他们换下的戏服穿上,然后便用术,让戏班的小丫头,替我画了个大花脸,如此,对着铜镜,左右仔细比对一番,确定露不出什么破绽,便拿上自己的衣裳,大大方方的朝着闲虚宫外走去。
一边走,一边朝着左右张望,进来时,我坐的是轿子,如今有些路认不全了,只能是时不时寻个路过的婢子询问。
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好不容易绕到了闲虚宫的正门。
结果,这正门只能由鬼王大人和夫人们才能出入,两个守卫,示意我从侧门走。
而我一问,才知晓侧门居然还需走上一个时辰,我如今身子重,实在是走不动了,故而,咬了咬牙,准备还是用最简单的法子,用术法,让这些守门的阴人,乖乖放我过去。
“花阴使!”
还未来得及动术,这几个守卫,便是齐刷刷的朝着正门外望去,并且,微微俯身。
我抬起眼眸,恰好对上了花灵错的脸。
花灵错面色惨白如纸,嘴唇亦是没有半点血色,眼神之中,写满了疲倦。
“孟少主,如今就住在这么?”她开口问道。
“没错,今个儿,孟夫人还请了戏班来,正听戏呢。”守门的人如实回答。
“她倒是知晓享乐,如今鬼王拖着病体,领兵出战,而她却还想着听戏?我定要揪了她,给鬼王大人当人质!”花灵错此刻的眼神,恨不得将我给撕碎了。
守门的两个阴人,自也是被花灵错的神情给吓着了。
见花灵错从正门入,也不敢阻拦。
我见花灵错入了正门,立刻跟上了花灵错的脚步。
“花阴使!”几步跟上他(她),见四下没有耳目,连忙叫住了花灵错。
方才花灵错说要揪了我去,给鬼王当人质,那我不如就同他(她)一道去冥谷。
花灵错听到我的声音,猛的回过头来,妩媚的眸子,在我的身上,迅速扫了一眼,最后盯住了我的眼睛。
“你要去冥谷对么?我同你一道去,我们?”我的话还未说完了,花灵错便朝着左右扫了一眼,然后一把拽住我的胳膊,二话不说,拽着我就朝正门外走。
守门的阴人瞧见花灵错的架势,不敢阻拦,只能看着我们从他们的面前走过。
花灵错出了闲虚宫,嘴里便发出了一阵哨声,紧接着,一匹黑马,拖着马车便疾驰而来。
花灵错果断的跃上马车,并且,将我也给拽了上去。
“花阴使,你是要带我去冥谷吧?”我望着花灵错,先确定要去何处,省的我白白跟了一场。
花灵错听到我如此问,原本就惨白的面色,如今增添了几分青紫。
“你当我,还有心思,带着你出去,游玩么?若是鬼王有事,我便拿你的头颅祭旗!”花灵错恶狠狠的对我说着。
我看着他(她)没有反驳,如今,只要带我去冥谷就成,至于说什么狠话,我全当耳旁风便是。
“你也别怪我心狠,要怪,就怪你自己,在凡间,你为了那堕妖伤我们鬼王大人至深,如今回来了,还给鬼王带来这么多麻烦,你若不死,鬼王大人只怕永无宁日。”花灵错恨恨的说着。
我依旧不言,只是伸出手,轻轻撩开了马车帘子。
他(她)却是一把抓住了我的手,以为我这是要呼救。
“我也想去冥谷,绝不会逃,你放心。”我说着,冲着花灵错淡淡一笑。
花灵错却依旧防备着我,根本不信,我愿意“赴死”。
我只能乖乖坐着,让花灵错安心。
马车直奔酆都城城门,花灵错乃鬼王身边的阴使,出入酆都城自不是难事儿。
只需露个脸,就连令牌也无需出示,对方便放了行。
一出酆都城,这花灵错就开始闭上眸子,他(她)这是不愿同我交谈。
不过,我瞧见他(她)的一只手,轻轻按在后腰上,想必是还带着伤的。
之前采撷还说,花灵错受了刑罚,动弹不得,可见伤的并不轻。
“花阴使,不如,你躺一会儿?”这马车足够他(她)躺着休息。
“不必!还有,今后唤我灵使。”花灵错没有睁眼,嘴里极淡漠的同我说了一句。
“灵使?”在阴间,阴女被提拔为将,成为主上的左膀右臂,那便被称为灵使,男子才被成为阴使。
看来,花灵错是一直将自己当做是女子,既然如此,那我便也顺了她的意思。
“好,花灵使。”我改口道。
她这才睁开眼,看向了我:“你看过玄虚镜,应该知晓,自己对鬼王大人犯下了何等错!你伤了鬼王大人的阴身,为他死一次,算是还了这孽债!”
“花灵使,我亦不希望鬼王大人有事,我知晓,自己亏欠他的,只怕是永远也还不清,若他有难,我愿意以命相护。”我一字一顿,说的极为诚恳。
“哼!”
花灵错听了,却是冷哼了一声,脸上露出轻蔑的笑。
“那是因为,如今你还未遇见那堕妖,你若见到了他,便会立刻将我们鬼王大人抛诸脑后!”花灵错说罢,看我的眼神再度变得阴狠。
“从前,我不知自己对鬼王大人做过何事,自从那日,见过玄虚镜后?”我顿了顿,嘴角发着颤,没有继续说下去。
玄虚镜里所看到的过去,足矣让我的心千疮百孔。
什么情爱,我早已不配。
“到了冥谷,希望你还能记得,自己所说的这番话!”花灵错对我,嗤之以鼻。
我见她这般神情,我知多说无益,便也不再吭声。
一路上,我们二人都静默的坐着,此去冥谷需三五日的路程,鬼王比我们先出发,我本想着,若是我们不停歇,应该能追上他,可结果追了三日,都不见其踪影。
想必是有术法加持,让这些阴马,发了狂儿赶路。
第四日,入夜,我们才遥遥望见了远处的灵火,还有地府的旗帜。
第1118章 营地
黑色旗帜上,没有任何印记,那便是地府的军旗。
我们还未靠近,一群红鸦就扑簌簌的朝着这边飞了过来。
“嘎嘎嘎!”
它们在马车顶上盘旋,花灵错半个身子探出马车,嘴里发出了奇怪的声音,这声音同红鸦的叫声有些相似。
红鸦瞧见花灵错,这才纷纷又都飞了回去。
花灵错则是继续让马儿前行,我看着越来越近的军营,不禁眉头紧锁,不知能否凭借我的一己之力,让两边休战。
“怎么?怕了?”花灵错侧目,朝着我这撇了一眼,语气之中带着一抹阴冷。
我没有回应,而此刻,远处亦是走来了十几个阴兵。
为首带队的,便识得花灵错,一见到花灵错,就喊了一声花阴使。
花灵错则是直接开口,询问鬼王的情况。
那领队不禁微微摇头:“鬼王大人,似乎是身体不适,这长途跋涉,催用术法,如今,入了营帐,便再未出来,柏阴使正在营帐之中照料。”
“驾!”听到此言,花灵错立刻大喊一声,紧接着,驾着马车朝着军营里冲去。
红鸦领着我们,直奔鬼王营帐。
停下马车,花灵错便“押着”我从马车上下来。
不过,却并不让我入营帐,而是让营帐外的几个阴兵,和这群红鸦盯着我。
“花灵使,我?”我开口,想说自己也想看看鬼王情况。
结果,花灵错却直接掀开帐帘,进去了。
我便只能立在外头,苦苦等着。
几个阴兵盯着我,不住的上下打量,开始窃窃私语。
“怎的还带个戏子来?咱们鬼王大人这是想听戏了?”
“不能吧?如今谁还有这般闲情逸致,那堕妖带着冥将势如破竹,都逼到冥谷边了,咱们死了多少阴人?”
“就是,只怕咱们此次亦是有来无回。”
“嘘!别说这些丧气话,鬼王大人自不会败给那堕妖的!”
“可那堕妖,好似曾经是北冥战神,冥旭将军!”
几个阴兵正说着,营帐突然被掀起,我看到柏卿阴沉着一张脸,从营帐里走了出来。
柏卿的身后,还跟着花灵错。
柏卿看着我,将我打量了一眼,便狠狠的瞪向花灵错。
“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将她带出酆都城?”柏卿压低了声音怒叱道。
花灵错却是冷着脸,反驳:“鬼王大人,如今的情况,别人不知,你莫也不知晓?那堕妖杀伐决断,此次突然帮着北冥出征,为的是什么?你应也清楚!”
花灵错此言一出,柏卿再次看向了我。
“真会为了一个女人?”柏卿眉头紧蹙:“只怕是为了谋夺,北冥的冥帝之位,听闻,那冥帝,要归墟了!”
“归墟?”我听了,微微咬唇。
神灵圆满“故去”,自不会入地府,而是,要入归墟之地。
“那我便赌一把!在凡间,那堕妖为了她,数次涉险,就算此次出征不是为了她,那这女人对他而言,也并非无用,到时候,将她当做人质,若不投降退兵,那便割下她的头颅,挂在军旗之上,扰了那堕妖的心神。”花灵错说这话时,不带半点感情,我在她的眼里,就是一个该死之人。
“咳咳咳!咳咳咳!”
她正狠狠的说着,营帐里,便传来了极为虚弱的咳嗽声。
听到这咳嗽声,柏卿和花灵错都紧着了起来。
“不能让鬼王大人知晓,她在此处!”柏卿望向花灵错提醒着。
花灵错当即点了点头,拽着我,让柏卿先给我们安置个营帐。
柏卿将我们安置在离鬼王营帐最远的地方,由花灵错和红鸦,看着我。
一入营帐,她便命阴兵取了热水和吃食来,我将脸上这夸张的戏子妆容洗干净,又吃了几口吃食,才望向花灵错。
“花灵使,两方开战之前,应会派信使,相互传话,让我去北冥军营?”我的话,刚说到此处,就见花灵错的面色一沉。
她也无需我再多说,直接打断了我的话。
“派你去?你想的倒是美,孟少主,别在我的面前耍花样,你的心中,想些什么,你以为,我不知晓么?”她冷眼盯着我,眼神之中除了鄙夷再无其它。
“花灵使,我想你是误会了,就如你所说,我亏欠鬼王大人的太多太多,我想弥补,想替鬼王大人去北冥军营劝降。”我是打从心底里,不希望,任何一方有难。
但这话听在花灵错的耳中,自是变了一番味道。
无非是觉得,我巧舌如簧,想要诓骗她,想从她的手低逃脱,去往冥北霖的身边。
“花灵使,你也希望鬼王大人,此次能全身而退,不是么?”我诚恳的凝视着花灵错,想着,她若不应,那便只能动用术法。
结果,花灵错似乎早有防备,并不看我。
只见他侧目,望向军帐外的方向。
“孟少主,你们孟氏一族勾魂摄魄的本事,地府还有谁不知晓?你就好生在此处待着,别再动歪心思!”她说完,从袖中取出了一条布带子,蒙在了自己的眼睛上系好。
然后,径直走到一侧的床榻边上,就要休息。
“花灵使?”我看她这副模样,想到了睇驮,睇驮亦是如此,蒙着眼的。
“孟少主,如今,你怀有身孕,你若想同我搏杀,担心动了胎气!”花灵错说着,嘴角微微向上扬起。
我咬着嘴唇,她说的没有错,我如今有身孕,不能同她硬拼。
“孟少主最好,在心中好好替我们鬼王大人祈福,鬼王大人若是凯旋,孟少主也就不必死了。”花灵错说罢,盘起腿来,开始打坐。
我也走向床榻,扶着腰,缓缓坐下,高隆的肚子,让我终日腰疼。
这几日颠簸,更是乏累的很,如今,只能先稍作歇息。
我靠着床上的被褥,本只是想眯着眸子歇息一会儿,结果却直接昏睡了过去。
如此,昏沉无比。
“唔唔唔!”
混混沌沌之间,我好似听到了号角声,那声音越来越清晰,最后,好似就在我的耳畔。
我迷糊的睁开眼睛,却直接对上了一双红眸。
第1119章 你也配
“嘎!”
红鸦同我近在咫尺,张嘴便发出了尖利的叫声。
我顿时清醒了大半,揉了揉眼眸,扶着腰,艰难的坐起身来。
“唔唔唔!”
营帐外号角声洪亮无比,我赶忙下床,准备出去瞧一瞧。
“站住!”花灵错的声音,却在此刻响起。
只见她坐在床榻边上的木椅旁,手中还端着一碗,黑漆漆的汤药。
“开战了么?啊?”我紧张的询问。
“把这汤喝了。”她说罢,将那汤药端起。
“这是什么汤药?”我垂眸,盯着汤药。
“安胎的汤药,你如今,入了地府,谁敢动你的胎?”花灵错淡淡的回了一句。
此话,说的倒是没错,入了地府,这孩子,便是地府的阴人。
我接过汤药,一饮而尽。
汤药苦涩无比,还带着一股子浓浓的腥气,索性是一口咽下的,否则,只怕是无法喝下。
“外头吹号,是开战了么?”汤药苦不苦,如今,自是不重要,我只朝着营帐外的方向看去。
花灵错站起身来,走到营帐口,将她蒙在眼上的布,给取了下来,朝外看了一眼。
我也赶忙跟了过去,立在了她的身侧,想要看看,外头的情况。
“进去!”花灵错见我靠近她,立刻警惕的冲我喊了一声。
“我可以不出去,但,如今外头是什么情况?你得告诉我。”我盯着营帐外,来来往往的阴兵,想着这必定是要开战。
“不过是操练罢了,你慌什么?你是担心,你那堕妖被鬼王大人所杀,还是担心,自己的头颅会被挂在军旗之上?”花灵错说罢,将帘子放下。
“我说过,我可以替鬼王大人去和谈!到时候,便可不费一兵一卒!你若不放心,你便随我一同去。”我看着花灵错。
花灵错立刻侧目,避开我的眼睛。
“孟少主,我随你去,那便是羊入虎口,放心吧,该你出场时,我便会放你出去,只不过现在,你哪儿也别想去。”花灵错说罢,便伸出手,将我朝后推了一把。
我一个踉跄,往后退了数步。
身后的十几只红鸦,发出“嘎嘎嘎”的叫声,并且,立刻将我给团团围住。
“孟少主,你也别为难我,我也希望,大家最后都能相安无事。”花灵错说着,便走到床榻边,继续打坐。
而我被红鸦围着,出是出不去了,虽心中焦急不已,但也只能坐下。
不过,营帐外,确确实实是传来了操练的声响,脚步声亦是齐刷刷的。
我想,或许真是如同花灵错所说,并未开战只是在操练。
但是,很快,我就发觉了不对劲儿,那些阴兵,好似操练的声音,越来越小,队伍似乎在朝着营地外移动。
我已经坐不住了,悄悄撇了一眼花灵错,偷偷站起身来,蹑手蹑脚的朝着营帐口走去,掀开帐帘,发现外头的空地上,已是空荡荡的一片了。
之前,那些训练的阴兵都消失不见。
而这营地里,就只剩下一些守帐的。
“他们都去哪儿了?”我直接迈出帐篷,询问立在一侧的阴兵。
那阴兵一愣,张嘴正想回答,身后的花灵错,倒是先开了口。
这一次,她没有隐瞒,而是直截了当的告诉我,几个时辰前,鬼王就领兵出发了,此时,应该在冥谷交战。
方才走的这一批,是最后一批阴兵。
我听了,脑子里顿时“嗡”的一声,来此处,为的就是阻止这场战,没有想到,如今都开战了,我却还在这傻傻待着。
想到这,我便快步朝着一匹阴马跑去。
花灵错此刻也跟了出来,不过,奇怪的是,她好似并不急着拦我,而是不紧不慢的跟在我的身后。
“额!”
我如此小跑了七八步,突然觉得,腹下坠痛,腹中的孩子,似乎在突然往下坠。
这种感觉,就好像在圣女庙中,喝了催产药之后的境遇一样。
我立刻伸出手,扶着腹部,紧接着,又是一阵剧痛,后腰疼的直不起,腹上也好似被钝器击打。
“呃呃呃!”
这种疼,让我忍不住哼出声来,并且躬着身体,就不自觉的要蹲下。
“孟少主,我扶你回营帐吧。”花灵错见我这般,似乎并不觉得意外,反而是淡定的过来,将我扶着,就朝着之前的帐子走去。
“你,你,你给我喝了什么?”冷汗不断的从我的额上滚落而下,我咬着牙,强忍着剧痛,质问花灵错。
“你应知晓是何物才对。”她却回的淡然,面无表情的将我扶入帐中,让我躺在床榻之上歇息。
我躺在床榻之上,蜷着身:“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
“孟少主千万别误会,我自不敢伤你腹中骨肉半分,只是如今,情况情急,需让她早些出世罢了。”花灵错望着我的肚子,眼神中带着一抹狠厉。
花灵错的想法是,到时候若是冥北霖真的不在意我,不愿为了我而退兵,那么,她的手中,还有一个筹码,那便是冥北霖的孩子,这可是冥北霖的亲骨肉,虎毒不食子,鲲鹏向来子嗣稀薄,不可能不在乎骨肉。
如此一来,鬼王的胜算便大了许多。
“你疯了!你疯了!我的孩子,还未足月,你便?”我说着,腹中又是一阵剧痛,这种疼,无法用言语描述。
只是恨不得,将自己的牙齿都咬碎了。
“我便是要赌这一把!若她有事,我给她陪葬便是!”花灵错冷声说着。
我直接用一只手,撑着床榻边缘,身体朝前一倾,抬起另一只手,狠狠的朝着花灵错的脸上,甩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她的脸颊顿时一片绯红,嘴唇一角微微裂开,暗红的血色,缓缓流淌而下。
“陪葬?你也配!这是我的孩子!什么时候,轮到你个外人,拿她当筹码?”我此刻若不是下身骨骼都发出咯咯咯的声响,疼痛难忍,必定是要扑上前,将这花灵错给碎尸万段。
花灵错的柳眉紧紧蹙着,挨了这一巴掌,她眼中的怒色更甚。
第1120章 弃小保大
花灵错立在床榻前,冷眼盯着我。
看着我痛苦的蜷身,哀嚎,惨叫,她立了一会儿之后,便索性拉着那木椅,坐到了一旁,还命外头的阴兵,替她沏了一壶茶水。
她优哉游哉的,坐在床榻一侧,喝着茶水。
“孟少主,你知道么?看着你如今这般,我倒是觉得替鬼王大人报了一半的仇。”花灵错盯着我,抿了一口茶水。
此刻,我已经疼的顾不上她了,只是咬着牙,努力隐忍。
“噗咚”一声,身下的裙褂,崩裂开来。
原本淡定坐着的花灵错突然瞪大了眼眸,只见她一脸吃惊的望着我的下身,不过很快,面色又恢复如常。
我自己微微垂眸,看到一条长尾,已经幻化而出。
如今,因为疼痛难忍,这尾巴不受控制的朝着左右两侧拍打着,花灵错跌撞着赶忙避开。
“啪叽”下一刻,她方才坐过的椅子,便被砸碎了。
此刻,她才略显出一丝慌张。
担心,我闹出太大的动静来。
“花阴使,琅侧妃来了!”
就在此时,帐外传来了通报声。
“什么?”花灵错有些愕然。
我的双手按着肚子,心中清楚,自己离开酆都城的事儿,阿姐应该很快就会知晓,但是,我没有想到,阿姐居然亲自赶到了这?
“拦住她,别?”花灵错本想让手下的阴兵将阿姐拦住,只是已经来不及了。
“花灵错!你不过区区阴使,居然敢自作主张,带着颜儿,来此处?”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我已经听到帐外阿姐的声音。
从那声音之中,我就能听出愠怒。
紧接着,便是“啪啪!”两声脆响,我眯着眼,朝着帐外的方向望,但因为冷汗落入我的眼中,模糊了我的视线,没有瞧清外头的状况。
“琅侧妃,此处乃是营地,您虽贵为阎君侧妃,但此处并非是您该来的地方。”花灵错不卑不亢,居然开口,便要让阿姐回去。
而阿姐却直接带着她的婢子,冲入了帐内。
瞧见我躺在床上,已显出大半原形来,当即一把扯过花灵错。
紧接着,我听到了花灵错发出一声惨叫。
我挣扎着半仰起身,此刻花灵错已经瘫倒在地上,并且,双手捂着侧脸,发出哀嚎。
那捂着脸的手指缝隙里,还渗出了血色来,原是阿姐的护甲,抓破了她的脸。
这花灵错虽是阴阳之身,可是,她一直将自己当做女子,女子最最在意的就是容貌,此处是阴间,不比阳间,损了阴身,便不能再愈。
阿姐下手极重,想必花灵错是破了相。
“颜儿?”阿姐不管那花灵错如何嚎叫,直接过来俯身看我。
“阿姐,我,我,我快生了。”有了之前,生天逸时的经历,我知晓,我即将临盆。
“她对你用药了?”阿姐愕然的望着我。
我点头,冷汗不住朝着脸颊两侧滚落而下。
“将她拖出去,“魂鞭”至散魂为止。”阿姐开口,便是要处置了花灵错。
花灵错赶忙呼喊道:“你们不能动我,我是鬼王大人的手下,你们不能动我!”
“好!本侧妃就将你留给鬼王处置,不过,到时候,只怕你要更遭罪些!”阿姐说罢,就示意婢子去要热水和布块来。
“颜儿,别怕,有阿姐在,绝不会有事的。”阿姐开口不住的安抚着我。
而我,却觉得,身下有一股子暖流溢出。
垂目望去,发现床榻之上已经淌了不少血了,而我腹部那圆鼓鼓的一团,正在往身体下坠落。
鸣蛇产子,和凡人一样凶险,在此过程之中,这腹中的小家伙,还会吸取我们大量灵力。
“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疼,皮肤一寸寸好似要生生撕裂开的痛苦,让我忍不住发出阵阵惨叫。
“颜儿,若实在不行,实在不行?”阿姐慌了,看着那往下移动的“圆球儿”,说话都有些磕巴。
“阿姐,剪刀,去寻剪刀来。”我想到了子衿之前是如何做的,这种时候,只能剪开,待娩下之后,再做缝合。
阿姐向来心思深沉,如今,见我出了这么多血,才有些惊慌,听我所言,又渐渐冷静了下来。
立马命婢子寻了利剪来,并且,亲自动手。
“颜儿,已经露出些许,你再使些气力。”阿姐看着我的下身,对我说着。
我点了点头,竭尽全力,拼了命,使了半晌的气力,但是,这小家伙便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出来。
阿姐伸出手摸了摸,居然是横着的。
她试图将手伸入其中拨正,只可惜试了几次都以失败告终。
我疼的浑身抽搐,将自己的嘴唇,都咬出了血来。
“实在不行,弃小保大。”阿姐面色凝重,思索良久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原本我因为太过疼痛,开始有些昏沉,听到这句话,顿时心头一颤。
“不!不要阿姐,我行的,你别伤她。”我的双手死死箍着床角,激动的说着。
“颜儿,别逞强,若是难产,弃小保大,不算害阴命。”在阿姐的眼中,我自是比这孩子重要千百倍。
只是,她不知,对于一个娘亲来说,自己的骨肉,才是最最要紧的,比自己的性命都要紧。
“准备阴钳来,搅碎了,夹出来吧。”阿姐对着身侧的婢子吩咐了一句。
“你若敢伤她,我也绝不独活!”我冲着阿姐,便大声吼道。
阿姐被我这喊声,惊着了,愣愣的望着我。
“主儿,此事,可不能乱来,孟氏一族,如今本就没有后脉延续,这孩子,不能轻易就弄死了。”芳荀姨的声音,也传进我的耳中。
“那当如何?流了这么多血,莫不是要让我看着颜儿死?”阿姐亦是激动的声音发颤。
“喝点汤药吊着气儿,歇一歇,一会子,再试着用用劲儿,实在不行?”芳荀姨看了我一眼,没敢继续说下去。
“拿汤药来。”我已然是没有气力了,必须喝口汤药,缓一缓,若还是不成,我便自行用剪,将蛇尾剪开,无论如何,都要将这孩子取出来。
阿姐怕损我阴身,剪开的口子并不大,我想,若是伤口大些,孩子应该能顺利娩出。
第1121章 肉块
芳荀姨听了,连忙点头,出去准备熬汤药。
阿姐则是满脸愁容的俯下身来,替我擦拭额上的汗水。
我吃力的抬起手艰难的握住她的手腕,望着阿姐,颤声说道:“阿姐,天逸出生时,我便是一眼也没瞧见,虽知他还活着,但终究是我没有护好他,如今,心儿不能再有事,若真的只能保一个,还请阿姐,务必保我的女儿,她比我的命还重要。”
“颜儿!”阿姐当即推开我的手:“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没有胡说八道,若这孩子有事,我便同她一道去了。”我毫不犹豫的说。
阿姐半张着嘴,良久没有说出一句话来,她向来是知晓我的脾气,我执拗,说出的话,便是算话的。
“别说话了,歇着吧。”她默默了良久,只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我疲倦无比,闭了闭眼,大口大口的呼着气儿。
半晌之后,芳荀姨才入了屋,端着一碗红棕色的汤药。
这汤药,只是补身的,带来原本是想让我回去的路上喝,如今却没有想到,派上了这样的用场。
“少主慢些,烫!”芳荀姨仔细的将汤药吹了又吹,才送到我的嘴边。
阿姐将我的身体扶着,我则是不顾汤药滚烫,便是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只为了能有些气力。
喝完汤药,喉咙发疼,身上却是滚烫的。
这一次,我深吸一口气,铆足了劲儿向下用力,一次,两次,三次!
阿姐的眼眸越瞪越大,只因底下的软皮,被撑的越来越薄。
如此下去,她担心,下方的皮肤和鳞片,都会碎裂开来,势必要流出更多的血,到时候我必定元气大伤,想要将养好,只怕极难。
“阿姐,替我剪开。”我憋着一口气,对阿姐说着。
“颜儿?”阿姐迟疑又心疼。
“芳荀姨,你来!”我又侧目看向芳荀姨。
这时候,不是游移不定的时候。
芳荀姨二话不说,拿过利剪,阿姐知晓,如今也拦不住,改变不了我的心意,故而侧过脸来,不去看。
而我,大抵是疼的已经麻木了,芳荀姨动了剪子,我居然毫无知觉。
只听“啪叽”一声,皮肤裂开的声音传来,我便再次开始用力。
“颜儿,颜儿,等一等,怎么又?止血,止血啊!”阿姐慌张的说着,有些忙乱的拿了布块,准备替我止血。
“颜儿,你别再用力,这血止不住了。”她的声音都在抖,是真的害怕我出事。
如今,在这地府,她只有我一个亲人。
虽平日里,阿姐表现的强势些,事事都要管着我,但是,不可否认她是发自内心的关心我。
只是现在,我已无法听从她的命令了,孩子马上就要出来,就差这一口长劲儿。
我憋着气,用出了最大的气力,紧接着,就听到“啪”的一声响,好像有什么东西从我的身体里滑了出来。
腹部的疼痛,在这一刻也突然消失,不过这尾部却已经裹满了血迹,那血正沿着床榻边“滴答!滴答!”的往下滴落流淌。
阿姐吓的替我点了穴道,渡了灵气给我,又让芳荀姨替我缝合包扎,如此才勉勉强强,止住了血。
“孩子,让我看看孩子。”
我瘫在床榻上,此刻已经没有半丝力气了。
脑海里,就只有一个念头,我要看看孩子,只要她无事,我如何都不要紧。
“给我看看。”我垂眸,望向阿姐她们。
“这?”芳荀姨满手是血,脸上的神情有些凝重。
阿姐不知瞧见了什么,面色瞬间变得煞白。
“给我,把她给我!”我立刻激动起来。
“颜儿,你冷静些,否则血崩,阿姐渡再多的灵力给你也无用了。”阿姐的眸子微微泛红。
“把孩子给我。”我挣扎着,便要坐起身来。
阿姐赶忙按住了我,示意芳荀姨,将孩子抱过来,给我瞧一瞧。
芳荀姨只能是点头,然后便抱着一坨莹白色的“肉块”,到了我的跟前。
我看着这“肉块”,先是一怔,紧接着,又倒吸了一口气,然后故作镇定。
示意芳荀姨,将这“肉块”放在我的胸膛口。
鸣蛇产下的是卵,刚脱母体时,外面裹着白膜,待三日之后,白膜就变成了硬壳,七日后,孩子才会破壳而出。
可如今,我瞧着却觉得不对劲,莹白色的膜上,出现了裂口,里头正有液体汩汩流出。
“怎会这样?”我紧张的伸出手,捂在裂口之上。
“大抵是方才,被剪子戳破了?”芳荀姨张口,紧张的说道。
我一听,心中顿时慌乱无比,这该如何是好?里头的液体流光了,孩子便会被憋死在白膜之中。
“事已至此,只能将这白膜剪开,看看这孩子如何了?”阿姐望着我怀中的“肉块”,试探性的说了一句。
我看着怀中一点点变得干瘪的白膜,只能是将心一横,里头的液体流干了,孩子便也是要憋死,如今只能放手一搏。
但愿,她无事。
芳荀姨再次拿起那剪子,准备替我将这白膜给剪开。
我则是立刻伸出手,让她将剪子递给我。
这是我的孩子,我不愿,把她的性命交托到别人的手上。
“我来。”我颤抖着伸出一只手。
芳荀姨同阿姐都直勾勾的望着我,阿姐劝说道:“颜儿,你如今身体虚,还是让?”
“给我!”我再次开口。
阿姐只能示意芳荀姨将利剪递给我,我的手有些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接过剪子,开始顺着裂口,将这白膜一点一点剪开。
白膜下端一剪开,一双苍白的小脚就出现在了我的眼前,此刻的我,就连呼吸都不敢,顺势将白膜一分为二。
看到躺在白膜之中的小婴孩儿,我不禁热泪盈眶。
她是这样小,粉扑扑的,一头如墨一般的黑发,贴在额上。
我来不及仔细打量她,便伸一根手指试探她的鼻息,还好还好,有阴人气。
芳荀姨端来铜盆用温热的水,替她将身上的液体擦拭干净,我瞧见,她的后背上,有一对红色的幼翅。
并且,幼翅之下,还长了些许红色鳞片,这鳞片,和翅膀上的羽毛颜色,倒是同冥北霖的一模一样。
第1122章 异瞳
芳荀姨用布块将她包裹起来,我这才仔细的瞧她的脸。
刚刚出世的婴孩,便有着高挺的鼻子,像极了她的爹爹。
出生到现在,不哭也不闹,只是闭着眼眸,睡着。
芳荀姨拉起她的一只小脚丫,拍了数下,她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并且,睁开眼眸凝望着我。
“异瞳?”阿姐盯着孩子的眼睛,言语之中,不禁有嫌弃之意:“我们孟氏一族的婴孩,都是紫发,紫瞳!她这分明是像极了她那堕妖的爹!”
“女儿像爹,又有什么错?”我说完,抿了抿嘴唇,望着阿姐。
从前,我曾想过,今后万不得已可让阿姐,替我照顾孩子,不过,如今瞧见阿姐对心儿这番厌恶,我立刻死了这条心。
“罢了,你无事便好。”阿姐说完,一挥手,示意婢子,将孩子抱走,好让我能歇息。
“我要看着她。”我护着孩子,不肯松手。
“她在这,你如何能好好歇息?颜儿乖,你失了这么多血,必须好生歇息,不能劳累。”阿姐劝说着,冲着芳荀姨使了一个眼色。
芳荀姨赶忙上前,伸出双手,准备将我怀中的孩子给抱走。
“别碰她!”我面色阴沉。
“罢了,罢了,你们去寻干净的被褥来。”阿姐见我如此固执,也只能是顺着我。
而我抱着孩子,在她的额上亲了又亲。
这孩子,只哭了一声,便睁着一双异瞳,静静的打量着我。
见我含泪望着她,她伸出那短短的手指,抓住了我的一根指头,好似是在安慰我。
“心儿?”我侧着脑袋,将脸颊贴在她的小脸上。
阿姐看着心儿,神情复杂。
“在这休息一日,我们便备马车,回去吧。”阿姐替我将带血的衣裳脱下,婢子们也换着床榻上带血的被褥。
阿姐给我换干净的寝衣时,我发现,自己的尾巴,在此刻居然无法幻化成双腿,看来确实灵力耗费太多,体虚无法用术。
“别乱动,小心伤口裂开。”阿姐说完,再次垂眸盯着心儿。
“阿姐,她是我的女儿。”我从阿姐的眼中,能隐约察觉出她对心儿有敌意。
大抵是因为,这孩子长的酷似她的爹爹,所以,阿姐才会连着她也一起恨。
“阿姐,冥北霖不是屠戮孟庄的凶手,当年的事?”我想,只有解开阿姐的心结,她才能放下对冥北霖的仇恨。
“闭嘴!”阿姐突然恼怒的打断了我的话。
“哇哇哇!”怀中的心儿,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呵斥给吓着了,发出响亮的哭声来。
“心儿不哭,心儿乖。”我赶忙哄着心儿。
“跟她爹一样晦气!”阿姐盯着心儿,冷声说着。
这话落到我的耳中,无比刺耳难听。
“阿姐,你回去吧。”我不去看她,只是淡淡的对她说了一句。
“要回去,自是也要带着你一起回去,这是营地,不是你待的地方。”阿姐说完,就坐在了床沿边上:“颜儿,阿姐,疼惜你,今后,也会疼惜你的孩子,你乖乖的跟阿姐回去,那堕妖的死活,你别管了。”
“不可能,他是心儿的爹爹,亦是我的夫君。”我说罢顿了顿:“阿姐,这一次,你就由着我的心走吧,别再管我了,好么?”
阿姐瞬间暴怒,冲着我便喊道:“颜儿,阿姐都是为了你好!为什么到现在你都不明白?若是阿娘还在?”
“若是阿娘还在,必定不会这般逼我,阿姐啊,我已经长大了,我有自己想要过的生活,我知道,你我是至亲,你疼惜我,但是,从今往后,希望阿姐以自己为重。”无论是在凡间,还是在地府,这话,我已说倦了,只是师姐从不在意我究竟说了什么,也从不挂心。
“你如今长大了,翅膀硬了,便想我行我素?阿姐告诉你,你若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只会摔的粉身碎骨!”阿姐亦如之前那般,态度强硬。
她不仅仅将我当做是她的妹妹,而是,把我看做同她是一体的,并且,永远不能叛离她。
见她这般,我只能淡漠苦笑,不再同她争论。
阿姐见我不言语,便也不吭声了,帐内静的可怕。
我们姐妹二人,就在这营帐内渡过了一日。
次日早早的,心儿便醒了,我喂了心儿,看着阿姐还在一侧的木椅上闭眸沉睡,故而悄悄让芳荀姨去打听,鬼王是否回来了,冥谷那,如今是什么状况。
“少主您如今是担心鬼王,还是担心那堕妖?”芳荀姨看着我,问道。
“连您也要这般么?”我沉着脸望着她。
她愣了愣,视线看了一眼阿姐:“主儿都是为了您好。”
“罢了,为了鬼王,他如今,已同我成婚,你们也说了,他是我在这地府唯一可依靠的,我自是要关心他。”我无奈的说着。
芳荀姨听我如此说,这才点了点头,转身朝着帐外走去。
此刻,阿姐也睁开了眸子。
想必,她应该是听到了方才我同芳荀姨的对话,不过,她并未阻止芳荀姨去打探。
我和她亦是无言,沉默的彼此看了一眼。
良久,芳荀姨回来了,不过却说,冥谷那没有传来半点消息,如今,究竟是何种情况无人知晓。
“走吧,回去等消息。”阿姐拢了拢她那华丽的裙衫,语调坚定的说着。
“我不走,我就在这等消息。”我淡淡的回应着。
我来此的目的,就是为了阻止这战事,如今,我身体孱弱,无法前去冥谷察看,只能先留在这营中,等待消息。
“不如这样,等你身体恢复了,阿姐再送你过来。”阿姐这话摆明就是哄骗我,我知晓,若是我同阿姐回去了,便不可能再轻易出来。
“我就此等着,阿姐你回去吧。”我说罢,垂下头去,看着熟睡的心儿,不再理会阿姐。
阿姐立在我的床榻边上,先是苦劝,最后索性是威胁,威胁说我若是不回去,阎君定会将罪惩罚,到时候她帮不了我。
如此说了云云,见我都不接话,她有些怒了,执意让婢子将我扶起,结果我同那些婢子推搡将,伤口裂开,她们也只能暂时作罢。
第1123章 以少胜多
我不走,阿姐亦是不会走的。
她陪着我,在这营帐里,一等便是四日。
第四日一早,我就听到了营帐外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
几个婢子出去察看,一问才知晓,冥谷一站,鬼王居然败下阵来,此刻,正领着阴兵撤退。
“什么?鬼王败了?”阿姐满脸诧异,口中不禁嘀咕道:“居然斗不过一只堕妖?那堕妖只有八千冥将,他有六万阴兵,如何就能败了?之前的那些战功,莫不是都是假的?”
“鬼王如何了?可受伤了?”我想着,鬼王本就是带“病”出战,如今败了,不知是否添了新伤。
“奴婢不知。”那婢子摇了摇头,如实回道。
阿姐则是立刻转过身来,看着我,十分严肃的对我说:“颜儿,如今你不能再任性了,走吧,一道回去吧。”
“我不走,待见了鬼王,我会随他一道回去。”我回应着。
“主儿!阿妩来了!”
阿姐正瞪着我,同我僵持不下,结果,芳荀姨却急急忙忙的入了营帐,说是阿妩来了。
前几日,我同阿姐“赌气”,这才发现,阿妩此次并不是同阿姐一道来的。
想必是阿姐出发之前,将那阿妩给甩开了。
阿妩是带着阎君的命令前来的,不过,这命令却与我无关,是要阿姐立刻回幽都。
这幽都,便是阎君所住之地。
“琅侧妃请吧!”阿妩阴冷一笑,冲着阿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你们,扶上少主,一道走。”阿姐到了此刻,还不忘了要带我走。
“琅侧妃,您还是管好您自己吧,阎君震怒,只怕此次,不会轻易作罢。”阿妩一脸幸灾乐祸。
想必是之前阿姐要“教训”她,如今,憋着这口气,等着看阿姐的受罚。
“主儿您先回去,老奴留下,待少主身体好转,立刻带少主回酆都城。”芳荀姨听了阿妩所言,顿时面色凝重,赶忙开口,让阿姐先回去。
阿姐看了我一眼,发出一声叹息,转身出了营帐。
看着阿姐带着一行人走了,我这揪着的心,放下了大半。
阿姐在此,我总觉得要发生什么变故。
她这一走,我反倒是心安了。
“芳荀姨,一会儿,鬼王回来,你告知我一声。”我将心儿,轻轻放在床榻内侧。
这孩子乖觉,不喜欢哭闹,醒时会睁着一双异瞳,望着我,这样小的人儿,便会冲着我笑,雪白的皮肤,挺挺的鼻子,笑起来的模样,让我有种瞧见冥北霖的错觉。
“这孩子,长大了,必定是个美人。”芳荀姨没有回我的话,反而莫名的说了这么一句:“不过孟氏一族本就出美人,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芳荀姨?”我望着她。
她也终于是看向了我:“鬼王如今兵败,只怕是要失了阎君的信任,今后前途未卜,您与他的婚事,就当不作数吧,今后别记挂着了。”
“什么?”我诧异的看着她:“这是我阿姐的意思?”
“主儿,向来都是替少主您着想,无法倚靠的男人,便是无用的,老奴亦是觉得,失了信任也就罢了,别被阎君厌弃,到时候,连累了您。”芳荀姨和阿姐无疑是站在我的立场,替我着想,只是这种着想,却显得太过无情了。
我只能冲她苦笑,不再说话。
芳荀姨俯身,替我将被褥掖好。
入了戌时,这帐外便亮起了篝火,我看到火光,还听到了哀嚎之声。
那痛苦的哀嚎声,在这静谧的夜里显得极为刺耳。
“是损了阴身的伤兵,被抬回来了,少主您歇息吧,外头乱哄哄的。”芳荀姨撩开帐子,朝外看了一眼,便对我说了一句。
“鬼王呢?他回来了么?”我急忙追问。
“还未听到他的音信。”芳荀姨不紧不慢的将那帐帘给放了下来,然后走到了我的身侧,喂我喝水。
“呼!”的一声,此时帐帘突然被一把掀开,紧接着,我就看到了花灵错从帐外走了进来。
她的右脸上,有三道极深的疤痕,让那原本细腻如瓷器一般的脸颊,显得有些骇人。
“你!”芳荀姨对于花灵错的突然闯入显得颇为惊讶,正想开口训斥,便突然瞪圆了眸子,顺势倒地。
“芳荀姨?”看到芳荀姨突然倒地,我顿时惊的要起身。
这花灵错则是直接走向我,一把抱过了一侧的孩子。
“别担心,她死不了,只是中了我的银针昏厥罢了,你随我走,一道去冥谷!”花灵错用命令的口吻对我说着。
我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尾部却疼痛难忍。
花灵错毫不犹豫,直接给我渡灵气。
并且,还拿了一枚丹药给我,说是能凝气止血,我服用之后,果真有奇效,身下的长尾,很快就幻化成了双腿。
下了床榻,我试探了一下芳荀姨的鼻息,确定她还有阴人气之后,吃力的将她扶到了床榻上,便毅然同花灵错出了营帐。
花灵错要带我去冥谷,那是因为鬼王让这些受伤的阴兵撤退之后,自己却不肯撤离,还在苦苦支撑。
花灵错便是想着,如今,该是我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上了马车,花灵错就拼命鞭打着马儿,一路狂奔。
一路上,还时不时的遇到,从冥谷撤离的伤兵。
这些伤兵有的被损了大半个阴身,就剩下半拉身子和头颅了,今后只怕要长久的痛苦下去。
“驾!驾!驾!”
花灵错看到那些伤兵悲惨的模样,抽打马儿的力道瞬间加重。
马车颠簸,我紧紧抱着心儿,心儿则是睁着一双透亮清澈的异瞳,好奇的朝外张望着。
一路无休,从亥时次日午时,我们终于是赶到了冥谷。
冥谷正中,此时已被一道黑色的屏障一分为二,这边是地府的阴兵,那便则是北冥的军营。
北冥虽只有八千将士,可却赢了第一场战事,如今正士气如虹,随时可能攻破屏障,将阴兵全部诛杀。
故而,阴兵皆想,先撤退回营地,再做筹谋,亦或者是请求援军。
可鬼王却下令,原地休整,故而只能在此处支起了布帐。
士气低落,花灵错领着我,绕过几个营帐,便瞧见了柏卿。
第1124章 非死不得退
柏卿正同一个阴兵说着什么,视线余光撇见我们便是一愣,不过并未有太多的吃惊。
只是看我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花灵错押着我,出现在此处,柏卿也猜出了,如今已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
“鬼王大人如何了?”我同花灵错异口同声的问道。
“受了重伤,从昨日开始,便一直陷入昏迷之中,那堕妖,通身煞气着实不好对付。”柏卿面色凝重,说起鬼王的情况,更是连连摇头。
我一听,便要入帐看看他。
花灵错一把拽住了我,但是柏卿,松了口。
“如今,鬼王还在昏迷,见见也无妨,或许,有她守着,鬼王大人能早些苏醒。”柏卿说罢,领着我们就朝着鬼王的布帐走去。
这布帐,比之前营地的还要精简,就连床榻都没有,只是铺了斗篷在地上,堂堂鬼王大人,便是躺在那斗篷之上。
“鬼王大人?”花灵错立刻扑跪在地,喊着鬼王。
我望着鬼王,他此刻的面色,已经呈现黑青,并且,在他的身上,我还闻到了一股子浓浓的腥气。
想必是有皮外伤,损了阴身可大可小。
“此处可有大夫?”我问柏卿。
柏卿当即摇了摇头:“鬼医在营地,并未前来。”
“那便将鬼王大人抬回营地救治。”我看着鬼王,就他此刻的模样,这伤情不能再拖了。
“可是,鬼王大人有令,必须死守冥谷,不得离开寸步!”柏卿闻言,立马同我解释。
“如今,鬼王昏迷不醒,难不成真要将命丢在此处么?你先领着鬼王回去吧。”我说罢,又顿了顿:“否则,外伤难愈,留下了便是生生世世的,花灵错,你带鬼王大人回去。”
花灵错此刻,蹲跪在鬼王身侧,已是泪眼盈盈。
伸手就要将鬼王扶起,如今,她的眼中只有鬼王,鬼王的命对于她而言,才是最最要紧的。
“花阴使,这?”柏卿还有些犹豫不决。
毕竟,主帅若是走了,必定军心大乱。
“让开,鬼王若有事,你担待的起么?”花灵错怒叱一声,怪柏卿,昨日没有将鬼王立刻送回营地。
柏卿蹙着剑眉,嘴唇颤了颤,想说什么又只能咽下。
花灵错扶着鬼王,悄悄从营帐后离开。
走之前,突然侧过脸来,看向柏卿:“柏卿,你是副将,这女子,还有她怀中的孽种,是我们最后赢得此战的筹码,务必,替鬼王大人赢下这场战!”
柏卿面容肃穆:“如此赢,只怕胜之不武,况且?”
“胜之不武?那堕妖,诡计多端,赢他才是最要紧的,别忘了,鬼王如何看重你,你本只是小小阴人,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是鬼王给你的!若此战败,你便也别回酆都了!”花灵错丢下这么一句狠话,便扶着鬼王离开了。
柏卿侧目,望向我,又垂眸,看向我怀中的婴孩。
“孟少主,你虽亏欠鬼王大人,但?”他的语气之中,带着无奈。
“让我同他谈一谈,或许?”我见柏卿这态度,便想劝柏卿,让我去当这信使,劝说冥北霖。
“无用的,这北冥本就是冥帝的地界,可是,阎君却因为这北冥冥河,想要吞下北冥,在北冥修建都城,此战,北冥是断断不肯休的,若是休战,便是要割让北冥,他们怎能愿意?”柏卿将事情原由告知于我。
我呆愣的望着柏卿,若是如此,那么北冥便是势必不会轻易退兵。
“地府,就不能放弃北冥么?地府那么多都城,何必执意要侵占北冥呢?”我咬着唇,望着柏卿。
柏卿亦是只能露出苦笑,这些自是由阎君决定,阎君乃阴间之主,他的想法,又怎能被我们左右。
故而,这战无论如何,都要打下去。
“孟少主,若到时候?”柏卿顿了顿,望着我。
虽他不似花灵错那般偏执,但是,如今若想反败为胜,似乎也只能抓住对方主帅的软肋。
“孟少主,我虽不耻如此做,但为了鬼王,不被阎君迁怒?”他说着垂下眼眸。
我冲他笑了笑,又看向怀中的孩子。
“非死不得退。”柏卿咬着牙,对我说出了这句话:“这是阎君的旨意,除非鬼王大人死了,否则,就要死守着冥谷,若是失了冥谷,便很难攻入北冥,咱们鬼王大人,就会成为阎君眼里的无用之人,将来还如何在地府自处?”
“是么?”无论在凡间,还是在阴间,这君主眼中,将士们的命,似乎都不值一提。
鬼王曾为了地府建都城,四处征战,可阎君却下了这般命令。
“孟少主,孩子,我柏卿,断断不会碰,稚子无辜。”柏卿这话,便是让我安心,他不会碰我的心儿。
我冲他点了点头,如今这局面,我亦不知该如何是好。
“柏副将!柏副将!”
正同柏卿说着话,帐外便有阴兵大声叫嚷了起来。
柏卿眉宇一凝,立刻走到帐口,将帐帘子掀开。
“何事!如此慌张?”柏卿有些恼。
这般慌慌张张,只会让如今本就低迷的气势,变得愈发紧张。
“柏副将,咱们将军还未醒么?这屏障已经出现了裂痕,想必是那边准备强攻了。”这阴兵的面色已经青紫。
“将军已醒,身体并无大碍,让所有将士集合列队,一会儿,将军便会亲自上阵,杀那堕妖措手不及!”柏卿一开口,就让那阴兵原本惊恐的眸里闪过了亮光。
可,鬼王大人明明已经?
待那阴兵退下,柏卿便将帐帘放下,然后就要脱去自己副将的铠甲,换上鬼王的将军盔甲。
“柏卿,你?”我一看柏卿这举动,就知晓,柏卿是想要代替鬼王,挂帅出征。
但,鬼王都不是冥北霖的对手,他又怎可能击退冥北霖呢?
最后,只可能是身首异处,死的惨烈罢了。
“我去吧。”我伸出手,抓住了柏卿的衣袖。
他一怔,侧目看向了我:“孟少主,你?”
“唔唔唔!唔唔唔!”
外头出战的号角声已经响起,柏卿推开我的手,不愿再同我多说。
我只能是咬牙,凝神,望向柏卿。
柏卿毫无防备,同我对视的这一刻,瞳孔瞬间放大,紧接着双目混沌,没有了光彩。
第1125章 两军交战
我示意他坐下,他便乖乖朝着一侧地面上的披风坐去。
见他坐好,我望了一眼怀中,如今已经熟睡的心儿,十分不舍的将心儿交到了柏卿的怀中。
柏卿木讷的抱着孩子,我在他的耳畔道:“好好护着她。”
柏卿面无表情的点着头,见他点头,我抓起一侧的将军铠甲,便换上了。
只是,如今我身体虚,穿上铠甲,使用幻术,将自己变幻成鬼王的模样,只怕维持不了多久,必须速战速决。
“柏副将!柏副将!”
营帐外,那些阴兵已经列队整齐准备好了。
我闭上眸子,脑海之中,浮现出鬼王的模样,发动全身所有的灵力,幻化成鬼王。
“将军?柏副将?”
营帐外,那呼喊的声音已经颇为急切。
我若是不出去,只怕是要乱了军心,我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心中想着,希望这幻术能持续的久一些。
当我掀开帐帘子,朝外走时,因为体虚的缘故,脚下的步子似乎都是轻飘飘的。
外头的阴兵瞧见“我”果真安然无恙,顿时士气大振,高呼着将军!
我抬起手,刚要示意他们安静,结果便听到一声“咔嚓”清脆无比的碎裂声。
紧接着,那巨大的黑色屏障上的裂纹,从中间朝着两侧迅速蔓延。
屏障轰然破裂,术法消失,一大群身着银色盔甲骑着高大骏马的冥将,出现在了仅离我们区区三丈开外的地方。
我望着这一群冥将,先是骇然,紧接着,视线迅速朝着他们扫过。
“将军!”
瞧见冥将攻破屏障,手下的阴兵顿时慌了。
“将军,让属下同柏副将打前锋!”一个阴兵走上前来,他穿着和柏卿一样的副将铠甲,想必也是副将。
“不必,你带将士,在后跟随!我先前往应战,没有我的号令,不许开仗!”我压低了声音,用鬼王的腔调说着话。
“可是将军?”那副将,有些担忧的望着我。
“你既是副将,听命便是!”我说完,就朝着一旁的战马走去,跃上马背,疾驰着,迎上那群冥将。
“将军!”
身后传来的是那副将的叫喊声,而我只能充耳不闻,此刻,我只想同冥北霖碰面,如此一来,我也好让他暂时按兵不动,否则此刻若是动兵厮杀,鬼王的将士们,便会全军覆没。
既已注定赢不了,何必又枉顾了这么多阴人。
“没想到,你还未死?”
我的马儿发出一声嘶鸣,上身仰起,我差点被从马背之上甩下。
而让马儿受惊的,并非是那些冥将,而是随之笼罩而来的浓重煞气。
这煞气,自不必说,源头便是冥北霖。
他一出现,冥将便朝着左右两侧退去,给他留出了一条长道来。
我遥遥望去,看到冥北霖那银色盔甲下的猎猎红袍,是那般耀眼刺目。
头盔之下,一张冷峻傲然的面容,好似要将一切都踩在脚下,任何人都不在他的眼中。
他甚至没有正眼瞧我一眼,而是极为淡漠的开口道:“你惯会东躲西藏,今日,无处可逃,是出来受死,还是前来投降?”
冥北霖鄙夷的问着,那冷傲的眸子,始终没有垂下。
我的心,狂乱的跳着,多想冲上前去,一把拥住他,多想告诉他,我们的女儿就在布帐里,多想?可最后,只能是沉着嗓子,学着鬼王的语调道:“夫?冥北霖,两军交战,必定要死伤无数,何必?”
“哼!败军之将,死伤无数的,是你们地府的阴兵罢了!如今这般说,莫不是想让本神君心慈手软?妇人之仁?”冥北霖嗤之以鼻。
“冥北霖,你我各退一步,你不出冥谷,我退回地府!”我想如今也只能这样,再打下去,我身后的这些阴兵只怕是一个都保不住。
冥北霖却强悍,他斜眯着眸子,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那笑容中,除了不屑,便是讥讽。
“你有什么资格,同本神君谈条件?”冥北霖突然收起了冷笑,反问了一句。
“我?”我半张着嘴。
确实,如今这般情况,我们没有任何优势同他谈条件。
“就算为了夕颜,不行么?各退一步?”我并非希望北冥退让,而是,给这些阴人留一条活路,至少,让鬼王带着他们全身而退。
“闭嘴!阎墨宗,你没有资格提夕颜,本神君今日,便是为夕颜而战,过了这冥谷,堂堂正正的将她接回我的身边。”冥北霖微仰着下巴,声音掷地有声。
“果真是为了我?”我不禁用力的闭了闭眸子,只觉得疲倦:“她并不想看到你成为北冥的一把利刃!”
冥北霖曾说过,他的父亲,只是将他当做一把刀,曾经不需要这把刀时,便弃之不顾,他被压在河底数百年,不管不问,我们数次经历生死,北冥也从未出手救他于危难,如今,冥北霖愿意再回北冥挂帅,替北冥回击地府,原因,便只是为了我。
“我夫人的想法,无需你来揣测!”冥北霖说罢,抬起了左手。
他身后的冥将,挥舞起了手中的军旗。
而我身后的阴兵,也准备迎战。
“冥北霖!”我总不能当着这些阴兵的面告知其,我的身份,心中的焦急自是不言而喻。
“你如此啰嗦吞吐,莫不是怕了?若真的怕了,便在此处,自行了断,本神君便放这些阴兵一马!如何?”他露出了妖冶的笑。
他的笑,总是这般好看,只是说出的话,太过“恶毒”。
“退兵吧。”我凝视着他的眼眸,多想他此刻看我一眼,只要看我一眼,便必定能瞧出端倪来。
可他是冥北霖啊,他向来傲的很,如今,面对自己的“死敌”又怎会轻易低头,与我对视?
“休想!”话音落,北冥的旗帜便高高扬起。
两军交战,已不可避免,马蹄之声响彻整个冥谷。
我体力快要不支,心慌无比,驾着马儿,迎上冥北霖。
只要我用自己的声音,同他说句话,我想,便能让他停战。
可不等我靠近他,一道红光便朝着我这劈了过来,我纵身想要避开,但体虚未愈,盔甲沉重,有心无力。
索性是身上的铠甲,牢不可破,替我挡下了这一击。
但,还不等我缓过神来,一股子阴煞之气,便再度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