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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锦书隔云端     镇神志txt下载     镇神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9章、难寻踪迹的魂眼(2)

    一曲剑舞跳着跳着,不知不觉心法就随之运行,体内灵气也跟着流转起来,渐渐将苏暖带入一个物我两忘的玄妙境界。

    眼前景象隐去,星星点点的青光浮现,最后连成复杂的青色线条,线条盘旋交错,苏暖沉醉其中,目光随着线条的浮现蔓延而移动。

    不知过了多久,那不断蔓延的线条都向一个位置聚集而来,那些线条绕着这个位置转动蜿蜒,很快就形成了一个像长颈大肚花瓶模样的空间,苏暖的灵识从“花瓶口”钻入,就好像挤过了一处拥挤的峡谷,片刻后眼前豁然开朗。

    犹如被星空包围着的一处空间,四面八方都是闪烁的青色星子,空间正中一个朦胧的人形漂浮着,一黑一白两个光团围着人影不停转动,脚下一朵盛放的七瓣七色花朵托着人影。

    不需任何人指点,苏暖只一眼便确定自己已寻到魂眼。

    她的灵识飞近朦胧人影,那人影面容模糊,只依稀能分辨是一女子,但奇怪的是,有一道绿色痕迹从人影的脖颈处延伸到腹间,很是狰狞。

    以苏暖目前的灵识,还无法真正触碰自己的魂魄,她看了半天也没弄明白那道绿痕究竟是什么,便也不再多想,只开始调动灵气凝练这处魂眼。

    一夜无事,第二日苏暖照着竹简所写开始上课,到了课堂后,一众入门弟子中她这个真传弟子(还特别矮)就额外醒目,早听说有个小师姐要来上课的弟子们自动自发空出了离讲台最近的位置,苏暖到时不得不穿过整个房间才能走到座位,一路上入门弟子们都特别好奇地打量这个无论从各方面来说都名副其实的“小”师姐,让很少跟人接触的苏暖很是不自在。

    只不过依她的性子,越是不熟的人面前她越是冷淡,此时仍然强撑着摆出一副冰山脸,面无表情走到座位上坐下,等将所有目光都挡在身后才悄悄呼了一口气。

    还在甘泉寺时,苏暖偶尔去江仙镇义母家玩耍时,也曾经见过义母的儿子颜晖上书塾的样子,也就自己脑补了一番待会上课的情况,只是——连张桌子也没有,更别说笔墨纸砚了,到底要怎么上课呢?

    这节课讲的是修者世界,苏暖等了一会,讲课的老师来了,还是个熟人……二师兄石中炎。

    石中炎上了讲台,严肃的目光配合着他的石头脸向下一扫,在座的弟子们便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身躯,一个个坐得端端正正,显得石中炎很有威严的样子,苏暖也将小身板挺了挺,心中却暗暗吐槽:你们是没见过他看龙小濯的样子。

    但这话可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苏暖也只是小小翻了个白眼,便打起十二分精神准备当个好学生。

    苏暖下定决心要认真学习,但修者上课方式大大出乎她的意料,并不是像苏暖所知的书塾那样,先生在上面摇头晃脑,学生在下面摇头晃脑,每天记书、背书,背错了还要打手心……石中炎取出一枚玉简安进讲台左下角,讲台上隐藏的阵纹亮起白光,不多会便在空中投射出一幅画面来。

    随着石中炎平板无起伏的声音响起,那画中人物也跟着动作起来,苏暖微微张着嘴,半仰着头看着眼前一幅幅无声的画面,不多会便沉浸其中,唯一遗憾的是讲解情感不够丰富,无法与画面产生相辅相成的效果。

    因着修者的课程只安排在每日清晨的一个时辰,而且讲课方式如此新颖生动,苏暖很快就不对这些课程抵触了,反而对每日的课程都颇为期待,随着课程的进行,她终于摆脱了修者小白的称号,对修者的世界各个方面都有了更为深刻的了解。

    除了上课,其余空余时间,苏暖全部花费在修行上,凝练魂眼四字说起来简单,但其中的危险并不小,魂眼之重要,不需要谁来强调苏暖也很明白,若有损伤只怕立时危及性命,因此凝练之时苏暖十分小心,不求速度,但求稳定,以绣花水磨功夫细细磨,花费了足足有六个月,方将魂眼炼化完毕。

    如今这方小天地已是青光熠熠,灵气均匀分布在整个魂眼壁上,灵识轻触,传来的感觉十分有弹性,此时的魂眼防御力大增,就算被普通法术击中也无法穿透。

    再接下来便是炼魂了,苏暖长吁一口气,打算休息两日,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佳再进行下一步。

    自从那一道兽潮罅隙出现过后,整个修者界都开始了警戒,天工阁日夜开工,只花费了三个月就将所有的瞬息都制作完毕,轩辕剑派每个炼气境以上的弟子皆分得了一枚瞬息贰号,掌门大袖一挥,直接划拨了一处浮峰安置瞬息壹号,又安排了弟子日夜值守,如今弟子们已经很习惯用瞬息来交换信息了,那些被派往历次兽潮爆发频率极高之地巡视的弟子,每日早晚皆会以瞬息发回消息,而各派定制的瞬息叁号,则统一规划,由各派化神期长老们安放在了那些因环境极端而使得寻常修者接近困难从而导致防御薄弱之地,为了保护这昂贵的瞬息,各派皆拿出了压箱底的手段,将放置瞬息叁号的地方布置得滴水不漏。

    值得一提的是,就连在十万荒山中聚居的妖兽们,财大气粗的隐元秘宝会也直接送了十套瞬息壹号和四千枚瞬息贰号,就连瞬息叁号,隐元会也与十万荒山的妖兽祖宗们做了一笔交易,以二十台瞬息叁号换了一堆十万荒山深处特有的罕见异宝,羡煞了一众围观群众外也让人们再次感叹隐元秘宝会真的太太太富有了。

    但修者们这般紧张戒备,兽潮却没有爆发的迹象,可是大家都不敢放松警惕,就这样神经紧绷的一天天熬着。

    当西南五毒教和北面极北冰川都传来消息,发现半成型的兽潮罅隙时,所有人都有种“终于来了”的莫名松快感,各派立刻点了人马,分别赶赴南北两处战场。

    而这个时候,苏暖即将遭遇修行后遇到的最大危机。

第41章、魂伤(2)

    是的,快乐,这样的生活和苏暖想象中在父母的呵护下长大的日子一模一样,双亲温柔又慈祥,母亲每天陪伴着她,在她饿的时候给她哺喂,困的时候轻轻哼着歌曲摇晃怀抱,父亲虽然早出晚归,但每日回来必要抱着苏暖亲一亲她的脸蛋,有时候将苏暖高高举过头顶,眼里欣喜的光芒让苏暖又想笑又想流泪。

    这样的日子……要是真的就好了。

    苏暖难以控制自己这么想,她悄悄给自己找着借口:我总要等到能自己活动了,才能想法子离开幻境。

    因着这一点心思,苏暖总不愿意自己站起来,就算父母帮助她站立,她也总是故意出溜着下跪,这般拖到了一岁多,有一天苏暖父母以为她睡着了,母亲赫倚云靠在父亲肩膀上低低抽泣着:“芳晨,暖儿的腿脚……”她的声音中含着无限自责,“定是我当初怀她时忍不下那口气,与周练霓斗法时伤了胎气,我……我真是个不称职的母亲,你说暖儿懂事后知道,会不会怪我没有保护好她?会不会恨我?”

    暖儿的父亲段芳晨轻轻拍着妻子的肩膀,柔声劝道:“倚云莫要多想,当初你斗法后我们寻了好几位医修看了的,都说胎儿很好,暖儿如今的情况定然不是因为你,就算暖儿腿脚不好,你我养她一辈子就好了,我们好好照顾她,定不让她受半分委屈,你别急。”

    苏暖闭着眼睛将父母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母亲哭泣的声音像尖刀一样插在她心里,苏暖忍不住眼中含泪,她渴望了许多年的父母,就算知道只是一场梦,她也无法忍受他们因为自己而难过痛苦。

    想也不想,苏暖扶着床沿下了地,站稳后迈着两条肉嘟嘟的小短腿,直扑到赫倚云腿边抱着她的小腿,仰着脑袋软软糯糯地唤道:“娘,您别哭。”

    苏暖突然“开窍”,让段芳晨和赫倚云欣喜无比,苏暖懂事地安抚赫倚云,更让两人将她疼爱到了骨子里。

    可是苏暖内心的不安一天一天渐渐难以压制,每天入睡前,苏暖都无法克制地想起还在前线战斗的师门众人,对自己耽于幻境的行为就额外唾弃,一次次下定决心明日定要想法破除幻境,却又在清晨因看到赫倚云的笑容而软了心肠……

    日子在苏暖的矛盾纠结中一天天过去,她好像一下子就长到了十岁,段芳晨夫妇带着她去测了资质,得到了一个优等的评价,让苏暖意外的是,她在幻境中依然拜入了轩辕剑派门下。

    门中众人一如她记忆中的模样,只是这次,跟十几个孩子一起被招进门派的苏暖没有成为真传弟子的资格,而是按部就班的从记名弟子开始了她的修行之旅。

    身为众多记名弟子中的一个,苏暖几乎没有机会接触真传弟子们,偶有遇到,他们也只是对苏暖投以平淡的目光,还带着一丝丝的傲然,就连凤七娘和石中炎也变得有些陌生了,苏暖被父母亲情浸润得柔软的心甚至感受到了些许难过。

    她开始怀念起现实中总是笑容满面还有些调皮的凤七娘,恪守规矩有些死板却对龙小濯会露出温柔笑意的石中炎,还有以前清清冷冷现在却总让她有种“父亲”感觉的师尊清和真人……也许是因为父母不再日日出现在身边,苏暖终于狠下决心开始寻找幻境的破绽来。

    以她所知的关于幻境的知识,但凡幻境,必有与现实违和之处,寻到这些违和之处,一一破之,便能冲开幻境,重回现实,然而不论苏暖如何寻找,始终找不到此处幻境的破绽来——便是凤七娘等真传弟子,在苏暖与他们并肩经历了一次兽潮后,也渐渐与苏暖有了交往,他们的个性竟也与苏暖在现实中认识的人一模一样。

    苏暖被困在了幻境中,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间苏暖已在幻境中生活了二十年,比她现实里的人生还长久,苏暖渐渐分不清幻境与现实了,或者曾经以为的现实才是幻境?她看着眼前依然恩爱如初的父母,已经很久都想不起来现实的模样了。

    是夜,已经不用睡眠的苏暖做了个梦,梦中一群年轻的祭者们在准备一场女娲大神的祭典,才四岁的她迈着小短腿帮祭者们传递祭品,每一个祭者看到她,都会露出温柔的笑容,得空的时候也会轻轻抱抱她,摸摸她的头顶,她们的怀抱和赫倚云的不同,有些清冷,但是真实。

    梦醒后她泪流满面,蒙尘的记忆忽然变得清晰,原来这个温暖的家才是假的……她默默起身来到院中,看着天上明月,字字泣血:“请皇天厚土见证,苏暖在此发誓,今生无论需要花费多少时日、付出多少代价,无论那群恶人是何来路,我都定要寻到他们,今日甘泉寺枉死之人的在天之灵,必要用他们的鲜血来祭奠。若违此誓,便让我生生世世不得轮回,永无善终。”

    随着誓言的念出,苏暖感觉身体变得轻飘飘的,渐渐向天空飞去,她低头看向父母的住所,月光照进屋子中,她的父母正盘坐在榻上修行,苏暖的目光在他们脸上流连,说出了一句无声的告别。

    苏暖的身体越飞越高,天上的明月化为一处通道,她的身体从通道中挤了出来,一阵眩晕后,苏暖又回到自己的魂眼当中。

    顾不上其他,苏暖先退出入定,看看头顶的天空,太阳依然斜斜挂在东方,她还是有些不确认,又跑出去找人问了时辰,这才敢确信距离自己开始修行才过了一个时辰,苏暖站在山间神色有些茫然,人说黄粱一梦梦一生,梦醒后时间的落差却并不是那么好接受的。

    等苏暖调整好心态再次进入修行时,她才有心思去打量魂眼内的情况,那七魄形成的花朵中,红色的那片花瓣微微蜷曲着,此刻已经被苏暖的灵气包裹起来。

    微微松了口气,苏暖操纵灵识继续碰触七魄。

    正如她所料,七魄各自有一个幻境,这些幻境无法强行破除,只能一一经历,幻境带来的情感皆是大喜大悲,极易让人迷失其中,短短一天,苏暖经历了人生的喜怒哀乐、生离死别,到最后一魄的幻境结束,苏暖已经身心俱疲,倒在床上,本已不太需要睡眠的苏暖立刻陷入了深深的睡眠。

    凝练二魂七魄对于苏暖来说,反而简单了许多,青色灵气比一般灵气纯粹浓厚许多,凝练魂魄的速度也很快,当前线传来第一次捷报时,苏暖已经摸到了炼魂境后期的门槛,打算着手开始将二魂七魄与命魂相融了。

    而意想不到的危机突然爆发了。

第42章、魂伤(3)

    以灵识推动二魂七魄很顺利,以灵气为引连接命魂与二魂七魄也很成功,然而苏暖的灵气将三魂七魄尽皆包围,开始缓缓炼化时,那道横亘在命魂胸腹间的绿色痕迹忽然爆发出一股力量。

    命魂一马当先被那股力量命中,魂魄被直接攻击的滋味是什么?未曾经历过的人永远也无法想象,那是一种身体内部被利刃一层一层剥离的剧痛,苏暖连叫声都没发出来,就直接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失去控制地灵气顿时逸散,被灵识牵引的天地二魂与七魄顿时没了依凭,在魂眼内胡乱漂浮起来,而居中的命魂之上,绿痕闪烁着微光化为半月形的模样向命魂内钻去。

    若非石中炎担心战场危险(对于妖兽来说,更容易被兽潮邪物侵蚀吞噬)将龙小濯留在了执剑峰上,而龙小濯敏锐的感觉到了苏暖谷中传来的不同寻常的气息,苏暖可能会在自己住处悄无声息的死去。

    当龙小濯鼓起勇气跑过来看看的时候,苏暖仰面躺在古树下,脸色呈可怕的青白色,除了胸膛还在微微起伏,看上去已经和一具尸体没有什么区别。

    龙小濯大惊失色,也顾不得石中炎让她绝不要暴露自己的再三嘱咐,抱起苏暖就往外跑……

    如今轩辕剑派有一半的弟子都已经奔赴战场,龙小濯在执剑峰上一路跑来都没遇到个人,眼看着就要到山峰边缘了,龙小濯越发焦急了,没有轩辕剑派的弟子令牌,她可无法操纵代步石,若以法术飞行,那妖气可就掩盖不住了。

    正在她两难之时,总算看到了两名记名弟子,龙小濯不管三七二十一,将苏暖小小的身躯塞进其中一人臂弯,匆匆说了句:“快去寻丹剑长老。”也不管身后二人是什么表情,就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两个记名弟子虽然不认识龙小濯,但怀中之人他们倒是很熟悉,眼见苏暖的情况十分不妙,二人也来不及追究龙小濯的身份,急急忙忙就唤来代步石,将苏暖送到了丹剑峰。

    丹剑长老接到讯息匆匆赶来时也被苏暖的模样吓了一跳,她连忙放出灵识为苏暖做检查,半刻钟后她收回灵识,脸色十分沉重,对身旁随侍的弟子吩咐道:“速去请掌门来丹剑峰。”

    掌门清越真人如今每天都能从瞬息接到大量前方的讯息,也是忙得不可开交,听得清芷真人请他前往丹剑峰,他只得放下手头的事情,一路上还猜测着清芷真人究竟所为何事。

    当清越真人看到躺在床上不死活人的苏暖时,瞬间也拉长了脸。

    “怎么回事?”

    “掌门师兄先以灵识看看吧。”

    清越真人依言放出灵识,片刻后他的神色更为严肃了,问道:“似乎是魂魄受损?”

    他修为虽比清芷真人高,但在这方面却不如清芷真人了解,因此也不多加揣测,直接便开口询问。

    清芷真人斟酌用词,尽量简单说明:“掌门师兄好眼力,暖儿体内有一道法术,附着在其命魂之上,如今她修行已至炼魂境,想必是打算凝练命魂时,触动了那道法术,如今命魂受损,十分危险。”

    “法术?是否是青鳞谷那次……”清越真人合理推测。

    清芷真人摇头:“青鳞谷那次她受的多是外伤,些许内伤也是被波及,并没有魂魄受损的情况。”

    清越真人奇道:“难道是入门前?那时候她还只是凡人吧?”

    清芷真人也很不解:“奇就奇在这里,若这道法术是暖儿还未修行前就存在了,身为凡人,她究竟是如何在受到修者法术攻击后还活下来的?”

    两位修者大能面面相觑,都难得的感到了些许茫然,最后还是清越真人拍板道:“不管如何,这孩子如今已是我派弟子,先想法子定住她体内那道法术,救了性命再说。”

    清芷真人点头称是,自去取来丹药施救不提。清越真人事务繁忙,先行离开,心中却还在想着苏暖的事情,想着想着便不由自主叹气,身为化神境修者,他对自己的直觉十分信任,从第一次见到苏暖,他便隐隐有种感觉,此女乃是破解古荒州困境的钥匙,是以一直以来,他一直暗中关注苏暖的成长,却又不敢过分插手,怕将这稚嫩的幼苗给养成了温室的花朵,谁知就连兽潮战事都想法让她暂且避过,在门中好好地修行着都能出事,莫非真是天意要灭古荒州?

    丹剑峰上清芷真人却不知掌门一腔愁思,她费了很大的劲儿,动用了十分稀罕的丹药和全身半数灵气,方成功在不伤及命魂的情况下将苏暖体内肆虐的法术给镇压住,只是这道法术如今与苏暖的命魂紧紧纠缠,稍微触动就有可能伤及命魂,清芷真人也不敢尝试去除,只是这样一样来……清芷真人叹气,这般好的资质,只怕很难接受这个事实啊。

    魂魄受伤,苏暖接连昏迷了数月,再次醒来时已经又到了春节前夕,在半个月前,前线取得重大胜利,所有被发现的兽潮罅隙皆已成功封印,因此在这个节日里,除了必要巡逻的弟子外,清和真人等所有人都已回到门中。

    苏暖醒时,便看到师尊清和真人和凤七娘、石中炎三人都在一旁,正与清芷真人说着什么。

    张嘴想唤大家,不料太久没开口,嗓子干涩难当,竟没成功发出声音,苏暖正打算再努力一把,清芷真人一句话让她顿时愣在那儿。

    清芷真人说:“这孩子命魂受损,法术缠绕,决不可继续修行。”

    苏暖眨眨眼:方才清芷真人说什么?命魂受损?法术缠绕?不可继续修行?她说的是谁?应该不是我吧?肯定不是我对吗?

    冰冷的感觉包围了苏暖,她再次眨了眨眼,哑声唤道:“师尊,清芷真人,大师姐,二师兄……”

    屋中四人一起望过来,目光中蕴含的复杂情绪让苏暖的心不断往下沉,她定了定神,强行压抑着心中的恐慌,拼命挤出一丝笑容来。

    看着苏暖的笑容众人心中都很不好受,双方对视良久,清和真人方轻问道:“暖儿,你如今感觉如何?”

    苏暖扯着笑容,声音里带着刻意的不谙世事:“我很好呀,师尊,你们刚在说谁不能修行了这么可怜?”

第44章、出发

    第二日清晨,天边还只露微光时,苏暖已收拾行装动身了,她远远向居住峰顶的师尊跪拜告别,便打算乘坐代步石前往山门处。

    到了崖边,苏暖并不意外地看到了石中炎的身影,她走近几步,行礼:“见过二师兄。”

    石中炎看着身高刚刚过自己腰间的小师妹,半晌方道:“这就要走了?”

    苏暖低低地“嗯”了一声,挤出一丝笑意:“二师兄,我还未谢过小濯的救命之恩,你代我转达吧。”想了想,她又补充,“你和小濯之事,还是要小心谨慎为妙。”

    石中炎抬手抚了抚她的头顶,嗓子有些沙哑:“小小年纪别操心这么多。”

    他从芥子宝物中取出许多东西来递给苏暖:“师尊给你的,这些是我准备的,你万事小心,若有什么事,记得用瞬息与我们联系。”

    苏暖眼眶有些发涩,眨眨眼,又轻轻嗯了一声。

    短暂的道别后,苏暖离开生活了三年多的轩辕剑派,站在人来人往的女娲城街头,苏暖想了想,决定先去东边港口城市神农城见一见分别多年的义母和哥哥。

    作为古荒州上的三大城市之二,女娲城和神农城之间有直接连接的传送阵,缴纳一定费用便可使用,苏暖芥子法宝内那堆铜灵币正好派上用场,只是站到传送阵上时默默瞄了瞬间缩水的铜灵币一眼,活了九年还没考虑过钱财问题的苏暖暗暗琢磨着自己也需要有个挣钱的营生了。

    相较女娲城的井然有序,神农城更加热闹凌乱一些,这是个以虞家为主要势力的城市,分为内外而城,内城百分之八十被圈进了虞家的院墙中,剩下的内城居住着非虞家的修者,外城则是凡人的聚居地,跟女娲城不同,神农城的凡人聚居部分凌乱又拥挤,有一半房屋都是一进的土屋,道路也只是压实的土路,但人流却比女娲城要大得多,来来往往的凡人都十分忙碌,苏暖隐约记得课上说过,神农城的凡人百分之九十都是依靠虞家过活的,千岛虞家善水行法术,手里掌握了数条收益丰富的海路,在天下两斗之财富里,起码也得占去三成吧。

    苏暖自从与义母分别,因为神农城与三江镇相隔十分遥远,双方就断了讯息,所以并不清楚义母如今居所,不过义母的那位小叔子,苏暖还依稀记得他儿子是虞家的管事,好像叫颜冕的,想来既然是管事,在虞家做工的人应该有人知道吧?

    这么想着,苏暖就向路过的人打听起“虞家管事颜冕”来。

    这些人见苏暖身穿轩辕剑派弟子服,小小年纪眼含神光,便不敢因她年幼而轻视她,苏暖问了三人,运气十分好的就问到了在颜冕手底下做事的工人,被十分热情地引到了颜冕父亲的在内外城交界处的住所。

    相比那些土屋,颜家的条件显然好许多,三进大院,青瓦白墙,门房一看苏暖是修者,也不因她年幼怠慢,急忙便报告了家里的主人——颜家二老爷颜重亭。

    颜重亭在会客厅看到苏暖时有些发愣,他总觉得苏暖很是眼熟,可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倒是苏暖很快认出了他,她落落大方地行晚辈礼,口中称道:“颜叔叔好,我是三江镇的苏暖,不知颜叔叔可还有印象?”

    颜重亭眯着眼睛回想了一番,恍然道:“苏暖,你是苏暖?嫂子收的义女?”他不着痕迹地打量苏暖,笑容愈发热情了,“我改改口称小仙师了呀,这是拜入轩辕剑派门下了吧?”

    苏暖忙称不敢,寒暄几句后就问到了义母柳荇之。

    颜重亭答:“原本是力邀嫂子居住在此的,与贱内也有个伴儿,但嫂子以孀居为由执意不肯,最后嫂子自己出资在旁边赁了处小院居住,这就带小仙师过去见嫂子吧。”

    苏暖自然应诺,虽然她再三推脱,但颜重亭依然亲自送她去了柳荇之的住处。

    颜重亭没有说谎,柳荇之居住的两进小院果然离他们家很近,就在这条街的另一头,柳荇之得了消息迎出来时,正看到苏暖奔进院门。

    数年不见,柳荇之容貌并无太多变化,只是失去丈夫后精神有些憔悴,苏暖见到她,满心的痛苦再也压抑不住,眼含热泪扑过去跪下,哭道:“义母……”

    柳荇之也是双目含泪,一把抱住苏暖,颤声唤着:“暖儿,是你吗?是你吗?”

    “是我,是我,义母,您还好吗?”苏暖被柳荇之扶起来,将头埋在她怀中,一连声的应着。

    “好,好,义母很好,你好不好?”

    ……久别重逢的二人就在院中聊了起来,一旁颜重亭等了一会,见二人聊到忘我,不得已咳嗽一声打断她们,笑道:“嫂子,小仙师远道而来,还是请进屋中坐下再聊吧。”

    柳荇之恍然道:“对对对,暖儿,快进来。”

    三人进屋落座,颜重亭执意要苏暖坐在他上头,苏暖无奈,只得并着柳荇之坐在主位两侧,柳荇之这才细细打量了苏暖一番,含泪笑道:“暖儿长大了,这是轩辕剑派的服饰吧?”

    苏暖此时心绪平复了许多,已收了泪水,笑道:“正是,义母,我已拜入轩辕剑派三年有余,之前一直闭关修行,也不敢拿自己私事劳烦门中长辈,是以一直未能与您取得联系,此次师尊允我下山游历,我就立刻来寻您了。”

    柳荇之连连道好,两人聊了一会,苏暖左右不见柳荇之独子颜晖的身影,便问道:“义母,哥哥呢?可是入了虞家当修者了?”

    提到颜晖,柳荇之的笑容消失了,她神色有些黯淡,一旁颜重亭神色有些尴尬,解释道:“当年虞家虽有风声要对外广招门徒,但又一直未见虞家动静,差不多一年前,晖哥儿遇到一个自称天机谷弟子的修者,为晖哥儿测试了一番,说他很符合天机谷的收徒标准,晖哥儿一心想成为修者,便坚决要跟他们回去,之后来过一次消息说已经到了天机谷,就一直没有消息了。”

    柳荇之执帕拭了拭眼角,十分担忧地问:“暖儿,你可知道天机谷?晖儿也不知道经常传讯回来,哎,若是大门大派我也能安心些。”

    苏暖倒还真是听说过天机谷,忙安慰柳荇之:“义母放心,天机谷虽然不是十九大派之一,但也确实是修者界的正当门派,我记得这个门派以能窥视天命出名,许多修者都向天机谷掌门询问过命数呢。”她回想着上课时介绍过的天机谷资料,“不过天机谷向来行事机密,就连山门也不轻易对外开放,其他大小门派每年都会在女娲城开山门收徒,但天机谷的弟子向来是门中修者亲自寻找,哥哥能入天机谷门下,说不得也是一番大机缘呢。”

    颜重亭闻言露出一抹安心的笑容,对着柳荇之作揖道:“嫂子,小仙师这么说,你也可以放些心了,我也对晖哥儿少些愧疚了。”

    柳荇之也重新露出笑容,一边起身不受颜重亭的礼,一边轻拍胸口叹道:“如此我也真放心不少。”

    苏暖只在柳荇之这住了一晚,见柳荇之一切都好,给她和颜重亭夫妇各留了一瓶最普通的延年益气丹,便不顾柳荇之挽留拜别了他们。

第45章、甘泉往事

    因囊中羞涩,苏暖不敢再走传送阵,打算边饱览山河风光边使用缩地成寸法术回去三江镇。离开神农城时,正遇到虞家的工人将一车一车的灵材运上大船,苏暖随意瞄了几眼,发现那些都是布阵常用到的材料,其数量十分庞大,便暗暗有些咋舌,猜测着海外究竟是有多少阵修,虞家竟要运这么多材料前去交易。

    不过她也只是略微好奇了一番,便将此事抛诸脑后,认准了三江镇所在方向后,便一路行去,如今她的修为已可辟谷且少需睡眠,一路翻山越岭也不觉辛苦,倒是壮丽河山风光让她心中郁结散了不少,渐渐地也真的想开来:虽然修为不得进步了,但若轮起来修者界能进入炼魂境的修者着实不多,她只需好好修习剑术法术,虽不能遨游天地寻道长生,但只要不作死,逍遥世间还是没有问题的。

    想通了此节,苏暖只感到神清气爽,心境也澄明了不少,一路上便将所学法术细细钻研,反复练习,只把炼魂境所能使用的法术都练了个滚瓜烂熟,至于剑术更是每日晨昏修炼,自觉已有十分火候。

    如此不疾不徐行了有半年,苏暖方到了鹰嘴滩南边渡口,只是夜已深沉,鹰嘴滩上的渡船早已歇息,不过这湍急河流已经难不住她,苏暖原本并不急切的心情,在此时也隐隐激动起来,她不愿等到天明渡船开动,直接鼓动灵力,凌波渡水,踏江而去。

    渡过鹰嘴滩,寻常人若是日夜不停赶路,也还需沿着荒山小径行半月方能进入三江镇,但苏暖身为修者,缩地成寸法术接连用出,不过半日便看到了江仙镇的影子,若非要避开十万荒山的范围,她还能更快。

    苏暖没有去江仙镇,反而顺着十万荒山的山势一转,到了十万荒山南麓的一座小山下,她神色时而欢喜、时而悲伤,仰望着山顶,一时竟有近乡情怯之感,半晌迈不出山上的脚步。

    三年多过去了,甘泉山的是一草一木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变化,苏暖一路走来,看到的皆是十分熟悉的景致,这一处低矮的灌木丛,是她和阿虎捉迷藏的地方;那一处有一块尖尖的小石子,她曾摔倒在上面哇哇大哭;前方流淌的小河,夏夜里她常常凫水嬉戏……

    行至半山腰,苏暖神色沉沉地看着那一片破损的房屋,无不难过地想:原来连这里,也没有丝毫变化啊。

    甘泉寺的匾额斜斜挂着,那血腥的夜晚给它留下了一道贯穿的裂痕,匾额下是只剩一半的大门,苏暖定了定神,从破损的大门中走进甘泉寺。

    三江镇的人们大多已记不得甘泉寺的来历了,而甘泉寺的祭者们,一心只侍奉女娲大神,对与外界来往也没有什么兴趣,因而这座建立在三江镇不远的小寺从来人烟稀少,日子过得很是清贫,但是……苏暖将目光投在甘泉寺前院伏倒在池塘中的石像上。

    那是一座被损毁的女娲神像,据说在许多许多年前,甘泉寺也是名噪一时的,寺中女娲神像手托灵光,其中有无根泉水汩汩而出,流淌进下方的池塘中,形成了一洼灵泉,名为“甘泉水”,凡病者,一碗甘泉水灌下,必然水到病除,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

    如此奇物,纵然处在几乎与世隔绝的三江镇中,名号依然传扬开去,就连修者,也有前来讨要甘泉水做炼丹之用,那时候的甘泉寺,还常有跋涉一年只为来上香拜神的虔诚信徒,小小两进的寺院,也是人来人往,香火不断。

    但是不知为何,神像手托的灵光越来越弱,最后竟如风中残烛,一夜之间湮灭不见,灵光消失,那日夜不停流淌的灵泉也不再冒出泉水,众祭者一觉醒来,一池甘泉水已变为普通池水,再无一丝神妙。

    俗话说“人走茶凉”,累世交情也可一朝割袍断义,何况这小小的甘泉寺?世间早无神灵影踪数十万载,一座处在边陲地带的小寺,没了“神迹”依托,不出半年就被世人遗忘,就连居住在附近的三江镇居民,也宁愿在家中供个修者门派的长生碑祝祷,也懒得来爬甘泉山。

    好在甘泉寺的祭者们心志坚定,门庭冷清了也不气恼,除了每月下山以十万荒山外围的一些山货换取生活用品外,只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偶有闲汉流氓想来寻衅滋事,也被炼体境的寺主轻易打发。

    苏暖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到了四岁,寺主察觉了她的异样,却帮她保守了秘密,又在苏暖机缘巧合救了阿虎后,默许她与一只妖兽成了朋友……

    苏暖绕过前院池塘,穿过拱门进入后院,惨案发生的时候,大多数祭者都已经睡下了,夜袭者来时,她们也大多被杀死在后院,时光流逝,后院中大片大片的鲜血已然枯涸变色,但看在苏暖眼中仍是那般触目惊心。

    山间的风从残破的后院刮过,发出呜呜之声,好似枉死的亡者魂魄在发出不甘的呼声,苏暖抬手狠狠擦了擦双眼,红着双目开始掐诀,一道道法术使出来,将这片断壁残垣渐渐修复如初,最后将那方欲掉不掉的匾额重新端正挂回门上,苏暖才转到甘泉寺后。

    寺后的空地是祭者们种菜的地方,曾经这里有一片菜地,还有几株果树,提供了甘泉寺日常所需的蔬果,如今这里再无往昔生机,只有一个小小的土包前立着一块简陋的木碑。

    泪珠无声低落,砸在苏暖脚边的土地上,眨眼便渗入泥土中消失了,就像甘泉寺的祭者们,默默地在这里死去,未曾在世间留下一丝痕迹。

    走到木碑前,苏暖抬手将已有些腐烂的木碑拔掉,以法术起出一块大石,拔出灵剑,体内灵气覆盖其上,将一块大石削成方方正正的墓碑,以血写字,重又立在墓前。

    跪在坟前,从芥子法宝中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祭拜之物摆上,苏暖认认真真磕头,之后便絮絮叨叨地讲述起这几年自己的经历来。

    这一说时间就到了傍晚,苏暖依然不想走,她靠在墓碑上闭着双眼,低声对长眠于此的亲人们说了声晚安。

第46章、奇怪的洛宅

    苏暖暂时在甘泉寺住下了,她先去阿虎的巢穴想给儿时玩伴一个惊喜,谁料那处巢穴已经被一群野猪占领了,苏暖观察良久,最后确定阿虎已经离开了至少一年,巢穴中虎妖的气息已经几不可闻,这群胆子够大的野猪才敢鸠占鹊巢,苏暖拿出当年与阿虎联络的哨子吹了吹,但阿虎也没有现身,可见确实已不在这附近,苏暖只得无奈掩下与阿虎叙旧的心思。

    没找到阿虎,苏暖又去了义母曾经居住的江仙镇,那时她不多的朋友,除了不能暴露的阿虎,就是哥哥颜晖,以及和颜晖一起在书塾念书的陶家兄弟,今日便准备了一些礼物要去陶家拜访。

    苏暖去江仙镇的路上,偶尔会遇到一些外出干活的人,处于同乡情结,她礼貌地朝这些人点头以做招呼,谁知这些人都用奇怪的目光打量她,却不知道苏暖小小年纪已深谙世事,立刻便察觉了他们目光中自以为掩藏得很好的怜悯之情,苏暖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和脸蛋,又低头看看身上干净的弟子服——这些农人总不会有异能,看出了她幼年失孤,魂魄受损这些问题,所以才怜悯她吧?

    百思不得其解,苏暖在一位大娘连连投来又怜悯又可怜的目光时,忍不住拦住她问:“大娘,您为何这样看我?”

    谁知那大娘被她拦下后神色大变,就好像见了鬼一般,匆匆躲开,一边摆手一边喃喃道:“我没看你,我没看你。”

    跟着就加快脚步,几乎是小跑着离开了。苏暖更加迷惑了,想了想还是没使出法术来拦人,以三江镇这处连修者都没有的地方来说,她还真不信有谁能伤得了她,不如走一步看一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得了。

    到了三江镇,苏暖提着礼物径直去了陶家,走到门前正待敲门,抬头却看到满上挂着“洛宅”两个字,匾额右下角还有一个小小的印记。

    苏暖:“???”

    想了想,她还是敲了敲门,过了好一会,才有个梳着双垂髻的丫头将大门打开一条缝,上上下下打量了苏暖一番后才问:“你找谁?”

    苏暖看看这个也不比自己大多少的丫头,想了想,回答:“这处宅子之前住的人家是我家亲戚,我想打听一下他们家的去处。”

    小丫头露出意外的表情,她盯着苏暖看了好一会,苏暖都以为她不会让自己进门了的时候,小丫头让开身子,将门开大了一点,一摆头:“进来吧。”

    苏暖进了门,等着小丫头将大门仔仔细细关好,然后小丫头一扭身说:“跟我来吧。”

    苏暖进了门才发现,原本陶家的布置都没有变化,似乎新来的主家仅仅换了块匾额,就原封不动地住进来了。

    到了前厅,小丫头扔下一句“等着”就跑得没影了,苏暖自寻了椅子坐下,心中更加奇怪了,若是院子里的摆设新主家懒得更换也就罢了,怎的这前厅也还是陶家在时的模样?就连苏暖现在坐的这把椅子上垫的软垫,苏暖都敢保证还是原来那一个——垫子侧面那块指肚大小的污渍,还是他们几个小屁孩玩耍的时候弄上去的呢。

    苏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熟悉的前厅,听到小丫头轻轻的脚步声走了回来,忙垂下双眼,遮住了目光中的肃冷。

    小丫头走进来,瞥了眼老老实实坐着的苏暖,招手唤她:“我家主人身子不爽,起不了身见客,邀你过去,你来是不来?”

    苏暖站起身来,掩饰好心情,淡淡道:“多谢,劳烦小姐姐带路。”

    小丫头神色有些莫名,不答话扭头走了,苏暖不急不缓地跟着,一路用余光打量。

    陶家家境在三江镇算是中等偏上了,三进的小院子足够住下十来人,只是此时看起来,除了一路上目露凶光打量苏暖的诸多护院外,似乎再没有其他人,有一些屋子窗户半掩着,苏暖眼尖地发现里面的家具都落了一层薄灰,显然已有一段时间无人居住了。

    小丫头领着苏暖穿过游廊到了后院的梅花拱门前,两个铁塔似的汉子一左一右站着,看到苏暖,其中一人抬手拦下他们,道:“小楠,这是谁?”

    小丫头小楠斜了她一眼:“来寻亲的,想找主人问问原来陶家的消息。”

    那汉子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什么陶家?这里已经是洛宅了,直接打发了不就得了!”

    “主子愿意见见,你还能拦着?”

    汉子盯着苏暖,丝毫不掩盖他的恶意,过了会,他才放下手让她们过去,等两人走出一段距离,方低声恶狠狠道:“不过一个小/贱/人,还真以为自己是主子了不成?”

    他和三江镇那些居民一样,根本没有认出苏暖身上的服饰是轩辕剑派的弟子服,因此也没想到,自己以为很低声的话,被已经走远的苏暖听得一清二楚。

    这洛宅到底怎么回事?苏暖忍不住微微皱眉。

    小楠将苏暖带到了正房,敲敲门,半晌里面传来一声很轻的话语:“进来吧。”

    苏暖跟着小楠走进房中,门窗紧闭的房中燃着味道极重的熏香,饶是如此,苏暖依旧闻到了一丝血腥味,以及另外一种奇怪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让人有些作呕。

    宽大的拔步床前垂着重重叠叠的丝绸,屋中光线很暗,苏暖也只能勉强看清床上躺着一个并不很高的人,虽然是他吩咐将客人请来的,但此刻苏暖站在这,他却没有下床的意思,也不曾开口让小楠撩起帘子。

    苏暖盯着那个模糊的身影,过了好一会才缓缓开口道:“贸然打扰,只是我久未回三江镇,不知道陶家已经不住在这,是以向想您打听一下,可知陶家搬去了哪里?”

    那主人家的身影微微动了动,似乎偏头看向了苏暖,隔了半天才低声问:“你是陶家什么人?”

    苏暖眨了眨眼,这人说话声音十分沙哑,给人一种公鸭嗓的感觉,结合其身形,应是个在变声期的少年,苏暖顿时生出一种“莫不是大人不在家,生病的少爷无聊所以拿我解闷”的猜测。

    但来都来了,苏暖还是回答:“陶家算是我家远亲。”

    那少年微微抬起上身,可是隔着重重丝绸他根本看不清苏暖的模样,只能依稀分辨是个八九岁的小女孩……

第47章、失踪的陶家(1)

    小女孩啊……少年露出怀念的表情,若那个人还活着,应该也是这么大吧……突然少年的神色又变得阴鸷起来:就算她还活着,自己这般模样也见不得人了……

    内心汹涌的毒液瞬间将少年心底那一点温情淹没,他重新躺回床上,身躯上布满密密麻麻的伤口,就算身下是极为柔软的丝绸软缎,接触摩擦时也让他十分难受。

    安静的房间中,少年细细的抽气声响起,他喘了一会,忽然发出一声冷笑,道:“我也不知陶家去哪了,没其他事的话,滚吧。”

    苏暖露出意外地神色,没想到这少年性子如此古怪,说翻脸就翻脸,倒是一旁的小楠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听少年下了逐客令,立刻向苏暖做了个请的手势,苏暖虽满心疑惑,却也不打算在这浪费时间,直接转身向房门走去。

    谁知她还未出门,房门就被人推开了,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精瘦中年人正向里走,还没进门就在说:“听说你今天有客人?”

    话音未落,山羊胡子就跟苏暖打了个照面,细长的小眼中贪婪的精光闪过,又飞快地被慈祥的目光掩盖。

    但苏暖还是捕捉到了那丝贪婪,心中顿生警惕,然而面上不显,只是冷冷地打量着山羊胡子。

    山羊胡子脸上堆着自以为很和蔼的笑容,以一种刻意的慈祥语调问:“真是漂亮的小姑娘,你是哪家的孩子呀?来找我们灵小爷有何贵干?”

    还不等苏暖回答,床上的少年已经恼怒地喊:“小楠,还不快让她滚!”

    原本看到山羊胡子就让到一旁的小楠无奈道:“六爷,我先送客。”

    被唤做六爷的山羊胡子也不恼,只笑眯眯地捻着自己的小胡子,侧身让开了门,等两人出门后,他就进了房间,顺手将门带上,苏暖头也不回地走着,却暗暗分出一抹灵识进入屋中。

    六爷径直撩开了层层丝绸,苏暖的灵识浮在他头顶看到了拔步床,宽敞的拔步床上堆着层层叠叠柔软昂贵的橘色丝绸被褥,少年青涩的身体陷在被褥中,他面向里面侧躺着,将脸埋在软垫中,裸/露在外的背脊单薄纤细,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

    上羊胡子将手中的药箱放下,发出啧啧的声音,伸手掀开少年遮挡下/身的被子,伸手在少年人特有的抓了一把……

    苏暖猛地收回灵识,脸颊不受控制地有些发热……在门派时,有些弟子练剑热了,也会裸露上身,但是屁/股……苏暖心下有些恼,谁知道这个小少爷在自己家中居然这般豪放,呸,真是不知羞耻。

    这么想着,有些慌张有些气恼又有些害羞的苏暖便错过了少年与六爷之后的对话,六爷再次询问少年苏暖身份后,少年冷淡嘲讽道:“怎么?六爷觉得她不错?又打算掳来讨好公子吗?”

    六爷打开药箱,取出一罐药膏来打开,伸手挖了一坨药涂在少年背部,已有些许皱纹的手指将药膏推开,渐渐地游走到了少年,一边漫不经心道:“放心,她是女孩儿,再好看也抢不了你的地位。”他重重地在少年大腿上捏了一把,笑道:“公子还是最喜欢你这样儿的。”

    少年重将面孔埋在软垫中,遮盖住作呕的表情,强忍着将面前这恶心男人杀死的冲动,一动不动地任由他借着上药的机会上下其手。

    过了好一会,他几乎将自己的双唇咬破,才勉强以冷淡地声音道:“我也不认识那女孩儿,不过她不是三江镇人,你最好小心点,莫惹了不该惹的人,阻碍了你们家的大业。”

    六爷上完了药膏,意犹未尽地又伸手在少年臀/部狠狠抓了几下,看着雪白皮肤上隐隐现出些青色爪痕来,方满意地取出帕子擦手,浑不在意道:“来三江镇寻人的能有什么背景?若不是这地儿与世隔绝可做潜龙之地,老爷怎么可能忍受家族窝在这儿?”

    他将弄脏的帕子扔在药箱中,啪地将药箱扣上:“何况那小姑娘才多大,竟然孤身一人,只怕是个无父无母的可怜人,若被公子看上,又能像你一般识相听话,以后吃香喝辣、锦衣玉食,难道还比不得四处流浪的日子好?再说她是个美人坯子,再过几年长开了,流浪在外也是被卖进楼里的命,六爷我这是日行一善,给她指条生路。”

    好容易压下突然见到异性裸/体带来的羞恼之意的苏暖,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六爷盯上了,她出了大门正要离开,忽然听到小楠细不可闻的声音:“陶家早不在这了,你快离开吧。”

    苏暖讶然回头,小楠却若无其事地将大门给关上了,连个眼风都没给苏暖。

    苏暖想了想,动身去了一家铺子,看着铺子上挂着的招牌,苏暖偷偷松了口气,幸好这铺子还是三年前的那家,走进铺子,苏暖一眼便看到在柜台后低头算账的李大叔。

    感觉到有人进来了,老板李有才头也不抬地招呼:“需要什么您尽管看,最后儿一起算账便可。”

    苏暖心道:李大叔这招呼客人的架势,三年了也没改变啊。走到柜台前,脸上浮现一丝笑意:“李大叔,你好。”

    听到客人喊自己,李有才这才抬起头来,就看到一个堪堪与柜台一样高,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正忽闪忽闪着大眼睛看着自己。

    李有才一直是稀罕女孩儿的,他媳妇一口气给他生了五个大胖小子,如今都是上房揭瓦的年纪,如今的三江镇不太平,李有才怕他们惹祸,天天给关在屋子里,那房顶都快被五个小子给掀了。

    要放在几年前,看到这么可爱的小女孩李有才定要好好展现下自己满腔想要女儿而不得的父爱之情,只是如今……李有才心里叹了口气,这是哪家的孩儿现在还敢出来抛头露面,这么好的容貌,只怕早就已经被那群天杀的盯上了……

    想到这,李有才连忙打断了自己的想法,一双眼警惕地四下张望,好像怕脑子里的想法也被人窥探到了一样。

第48章、失踪的陶家(2)【求推荐票、收藏】

    苏暖一直留意着李有才的表情,看他见到自己照旧露出“哎呀这要是我女儿多好”的表情,心中有些想笑,当年他们四个小孩儿中,李有才就最稀罕她,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总是先给她,还惹得陶家小弟不满过。苏暖心中也被回忆充满了,表情更加柔和了些,可跟着李有才就变了神色,看她的目光也带着些隐秘的怜悯,紧接着他又很担心地四处张望,苏暖身形不动,灵识已经散发开来,周围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人在啊,为何李有才这么害怕的样子呢?

    看了一圈李有才尽量克制地出了口气,看着苏暖道:“小朋友,你是要买什么啊?”

    苏暖有些愣,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道:难道自己变化有这么大?李大叔都不认得自己了吗?

    她却不知自己成为修者后,原本在山间长大有些粗糙的皮肤如今白嫩光滑,双眼比寻常小孩要有神得多,更重要的是自身蕴含的气韵,让她在普通人中十分打眼,因此李有才才会肯定她已被人惦记上,更不曾将她与几年前那个有些黑有些土的小女孩联系在一起。

    苏暖抿唇带着一丝笑意,道:“李大叔,我是苏暖啊。”

    李有才差点吓得跳起来,他扶住柜台,一边四下看着一边问:“你说你是谁?”定睛仔细打量面前的女孩,这才发现她的五官与记忆中那个小女童确实十分相似,这才惊讶道:“小暖儿?甘泉寺都没了……你……你竟然还活着?”

    苏暖神色一沉:“我侥幸逃过了一劫。”

    李有才有些紧张,想了想,他从钱盒子里摸出一些碎银,绕出柜台塞在苏暖手里,道:“小暖儿,大叔家中还有妻儿,实在不敢收留你,这些钱你拿着,快走吧。”

    苏暖看着李有才慌张的脸,心中忽然有所悟,她不接碎银,反手握住李有才的手腕,压低声音激动道:“李大叔,你是不是知道甘泉寺的祸事是谁干的?是不是?”

    李有才被苏暖的力量吓了一跳,他连连道:“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

    “那你说什么不敢收留我?我又没有仇家,为什么不敢收留我?”苏暖不肯放过一丝线索,步步紧逼。

    李有才苦着脸,嗫嚅道:“甘泉寺突然毁了,要不是闹鬼了那必然是有仙人动手,我一个普通人家哪敢得罪仙人?”

    说着,他又将碎银往苏暖怀里塞:“你快走吧,走吧。”

    苏暖知道李有才是不会再说什么了,心中颇为失望,只可惜几乎所有窥视人心神的法术都是魔修手段,否则她真想自己翻翻李有才的记忆,看看他究竟隐瞒了什么。

    推开碎银,苏暖向店子外走去,在李有才松了口气的表情里,她又在大门处站住,回头看着李有才又僵住的脸颊,轻声问:“李大叔,甘泉寺的事情你不想说就算了,陶伯伯陶伯母和两位哥哥去了哪里,你总能告诉我吧?”

    听到这个问题,李有才露出茫然的神色来,他攥着手中的碎银子,疑惑道:“陶家两年多前去江源镇走亲戚,然后一家子就凭空失踪了,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苏暖眸子一缩,也就是她刚跟凤七娘离开不久,陶家就不见了,这其中会有什么联系吗?

    她看着李有才的眼睛,判断他是否有说谎,半晌后苏暖说了句“谢谢”,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有才看着苏暖消失在街角,这才长吁一口气,苦笑着将碎银放回钱盒子里,正准备继续算账,忽然看到门外走进来一个人,李有才面色大变,随即又堆起小心翼翼地笑容,跑出柜台半勾着腰,问道:“六爷大驾光临,不知道是需要什么?只要小店有的,六爷只管拿去。”

    远远看到苏暖从这家店子出去所以才进来的六爷左右一瞄,这只是乡下小镇最为常见的杂货铺子,什么都有一点,却无一精品,六爷心中呲笑一声,他什么身份,能看得上这些破烂?

    对在自己面前点头哈腰的李有才,六爷眼风都懒得给一个,只慢条斯理问:“刚来你这的小女孩,是做什么来了?”

    李有才低垂着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急忙道:“她是来寻陶家的,不过进来问了问陶家去了哪。”

    “哦?她知道你与陶家认识?”

    李有才谄媚地笑着:“小人在这条街住了几十年,与陶家原是老邻居,想必那孩子是在哪听说过,所以才来问问。”

    六爷捻着小胡子,又追问一句:“她没说别的了?”

    李有才头点得用力:“没有没有,就问了句陶家的事儿,可您也知道,陶家莫名其妙失踪了,我能知道啥啊?就直说不清楚了,她也就走了。”

    六爷半晌才“嗯”了一声,心中暗笑自己也是太过小心,听了那少年几句话便小心至此。六爷瞄了一眼还对着他满脸谄笑的李有才,对他这种因为惧怕而刻意做出的谄媚模样十分满意,又急着去逮苏暖,便也懒得为难他,径直走了。

    李有才等六爷走远了才直起身子,他呆呆看着已经不见六爷和苏暖的街头,好半天才大大叹了口气,心中知道小暖儿是被六爷盯上了,只怕难逃一劫。

    他回了柜台后面,以谁也听不到的低声喃喃自语:“小暖儿,别怪李大叔,你真不该在这时候回来三江镇啊。”

    苏暖拐进一条没有人烟的小巷子后直接用了个缩地成寸的法术,此刻人已经在甘泉山了,她需要好好理清自己的思路,也就不知道李有才在她走后的纠结,和满街头在寻她不着的六爷的骂声。

    回到甘泉寺,苏暖打了一会坐,觉得自己心神平静了,方才将今日之事细细想来。

    当年甘泉寺被灭门后,苏暖因怕那些恶人去而复返,匆匆将祭者们安葬后就随阿虎去了十万大山外围,和阿虎居住了半个月时间,便遇到了凤七娘,之后她随凤七娘回了轩辕剑派,就在她离开没多久,陶家探亲时离奇失踪。

    既然是失踪,想必没有发现尸体,那陶家究竟去哪了呢?难道偷偷离开了三江镇?可是陶家又为什么要偷偷离开呢?

    陶家的事情和甘泉寺灭门究竟有无关联呢?

    苏暖想了又想,奈何线索太少,纵然她聪颖过人,也无法从中得出什么有用的线索,最后苏暖只得将注意力又放回陶家旧宅来。

第49章、夜探旧宅(1)【求推荐票、收藏】

    无论今日那位少爷古怪的行事风格,还是小楠最后的话,都让苏暖觉得非常可疑,反正也没有别的线索,苏暖打算就从这儿入手试试看。

    当天边的余晖完全消失时,苏暖将弟子服脱下,换上一条路上买着玩儿的深色衣裙,悄悄回到了江仙镇。

    她虽不会什么潜入之法,但灵识散开后总能及时避开路上来往的人群,又以灵气散出体外,站在阴影中连心跳呼吸的细微声响也被掩盖,更加无人能发觉了。

    到了陶家旧宅,苏暖掐个法诀,轻轻松松便上了后院一株乔木。

    站在树枝上,随着她的灵识犹如水纹散开,空中泛起看不见涟漪,被黑暗笼罩的后院场景一一在苏暖脑海中浮现。

    苏暖微微皱起眉头,白日她来时,后院的外面周围不过五人,如今却多了10个人,除了四个守在正房外的侍女,还有六个做护院打扮的人周身隐隐带着波动,分明是一群炼气期的伪修。

    三江镇什么时候多出来一群修者了?苏暖暗自思量:这些人会不会跟屠杀甘泉寺的那群凶手有关?

    苏暖仔细看了看六名伪修的脸,都是很年轻的男子,服饰也只是普通的武服,看不出什么来,她暗暗叹气,自我安慰:不急,若这些人真是当初凶手的同伙,她总能查出来的。

    稳了心神,苏暖重新打起精神观察后院,那六名伪修或坐或站或倚,看似放松,实则将正房围在中间,显然正在拱卫正房中的某些人,苏暖方才灵识侦查了整个后院,却刻意避过了正房之内,此时她手扶着树干,咬唇盯着那微微透出光亮的正房,脑海里不由自主想到白日无意看到的场景,迟迟不敢将灵识投入屋中。

    万一……万一……苏暖心中踟躇,实在担心一不留神又看到什么辣眼睛的场景。

    犹豫好一会,苏暖还是没敢直接窥视屋内景象,她微微侧首,闭目屏气,尝试分辨屋内声音来。

    淅淅索索的声音渐渐清晰,一个轻佻懒散地声音响起:“小灵儿,你这身皮肉养得这般好,可要怎么谢我呢?”

    啪啪几声响起,似是什么抽打在人身上,苏暖听到少年压抑地痛呼声,待那抽打之声停止,少年才用微微颤抖地声音道:“奴这个人都是公子您的,公子要奴怎么谢,奴就怎么谢。”

    公子似乎很高兴,发出一阵嚣张的大笑,不知他做了什么,少年闷哼几声,又低声道:“公子,奴这一世都是您的人,还请您稍稍怜惜,让奴能多侍候您几年。”惹得那公子又是一阵调笑。

    不知为何,苏暖虽看不到屋中场景,却总觉得那少年在说着这些卑贱的话语时,一定是咬牙切齿,目含血色的,苏暖转念又露出一丝嘲笑,笑自己胡思乱想,少年腔调中明明全是对所谓公子的谄媚讨好,自己实在是想多了。

    就这么一会,正房中的二人已经胡闹到一块,发出的声音不是淫/词/秽/语,就是惹人遐想的浓重喘息,苏暖做了个呕吐的表情,不再将注意力放在正房上,只将灵识布在后院中,整个人巍然不动,犹如与夜色融为了一体。

    直到子时过半,那正房中的声息才停了下来,在正房外等了半宿的侍女们立刻将一应梳洗用品送入房中,不多时房中响起哗哗的水声,有侍女欲拒还迎的娇俏声音传来,在黑夜中额外清晰,苏暖不需要额外的注意力也能听的一清二楚。

    微微叹气,苏暖直接施法闭塞了自己的听觉,只留灵识监视着正房动静。

    过了一个时辰,那公子与侍女温存够了,又洗刷干净,被四名侍女围着走出了正房,六名伪修立刻围了上来,将公子拱卫其中向前院行去。

    那公子边走边吩咐:“小楠,伺候他好好休息,明日我再吩咐老六来给他上药。”

    小楠低头缩腰跟在人群后头,恭恭敬敬道:“奴婢替灵少爷多谢公子怜惜,公子慢走。”

    直到将一行人送出大门外,又面色恭谨地目送他们消失在街尾,小楠才一溜烟地跑回了正房。

    苏暖想了想,还是撤了法术,又侧耳倾听起正房的动静来。

    只听小楠带着哭腔低声喊:“少爷,少爷,你怎么样?”

    一阵衣衫摩擦的声音响起,小楠似在将少年扶起来,一边抽噎着说:“少年,你要挺住啊,公子说明日会让六爷过来给你上药的。”

    有什么倒在了床上,少年虚弱的声音这才响起:“我还死不了。”

    他发出一声很轻很轻地笑,充满讥讽和嘲弄:“明日,呵,这是要给我教训啊。”

    小楠依然在低声抽泣着,断断续续道:“我就说……让你不要见那个小姑娘……”

    少年良久不语,久到苏暖以为他是不是昏过去了,才听到少年喃喃道:“是……我不该见她……可是这世上竟还有人记得陶家……我……”

    小楠的声音中充满了不忍:“可是,那小姑娘被六爷盯上了,恐怕迟早要落在公子手上了。”

    “是啊,也不知道她能撑多久。”少年的语气里有一丝同情,但更多的是凉薄,他不再跟小楠答话,小楠匆匆收拾了屋中的浊物后,也回了自己的小屋——不论多担心少年,她都不敢在正房中歇息,哪怕只是正常的值夜,谁知道会不会触动了公子哪根暴虐的神经,将她直接打杀了呢。

    苏暖等了一会,见后院中再无动静,便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空中。

    回到甘泉寺,苏暖默默将已知的一切再次梳理,那少年与陶家看来确有渊源,只是他性子怪异,自己也不知能不能从他嘴里掏出实话来。

    接下来几日,苏暖一直牢牢盯着洛宅,渐渐就掌握了这几人的行动规律,少年身边除了小楠外,总有两个护院盯着,看似生活优渥,实则被软禁在洛宅之中,公子每隔五日会在黄昏时来洛宅,与那少年荒唐半宿后离去,从不在此留宿,而公子来后的第二日,六爷会登门给少年用药疗伤,而一些金银玩物、丝绸锦缎、药品美食,则会不定时被送进洛宅。

    由此看来,这像雀儿一样被圈养的少年还是很得宠爱的。

    苏暖如今无事可做,时间从容得很,花费了一个多月将常出现在洛宅之人的行动规律都摸了个通透,终于决定尝试与少年接触一下,他若肯配合自己最好,若是不肯……苏暖神色严肃,轩辕剑派弟子不许随意伤害杀死凡人,不代表不能打晕、劫持嘛。

    苏暖心道:二师兄,我可没有违反门规。然后心安理得地在芥子法宝中准备了绳索等绑架工具。

第51章、纵使相逢却不识(1)【求推荐票,求收藏,谢谢~】

    从那夜后,苏暖隔三差五便跑去洛宅,每次行动前,她心里都想着“此事疑点太多,这次我定要将一切问清楚”,但坐在横梁上看到那个少年时,她又觉得自己并不是为了弄明白什么疑问而来,仅仅是因为少年身上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

    又一次被小楠强拉着在院子里散了一圈步的少年踏进门内,淡漠的脸上露出无奈来,他随便找了个“我困了”的理由将小楠打发了,转身看着坐在横梁上,两条小腿一荡一荡的苏暖,叹了口气:“你怎么又来了。”

    少年走到罗汉塌前坐下,唇角紧紧抿着,一副很不高兴的模样。

    苏暖跳下来,对少年的臭脸假装没看到——不就是上次来正好看到他进屋就脱衣裳,又羞又恼的苏暖就将他狠狠修理了一番,并且强迫他在屋子里也要穿好衣裳——我又没做错,谁让你不知羞的?苏暖对自己的做法十分心安理得,并不觉得她私闯人家屋子错得更加严重。

    “诺,这个给你。”苏暖走到少年面前,递过去一个小瓷瓶。

    少年不接,他斜倚着罗汉床上的小桌,拒绝得很干脆:“我不要。”

    苏暖板着脸:“你连是什么都没问就不要?”

    少年眼神都懒得给苏暖一个:“不管是什么都不要。”

    苏暖有些气结,有心想转身就走,但看着眼前这个人,她心中那种不知从何而来的熟悉感又来了,向来在陌生人面前都十分冷漠的她,在这个少年面前却总是控制不住流露出真性情,连说话行事,也似乎回归了她这个年纪孩童特有的天真和执拗。

    抓住少年的手将瓷瓶往里一塞,苏暖的话有些蛮不讲理:“我就要给你。”

    被苏暖抓住的少年差点跳起来,脸色也阴沉下来,直接就想将瓷瓶扔出去,却听到苏暖阴恻恻地道:“你敢扔出去试试?”

    武力值为零的少年表情更加难看了,但是——他终于正眼看了看面前的小女孩,就像之前他偷偷看的许多次一样,小女孩的眉目有几分眼熟……少年将脑海中不靠谱的想法赶出去。

    不可能是那个人,那个人死去多年,何况面前这个小女孩肌肤就像糯米团子一样雪白柔嫩,双目中隐含神光,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勃勃生机,一看就是大家大户精心养育着的,怎么会是那个在山间长大的,满嘴神灵鬼怪的野丫头呢?

    这么想着,少年依然忍不住问:“你到底叫什么?”

    苏暖小白眼一翻,这个问题对方已经问过好几次,她的答案依旧不变:“你先告诉我你叫什么。”

    “你可以叫我灵少爷。”

    “呸。”

    幼稚!两个半大孩子各自在心里鄙视对方,然后一个头向左,一个头向右,步调一致地表现出“懒得理你”的意思。

    沉默了一会,少年低头看向手中的瓷瓶,用很嫌弃地声音问:“这是什么?”

    苏暖很主动地自己找地方坐下,道:“你涂的那些药,上次不小心蹭我手上了……”

    少年看到苏暖一脸嫌弃地模样,面色也黑下来,他冷哼一声,将瓷瓶“啪”地扔在小桌子上——为什么会蹭她手上?因为看到正在宽衣解带的自己,她二话没说上来就将自己裹成了个蝉蛹,他不乐意被她碰触,自然要挣扎,结果就打翻了放在旁边的药盒子——最让他觉得生气的是,自己年纪比她大,身高比她高,性别为男,但在她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尽管早就知道她身手了得——否则也不会在护院的眼皮子底下来去自如——但他一直觉得自己至少能挣扎一番,而不是一个眨眼间就被她用衣服被子裹得动弹不得。

    对于少年内心的别扭,苏暖丝毫没放在心上,自顾自说道:“虽然我不怎么懂药理,不过那药膏用的也不是什么很巧妙的配方,为了加快用药者的愈合速度,用了大量的虎狼之药,掺杂了一丁点灵药,使得虎狼之药的药力更加成倍增加,虽然使用效果明显,但长期使用,人迟早要受不了的,我给你的药丸比那个效果好,受伤以后服上一颗就好。”

    少年脸更黑了,他对此早有猜测,只是一切身不由己,并没有他选择的余地……不想跟苏暖剖析自己的处境,实际上他在苏暖面前总是尽力避免提起自己的事情,少年飞快瞥了眼苏暖,正对上她亮晶晶的双眼,那目光中的温度似乎会将人烫伤,少年立刻将目光移开了,看着小桌子上倒着的瓷瓶,他冷冷道:“就算有这样的好东西,你一个小孩子怎么可能弄得到手?我看你是被江湖郎中骗了。”

    苏暖已经听到小楠轻轻的脚步声,她跳下椅子,无所谓道:“什么江湖郎中会跑来三江镇这里?反正药我给你了,用不用随你。”

    说着,她像只灵巧的猫从窗口钻了出去,少年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却又紧紧闭上了双唇,目送她动作熟练(并且还越来越潇洒好看)地翻出窗子,少年的目光中有他自己也不知道的留恋之色,随后,听到小楠敲门的少年,将桌上的小瓷瓶仔细塞进了柜子深处。

    抿着小楠端来的,由公子亲口吩咐他每日必须喝下的,可以让减慢人发育的药,少年忽然想到,刚刚好像说到了灵药……少年的心狂跳起来,他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难道她是个修者?如果……如果是修者的话……

    片刻后,他又露出沮丧的表情来:不可能的,她每次来都是翻窗子,从没使用过法术,何况就算她是修者,这般小的年纪又能有多深的修为?对上公子的家族定只有死路一条……不,她那么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孩儿更大的可能是陷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悲惨境地。

    少年坚信自己为了报仇可以不惜所有,长久生活在阴暗而变态的环境里,他的心肠早已浸透了毒液,苟延残喘、忍辱求全只为了报仇二字,只要能报仇,他可以利用所有的一切,包括他自己,又怎会顾惜一个莫名其妙的小女孩呢?

    可是,少年端着药碗的双手因为用力而十指发白,为什么只要稍稍想象那小女孩被侮辱虐待的可能性,他的心就又慌又怕,几乎乱了分寸?

    一口将药喝下,少年啪地将碗摔碎,用手紧紧拽着胸前的衣裳,感到胸膛里那颗充满仇恨的、冰冷的心阵阵发疼,有什么被他遗忘在过去的东西,顽强地从心底发芽,让他早就干涩的双眼又酸又胀,几乎流下泪来。

第52章、纵使相逢却不识(2)【求推荐票,求收藏,谢谢~】

    可是最终,少年只是弯下身子,紧紧闭着眼睛,张大嘴用力呼吸着,将那种无用的情感重新压回心底,任由翻涌的仇恨再次将它掩盖。

    小楠对少年不时爆发的怒火早就习惯了,她蹲下身子收拾着地上的碎片,轻声道:“这几天公子不会来,你也不要多想了,趁这几日让自己松快些吧。”

    听到公子二字,少年被长发覆盖的面容上闪过一丝狠毒,他嘴角嚼着冷笑,重新坐直身子,看着小楠小心地将那些碎片收拢到托盘上,低声道:“是啊,是得让自己松快些了。”

    一连数日苏暖都没再出现,一直到公子再次来时,少年承欢之余,在公子耳边低低道:“前段时日来找陶家的那个小女孩,六爷可献给公子了?”

    他的声音含着情\欲,少年变声期的沙哑更助长了几分媚意,公子双手紧紧箍着少年的肩膀,看着少年瘦弱洁白的肩头浮现青紫色,公子被刺激得目露疯狂之色,哑声道:“怎么?怕本公子有了新欢会忘了你?”

    少年忽略心中淡淡的不忍,喘息着道:“奴身心都只为公子存在,只要公子欢愉,奴做什么都可以,何况只是多个‘妹妹’呢?”

    他闭眼掩盖目光中的算计,摸索着去舔公子的脖颈,引得公子阵阵抽气,又模模糊糊道:“不过那女孩儿如今年岁还小,容貌就已不俗,待过几年她长开了,奴却已经老了,公子,奴还是害怕的。”

    公子呵呵一笑,没什么诚意地安抚了几句,匆匆结束了两人的运动,唤了侍女进来梳洗完毕后便直接离去了。

    少年起身送了公子出门,低垂着头掩饰自己如刀锋般凌冽的笑意,今日被这么轻易放过,还真是意外的收获呢。

    随意收拾了一番躺回床上,少年却无法似从前般昏昏睡去,黑夜中他看着拔步床上雕刻精美的五福图案,难以克制自己去想那女孩被公子的人逮到后会有怎样的境遇。

    “若她真是修者,自然会有师门长辈发现她身陷囹吾,救她脱离苦海……”少年喃喃自语,似乎只是无意识的呢喃,又似乎在安慰自己刺痛不已的心。

    苏暖却不知道自己已被算计,她原只是为了调查甘泉寺和陶家两件事才接近洛宅的少年,但不知为何,越是与他接触,那种熟悉感越甚,原本对少年处境只是漠然旁观的自己,现在竟然常常有于心不忍的感觉,她多次警告自己不要节外生枝,可又总控制不住自己回想少年满身的伤痕。

    “哎……”苏暖倚着墓碑仰头幽幽叹气,修者信天道,信因果,那自己和这个少年究竟有何因果呢?

    公子这次少折腾了许多花样,所以六爷并没有接到命令让他上门替少年疗伤,但他依然找了个借口到了少年这儿,看到穿着大袖长袍,斜斜坐在窗边的少年,六爷的脸色很不好,语气也尖刻起来:“你跟公子说了什么?”

    少年早知道六爷会来找他麻烦,但为了达到目的,他并不介意在六爷手上吃点苦头,只撑着下颌懒懒道:“我能说什么?那女孩儿若得了公子青眼,我在公子眼里的地位定要下降,我不过想自保而已。”

    六爷的笑容略狰狞:“若这么害怕有人争宠,你何必让公子对那女孩儿产生兴趣?”

    少年嗤笑,斜眼看着六爷:“六爷,我还不知晓你的手段吗?若那小女孩落在你手里,被你好一番调教,我只怕才真的会失宠于公子呢。”

    六爷被他眼神一瞥,心中怒火和欲\火齐齐燃起,他一把抓住少年柔顺的长发,将他直接从榻上拖到了地上,伸手扯开他松松系着的腰带,狠狠在少年滑腻的腰间捏了一把,狞笑道:“我看你是怕以后没人疼你了,其实怎么会呢?你想要被人gan,只要跟六爷我说一声不就行了?”

    少年低低痛呼出声,下意识地挣扎起来,却更助长了六爷的暴虐,他一脚踩在少年肚子上,一想起今晨公子派出了大量人手去搜寻那个小女孩,这份功劳自己怕是捞不着了,他心中的火气就难以控制,脚下更用力了几分。

    少年咬着嘴唇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被六爷连连在腹部踹了几脚后,他的身体因为疼痛弓了起来,六爷却不打算放过他。

    剧痛席卷了少年的神智,却无法摆脱六爷的凌虐,渐渐地,少年的神智都模糊起来,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无边无际的痛。

    这场折磨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少年清醒时,他已趴伏在罗汉床上,浑身都疼痛难当,六爷正将药膏往他身上抹,见他醒了,六爷讥笑道:“伺候公子时,你也敢这样随随便便晕过去吗?”

    当然不敢,不管公子用什么手段折腾他,他都要咬牙保持清醒,若是晕过去,可能就再也没机会醒来了。少年心中默默想着,并不回答六爷。

    好在六爷也知道自己今日做的事情若让公子知道了也是吃不了兜着走,给少年抹好药膏后就立即走了,没再继续折腾他,少年趴在罗汉床上一动不动,就连小楠来帮他收拾也被赶了出去,他侧头望着窗棂,不知不觉就出神到了黄昏时分。

    身后忽然有轻微的动静,少年反射性的拉过一旁的衣裳盖在自己身上,回头果然看到苏暖在屋子里站定。

    看到他匆忙间来不及掩盖的削瘦肩膀和小腿,苏暖撇嘴道:“不过几日不见,你这毛病又犯了……”

    她边说边走近了些,看清少年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布满了青紫痕迹,有一些地方明显被指甲抓出了血痕,少年并不愿被苏暖看到自己这样狼狈的模样,可趴了太久,他的身体已经有些麻木了,匆忙拉着衣服想将身体盖得更严实点,却在转身间露出胸腹来。

    那些地方的伤痕更加可怖,苏暖猛地止住话语,她盯着少年直到他终于用袍子将自己裹好,有些羞恼地冲她说了句“看什么看,女孩儿就不知道羞吗?”她这才回过神来。

    苏暖严肃起来,少年早就发现这个女孩儿收敛起天真的时候,常常让人忘记她的年纪,就如此刻,她慢吞吞地说着“不是叫你不要用那些药膏了吗?赶紧擦掉,我上次给你的药丸呢?”的时候,少年竟有些不敢反驳她。

    但他并不想领苏暖的情,低下头,少年用手将有些破烂的袍子裹紧,冷漠地道:“多管闲事。”

    苏暖走近几步,顺手拿下架子上搭着的帕子,冷笑道:“你是自己擦还是我给你擦?”

    少年有些不可置信,他抬头看向苏暖,却发现小女孩此时气势逼人,大有他敢再拒绝就直接上来动手的架势。

第53章、纵使相逢却不识(3)【求推荐票,求收藏,谢谢~】

    少年抿起嘴唇,想起自己与苏暖武力上的差距,只得不情愿道:“我自己来,给我。”

    苏暖将帕子扔过来,又问:“我给的药丸呢?”

    少年唇角都抿成了一条直线,走到屏风后擦拭身体上的药膏,声音里都带着冰渣子:“你这么能,自己找啊。”

    苏暖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对他这种非暴力不合作态度很看不上,灵识散发出来,苏暖轻易就找到了少年藏起来的瓷瓶。

    拿起瓷瓶灵识随意一扫,苏暖就看出其中药丸的数目少了几颗,内心对少年的“别扭”个性狠狠腹诽了一番,苏暖倒出一颗药丸扔给从屏风那边出来后已经衣着整齐的少年。

    少年接过药丸,沉默着和水服下,然后以一个古怪的姿势坐在椅子上。

    苏暖也不说话,她站在少年对面盯着她,神色间有些疑惑又有些探寻。

    渐渐地,少年的脸色有些不自然了,他故意粗着嗓子低喝:“看什么看!”

    苏暖脸色坚定起来,她走到少年面前与他对视,语气十分认真:“你想不想离开这里?”

    完全没想到苏暖会问出这样一句话,少年感到自己冰冷的心好似被突如其来的利剑刺中,疼得他不得不弯下腰紧紧抓住胸口的衣物。

    苏暖看着少年突然深深伏下身子,却又猛地抬起头来,少年这个姿势让他比苏暖还要矮上一些,他仰视着苏暖的脸,一字一顿地道:“你走吧。”

    不等苏暖回答,少年忽然将苏暖用力一推:“走,别再来了,别再待在三江镇了,走。”

    苏暖猝不及防,被少年推了个踉跄,但少年眼中痛极的样子让她生不起气来,苏暖抚了抚衣襟,轻声道:“我还有事情要做,我不会走。”

    少年将脸埋入自己手中,声音模糊,似乎在低笑,又似乎在抽泣:“你会后悔的。”

    苏暖不答,只是又一次问道:“你想离开吗?”她的声音坚定,“若你想离开,我可以帮你。”

    这句话无异是向少年透露了一丝自己实力的信息,苏暖心中微微叹气,感叹因果果然是个奇妙的东西,自己不知道究竟欠了这少年什么,竟然不由自主地将他这般放在心上。

    少年将头从双手间抬起,他的眼角微微发红,眼中涌动着的东西太过复杂,隔了许久,少年艰难地、轻轻地摇了摇头,拒绝道:“我也有要做的事情。”

    “原来如此。”

    渐渐暗下来的屋中,两个半大的孩子互相望着,似乎都在透过对方看向记忆中的另一个人。

    自从那次少年拒绝苏暖后,苏暖已经很久没有去过洛宅了,三江镇内外突然出现了许多寻找孤身一人的小女孩之人,其中还有部分是伪修,苏暖虽然不知道少年给她挖了坑,却还是隐隐感到有人在针对自己,尽管并不把这些人放在眼中,但她还是小心谨慎地将自己的行踪掩藏得更好了一些。

    前段日子苏暖也并不仅仅是跑去洛宅浪费时间,还收集了许多消息,如今她已经知道,从前连伪修都只有小猫两三只的三江镇,如今出了个修真家族,便是那个公子所在的洛家,据说洛家家主的小儿子因为天赋极佳,被一个老神仙看中收作弟子,之后洛家便在这个小儿子的帮助下有了一大批修者子弟——不过根据苏暖的分分析,这些修者子弟应该大多是伪修——只不过三江镇的人们与世隔绝,不懂修者等级的划分,只知道洛家要出仙人了,对于洛家是敬畏有加。

    而洛家的志向,苏暖辗转探知后也不得不说一个“服”字,如今连最末流的修者世家也算不上的洛家,目标竟然是成为修者界第二十大势力,苏暖听到这个目标,颇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

    但洛家显然并不觉得自己的目标是好高骛远,他们首先就把三江镇划成了自己的地盘,却又因为一朝得势而张扬跋扈,竟渐渐成了三江镇的土皇帝,对此地居民肆意欺压,终于成功去掉了众人对洛家的敬意,而深深加重了三江镇居民对洛家的惧怕。

    而三江镇人们对洛家的惧恨中,很大一部分来自于那个公子——洛家家主爱妾所生的老三,洛平。

    据三江镇人私下里议论,洛平在洛家还没出仙人的时候,就已显露出他是个坏坯,仗着他爹的宠爱到处惹事,只不过那时候洛家虽然家世不错,却还不能一手遮天,洛平的行为倒也没有太过出格,可是自从洛家开始有了修炼的心法后,洛平却因为灵脉太弱,连个炼体期的伪修也当不了,导致心态大为扭曲,他爹心疼这个自己一直额外喜欢的儿子无法修炼,只有短短几十年生命,便一口气划拨了六个资质不佳,虽能修炼但一生都无望突破到更高境界的旁支弟子给他做保镖,让他尽情享受“短暂的人生”。

    有了武力支持,洛平的行为越发肆无忌惮,他平生最爱床底之事,且生性男女不忌,心理扭曲后他的心肠比墨汁还黑,变得只钟爱童男童女,看哪家孩童长得可爱漂亮,便抢回去奸\淫\亵\玩,三江镇上许多人都对他恨之入骨,却因为他身边总跟着六名“仙人”而敢怒不敢言,家中凡有孩童的,都恨不得将孩子关在地窖中,就怕被洛平看中了。

    这么想来,苏暖摸着下巴思索着,那少年也是被洛平抢回去的咯?只是不知是哪家孩子,少年从不跟苏暖说自己的事,最初苏暖还追问一二,每次却只得来少年的暴怒谩骂,渐渐她也就不再多言了。

    苏暖从小在女娲神庙中长大,多少也沾染了些祭者们清冷不理世事的性子,虽然在街头巷尾听闻了许多洛家的恶事,但她并没有行侠仗义的想法,就算对少年因莫名的熟悉感而心生同情,也只打算暗中将他救走而已。

    谁料少年竟然不肯走,苏暖没有强迫人的习惯,虽然觉得少年处境可怜,但既然他本人为了自己的目的愿意忍受这样的生活,苏暖自然也就不肯多事。

    只不过因为那种莫名的熟悉感,少年宁愿继续深陷泥潭的事实让苏暖还是有些难以释怀,于是她也就不再往陶家旧宅去了,反而开始寻找起洛家与甘泉寺灭门案之间是否有联系的线索来。

    寻来寻去却始终没找到任何蛛丝马迹,苏暖心中隐隐觉得凶手定在洛家,可苦无证据,碍于门规她不敢随便对洛家下手,可也不肯就此放弃,一晃之下,又在甘泉山住了小半年。

第54章、纵使相逢却不识(4)【求推荐票、求收藏,谢谢~】

    年节将至,苏暖虽然在外游历,但毕竟并无大事,便也赶回门派过节,师尊等人见她神色间郁郁之色大减,也放心许多,又塞给他一堆物品后,便放她再次离开。

    苏暖将积攒多日的灵花灵草尽数卖给了五更,手里总算又有了一笔灵币,选择先用传送阵到了鹰嘴滩南岸,才使用法术赶路回了甘泉山。

    祭拜了甘泉寺的祭者们后,入夜时分,苏暖忽然想起自己送给少年的那瓶药丸估计就要用完了,摸了摸芥子法宝中她此次特意准备了好几瓶的药丸,苏暖决定偷偷去一次,也不见他,只将药丸偷偷留下就走。

    说干就干,苏暖时隔多日再次偷偷溜进洛宅后院,不曾想那些护院因过节这段时间洛平不会来此便偷懒耍滑,个个醉醺醺地倒在屋中,而小楠却如临大敌地站在正房屋外,双眼瞪得圆溜溜的前前后后看个不停,显然是在放哨。

    苏暖有些好奇,听了听屋中并无奇怪的声响,便放心大胆地溜进屋中。

    因这番苏暖没打算跟少年见面,也就不忌讳使用法术了,是以她都坐在横梁上,跪在房中念念有词的少年也没发现屋中多了个人。

    苏暖稳了身形仔细看去,才发现少年面前还摆着两个牌位,以苏暖的眼力,一瞥之下已看清上面的字迹,左边牌位上书:显考陶公讳得满府君生西之莲位,右边牌位上书:显妣陶母赵孺人闺名秀菊生西之莲位。

    一看之下,苏暖如遭雷击,一股冷意弥漫她全身,让她一时动弹不得。

    下方少年烧了一些元宝纸钱后,伏地轻声道:“爹,娘,孩儿不孝,至今未能找到哥哥,更不能给二老报仇,但那恶人已经应允孩儿,过完年节就将孩儿带回洛家大院,等孩儿寻到哥哥下落,再伺机杀了恶人,便舍了这肮脏的躯体,干干净净去与二老团聚。”

    一字一句,苏暖听得真切,她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难怪……难怪会有熟悉感……苏暖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自己竟然眼睁睁看着儿时玩伴深陷炼狱,甚至差一点就此错过,也许终此一生也不会知道他这般苦苦挣扎是为了什么。

    苏暖长到十岁,在意之人不多,下方这个少年算是其中一个,心神激荡之下,再顾不得隐藏修者实力,她通地跳下地去,完全失了往日的灵巧,把伏在地上的少年吓了一跳,扭头望来。

    二人对视,苏暖的目光在少年面上逡巡,往日里不曾注意的细节此时都那么明显:少年的眉毛天生有些淡,眉型是有些女气的柳叶眉;少年的眼尾细长,微微上翘;少年的鼻梁是少有的挺直,鼻翼却十分秀气;少年的嘴唇很薄,嘴型却十分好看,只是嘴角总是不自主的下搭,数年前的记忆一点点恢复鲜活,少年不会以青黛画眉,眼中也不会总带着几分媚意,嘴角总是微微上翘着,不说话时似乎总有笑意……

    看着眼前这个能找出很多相似之处,却又与从前判若两人的人,苏暖无法想象他是如何一点一点,从曾经那个仅仅是秀气的男孩,变成如今这个男生女相,媚骨天成的少年。

    她张了张嘴,很慢很慢地,喊出少年的名字:“陶,文,麟……”

    一瞬间,少年的脸色变得很可怕,他盯着苏暖的脸,渐渐整个人都抖如筛糠,一个名字在他舌尖滚来滚去,却始终不敢喊出来。

    陶文麟害怕一切都是梦,若他说出心中所想,梦便会醒来。

    苏暖跪到他面前,双手扶住陶文麟的肩膀,颤声道:“文麟哥哥,我是苏暖啊。”

    陶文麟感受到苏暖双手的力量,这才有了一点点真实的感觉,他依然在发抖,很久才用极轻的声音喊道:“小暖……妹妹……”

    他似乎想来握苏暖的手,却又瑟缩着不敢向前,苏暖连忙主动将他的双手拢住,陶文麟低头,看着一双女孩儿小小的手将自己的双手拢在中间,有温热的感觉从皮肤接触的地方传过来。

    陶文麟好像被烫到了一样甩开苏暖的手,他在地上爬行了几步,缩到烛火照不到的阴影中,声音抖得几乎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你认错了,我不是,不是陶文麟……”

    苏暖心痛如绞,当年四个玩伴,她和颜晖都实现了成为修者的约定,却不知道陶家兄弟遭遇了怎样的惨事,为什么他们都没有早一点回来三江镇看看呢?为什么成为修者后,自己只知道沉迷修行,忘记关心一下自己的小伙伴呢?

    很少哭泣的苏暖,终于忍不住掉下泪来,就算陶文麟尽力将自己藏在了黑暗中,苏暖也还是清楚地看到他用力将自己缩成一团的模样,烛火噼啪响了一声,都让陶文麟吓得一抖。

    苏暖轻缓的移动过去,小心翼翼地抚着陶文麟颤抖的背脊,低声道:“文麟哥哥别怕,文麟哥哥别怕,我已经是修者了,我可以保护你的。”

    陶文麟忽然狠狠撕扯起自己的头发来,嘴里骂着自己:“混蛋!你这个混蛋!”

    苏暖连忙制住了他,不让他继续伤害自己,嘴里不停安抚着,只当他是因为受了刺激才有些神志不清。

    可陶文麟很清醒,他清醒的记得自己曾经在洛平面前说过什么,他挣扎了一下却没能挣脱苏暖的双手,只得急切地道:“你快走吧,离开这里,离开三江镇,别再回来了。”看到苏暖想说话,陶文麟闭上眼睛悔恨地道,“我早就猜到你不是修者也跟修者有关系,于是故意挑起公子对你的兴趣,指望因此引来你师门长辈的怒火……”他面色苍白得吓人,“我不知道你是小暖,我……我竟然想将你推进洛家这个地狱……”

    陶文麟神色疯狂地呵呵笑起来:“可见我已经不是人了,我不是人啊……”

    许是动静大了些,外面小楠忽然敲门:“少爷,你祭拜完了么?今日花费时间太久了,若被那些护院发现可就不秒了。”

    听到小楠的声音,陶文麟疯狂的神色渐渐镇定下来,他示意苏暖快走,苏暖想了想,站起身来掐了个决,隐去自己身形。陶文麟不懂法术,只当苏暖已经离开,这才用冷淡的声音回答小楠:“已经好了,你进来收拾吧。”

    小楠推门而入,陶文麟已经站起身来,背对着小楠走到床边躺下,又将脸庞埋入被褥中。

    幸而他一向脾气怪异,小楠并不觉得他这样的行为有何不对,只将东西收拾干净,又点起一炉味道很浓的熏香掩盖香烛纸钱的味道,就离开休息去了。

第55章、陶家的遭遇(1)【求推荐票、求收藏,谢谢~】

    陶文麟以将自己捂死的力气把脸埋在被褥中,忽然他感觉到有一双手在拉扯被子,女孩糯糯的声音响起:“文麟哥哥,快放开。”

    一如从前,她也是这般软软糯糯地喊着他。

    只是……陶文麟感到自己紧紧压住的被褥刷地被扯走了,不知为何,他充满复杂感情的心中忽然想到曾经他逗苏暖玩,故意与她抢东西,两人各拽一头僵持不下的样子。

    那时候,我可还是暗地相让了呢。陶文麟有些不着边际地想着。

    然后突然又醒悟过来,自己早已肮脏不堪,就算苏暖没有变,他也早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陶家小儿了。

    想及此,陶文麟又将身子往床里面缩了缩,不管苏暖轻声的呼唤,固执地背对着他。

    可是这会他脑子混乱,一时竟又忘了如今他在苏暖面前完全没有抵抗的能力,苏暖单手将他一拽,就迫使他转了个身,身子还从拔步床里面滑到了床沿上。

    苏暖就趴在床沿这儿,两人眼对眼看了个正着,陶文麟挣扎着又想转回去,却被苏暖一巴掌按住,她微微一笑:“文麟哥哥,让你一只手,你能挣得过我吗?”

    陶文麟用尽力气,苏暖的右手仍然稳稳地压着他,过了会,陶文麟泄气地停下,将头尽力扭过去不看苏暖。

    苏暖不管他这变扭的模样,自顾自放出一道极轻微的灵识,从右手掌处探进陶文麟的体内。

    灵识在陶文麟身体中游走,苏暖越看越惊心,神色也渐渐阴沉下来,陶文麟见她半晌没有动作,偷偷瞟了她一眼,却看到苏暖红着眼眶,目光中流露的森然冷意竟让陶文麟都有一瞬间的胆寒。

    “那个洛平究竟让你吃了什么?”苏暖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从外表上还看不出太多,但陶文麟的五脏六腑都已被药力侵蚀,显出一股衰败之意来,若不是有人用各种药物维持了他体内一种微妙的平衡,恐怕他早就一命呜呼。

    听到洛平的名字,陶文麟面部不受控制地扭曲,他以袖覆面,不想让苏暖看到自己阴毒的模样,也不想回答苏暖的问题。

    苏暖并不追问,只是默默盯着他,不言,不动。

    隔了良久,陶文麟重新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他将手微微下移,露出一双眼睛看着苏暖,就像苏暖了解他一样,他同样能从苏暖的动作中看出她的意思,而从以前开始,他们三个人加起来,都拗不过已经拿定主意的苏暖。

    心中暗暗叹息,陶文麟尽量轻描淡写地说:“也没什么,公子只喜欢孩童,所以用药让我发育变得迟缓罢了。”

    苏暖嘴角露出一丝锋利的笑意,慢慢道:“还有呢?”

    陶文麟迟疑着不说话,苏暖冷然道:“文麟哥哥,莫非你要我直接去问那个混蛋吗?”

    陶文麟吓了一跳,如今洛平虽然已经放弃那般大张旗鼓地搜索苏暖,但如果苏暖送上门去,洛平定会用尽手段将她留下,他怎么敢让苏暖冒这个险,只好说:“还有一种毒,”他的眼中满含悲伤与嘲讽,对自己,也是对命运,“极易成瘾,发作后若不能吸食,比死更难受。其他还有一些,都是让我的皮囊更加符合公子喜好的药物。”

    苏暖垂在身侧的左手倏地紧握,她一字一顿道:“原来如此。”

    苏暖心中呼啸着凌冽的杀意,她现在只想抓到洛平,掏出他的心肝,看看它们是不是真的就像人们传说的那样,是被墨汁浸透的黑色。

    她垂头看着陶文麟,轻声道:“文麟哥哥,等我回来,就带你走。”

    谁知陶文麟这下的反应极快,他一把抓住苏暖的右手,急忙道:“不能去。”

    苏暖展颜一笑,女童的笑容饱含杀气:“别担心,文麟哥哥,一个洛平,我还不放在眼里。”

    “不行,洛平不足为惧,但是洛家却不是你能招惹的。”陶文麟死死抓着苏暖的手,生怕自己一下就被她甩开去。

    苏暖只觉体内血液都在沸腾,脑中有个声音在叫着“杀!”,她几乎控制不住想将陶文麟推开,但低头看到支着身子十分忧心地看着自己的陶文麟,她终于还是压下了心头的杀意。

    顺着陶文麟双手的力量坐在床沿上,苏暖尽力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低声道:“文麟哥哥,洛家在三江镇作威作福,只是仗着这里与世隔绝罢了,其实在真正的修者眼里,洛家不过一只小小蝼蚁罢了。”

    陶文麟却连连摇头:“小暖,就算你成了修者,就算你十分厉害,双拳毕竟难敌四手,洛平本身没什么,可他身边跟着六个修者……”

    苏暖轻蔑地笑了笑,将伪修和修者之分告诉了陶文麟。

    陶文麟却依然摇头:“好吧,那六个伪修你不怕,可你知道吗?我听洛平得意地说过,他那个幼弟,送了许多厉害宝物回洛家,其中有个什么傀儡的,据说十分厉害。”

    傀儡?苏暖脸色这才重视了一些,想了想,她问:“洛家那个子弟入的什么门派,洛平可曾提起过?”

    陶文麟低头回想着,洛平喜欢在折磨他的时候炫耀这些,那种时候他大多都因疼痛神思涣散,仅有的一点清醒都用在维持假情假意上了,对这些记忆实在模糊,此时苏暖问起,陶文麟半天方找到一点模糊的记忆。

    “似乎是叫什么隐秘的……”

    “隐元秘宝会吗?”

    “好像就是这个名字。”陶文麟有些不确定。

    苏暖心一沉,若是别的门派,苏暖还对那些送回来的东西有多厉害表示怀疑,但隐元秘宝会不同,这个门派以器入道,平素里最喜满世界探寻古墓、秘境,收集其中的灵宝法器,凡隐元中人,身上只有数十件灵宝法器的那都算在门中混得差的,就像苏暖在五更遇到过的那个男修,浑身上下的芥子法宝数都数不过来,其中装的灵宝法器,只怕不下百种。

    隐元门中有修炼灵识的特别法门,门下弟子灵识都特别强大,可以操控多件灵宝法器战斗,因此在各种门派比拼时,大家都最讨厌遇到隐元弟子,只因他们一出手便是漫天宝光,不打败你也能闪瞎你。

    如果洛家真有弟子资质好到直接被隐元长老收为了亲传弟子,能弄到许多宝贝送回洛家也并非不可能,而这些宝物中,若说没有强力的,苏暖自己也不信。

第56章、陶家的遭遇(2)【求推荐票、求收藏,谢谢~】

    陶文麟不知苏暖脑中已闪过许多念头,还在不停劝说着,见苏暖不为所动的模样,陶文麟咬咬牙,又换了个理由阻拦她:“小暖,我哥哥也被洛家抓了,只是我一直没能查到他的下落,你此时若去杀公子,只怕会打草惊蛇。”

    他强迫自己与苏暖对视,缓缓道:“我忍辱偷生这么久,只为了找到哥哥,等我找到他,你再帮我报仇也不迟。”

    苏暖抿唇看着陶文麟的眼睛,想了想,说道:“那你告诉我陶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再考虑要不要让洛平那个畜生多活几日。”

    陶文麟点点头,斜靠在床头,轻轻讲述起那段充满血泪的往事。

    当年甘泉寺一夜之间被灭门,此事在三江镇引起了很大的恐慌,但对于陶文麒和陶文麟兄弟来说,他们还不太懂大人们的恐惧,他们只关注玩伴苏暖死在甘泉寺这件事,这让两个小男孩很伤心。

    谁也没想过在这件惨案中,年仅六岁的苏暖还能活着。

    四人组颜晖因父亲去世扶棺回乡,苏暖惨死,两兄弟虽然还不完全明白什么是生死相隔,但情绪也一直闷闷不乐、郁郁寡欢,陶家夫妇见两个孩子始终打不起精神的样子,便趁着年节带他们去江源镇亲戚家拜访散心。

    谁知这一趟竟是陶氏夫妇的黄泉之行。

    洛家其实计划控制三江镇已经很久了,但洛家家主一直自诩是个谋定而后动的人,他没有贸然暴露自家的实力,而是蛰伏了好几年,等待一飞冲天的机会——直到他的小儿子给他送来了一具极为强大的傀儡——他才觉得机会来了。

    洛家几乎没费什么功夫就接手了三江镇所有对外联络的渠道,洛家家主成了三江镇的土皇帝,洛平,自然也就是土皇子咯。

    长得特别秀气可爱的陶家兄弟在江源镇就被洛平一眼相中了。

    浑然不觉的陶氏夫妇在亲戚家住了两天后,带着两个儿子,赶着牛车往江仙镇走。

    谁料行到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早就盯着他们的洛平出手了。

    陶氏夫妇自然不肯让自己孩子去做**,就算面对的是出了“仙人”的洛家也不行。

    洛平也不是什么好性子,他原本就因为自己不能修行而十分不平衡,见陶氏夫妇不但敢反抗,嘴里还咒骂自己,洛平就觉得陶氏夫妇是因为自己不是修者才敢这般反抗,满心怒火的洛平便让跟着自己的伪修下了狠手。

    陶家兄弟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母被尖刀扎进了胸膛,两个小男孩扑过去想要跟仇人拼命,却被伪修轻易制住,无论拳套脚踢都无法挣脱半分。

    然后,他们就听到洛平懒洋洋地吩咐:“尸体处理干净点,我讨厌麻烦。”

    伪修引动了一点火焰,陶氏夫妇死不瞑目的尸身刹那间就被火焰吞没,在陶家兄弟的嘶喊中,尸体很快化为了两团灰烬,又被伪修们踩进了泥土中,连一丝痕迹也不曾留下。

    而陶家兄弟则被迷晕后,被洛平带走了。

    陶文麟说起这段往事时,声音很平静,他目光落在了很遥远的地方,简单地讲述之后发生的事情:“后来,我和哥哥就被分开了,我被关在公子的一处私宅中,最开始,我不甘就此成为公子的玩物,好几次差点被打死,后来有一次,另一个被公子弄进宅子里的女孩儿,用藏起来的首饰刺伤了公子,其实那真的是个很小的伤口,女孩藏起来的首饰根本没有经过打磨,只是轻轻擦破了公子手臂上的一点皮,但却惹得公子大怒,将宅子里所有的孩童都集中起来,强迫我们观看他们是怎么虐杀那个女童的。”

    陶文麟仿佛又看到了那天的场景,他的神色苍白,微微发着抖,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保持平静:“那次我被吓得大病一场,烧了几天后,我终于想明白了,若我这般盲目的反抗下去,我也只会和那个女孩一样,悄无声息的惨死在那个宅子里,寻不到哥哥,更不能给爹娘报仇……”

    “所以……你就开始哄着洛平,忍着百般屈辱地活下来了……”苏暖轻轻地接话。

    陶文麟唇角勾起一个凉薄的笑意:“不错,病好后,我假装自己烧糊涂忘记了从前的事情,我学会了须臾奉承,学会了迎合公子,我甚至出卖了宅子里的一些人,踩着他们的骨血,一点点地成为了最受公子宠爱的那个。”

    他眼中像含着冰渣:“可是公子还是不信任我,他故意买下了这个院子,不改变其中一草一木,让我住进来,只为观察我的反应,故意告诉我我叫文灵,百灵鸟的灵,因为我仅仅只是一只被他关在笼子里的雀儿。”陶文麟看了眼苏暖,又撇过头去淡淡道:“不过无所谓,我只要能活着就好。”

    苏暖沉默着,虽然她也和陶文麟一样,亲眼目睹了亲近之人被杀害,但他们之后的人生却完全不同,苏暖有师尊,有大师姐,有二师兄……他们的出现渐渐弥补了苏暖心中的空洞,让她原本有些向极端发展的性子又慢慢被掰了回来,可陶文麟却没有这么幸运,苏暖看着他的脸,无法想象他是怎样一次次强笑着在仇人身下辗转承欢,又是怎样做出一副忘却旧事的姿态,用眼中的媚意掩盖内心一直滴血的脓疮。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陶文麟垂下眼眸,掩盖住眸子深处那一丝渴望,轻佻道:“如今我这般模样,也难怪小暖认不出我了。”

    苏暖同样低下头,却是为了掩盖自己眼中的恨意,她忽然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小楠是可以信任之人吗?”

    陶文麟不明所以,却还是回答道:“是,只不过她却也不敢违背公子,只是私下里对我照顾一二。”

    “能信任就可以了。”她抬手轻轻碰了碰陶文麟的肩膀,感受到对方在她碰触时有一瞬间的瑟缩,苏暖指尖灵光吞吐,一道灵气在陶文麟毫无防备下刺入他的穴位,他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就昏睡了过去。

    苏暖扶着陶文麟软倒的身子,将他放平在床上,又给他掖好了被子,转身离开了正房。

    皎月之下,苏暖面沉如水,炼魂境修者的气势终于出现在她身上,她抬手一指,灵气已经冲开小楠的房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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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神志介绍:
故事的因埋在遥远的神话时代:没能诞生的祖神,可以弑神的武器,封闭的九天,失衡的灵气……看似没有关联一切,渐渐造成了神灵与天道的对抗之势,漫长的时光流逝,遥远的因结出了果,将古荒州的命运带到分岔路口,当苏暖恍然发觉时,自己已被卷入命运的洪流,不可抗拒也无从选择地一步步踏上了最终神灵与天道的战场。镇神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镇神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镇神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