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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锦书隔云端     镇神志txt下载     镇神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65章、遗落部族(15)

    且说苏暖与族长和伶舟沫分开后便径直回了自己的临时住所,尽管身体因为遭受了剧烈痛疼的折磨而疲惫不堪,但苏暖的精神却极其兴奋,原本已经打算就这样碌碌度过一生,谁料从偷入虞家开始一路霉运当头,几番经历生死关头后却在这神佑岛群解决了此生大患,一夜之间她忽然又能修炼了,人生之大起大落当真无法以常理度之,苏暖扑入房中这才放任自己又笑又哭,她激动得无法安静下来,在房间内团团打转,时而又仰头压抑地大笑,时而又低声抽泣,原本淡然的模样全然不见。

    如此疯了半个时辰,苏暖终于稍微平复了一些情绪,她勉强安静下来盘腿坐下,又是忐忑又是激动地进入入定,久违的炼气心法运转起来,一遍一遍后苏暖渐渐进入了物我两忘的玄奥状态,灵识指挥着灵气冲入了魂眼之中,眼前的命魂除了眉眼还稍稍有些模糊外,完全已是个银光闪闪的清晰人形了,她微微垂头双手交叉置于胸前立于七魄的花心之上,苏暖激动地观察了一番,那碍眼的法术疤痕彻底消失了,苏暖只觉眼前这命魂真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深深吸气,苏暖的灵气将三魂七魄统统包裹起来,在心中已经模揣摩了无数遍的炼魂手法此时运行起来是那般流畅,三魂七魄都乖乖任由灵气将她们包裹挤压,彼此渐渐靠拢。

    灵气源源不断地流入魂眼之中,苏暖的三魂七魄渐渐有了变化,天地二魂从两团圆溜溜的光团被搓揉变化成一黑一白两条游鱼,彼此头尾相连好似太极图落在命魂额间,七魄的花瓣卷曲着合拢成一团,之后便从那团子中抽出一丝一丝的光带伸向命魂,那些光带落在天地二魂化为的黑白小鱼上,又从命魂头部身体中蔓延,命魂得了二魂七魄附于体内后便盘膝悬空坐在魂眼正中,那七色光带渐渐布满了命魂体内,苏暖越看越眼熟,最后恍然这不正是生灵体内的脉源和灵脉模样么?

    当最后一点七魄也化为光带进入了命魂体内后,苏暖体内的青色灵气便一遍遍开始洗涤命魂,大量的青色灵气不断冲刷着天地二魂所化的类似脉源的东西,不知过了多久,那天地二魂中传来细微的灵气波动,从青色灵气中天地二魂过滤出了一丁点几乎看不到的物质留下了,那点物质在天地二魂中活泼地游过来游过去,看得苏暖大喜过望。

    这一点东西不是别的,正是金丹丹核的基础,被修者成为丹基,这一点丹基的出现证明苏暖炼魂境已进入大圆满,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长久不得继续修炼,基础打得实在太牢固,一旦突破桎梏这个修为进境的速度快得吓人,苏暖几乎喜极而泣,连忙克制住自己情绪的波动,打算一鼓作气冲进合丹境。

    她继续调动灵气不断冲刷整个魂眼,丹基是已经被修者身体过滤过一遍的灵气中更为纯净的部分,通常一个炼魂境大圆满的修者全身的灵气中也就能筛选出万分之一米粒大小的那么一点儿丹基,因此合丹境是一个十分需要消耗时间的境界,就拿轩辕剑派的李卉来说,她今年已经进入合丹境五十多年了,也才看看跨过合丹境入门期而已,这还是因为李卉天资不错且有丹剑长老清芷真人这个母亲作为后盾,不知服用了多少灵丹妙药才有这么快的速度,像那些资质普通的弟子们,一两百年都无法跨过一个小境界的大有人在,幸而炼魂境大圆满的修者寿命已长达五百年,有足够的时间供他们慢慢筛选丹基直到凑够结丹所需,。

    可苏暖的青色灵气却大为不同,除了最开始炼气时从外界吸收了一部分青色灵气外,苏暖体内的灵气皆是在神血中的青色灵气自行增长的,它们从神血中诞生起就极为纯净,根本不需要苏暖的身体去过滤杂质,且相比其他灵气,同样数量的青色灵气蕴含的力量要多好几倍,这也就意味着,青色灵气中能筛选出的丹基也要多得多。

    当苏暖体内灵气消耗完毕时,她已经得到了米粒大小的丹基,看着那一小粒丹基不断在黑白游鱼中穿来穿去,苏暖欣慰极了,她立刻运气炼气心法催动青色灵气恢复,待体内灵气充盈后又再次以灵气冲刷命魂,这般反复进行,她那粒丹基眼看着就越来越大,越是这样,苏暖修炼起来越发有动力,不过大半日时光,竟将那粒丹基养到了绿豆大小。

    这已是极为吓人的速度,须知合丹境入门就是要养出一粒黄豆大小的丹基,如今苏暖已经完成了差不多一半,若她这般不歇息地继续下去,只需十来日就会成功踏入合丹境后期,随时可以冲击合丹境大圆满了。

    幸而苏暖经过这么大半日兴奋的情绪已经平复下来,她总算记起自己还有好几件事没有完成,当下收了功法出门去寻伶舟沫,想要商量伶舟族搬迁之事。

    谁知一出的门去苏暖吓了一跳,昨日还一片平静的伶舟族村落已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各个小屋前都堆了许多的物什,伶舟族的女子们依然在忙忙碌碌的收拾着,伶舟沫则居中指挥,不时有族人上前请示,伶舟沫倒也一一给出应对,将整个部族的搬迁准备指挥得井井有条。

    看到苏暖出来,伶舟沫打发了一个族人后才笑迎过来,经过这段时间的调整,伶舟沫对苏暖的态度又跟以前一样了,苏暖也就当作没事一样,她也迎了上去,心情颇好的问:“沫儿姑娘,你们就开始准备搬迁了么?”

    伶舟沫点头,她转头不舍地打量着这个自己从小生活的村落,过了一会才重新笑着说:“是的,我们也知道苏姑娘应是有事要赶回古荒州,所以打算三日内收拾完毕,实在不好意思,还要让你再等几天。”

    苏暖忙摆摆手:“我受伶舟族大恩在前,等几天算什么呢?你们尽管细细收拾便是。”

    两人又聊了几句,伶舟沫作为新任族长忙得很,在她明确表示暂时没有地方需要苏暖帮忙后,两人便各自分开,苏暖去看了肖君和一眼,见他依旧在入定中,便也回了房间自去继续修炼不提。

第166章、遗落部族(16)

    为了等待伶舟族整装出发,苏暖别无它事可做,这也正合了她意,这几日苏暖几乎足不出户,只专心筛选丹基,到第三日时苏暖的丹基已经有黄豆大小,标志着她已经成功进入了合丹境入门期。

    这之后苏暖就需要不断蕴养丹基,只是这会三日时间已到,伶舟族已经基本收拾完毕,伶舟沫来寻苏暖,只说有件事情需要她帮忙,苏暖连忙收了心法跟着伶舟沫离开了村落。

    两人一起行到海边,伶舟沫取出贝壳船请苏暖上船后,就操纵着贝壳船一路向东行驶。苏暖眼见贝壳船穿过了神佑岛群一直向东,渐渐地整个神佑岛群都成为了海上的一团黑影,她不由问道:“沫儿姑娘,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伶舟沫回望着远去的神佑岛群,半晌才微笑道:“归墟。”

    苏暖颇为惊讶,但伶舟沫显然不打算多说,她也就跟着沉默下来,反而想着归墟乃是世界尽头,能借此一观倒也不错。

    贝壳船飘荡了约莫三个时辰,眼前一成不变的蔚蓝海景终于出现了变化,这是怎样一幅壮阔又奇异的景象啊,饶是苏暖向来淡然也忍不住露出震惊的神色来,她张大了嘴看着眼前的一切,良久都无法回过神来。

    广阔无垠的海面上忽然垂直地向下坠落,无法估量的海水形成了一道震撼的瀑布,然而那无垠海边界的漆黑深渊仿佛无边无际,如此庞大的海水轰鸣着崩腾下去,最终却没有一丝声音反馈回来,浓郁得已经形成了实质的灵气聚合成大团大团的灵气云团飘荡在漆黑的深渊之中,各种颜色的灵气云给这寂静又黑暗的深渊增添了几分瑰丽的色彩,目力可及的最深处,一条闪烁着光芒的河流悬在空中缓缓流淌,蜿蜒曲折的河道一直延伸到苏暖无法看到的远方。

    许久许久后,苏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的声音无法控制地微微发颤:“这就是归墟吗?”

    无论看过多少次,这天地造化的神奇之处还是那么让人震撼,伶舟沫也痴痴地望着这让人又敬又畏的深渊,同样以颤声回答:“是的,这就是归墟。”

    在开天辟地之初就存在的,连接三千小世界的造化之所,世界尽头与开始的地方——归墟,无论是谁——包括那些苏暖需要仰望的强大存在——到了这,都会被它的强大、神秘所震撼,伶舟沫和苏暖几乎被收摄了心神,痴痴傻傻地看了许久两人才挣扎着清醒过来。

    不敢再一直看着归墟,伶舟沫低头取出一只抱在怀里的一件事物,不是那件伶舟族的神器溯轮又是什么?伶舟沫小心地操纵贝壳船又靠近了归墟一点,苏暖这时才勉强想起:为何这海水化为了巨大的瀑布,她们就在瀑布旁边却没有感到那种向前向下的吸力呢?

    她这么想着,也就问了出来,伶舟沫捧着溯轮笑了笑,道:“苏姑娘第一次来归墟应是不知,这归墟看起来似乎近在眼前,实际上却与我们所在之处并不在一个地方,你看到的只是归墟的投影罢了。”

    原来如此,归墟和这无垠海分明是在两个地方,只是投影与之相连,难怪这海水如此轰鸣着冲了下去,她们乘坐的贝壳船却连晃都没晃一下。

    看着伶舟沫小心翼翼地靠近了归墟投影的边缘,接着她就举起了溯、轮欲抛出去,苏暖大惊,忙拦了一拦:“沫儿姑娘,你这是要做什么?”

    伶舟沫被苏暖阻了动作,她浑身的力气似乎一下子耗尽了,她将溯轮抱在怀中蹲在贝壳船中,脸上的笑容垮了下去,泪水又在她眼中打转了,她平复了好一会情绪才哑着嗓子道:“我娘吩咐我在随苏姑娘前往古荒州前,将这溯轮投进归墟之中。”

    苏暖十分莫名其妙:“这又是为何?”

    她想莫非是伶舟族隐居已久,竟不知道如今古荒州上这溯轮几乎算得上独一份的神器?自觉有义务说明情况,苏暖便开口道:“这可是神器啊,古荒州上怕是都寻不出第二件神器来,这要是扔进归墟之中,怕是再也寻不回来了吧?”

    伶舟沫苦笑:“我娘如何不知道这神器的珍贵?只是……怀玉其罪啊。”

    苏暖方知是自己想岔了,不由小脸一红,原来伶舟族不是不知道神器珍贵,反而就是知道神器太珍贵了,只怕自己部族回到古荒州后引来各方垂涎窥视,可是在苏暖看来,若在伶舟族重新强大前小心保守秘密,完全可以带着溯轮回去啊,毕竟伶舟族也和娲皇族等几个如今的修者家族一样,天生拥有让人艳羡的资质,四千多岁的寿命比大多数修者都要长了,只要解决了族人稀少的问题,在几代后很有可能一跃成为修者界第二十大势力,到时候就算溯**露了,想来争夺的人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

    伶舟沫看苏暖不赞同的神色就猜到其的想法了,她面露苦涩,脑海中回想起自己母亲的嘱咐,最后却还是没忍住道:“苏姑娘有所不知,这溯轮既然是件神器,使用自然需要极为强大的实力,只可惜我族从失去神眷起就再也没出过一个能操控溯轮之人,无人能用的神器和一件死物有何区别?我族为了活下去,连女娲祖神的命令都准备违背了,留着这间死物恐生祸端,还不如弃了去,今日请你与我一起也是做个见证,日后若真个有什么流言蜚语,苏姑娘也可替我们伶舟族做个证人。”

    苏暖奇道:“怎说无人能操控,前几日族长不还使用者溯轮替我打磨了魂魄么?”

    不提此事还好,一提起来伶舟沫的眼中又盈满了泪水,她狠狠擦了侧眼睛,哽咽道:“我娘不叫我告诉你,可是……可是……”

    苏暖心中一沉,急问:“可是什么?”

    伶舟沫心道我娘为了族人能有个依靠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若不让苏暖知道岂不是通通白费了?心一横就违背了老族长的嘱咐,抽泣着道:“我娘的修为根本操控不了溯轮,勉强使用需要燃烧阳寿,可她本来寿数就不多了,如今……如今……”她含泪看着苏暖,“如今我娘只余三五年的寿命了。”

    苏暖如遭雷击,她万万没想到老族长竟是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才助她摆脱了魂魄上的法术,伶舟沫说完这句话已经哭倒在贝壳船上,老族长一心要让自己的部族能延续下去,不肯叫族人们知道自己强行动用了溯轮,一来怕她们对苏暖产生芥蒂导致日后无人依靠,二来又担心族人们知道了她的牺牲反而不肯离开,是以严命伶舟沫对那夜的事情守口如**,伶舟沫眼看着自己的娘亲一日比一日衰老,却还要在族人们面前摆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心中之苦痛早已积压了许多,如今想苏暖倾诉出来,顿时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第167章、遗落部族(7)

    苏暖是真的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她此生逆鳞有二,一是父母亲情,二是有人以性命护她。当年甘泉寺灭门之夜,是寺主以身躯将她遮挡住,至死也将她牢牢护在怀中,这才让年幼的苏暖躲过了洛家的搜索,侥幸存活下来,从那之后苏暖就无法接受他人为了保护她而受伤乃至身死,及至青鳞谷一战,石中炎又因保护苏暖而生死不明,虽然最后石中炎还是完好无损地回来了,但苏暖一想到若非龙小濯救了石中炎,他很可能身死道消就会如坠冰窟,因此苏暖真正踏入修者的大门后就暗自发誓,宁可自己受伤甚至遭遇死亡的威胁,也绝不让再让他人以性命相护。

    也正因为如此,在玉仙山时肖君和竟然不顾生死要给她制造逃跑的机会,苏暖才会那般拼命也要对抗玉中仙,她是宁可自己死或者和肖君和一块死在玉仙山上,也绝不要以他人性命作为代价来换得自己苟且偷生的。

    可是她全然料不到在这个萍水相逢的伶舟族,老族长竟然对相识不久的自己肯付出这般大的代价,苏暖一想到那夜自己清醒时老族长虚弱却欣慰的笑容就忍不住鼻头发酸,她心中在大喊着:不需要啊,就算没有这一遭,伶舟族在鳌鏮手中救了她和肖君和,光凭这一点,他们两人就都会对伶舟族额外照顾,更何况与她不同,肖君和可是六艺宗少宗主,要照顾伶舟族不过是举手之劳,老族长实不必以性命为代价来为自己的族人谋取出路。

    只是苏暖也知道这时候再说这些只是马后炮,无异于是在伶舟沫的心上再洒一把盐,她紧紧闭上嘴,只要一想到有人因为自己即将死去她就难以分辨内心复杂的感觉,似愤怒于老族长让自己不知情下就背负了一条性命,又似震动于老族长为了自己的族人竟然能做到这般田地,一时间心头五味杂陈,竟是说不出话来。

    伶舟沫痛快地大哭了一场后心绪总算平复了些许,她抹着眼泪抬起头来,却看到苏暖呆呆站立在她面前,面上表情复杂扭曲,让她一张俏脸也显出几分狰狞来。

    伶舟沫吓了一跳,她到底是年轻没经过事情,一时冲动将真相和盘托出后,这会看到苏暖的模样却又有些害怕了,这才记起自己娘亲的千叮万嘱,顿时对自己的冲动十分后悔。

    可是话已出口再无挽回的余地,伶舟沫纵使再后悔也无济于事,只得硬着头皮唤了苏暖一声。苏暖回过神来,她此刻依旧心绪难平,在经历过玉中仙那样的道貌岸然之辈后,再遇到这样的事情苏暖就不免有些草木皆兵,多疑多思起来,一时竟有些怀疑是老族长与伶舟沫事先策划好了要以性命之恩来挟恩图报,是以再看伶舟沫时目光就有些不善。

    伶舟沫自出生起就在这神佑岛群中长大,虽然一直接受的是下任族长的教育,可到底没有真正在人群中厮混过,此时她感觉到自己做错了事情,又见向来虽然淡淡的但极好相处的苏暖变了脸色,顿觉慌了手脚,又想到自己母亲不惜耗费阳寿为族人寻得的一线生机可能断送在自己手中,伶舟沫就更加慌乱悔恨,因急着要挽回错误,伶舟沫便慌慌张张地发起誓来。

    苏暖疑心了一会,复又想着不管如何自己终归是受了伶舟族大恩的,虽然老族长此举有以命相逼之嫌,但自己终究是解决了人生大患,听伶舟沫越说越乱,所发誓言渐渐有些骇人听闻起来,终是抬手阻了伶舟沫继续说下去,淡淡道:“不是要处理溯轮吗?还是尽快吧。”

    然而苏暖心中还是有了些芥蒂,脸色也跟着淡漠下来,伶舟沫被她气势所逼一时不敢再继续啰嗦,忙抱着溯轮蹭到贝壳船边缘,抬手就将溯轮扔进了归墟之中。

    这抛弃神器之事从古至今只怕都没有几件,苏暖想着就当看一会新鲜了,也目不转睛地盯着溯轮飞出。说来也怪,此处归墟虽只是一道投影,但却有真实可触,溯轮越过那海水形成的庞大瀑布后身影微微模糊了一瞬就跨过了两方空间的阻碍,直直向归墟深处坠落,苏暖和伶舟沫皆伸长了脖子去看,一个是好奇,一个却是因为不舍。

    谁料这一看就看出岔子来,那深不可测的归墟中忽然生出一道庞大的吸力来,苏暖和伶舟沫猝不及防下,双双惊叫一声被那吸力拉扯出了贝壳船,径直向近在咫尺的归墟落去。

    这一变故让两人都有些慌乱,归墟乃世间尽头,其中既无昼夜亦无时间,管你再强大的存在,只要落入归墟中就只能在让人发疯的黑暗和寂静中等待死亡。

    片刻慌乱后两人都强自镇定下来,苏暖抬手一道灵气飞出,却不如伶舟沫甩出的一截似鱼皮的东西速度快,那银灰色的“鱼皮”紧紧裹住了贝壳船,伶舟沫一手将“鱼皮”在手腕上缠绕了几圈,一手看看扯住了苏暖的指尖。

    那贝壳船与伶舟沫心意相通,伶舟沫喝了一声“走”之后,贝壳船立刻向来时的方向拼命划去,只是这归墟中的吸力十分强大,贝壳船也就返回了不到十丈便再难前进,那段银灰的鱼皮被绷得笔直,幸好其韧性奇佳,虽然被绷到了极限却还撑着没有断开。

    苏暖和伶舟沫被吸力扯着横向浮在空中,伶舟沫一手死死拽着那“鱼皮”,一手与苏暖手掌紧紧相握,还要分出心神不断催动贝壳船,再无暇估计其他,苏暖左手也反扣着伶舟沫,右手连连掐了几道法诀,时而向后轰击,时而又向海面拍打,可无论她如何尝试都无法摆脱归墟生出的强大引力,那些法术皆还在空中就被拉扯得失了方向,纷纷向归墟扑去,落入其中就悄然熄灭,重新化为天地间最纯粹的灵气融于归墟之中。

    这般僵持了一段时间后,贝壳船发出一声可怕的吱嘎声,苏暖和伶舟沫本就因恐惧而苍白的脸色愈发难看了,贝壳船承受着归墟的吸力还被强行催动着反向前行,坚持了这么久实属不易,然而它显然也到了强弩之末,随时都有分崩离析的危险,一旦贝壳船没了,两人须臾间就会被吸进归墟之中,等待她们的只会是无尽的黑暗。

第168章、遗落部族(18)

    更要命的是,苏暖体内神血中那道疑似女娲大神的意志忽然出现了,她虽然没有直接控制苏暖的身体,却不断发出“去归墟”的意思,搅得苏暖头脑昏昏沉沉的,好几次差点迷迷糊糊地想遵照那道意志的指示跳进归墟中。

    贝壳船发出的悲鸣越发高昂了,好不容易再次摆脱那道意志的迷惑清醒过来的苏暖就听到贝壳船发出一声咔啪声,紧接着整个贝壳船都往后退了半尺,虽然岌岌可危的贝壳船马上就在伶舟沫的控制下又稳住了身形,但离归墟越近吸力越强,刚刚贝壳船就无法带着她们摆脱归墟的引力,此刻近了半尺距离就更加不可能了,苏暖的脚尖已经接触到了无垠海和归墟之间的屏障,那种怪异的触感她能感觉得非常清楚。

    这样下去不行,苏暖心中十分清楚,她看向前方的伶舟沫,那道银灰的鱼皮已经深深陷入了她的手腕之中,以伶舟沫的修为来说,她的身体应该不是那么容易受伤的,但这样巨大的拉力已经让“鱼皮”边缘隐隐陷入了她的皮肉中,有丝丝缕缕的血色正慢慢渗出来,而她另一只手还死死抓着苏暖,指甲几乎抓破了苏暖的手掌,看伶舟沫的动作,她似乎在拼命想把苏暖拉到自己身边去,但苏暖比她离归墟要近许多,承受着最为强大的吸力,伶舟沫自己都被吸力拉扯得浮在半空无处借力,根本无法成功将苏暖拉进半分。

    这会就连那条“鱼皮”都发出让人惊恐低撕裂声了,苏暖脑中那道意志还在不断重复着“去归墟”这句话,她咬着牙,眼睛都有些发红了,可是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不是吗?与其两人一起死,不如……

    “肖君和是六艺宗少宗主,人虽然有些呆气但心肠不错,跟他回古荒州去,他可以给你们足够的庇护。”苏暖忽然冷冷地开口,正全力对抗归墟吸力的伶舟沫愣了愣,紧接着明白苏暖说这话的意思,立刻喊道:“现在说这些干什么?快点离开这里要紧。”

    苏暖的目光盯在两人紧紧相握的手上,就算是修者有强大的体魄,在归墟面前也不值一提,此时她们两人的手指都苍白如纸,指骨传来的疼痛越来越剧烈,若这样耗下去,谁也不知道贝壳船、“鱼皮”和她们的手指哪一个会先坚持不住,但不管是哪个先崩溃,苏暖都会是最先被归墟吞没的那一个。

    没理会伶舟沫的话,苏暖自顾自道:“你回去后劳烦帮我带个口信给肖君和,虞家将招收的那些弟子都困在无垠海的一座秘密岛屿上,他们要以活人生机复活水神共工,且虞家已经和魔修勾结在一起,让肖君和无论如何要将这个消息告知各大门派的主事人,万不能让虞家阴谋得逞。”

    原本苏暖觉得自己有很多话想要说,还有很多人想要肖君和去帮忙给个交代,可是此刻她却觉得脑子里有些空白,说完虞家这件要紧事后竟不知道再说什么,玉中仙一事不需她说肖君和也定会去宣扬,至于其他人……修者于修炼途中向来危险重重,谁也不知道自己何时会遭遇生死大关,因此大家都有心理准备自己认识之人突然失踪甚至陨落,想来她苏暖也只是芸芸修者中的一员,且不必做出那等扭捏姿态。

    脑中那道意志还在不断重复着“去归墟”这句话,苏暖冷冷一笑,心道就如你所愿吧。伶舟沫一直在喊叫着“不要!”,但苏暖还是猛地向前拍出一掌,同时被伶舟沫抓住的那只手一扭一挣。

    两人瞬间分开了,苏暖丝毫没有留力的一掌将伶舟沫拍得飞了出去,她有那么片刻摆脱了归墟的吸力,苏暖拍出的方向极为巧妙,伶舟沫恰好落进了贝壳船中,那一掌的力量还带得贝壳船倒滑出一大截。

    伶舟沫被苏暖这一掌打得脏腑震动,刚刚落在贝壳船中就口吐鲜血,可她却毫不在意自己的情况,口中悲呼“不——”,骨碌一下爬到贝壳船边缘,正正看到苏暖向归墟中落下。

    “不——不——不——”伶舟沫的被自己的泪水糊了一脸,她似乎已经说不出别的话来,只不断悲号着,说来也怪,苏暖一落入归墟中,那莫名其妙出现的吸力就突然消失了,伶舟沫控制着已经有些歪歪斜斜的贝壳船靠近了归墟,哪里还看得到苏暖的影子?她仓皇地在无垠海边缘徘徊许久,从白天等到了月上中天,呼唤着苏暖的名字直到喉咙沙哑,可是却再没见到那个美丽淡漠的女子。

    当伶舟沫失魂落魄地回到神佑岛群时,入定了很久的肖君和已经出关了,他听说苏暖和伶舟沫一起出海了,就一直在海边等待着她们回来,谁料却看到伶舟沫独自回来的身影。

    不好的预感顿时笼罩了肖君和,他强笑着迎上去问:“沫儿姑娘,暖儿呢?她不是跟你一起出海去了吗?”

    伶舟沫对上肖君和压抑着焦急担忧的目光,忽然鼻头一酸大哭起来:“苏姑娘,苏姑娘为了救我……自己跳进……归墟之中了……”

    因苏暖落入归墟的伤心,对部族未来的担忧,恨自己口无遮拦的悔恨……许多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伶舟沫连话都说不清了,肖君和费力地听了半天,只听到苏姑娘,救我,跳进……这些断断续续的词,只是伶舟沫这样子反而让肖君和更加害怕了,他想也不想就抛出飞廉图,正要跳上去却听到老族长的声音:“沫儿,发生了什么事?”

    看到自己的娘亲,伶舟沫哭得更厉害了,老族长又出声留下了肖君和,又安抚了伶舟沫一会,这才让她稍微平静一些,抽抽噎噎地将事情说了一遍。

    听到苏暖被吸进了归墟之中,在场之人都变了脸色,肖君和更是有些摇摇欲坠,他顾不得伶舟沫是个妙龄女子,一把捏住她的肩膀摇晃着喝道:“你骗我的对吗?归墟怎么会突然生出什么吸力?你一定是在骗我!”

    他向来文质彬彬的脸庞因为愤怒和担忧扭曲起来,他冷笑道:“是不是你们对暖儿做了什么?所以才编出这般可笑的借口来敷衍我?”

    伶舟沫边哭边摇头:“是我不好,若不是我心中不忿将真相告诉了苏姑娘,也不会在归墟前耽误那些时间,就不会遇到那奇怪的吸力了。”

    肖君和见她哭得身子都软了,泪水鼻涕使得她原本姣好的面容变得十分狼狈,且言辞十分悔恨,心中不由就对她的说法信了八分,想到苏暖就这么香消玉殒了,肖君和只觉心中如遭锤击,一股腥味从喉头传来,他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吐出一口血来。

第169章、遗落部族(19)

    看肖君和突然吐血,老族长和伶舟沫就惊呼了一声,肖君和一口血吐出来倒觉得心中的郁结稍微好受了点,只是他的脸色却还是那么难看,肖君和摇摇摆摆地站着,口中喃喃说着“暖儿不可能会死,我要去寻她”,就要强撑着爬上飞廉图。

    老族长神色变幻莫测,终于叹了口气,抬手一道法术使出,她修为本就比肖君和高出许多,此刻突然发难,肖君和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晕倒在地,老族长看着倒在地上依然双眉紧皱的肖君和,重重叹了口气,严厉地看着伶舟沫道:“我是如何吩咐你的?只消请苏姑娘做个见证,将溯轮扔进归墟之中即可,为何要多事多嘴?如今这场面你要如何收场?”

    伶舟沫立刻跪了下去,悲戚道:“娘,是我错了,你罚我吧。”

    老族长张嘴想说什么却被剧烈的咳嗽打断,伶舟沫扑过来抚着老族长的背脊,急道:“娘,你要小心身子啊!”

    好容易停下咳嗽,老族长顿了顿拐杖,恨铁不成钢道:“你道我为何定要将我族与苏暖绑在一起?概因你性子太冲动,虽然我已尽力教导你,可你到底没经历过大事,遇事总想不那么透彻,古荒州上势力错综复杂,我族区区四十多人一个不慎就可能沉得连水花都不见一个,若是可以,我也希望我族能与一个身居高位的修者联系上,奈何时不待我,错过这二人我族不知还能不能等来下一次机会。”

    老族长喘口粗气,又暴风骤雨般道:“我帮助苏姑娘纵有希望她念着恩情多多照料我族的想法,但俗语说‘升米恩,斗米仇’,这恩情若太大了,反而容易激起受恩之人的性子,我不让你将我的情况告诉她,只因背负他人性命实在太过沉重,若她心性稍有不坚,只怕会因我这条命反而对我族生了芥蒂,反而不能尽力想帮我族。”

    伶舟沫被老族长训得满脸通红,羞愧得几欲死去,只是错已酿成,如今苏暖落入归墟中,就算一时未死,但其之后的人生只会比死还凄惨,在那样无日无夜无时无觉的地方,即使活着也迟早会发疯的。

    老族长又训斥了几句,见伶舟沫确实是知错了的模样,这才停了下来,她如今体力不支,这么一会已经累得喘起粗气来,伶舟沫忙寻了块平整的石头扶着老族长坐下,小声问:“娘,我知错了,只是如今要怎么办才好呢?”

    伶舟沫又将苏暖最后嘱咐的话一字不落的复述了一遍,犹豫问:“我们要不要就将苏姑娘的话告诉肖公子……”

    老族长打断伶舟沫的话:“告诉自然是要告诉,但我看那肖公子一副情根深种的模样,如今他骤失心爱之人,就算肯带我们回古荒州去,恐怕他心中到底意难平,说不定还是会将此事怪罪在我族头上,那我族在古荒州就失了依靠了。”

    “那怎么办呢?”伶舟沫最后悔的便是自己的冲动可能影响伶舟族的未来,闻言满脸焦急掩都掩不住。

    老族长沉吟片刻,缓缓道:“原本我是希望结个善缘,然而既然事态有变,说不得也只好用点心眼了。”她抚了抚伶舟沫的头顶,“待会你送肖公子回屋去,之后就在他屋外着,待他醒后立刻将苏姑娘的话原原本本告诉他。”

    伶舟沫先答应下来,之后又问:“可娘不是担心肖公子因此对我们心生芥蒂吗?”

    老族长叹气道:“自然不仅仅如此,你还要告诉肖公子,我族对苏姑娘遭遇十分愧疚,也深信苏姑娘吉人天相,总会从归墟回来的,我族愿意推迟迁移时间,在这里等待三年。”

    伶舟沫呆了呆,道:“可大家都已经做好迁族的准备了。”

    老族长冷笑:“那又如何?如今我们除非自行出发,否则还不如主动表态能稍稍化解肖公子的恼意。我族虽然危在旦夕,但这三年的时间还是耗得起的,三年后若苏姑娘当真神灵庇佑能从归墟回来,那自然是皆大欢喜,若三年后她回不来,”老族长顿了顿,“古来男子皆薄幸,对于已死的心上人,我想肖公子也不会执着于斯,而你……”她拍了拍伶舟沫的手背,“将来你到了古荒州,也总是需要一个夫君的,那时候我族就不必全族委身于一人了,这个肖公子据说是古荒州一个很强大的门派的少宗主,家世相貌修为与你都很般配。”

    伶舟沫呆了半晌才小声道:“娘,你的意思是……是……”

    老族长爬满褶子的脸上露出个笑容:“傻孩子,若苏姑娘没事,我们自然不能做出那种横插一杠的龌龊事,只是如今苏姑娘……只怕是十死无生的局面了,这样的好男子就算你不抢,想来今后他也会有其他姻缘。”

    伶舟沫顿时又羞又愧,羞的是肖君和确实一表人才、书卷气浓,为人也似乎很是重情,愧的是苏暖刚刚救了她,她却在打苏暖道侣的主意,实在是良心难安。

    老族长看出伶舟沫的矛盾心情,到底是自己女儿,尽管捅了这么大的篓子,老族长也不忍心看她背负良心的指责,故又开口道:“其实苏姑娘曾偶尔提过,她与肖公子只是同时被那坏仙人掳去的难友,我看她平日提起肖公子,语言神情都很坦荡,也许肖公子只是一味单恋而已,因此你也不必有心理负担,只管多多照顾开解肖公子,其余顺其自然也就罢了。”

    伶舟沫这才犹犹豫豫答应了,两人商议完毕,伶舟沫这才取出一块海星状的法宝,将肖君和置于其上,先将自己娘亲送回房间,才又控制着这海星法宝将肖君和也送了回去。

    一个时辰后,老族长的法术威力才消失,肖君和迷迷瞪瞪地睁开双眼,一时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可他立刻想起苏暖掉入归墟之事,马上从床上跳下来就往外冲。

    伶舟沫正按老族长的吩咐在肖君和屋外等他醒来,因心中思绪纷乱她便在屋前来回打着转,谁料肖君和突然冲了出来,两人顿时转了个满怀,伶舟沫更因为满怀心事连护体都没来得及,顿时被肖君和撞得连退几步,最后哎哟一声摔在地上。

    若是往时,一个挺漂亮的姑娘被自己撞到了,以肖君和六艺宗弟子的爱美之心,那必是会轻言软语道歉相扶的,但此时肖君和一心挂念苏暖,又对伶舟沫有所迁怒,竟是看也不看一眼就继续往外走,伶舟沫看他就要跑开,连忙喊了句:“肖公子,你不想知道苏姑娘托我转达的话吗?”

第170章、遗落部族(20)

    肖君和闻言停住了动作,回头盯着伶舟沫问道:“暖儿说了什么?”

    伶舟沫急忙将苏暖所说复述了一遍,看着肖君和的脸色越来越差,她又急忙按照老族长所教表示伶舟族将会在这里等苏暖回来。肖君和的脸色因这伶舟沫这个表态略微好了些,他想了想,挥手道:“你们无需在这等待,我给你们个信物,你们自行去古荒州持这信物去六艺宗,我爹自然会收留你们,虞家的事情你们转告我爹就是。”

    伶舟沫心道:我族没有一个认识去古荒州的海路,若这般自行上路也不知要折了多少人,如今我族每一个人都极其宝贵,怎能轻易折损?再说六艺宗的门朝哪开我们都不知道,如何能保证平安寻到六艺宗?心念急转,伶舟沫遂诚恳道:“肖公子,苏姑娘会遭遇此事我要负主要责任,怎能在此时弃她而去?”

    肖君和担心苏暖的情况,急着去归墟查看,再者他只知道伶舟族要举族搬迁回古荒州,却不知道伶舟族所面临的危机详情,是以也不多啰嗦,只让伶舟沫自己决定,又转头往外走。

    伶舟沫连忙跟上,边走边道:“肖公子不知道地方,让我带路可好?”

    肖君和同意了,伶舟沫便取出一只新的贝壳船请肖君和踏上后,两人一路往昨日那处海面驶去。

    然而到了地方哪还有半点昨日的痕迹?无垠海和归墟各行其是,毫无变化,沿着无垠海那道瀑布左右行驶了很远,肖君和始终探头望向归墟之中,却没看到半个人影,肖君和心中大恸,甚至想跳入归墟中去寻找苏暖,却被伶舟沫死活拉住了,伶舟沫焦急劝道:“肖公子,这归墟之中无日无夜无时无觉,生灵进入后根本无法辨别方向,且这归墟投影看起来毫无变化实则内里变化无常,即便你进入了也不可能与苏姑娘落在一处,别到时候她闯出来了你又陷在里面,那又如何是好?”

    肖君和挣扎道:“总不能让暖儿一个人呆着!”

    伶舟沫急中生智道:“若苏姑娘知道你以命相搏只为一丝渺茫的希望为她,她日后知道了可会高兴?”

    肖君和一愣,想起当时在玉仙山上的情景,又记起遇到鳌鏮时苏暖执意与他并肩对抗,因悲痛而几乎无法正常思考的心终于冷静了点,他一用力挣开了伶舟沫的手,默默看了归墟很久,终道:“回去罢。”

    伶舟沫偷偷松了口气,立刻调转贝壳船离开无垠海边界,回到村落后肖君和并不管伶舟族如何忙碌着重新安顿下来,只回到房中以闭关为由谢绝见客,伶舟沫顿时有些傻眼,一连串计划都因肖君和避而不见面临流产。

    不提伶舟族为了部族未来如何绞尽脑汁,时光回到苏暖潜入虞家那座大阵之中时,颜晖因为要维持大阵运转以防虞家发现而无法动弹,只能用眼睁睁看着苏暖的身影消失在阵法后,他心中忽然一阵烦闷,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很快与苏暖约定的时辰就到了,但颜晖并没有等来苏暖,他心中不好的预感更加重了,只是他却毫无办法,要去寻苏暖他就要先起身,可一旦他起身,大阵要么就会复原,不但他无法进入,苏暖也没办法出来,要么大阵就会因为被破坏而报警,万一苏暖进展顺利却因此被虞家发现逮到……颜晖更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

    如此矛盾的又等待了半刻钟,颜晖也渐渐趋近极限,这般不断在须臾间调动大阵数百的灵气流动对他的灵识消耗极大,能够坚持这么久已经是超常发挥了,颜晖又坚持了一会,感到自己头部如针扎般疼痛不已,心知若再强撑下去必会直接导致大阵发出警报,颜晖干脆地开始将大阵复原。

    待他脱身出来,颜晖眸色深沉地盯着大阵看了一会,转身向颜重亭的位置摸去。

    此时已近黎明,各处的篝火有的已经熄灭了,但颜晖却敏锐地感觉到整个岛屿上压抑的气息,他止住了脚步,看了眼已经隐隐绰绰能显出轮廓的营地,转身就往海边撤退。

    颜晖并不知道他若再前进几步就会落入虞家布置的陷阱中,先前被他们弄晕的那个虞家修者虽然在阵法的作用下只记得自己追一个逃跑之人一路到了海边,之后被那个狡猾之辈偷袭敲晕了,他十分恼恨自己大意下竟被一个普通人暗算成功,回去后将此事一说,虞家营地的主事人十分重视,一则怀疑事情有诈,二则虞家谋事之大决不允许有人逃走坏事,因此立刻组织起虞家人搜索起那个出逃之人来。

    只是那个时候苏暖早就进了大阵了,他们又得了命令不可随意靠近大阵,虞家修者们看大阵并没有任何变化,也就继续遵照家主的吩咐没有来这边搜索,自然无法发现在隐蔽处主持破阵,且因为这奇异破阵之法整个灵气波动都与大阵融入一体的颜晖。

    但虞家修者搜遍了整个岛屿除了大阵笼罩部分的其他地方都没有发现任何痕迹,那个“逃跑者”的行动轨迹到了海崖边就不见了,一部分虞家修者下海搜索却也没看到任何踪迹,再点岛上人数,竟然惊讶地发现这岛上并未有少掉任何一个人。

    这下事情就严重了,虞家修者一边安排人给家主报信,一边再次拉网搜索整个岛屿,这次他们的搜索范围就靠近大阵许多了,只是颜晖这神奇的破阵方法实在厉害,虞家修者的灵识一遍遍扫过整个大阵边缘愣是没发现多了个人存在,但他们已怀疑有修者偷偷溜上了岛,因为虞家真正的秘密埋在大阵之后的深深海底,他们倒不担心偷溜上来的修者发现虞家的秘密,只怀疑是招收来的“人蛹”走漏了风声,那修者是来救人的,之前救人失败,谁也不知道闯入之人还会不会回来,于是虞家修者们便在整个营地布上了陷阱,打算来个瓮中捉鳖。

    只是他们没想到颜晖的灵识强大如斯,竟远远就发现了陷阱的存在,一看颜晖往海边跑了,埋伏的虞家修者顾不上继续掩藏身形,纷纷冲出来追了过去。

    颜晖离海边还有一段距离就抛出了自己的飞行法宝,一块梭形的阵盘,阵纹亮起青绿色的光芒,颜晖跳起落在阵盘上,阵盘喷出一道狂风,以风驰电掣的速度向外飞去。

    身后虞家修者也跟着起飞,奈何颜晖的阵盘飞行速度极快,双方的距离一点点越拉越远。

    眼看颜晖就要成功甩开那些追逐者时,海天交界处出现了密密麻麻速度极快的黑点,不多时那些黑点就变得清晰起来,竟是一个庞大的船队。

    紧追不舍却快要被甩开的虞家修者以法术大喊:“大公子、二公子,烦请出手拦住那个小贼。”

第171章、太一(1)

    与此同时,颜晖也看清了那些船上的旗帜,正是虞家的水神海鲨旗。

    颜晖自然不会直接冲入虞家船队中,他操控着阵盘在空中划过一道巨大的弧线,转而向南方疾飞。

    这个船队正是虞婉婉的大哥虞乘风、二哥虞云帆带领的船队,两个虞家公子听得虞家修者的唤声,当下也不问缘由,直接命令开启了整个船队的攻击模式。

    虞家法船本就船坚炮利,两个虞家公子带领的船队更是集合了虞家最强大的数艘法船,此时颜晖虽然及时转向避开了大多法船的攻击距离,但依然有九艘法船发出的灵弹可以攻击到他。

    九艘法船同时攻击,共三十六尊领灵炮射出的一零八枚灵弹铺天盖地向颜晖袭来,将颜晖前后左右的路线皆封得死死的,颜晖却神色不变,抬手就抛出七枚阵盘,这些阵盘阵光大盛,瞬间就在空中组成了一个球形的巨大阵法,颜晖正在这个阵法中间。

    所有的灵弹飞入这个阵法后就好像陷入了某种胶质中,飞行速度瞬间下降到让人可以闲庭信步躲过的地步,颜晖轻松操纵着飞行阵盘从灵弹空隙飞出,速度几乎毫无损失。

    虞家修者们没想到颜晖还是个实力如此强劲的阵修,加上颜晖脚下那块飞行阵盘,这一会他已经拿出八块阵盘了,证明这个阵修不但实力强横还很富有,也不知他还有多少阵盘,原本只打算靠法船攻击留下此人,现在虞乘风和虞云帆却觉得靠法船只怕会让颜晖跑掉,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取出飞行法宝追了上去。

    虞家在修者界是仅次于隐元秘宝会的富豪,虞乘风和虞云帆两人所用之物自然都是他们修为所能使用的最顶级的宝物,两人的飞行法宝都是速度与飞剑不相上下的顶级飞梭法宝,形状倒与颜晖的阵盘颇为相似,三道梭形光影飞快地划过空中,将一众虞家修者和船队甩在身后,一前一后消失在海面上。

    一众虞家修者追他们不上,最后只得怏怏的先返回宝**岛,刚刚安顿下来,虞观海也回到了宝**岛上,点了三十人并三艘法船前去查看那座小岛,又有人报了颜晖之事,之前因水神发怒而被震晕的虞婉婉醒来不久,听了虞家修者对颜晖的形容后狠狠道:“爹,这人定是与苏暖一伙的颜晖。”

    虞婉婉脸部被水神共工的指尖划伤,此前虞婉婉的侍女们已经想尽办法,用了好几种极其珍贵的灵药想要替虞婉婉治好伤口,可也不知水神的指尖有什么特殊的属性,斜跨虞婉婉面部的那狰狞伤口此刻虽然愈合了,但那可怕的伤痕却怎么都无法消除,因此她此刻一咬牙切齿就显得颇为可怕,再不复当初暗格巧笑倩兮的骄傲虞家小公主的模样。

    虞婉婉将一切怪在了苏暖和颜晖头上,恨不得生啖二人血肉,苏暖据说已死,她暂且不去理会,只要求那些去查探的修者定要将苏暖的尸首带回来,而颜晖既是苏暖同伴,又曾羞辱于她,虞婉婉对颜晖的恨意并不比对苏暖的低,兼之她现在又毁了容貌,一个自负的女修对自己容貌有多看中,虞婉婉就有多憎恨,她尖声呼喝那些修者,定要他们传讯给虞乘风和虞云帆务必要将颜晖活捉回来。

    虞观海则更关心苏暖是怎么潜入大阵的,须知这次虞家为了复活水神这个大计可是下了血本了,光是分批运来布阵的材料就消耗了虞家近三分之一的资产,又许了那些魔修大量的好处方布成那座大阵,范围直接将宝**岛的一部分和大片海域统统笼罩在内,每日光消耗的灵石就要数百,更遑论阵眼中还放置了三块灵玉。

    那座大阵就算是虞观海要强闯也要费一番手脚,且极难不触动警戒悄无声息地潜入,虞观海也查看过,那座大阵毫无损伤,依然运转无误,那苏暖究竟是如何溜进去的?何况虞家修者再三强调他们之前已将整座宝**岛来回搜索了好几遍,那个颜晖又是怎么偷偷藏在这岛上却躲过这密集搜索的?

    莫非大阵有何缺陷?虞观海一想到这个就颇为坐立难安,一旦虞家的计划进行至一定时间,若无大阵的掩盖,即便宝**岛远离古荒州,但恐怕仍然泄露出的灵气波动依然难以逃过古荒州上那几个老怪物的感应,届时虞家的计划说不定就会收到影响,这是虞观海绝对不能容忍的。

    大阵是魔修的布下的,虞家和魔修本就只是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合作关系,互相都提防着对方,虞观海忍不住怀疑起是不是魔修动了手脚来,一时间百般试探,双方的合作关系差点分崩离析,又是苏暖和颜晖引起的另一后果了。

    却说颜晖这边一路向南疾飞,他原本很有把握能顺利逃走,却不想撞上了虞乘风和虞云帆两兄弟,他们二人年纪早过四百岁,修为已至结茧境后期,若非此时虞家正是用人之际,两人早就去闭关冲击结茧境大圆满甚至凝婴境入门了,而颜晖成为修者不过几年,单论修为还只在炼魂境大圆满,就是如此也是因为他另有奇遇方才进境得这么快,三人之间差了两个大境界,且颜晖为了主持破阵消耗了极大的灵识,两相叠加下愈发不是虞家两兄弟的对手。

    虞家兄弟自然能感觉到颜晖的修为远远不如他们,是以二人神情颇为悠闲,追着颜晖并不太过逼近,只等他灵气不支时再上前或捉拿或轰杀,其后又收到虞家人传讯转达了虞婉婉的意思,两人就改了主意,打算要将这大胆窥探虞家秘密的男修活捉回去,给他们可怜的妹妹解气。

    也是因为如此,虞家兄弟始终没有对颜晖痛下杀手,这才让颜晖勉强支撑到了现在,可是他们却也知道若上了岸变数就会多起来,因此一直阻拦着颜晖向东前进,只要见他有拐弯东行的意思,虞家兄弟就施法阻拦,颜晖又不能停下来斗法,只好一路南飞,只保持着不忘无垠海深处前进罢了。

    这样飞了有快一个时辰,颜晖的灵识已近枯竭,脑中如今已不是针扎的疼痛,而是好像有锤子在不断击打,又有一根棍子在搅来搅去,叫颜晖整个脑袋又疼又晕,几乎快要控制不住脚下的阵盘了。

第172章、太一(2)

    颜晖一路疾飞也不光为了逃命,他一直在留神着海面上的情况,突然看到有一块仅能挤下三四个人的礁石在海浪间若隐若现,如今这已是最好的选择,颜晖毫不犹豫就向礁石扑下去。

    紧随其后的虞家兄弟开始还以为颜晖是被逼得无路可逃要跳海求生,正准备动手拿人,谁知颜晖却稳稳落在了一块几乎被海水完全淹没的礁石上,两人虽然不知道颜晖打算做什么,但他不逃了也很让他们满意,两人操纵飞梭悬停在空中,同时开始施放法术。

    颜晖就在落在礁石上的同时就扔出了一块巴掌大的阵盘,因为被他下落的动作遮掩,虞家两兄弟根本没有看到他扔出了东西,直到阵纹浮现在水面上闪烁着黄色光芒时,两人才发现颜晖已经启动了一个面积十分庞大的阵法,而稍微飞在前方一点的虞云帆正好在阵法边缘处。

    在对阵一个阵修的时候,不要踏入他的阵法中是所有修者都懂得的道理,虞云帆当机立断放弃了施放了一半的法术,操纵着飞梭就要往后退,一般来说阵法从成型到开始发威会有几息的时间,虞云帆反应这么快且就在阵法边缘,正常来说是完全足够时间退出去的,谁知颜晖的阵法偏不走寻常路,在亮起的同时整个阵法已经全然启动,虞云帆急退,顿时直接撞在了阵法边缘。

    能做到宛如实质的阵法属于封禁型阵法,在万法蛇林时魔修设置的阵法就是这种,但这样的阵法通常只能起到阻拦、封堵的作用,并没有攻击力,虞云帆虽然被颜晖使用的这个阵法起效速度之快吓了一跳,但感觉自己的飞梭好似撞到了实物上后,虞云帆又松了口气,嘲笑地看着颜晖,只道他是慌乱之下用错了阵法,竟将自己和他一同封在了阵里,这下他还有地方可以逃吗?

    虞云帆不怀好意地看着颜晖,双手一动就要去抓他,一直半垂着头的颜晖突然抬头看过来,虞云帆心中一颤,一个因为慌乱会扔错阵盘的人会有这样平静地目光和神情吗?追赶颜晖至今虞云帆头一次有了不妙的感觉,还没等他想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阵法中异变突生。

    原本只是微微闪烁着黄色光芒的阵纹猛地一亮,宛如一轮太阳在海水中升起,饶是虞乘风和虞云帆两个身体强悍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光芒刺得眼睛一痛,不由自主地闭了闭眼,就这么一闭眼一睁眼,不过须臾的时间,虞乘风再看向阵中时就找不着虞云帆了。

    虞乘风又惊又怒,陷入阵法之中的人会因为阵法的力量觉得自己在很多奇怪的地方这并不罕见,但什么阵法能影响阵外之人?虞乘风根本不相信颜晖的阵法会在瞬间将虞云帆传送到别处,可若虞云帆还在阵中自己却看不到,说明这个阵法非比寻常,竟能掩盖陷入阵中之人的身形到连阵外之人也无法看到。

    看不到陷入阵中之人的位置就无法提供有效的帮助,虞乘风已经感觉到了颜晖这个阵法的诡异,不由担忧起虞云帆的出境来。

    既然无法看到虞云帆的位置,想要尽快将他救出阵来,那也只有另一个办法了,虞乘风凶狠地看向颜晖,这个阵修的修为不够高,若遇强力破阵,他应该无法抵挡。

    想到就做,虞乘风长啸一声,右手中已经多了一根三叉戟,他平端三叉戟在空中一搅,下方的海水顿时扬起百丈巨浪,轰鸣着向颜晖当头压去。

    这海浪裹着千斤之力首先就撞击在颜晖的阵法上,虞乘风的思路正是破阵的正确思路,任何阵法的维持都需要主阵之人的修为支撑,颜晖的修为比虞乘风低了两个境界,这样强力的法术他是很难抵抗的,虽然阵法会卸去一部分法术的攻击,但剩余的攻击力却会传递到颜晖身上,不管最后是阵法先支撑不住被攻破还是颜晖扛不住虞乘风的攻击,后果都只有一个——阵破、人出。

    但颜晖的阵法又一次给了虞乘风“惊喜”,那千钧之力的海浪攻击在阵法上,按虞乘风的推测,怎么说颜晖也要受点内伤,不曾想到别说颜晖毫无反应,就连那道阵法也抖都不抖一下,竟然就那般悄无声息地接下了虞乘风的攻击。

    虞乘风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尽管成功开启阵法的阵修是公认的强大,但能不动声色地化解比自己高两个大境界修者攻击的阵修那也是凤毛麟角,虞乘风使劲回想了一下,并不曾在哪个大门派见过颜晖,小门派和散修会有这样的人物吗?虞乘风不能相信,毕竟培养一个阵修需要的财力是很可怕的,绝非那些穷困潦倒的小门派和散修能够做得到。

    不管虞乘风怎么震惊,战斗还是要继续的,他舞动着三叉戟连连使出更为强大的法术,这一小片海域上顿时狂风巨浪不断,怒号的海水几乎将整个阵法都覆盖住了,远远看去,这里的海面上拱起了一个巨大的水球。

    颜晖只是沉默地站在那块礁石上,神色平静地看着空中不断攻击的虞乘风,整个阵法在他眼中都毫无遮掩,虞云帆确实还在阵中,只是在虞云帆看到的场景里,他正被突如其来的法术不断攻击,若非这些袭来的法术都是虞家人最擅长的水行法术,他可能早就被这些强大的法术给伤到了。

    虞云帆在阵法中越对抗越心惊,这些法术的威力明显不是炼魂境修者可以使用出来的,他抵挡了几招,只觉若叫他这个结茧境修者使用这些法术,威力也就这样了,什么阵法竟能将修者的力量提升两个大境界?虞云帆心中发寒,更加认定决不能让颜晖逃掉,否则他日必成虞家的大患。

    阵外虞乘风久攻不下,心中益发烦躁,一个炼魂境修者竟然抵抗了他这么久,这对骄傲的虞家大公子来说完全是一种侮辱,虞乘风散去了所有的法术,眼神阴狠地看着颜晖,缓缓道:“我看你这个乌龟壳还能撑多久。”

    一边说着,虞乘风一边开始掐法诀,随着他的动作,天地之间阴风阵阵,刚刚还明亮蔚蓝的天空迅速阴暗下来,而这一片的海面却诡异的安静下来,一整块海水好似被冻结了似的一点海浪都无,最后竟仿佛一片蔚蓝的镜子般平静无波。

第173章、太一(3)

    虞乘风正在使用的这招名为镜像,随着他的法术完成,这一片海水忽然往下一沉,整个海面上出现了一个凹陷的部分,四周的海水好似被什么挤压着无法涌过来,而阴暗的天空中却出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镜像倒影。

    颜晖抬头向天空看去,只见那天空中也有个颜晖头朝下站立着,此时也跟着他的动作仰头——不过却是向海面看来,而天空倒影中颜晖的阵法却不见踪迹,虞乘风这时大喝一声,三叉戟从小向上一撩,海水中便长出一只巨大的兽爪来。

    虞乘风三叉戟向颜晖一指,那兽爪就向颜晖抓来,一声刺耳的吱嘎声,那巨大的兽爪死死扣在阵法之上,而天空倒影中也同时生出一只兽爪向倒影颜晖抓去,而倒影上没有阵法相护,那兽爪就直接冲到了倒影颜晖身边。

    一股法术波动扩散开来,颜晖身边忽然也冒出一只兽爪来。许是因为这第三只直接出现在阵法中的兽爪只是法术折射的原因,它不似另外两只兽爪拥有实体,而只有一个半透明的影子,但其散发出的威势让人绝不会把它当做一个影子看待,颜晖清楚的知道若被那兽爪抓实了,自己很可能会直接变成一团肉泥。

    说时迟那时快,颜晖忽然抬手掐出一个法诀,阵法中他面前的一圈再次亮起刺眼的光芒,那透明的巨爪恰恰从这一块亮起中穿过。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刺入光圈后巨爪却没有从光圈的另一边出现,虞乘风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诡异的画面,那薄薄的光圈却好像是通往另一个空间的大门一般,镜像法术所形成的巨爪就这么一半在光圈外,一半却消失不见了。

    虞乘风愣了一愣的这会,阵法中异变再生,除了颜晖空无一人的阵法中忽然出现了一块红色,那红色似乎被什么喷在了空中,之后就飘飘荡荡地落进了海里。

    虞乘风的心中忽然发紧,他盯着那一片红色落入海里后立刻吸引来了几只喜爱血食的小海兽,突然反应过来那红色是什么——血,那是从看不见之人体内喷出来的鲜血。

    在阵法中而他看不到的人还能有谁?虞乘风心神大震,他再次看向颜晖的目光里多了些许忌惮,虞乘风冷声问:“你对我弟弟做了什么?”

    颜晖闻言也想虞乘风看过来,这时再看到颜晖依然平静的面容,虞乘风忽然觉得有些胆寒,一个奇怪的想法出现在他脑子里:这个阵修没有人类的感情。

    并不在乎虞乘风的想法,颜晖淡淡回答:“你可以再试试更强大的法术,看他受不受得了。”

    心中预感被证实,虞乘风神色大变,他之前的法术竟然通通攻击到了虞云帆身上,只怕之前虞云帆就一直在抵挡他的攻击,直到这最后天外飞来的一爪,虞云帆终于没能抵挡住受了伤。

    想明白后虞乘风神色极怒,他感到自己被一个区区炼魂境的修者耍了,想再攻击,又怕加重虞云帆的伤,虞乘风一时间投鼠忌器,竟不敢在动弹。

    而虞乘风不知道的是,颜晖绝没有表面上表现得那么轻松,他使用的这个阵法并非古荒州现存的任何一个阵法,而是他从自己的奇遇中得来的一个古阵,阵法名字叫做“一脉相承”,这个阵法的使用除了需要消耗灵气外,还有一个特别的条件,就是阵法必须与大地相连,这也是为什么颜晖必须寻到一块礁石落下的原因,毕竟礁石底下与海底相连,海底说穿了也是大地的一部分,颜晖落在礁石上,这个一脉相承才得以使出。

    这个阵法的效果就如虞乘风猜测的那样,它会将受到的一切攻击转移到困于阵法之中的人身上,因此颜晖根本不惧虞乘风的攻击,但这并非说这个阵法就是无敌了,每一次法术的转移都需要颜晖灵识和灵气的配合调动,整个阵法看似平静,实则却在不断被颜晖调动运转,尽管这些消耗每一次都不大,但一点一滴累计起来也不可小觑,更何况虞乘风刚刚使用的镜像法术竟然能直接避开阵法外围攻击向颜晖,颜晖无奈下只好临时调动了身前的阵纹再次形成一个小的一脉相承阵法,这才将那只巨爪转移到了虞云帆的位置,这个操作的消耗可就很大了,颜晖的灵识本就消耗甚巨,如今更是雪上加霜,只是他强撑着不让虞乘风看出破绽罢了。

    虞乘风无法从颜晖那张永远平静的脸上看出什么,因此他不敢轻举妄动,两人就这么僵持起来,虞乘风拢在身后的手却偷偷发出一道讯息,可还没等来回信,阵中就又显出一点红色来,虞乘风终于忍耐不住道:“放我弟弟出来,我让你走。”

    颜晖看了虞乘风好一会,才慢吞吞道:“我信不过你。”

    虽然虞乘风本就没打算纵虎归山,但被颜晖这么**裸地说出不信他来,虞乘风依然觉得怒火中烧,他正想再说什么,忽然一道回复的讯息出现在他的瞬息上,虞乘风看了看忽然哈哈一笑,举着瞬息让颜晖能看清上面的字:

    那个叫苏暖的女修在我们手上。

    颜晖一愣,神色第一次出现波动,虞乘风一见他的神情就心中有数了,正打算再接再厉威胁几句让颜晖乖乖束手就擒,谁知颜晖的脸色忽然大变,他的双目中金光暴涨,裸露在外的皮肤下也能看到隐隐的金光,颜晖惨叫一声直接栽倒下去,扑通一声就直直落入海中。

    他好似根本感觉不到自己已经掉进了海里,仍然在张大嘴巴惨叫着,却因为在海中声音传不出来,反而让海水趁虚而入灌入喉中,而颜晖已经痛苦到连放出灵气护体都做不到了,他拼命扭动着身躯,很快就因为窒息而憋得面色发白,一脉相承也因为主阵之人离开了地面而很快闪烁着熄灭了,虞云帆的狼狈的身影出现半空中,他先是茫然四顾了一下,看到虞乘风才大叫一声飞过来,急急道:“哥哥小心,那阵修邪乎得很,似乎对我们虞家的法术很精通。”

    虞乘风苦笑,那些法术都是他自己用出来的,能不精通么?只是此刻事情生变,他没时间跟弟弟多解释,也跟着扎进海中追上不断下沉的颜晖,一道水流从他袖子里奔涌而出,将颜晖缠了个结结实实后,虞乘风才扯着那道水流重新飞出了海面。

第174章、太一(4)

    情况如何有了这样的变化,虞家兄弟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虞乘风逮了颜晖后又查看了虞云帆的伤势,虞云帆离开脱困后立刻服下了一枚疗伤的丹药,这会伤势已经不打紧,虞家两兄弟擒了颜晖,又把那块嵌在礁石中的阵盘给起了出来,这才动身回了宝**岛。

    虞婉婉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因为被毁容的她已经发了好几场脾气,不但砸坏了很多东西,还发落了好几个虞家的仆人,虞观海心疼女儿,也是满肚子火气,父女二人都打算要好好“招待”颜晖,见到虞家兄弟果然逮了颜晖回来,两人满心的怨恨怒火顿时都对准了颜晖。

    虞婉婉当即要求:“爹,将这个人给我吧,我可要好好报答他当初的羞辱呢!”

    虞观海想也不想就答应了,只要求虞婉婉“切勿弄死”,就不打算再管颜晖。依然被水流捆住的颜晖此时已经因为疼痛晕了过去,虞婉婉一脸狞笑地上前接了那道水流,托着颜晖就往外走去。

    虞乘风则取出那方阵盘,一边将这个阵法的玄妙之处说出来一边将阵盘递给虞观海,虞观海虽然不是阵修,但他身为化神境修者对阵法好坏自有眼光判断,他接过阵盘看了一会,心中惊讶渐起,这道阵法他见都没见过,这倒真是奇了,他一个化身境修者没见过的阵法只怕五个手指头都数得过来,除非……虞观海心中一动,除非这是个古阵法。

    恰在此时,那个魔修也走了进来,他一眼就看到了虞观海手中的阵盘,魔修立刻扑了过来,虞观海反应极快,拿着阵盘的手立刻往旁边一躲,神情警惕问:“魔道友,你这是要干什么?”

    魔修一改往常不急不缓的做派,声音里都带了狂热:“虞道友,你这块阵盘从何而来?快给我看看。”

    虞观海一看他这样激动,心中对这个阵盘的重视程度立刻就提升了好几个档次,他想了想,考虑到虞家此时和魔修还在合作,便将阵盘递给了魔修查看,暗中却给自己两个儿子打了个颜色,虞乘风和虞云帆心领神会,各自挪了挪位置,防着魔修突然发难或逃走。

    魔修对虞家三人的动作理也不理,他捧着那个阵盘仔细观察着,又翻来覆去的摸索,突然抬头问:“虞道友,这个阵盘的主人呢?”

    虞观海心中咯噔一下,暗道莫非重要的不是这个阵盘而是那个小阵修?他却狡猾,并不对魔修说实话,反而道:“这个阵盘是我两个儿子在一块礁石上捡的,周围却没有见到什么人。”

    魔修的脸被半面青纹面具遮挡,虞观海无法从他的神情判断魔修是不是信了自己的话,反正虞观海说完后,魔修摩挲着阵盘沉默了半天,之后便将阵盘还给了虞观海,声音又恢复了之前的不疾不徐:“既然如此,那虞观海不如派人去四下搜索搜索,看看这块阵盘的主人还在不在附近。”他顿了顿,语气里带了一点嘲弄,“老实告诉虞道友,这块阵盘非同寻常,其上阵法不是我们现在使用的任何一种阵,亦不是古阵,这种阵法的使用有一套新的规则,若不知道规则,这块阵盘与一块废铁没什么区别。”

    虞观海一惊,万万想不到这这阵盘竟然连古阵也不是,难道是那个阵修自己发明的新阵法?若古荒州上出现了这么厉害的阵修不应该籍籍无名才对啊,可虞观海认真回想了一番,还是确定自己从未听过颜晖的名字,更对颜晖的长相毫无印象。

    尽管心中有了怀疑,虞观海依然不想对魔修说实话,只不动声色道:“既然魔道友这么说,我立刻就派人去四处搜寻一番。”

    魔修发出一声轻笑,在虞观海听来很有些嘲笑的意味,似乎他对自己的打算一清二楚,只是魔修却并没有揭穿的意思,反而郑重道:“好叫虞道友知晓,这个人我们也一直在寻他,我的主人对他很有兴趣,若虞道友抓到了人,千万别伤他性命,否则对我的主人可就不好交代了。”

    虞观海脸色微微一沉,可恨魔修的面具将他的身轻遮挡得严严实实,虞观海竟无法判断魔修说的究竟是真是假,只是魔修的那个主人虽然没露过面,但从他竟能知道水神沉眠之所,又能住虞家布起那大阵,且还拿得出这种闻所未闻的人蛹法来看,他也是个深不可测之人,虞观海不欲得罪这样厉害的人物给虞家崛起之路平添变数,既然魔修这么说了,说不得就要留那颜晖一命了。

    须臾间虞观海已经理清了优劣得失,立刻给虞乘风使了个颜色,自己则和颜悦色道:“原来你的主人对阵法也感兴趣?若我虞家当真能找到这阵盘主人,定然不会藏私独吞。”不独吞那就是要分享了,言下之意,虞家也要分一杯羹占点好处。

    魔修又是一声轻笑,对虞观海所言不置可否,径直转了换题:“我来寻虞道友是因为那金属盘被毁一事……”

    这才是虞家现在的头等大事,虞观海闻言也正了脸色,两人都放下颜晖之事,那头虞乘风寻了理由离开,连忙跑去找虞婉婉,就怕晚了一步颜晖就被虞婉婉生吞活剥了。

    谁料到了虞婉婉房间,却见虞婉婉的几个侍女都站在房间外,虞乘风的担心对象立刻从颜晖变成了虞婉婉,不悦呵斥:“你们怎么能留小姐一人与那阵修独处?万一出了什么事你们可担得起?”

    几个侍女面面相觑,神色间都有些委屈,可虞乘风向来不喜下人回嘴反驳,她们虽有正当理由,可这会谁也不敢主动说话,就怕惹起虞乘风暴虐的性子。

    虞婉婉在房间内听到大哥训斥自己的侍女,倒是出声解释了一句:“大哥进来吧,是我让她们守在外面的。”

    虞乘风这才缓了缓神色不再追究几个侍女,他一步跨进虞婉婉的房间,顿时被吓了一跳,喝道:“婉婉,你这是在做什么?”

    房间中虞婉婉并没有将颜晖从那道水流的束缚中解放出来,反而将那道水流挽在房梁之上,颜晖双手被水流紧紧覆在身后,水流又从他的腰间束紧,使他整个人都吊在了半空中。

    虞婉婉正抓着的头发迫使他抬起头来,她自己也伸过头去,将脸颊贴着颜晖的脸,眼里闪烁着既疯狂又深情的光。

第175章、太一(5)

    听到虞乘风的问话,虞婉婉偏过头咯咯笑着问:“大哥,你看我跟他般不般配?”

    虞乘风皱起眉看着虞婉婉,她原本明艳美丽的脸蛋被狰狞的伤痕完全破坏了,以前虞婉婉这样笑的时候是那般娇俏可人,如今只让人觉得触目惊心十分可怕,虞乘风看了一眼就忍不住移开了目光,谁料这个动作却刺激了虞婉婉,她尖声道:“连你也不敢看我?你也嫌弃我!”

    虞婉婉的声音尖利无比,把虞乘风吓了一跳,他连忙又转回目光来,勉强控制自己直视着虞婉婉的脸,安抚道:“我怎么可能嫌弃婉婉呢?你是我最心爱的小妹啊。”

    虞婉婉狐疑地盯了虞乘风好一会,虞乘风不得不维持着笑容,目光一眨不敢眨地看着虞婉婉,他的这番做派似乎让虞婉婉满意了些,她的怒火突然烟消云散,又露出笑容来,目光也从虞乘风脸上转回颜晖身上,她又问:“大哥,你看我跟她般不般配?”

    虞乘风又皱起眉头,他用纡尊降贵的姿态打量了一会颜晖,之前他只顾着破阵抓人,都不曾真的将颜晖的样子看在眼里,此刻仔细打量下心中也不得不承认即使在如此狼狈的时候,颜晖的容貌依然十分耀眼,以一句“皎如玉树临风前”来形容绝不过分,也难过虞婉婉会对他有所迷恋了。

    只是虞乘风方才听说颜晖是魔修主人要寻之人,他原本以为那主人亦是冲着颜晖的阵法而去,只是此刻见了颜晖的相貌,虞乘风忽然有了新的猜想:莫非那主人也是冲着颜晖这好皮囊而去?

    若是那样,虞婉婉跟颜晖有了首尾可不太秒,虞乘风虽然疼爱虞婉婉,但却绝不会为了宠爱虞婉婉而影响虞家的大计,他念头一转,立刻就有了说辞:“小妹,这人相貌虽然不错,可来历成谜,只怕不是良配。”

    虞婉婉眉头一皱就习惯性地撒娇:“我才不管嘛,当初在神农城的宅子里,我看到他就十分欢喜,反正我不管,大哥你定要帮我想个法子,让他以后对我言听计从,哼,当初他那般羞辱我,以后我偏要他只听我的,我叫他跪在地上舔我的脚趾他都不可以不听。”

    她虞婉婉却不知此时她一张丑如夜叉的脸庞做出这般小女儿的情致来额外骇人,虞乘风好险没直接叫出来,以前虞婉婉想要什么若父兄不允,只消撒娇一二总能如愿,可如今只让虞乘风想要立刻逃跑,哪里还升得起半分宠爱之心?

    可虞婉婉本就被家里人宠得娇宠跋扈,虞乘风很清楚若自己明确拒绝只会激起虞婉婉的性子来更加不管不顾,他连忙想了个说法哄着虞婉婉:“婉婉,待父亲将他的阵法操控之密弄到手,我和二弟就与你一起向父亲求情,他做你的夫君是没资格了,但做个男宠与你倒是无碍,待我们大计成功,古荒州都是我们虞家的,你自然就是那无上尊宠的公主,有几个男宠算得了什么呢?”

    一番话说得虞婉婉大喜过望,虞乘风乘机道:“只是这人所用阵法颇有些神妙,就连那个魔修也十分称赞,所以这会你先将人交给我,待我们弄明白那阵法后,他再没有用了,与你搓圆搓搓瘪都随意岂不更好?”

    虞婉婉尽管因为毁容而变得喜怒无常,但到底她也是从小接受虞家至上这种教育长大的,虞乘风一番连哄带解释,倒成功让虞婉婉对未来又有了几分憧憬来,她勉强同意了虞乘风带走颜晖的要求,只是却坚持要先收点利息,她是这么跟虞乘风说的:“当初我屈尊向他示好,他却不识好歹,还当着那个该死的苏暖面前羞辱于我,虽然我是很喜欢他,但也要让他知道厉害,以后我是主他是仆,可不能乱了尊卑。”

    虞乘风心道只要颜晖不被弄死,也和虞婉婉没有进一步的亲密关系就足以跟魔修那边交代了,再不满足虞婉婉的要求也不知她会不会任性起来再生事端,便只说自己要在一旁看着,同意了虞婉婉“收点利息”的做法。

    虞婉婉便娇笑着取了一条长鞭法宝来,这道打神鞭还是虞婉婉专门准备来惩罚下人的,从前虞观海父子三人不是忙着修炼就是忙着出海,后来又一直策划着水神复活这一大事,虞家内部的管理者一直都是虞婉婉担任,她对待仆从一向是严厉非常,稍有问题便鞭打喝骂,如今虞婉婉虽然对颜晖动了情,但若是颜晖在她一表现出好感时就来奉承殷勤,她可能还会将颜晖视为“道侣”,可颜晖不但没有那般做,反而还对虞婉婉做出羞辱的举动,因此虞婉婉此时只恨不得将颜晖训成一条对自己言听计从摇尾乞怜的狗,任她挥之则来呼之则去,再无半分将他视为平等的道侣之想法。

    打神鞭若只当寻常鞭子来使用也不是不行,但虞婉婉可没打算这样便宜颜晖,她灵气往鞭中一送,打神鞭上顿时笼罩上了一层血红的光芒,此时这鞭子只消轻轻抽在人身上,其鞭影就能直接抽到人的魂魄之上,带来的疼痛远超肉身疼痛千百倍,这打神鞭若是直接抽在凡人身上,一两鞭就能将人直接抽死,就算是修者,几十鞭下去也可能魂魄受损。

    虞乘风见虞婉婉拿出了打神鞭,忙提醒道:“小妹,莫将他魂魄打出问题来了,那道阵法还没问清楚呢。”

    虞婉婉咯咯笑着:“大哥放心,小妹的打神鞭用得可好了,绝不会出事的。”

    说着她也不等虞乘风再说什么,抬手就是一鞭抽在颜晖身上,啪的巨响,吊在空中的颜晖顿时被抽得向一旁荡开去,他身上的法衣似乎不是什么高档货,一鞭下去就被抽开了一道口子,虞婉婉又下了大力气,颜晖的皮肉伤顿时出现一道鞭痕。

    但虞婉婉更期待的是颜晖因为魂魄被鞭打而痛得死去活来的样子,打神鞭个攻击下,颜晖应该会因为魂魄的疼痛而从昏迷中醒来,但虞婉婉等了一会,颜晖依旧昏迷不醒,她有些诧异,刷刷又是三鞭抽在颜晖身上,可颜晖就好像死去了一样,竟然还是毫无动静。

    虞婉婉再抬手,虞乘风虽然也很诧异,但还是出手拦了一下,劝道:“小妹,你这样抽下去万一直接将他魂魄打散就不妙了。”他看虞婉婉想反驳,又抢道:“就算是修者也不可能连受四道打神鞭而毫无反应,只怕他身上有古怪。”

    虞婉婉没看到预想中的“美妙”画面,神色就十分不高兴,无奈她已经答应了虞乘风要将颜晖交给他们审问,若执意再打万一真的让颜晖在昏迷中就魂飞魄散了她也无法跟爹交代,只好同意了虞乘风的说法,待虞乘风将颜晖带走后,虞婉婉心中又怒又恨,又鸡蛋里挑骨头拿了几个虞家仆从发泄怒火,这些人却不会有虞乘风来救了,虞婉婉下手重了打死了两人,却无人敢多说一句。

第176章、太一(6)

    因为对颜晖那道阵法之威力记忆犹新,唯恐他还有什么手段能逃走,虞乘风将颜晖关在了特制的无声岩地牢中,这座地牢可说是修者的克星,三面都是密不透风的无声岩墙壁,唯剩下的一面有一方弯腰才可进入的小门,但锁上门时也是毫无缝隙,脚下虽然不是无声岩,却是一道禁魔阵,头顶的天花板亦是无声岩雕刻,只有一个巴掌大的小孔供人呼吸所用。

    颜晖被关在了这里可以说是插翅难飞了,虞乘风这才去了虞观海处,魔修已经不在,虞观海趁机去地牢想要套出那阵法的秘密,谁知无论他们使尽手段颜晖就是不醒,他就好像死了一样躺在那,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证明着他还活着。

    虞观海将颜晖偷偷关押了七天,可别说阵法秘密了,他都没能成功跟颜晖说上一句话,不过这个阵法并非虞观海最要紧的事情,他原本还打算这么耗下去,谁知颜晖却渐渐地在昏迷中显出衰败的征兆来,虞观海再拖了两天,颜晖的情况愈发不好了,眼看着再过几日颜晖只怕是要死了,虞观海才做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告诉魔修:“已找到那阵法的主人。”

    当魔修看到颜晖的样子时,虞观海依旧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坚称虞家人找到颜晖时他就是这副模样了,魔修也不知信没信虞观海的话,他只是将颜晖从牢里拖出来时说了句:“幸好来得及,再过几天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他了。”

    之后魔修就要将颜晖带回兽潮罅隙中,虞观海自然不肯,魔修扯着颜晖冷冷道:“虞道友放心,把他救活了我自然还带他回来。”

    虞观海却想着你主人要这个阵修,是你说带回来就带得回来的吗?依然不允魔修将颜晖带进罅隙中。

    魔修有些不耐烦起来,只是他目前尚且不是虞观海的对手,只好将颜晖放在罅隙前,又叮嘱虞观海把人看好了,自己独自回了罅隙之中。

    这兽潮罅隙中是什么样子古荒州上没人知道,不过每次兽潮罅隙出现时,其中皆是一片浓郁的黑暗,便有修者推测兽潮罅隙中定是黑雾缭绕、阴森诡异,对这些推测魔修向来是不屑一顾的,他钻入罅隙后,穿过那层厚厚地堵在罅隙口出的黑雾后,眼前就出现了一方奇异的景象。

    黑雾背后是一片广袤的土地,大地由漆黑的泥土构成,其上生长的各色植物皆带着莹莹绿光,这些光芒和天空上那道河流散发的白光组成了这个世界的光源,因此这个世界有些昏暗,但绝不是古荒州修者推测的那样是个漆黑阴森的地方。

    站在罅隙附近,远远便能看到一座宏伟的神殿,其最高的那处似乎都要顶到天空上了,魔修一进入这里就立刻摘下了他的面具,露出一张苍白年轻的脸庞来,他面色恭谨的向着神殿的方向拜下去,片刻后有黑色的雾气凭空聚集在他面前,一双极大的黑色眼瞳在雾中浮现定定地看着他。

    魔修匍匐在地上,十分恭敬地道:“主人,残卷已经重新落入我手中,只是那人目前情况不妙,该如何做还请主人示下。”

    那双黑色的眼睛有些迷迷蒙蒙地,半晌才有个乳声乳气的声音响起:“给他一点修为,暂时压制即可。”

    魔修立刻应声:“是,属下明白了。”

    那声音又道:“看好他,这次不要让他再跑了。”

    魔修的额角滑下一滴冷汗,连忙道:“属下这次定然会将人看得牢牢的。”

    那声音再无动静,不一会那双眼睛也从雾中消失了,那团黑雾就像出现时一样突然地散开来,魔修又安静地伏倒在地好一会才重新站起来,他又崇拜地看了神殿良久,这才重新戴好半面青纹面具,反身又重新踏出了罅隙。

    看他这么快就回来了,虞观海倒很有些惊讶,魔修并不打算说明罅隙内的情况,只道:“看来得向虞道友借几个人了。”

    虞观海问:“什么人?”

    “修者。”

    虞观海先还以为魔修是要将人蛹带走几个,谁知魔修却嫌弃人蛹修为不高,要求虞家提供三个炼魂境大圆满以上的修者来。虞观海顿时有些不高兴,在百年一次兽潮灾难的情况下,古荒州上修者的境界有些走极端,能一次次熬过来的修者境界基本都在凝婴境以上,而新补充的弟子们则多处于炼魂境以下的境界,炼魂境大圆满以上的修者并不多,以虞家来说,处在炼魂境大圆满到结茧境大圆满的修者也只有那么几个,其中还包括他的几个孩子。

    虞家兄妹三人自然是不可能给魔修的,凝婴境以上的修者那都是虞家的高级战力了,虞观海也绝不可能把他们给魔修,只是他之前已经搞了好几次小动作,又拒绝了魔修带颜晖进兽潮罅隙的要求,此时魔修态度十分坚决,虞观海就不好再执意拒绝了。

    是以尽管十分心痛,虞观海还是点了三名资质普通,不很受重视的弟子出来,寻了个借口将他们派出去,之后的事情他就当不知道了。

    那三名弟子最后的结果自然是失踪在了无垠海上,三个弟子失踪不久,颜晖就重新醒了过来,但就算是虞乘风几人也不曾将两件事情联系到了一起。

    颜晖醒来时,魔修就守在地牢外,两人目光一对上,颜晖目光清澈毫无波动,淡淡道:“你是谁?”

    魔修目光中露出果然如此的意思,他立刻将早已编好的话说了一遍:“我叫欧阳拓,我和朋友发现你时,你昏迷不醒,身周有可怕的能量环绕,所以我们就将你带回来了,因为担心你身周那些能量会伤人,不得已将你放在这可以隔绝灵气的无声岩地牢里,道友,你看看自己能控制那些能量了吗?若可以那就不需委屈道友待在这儿了。”

    颜晖低头想了想,发现除了记得自己的名字叫颜晖,他完全记不起来其他任何事情了,他为什么昏迷?强大的能量又是怎么回事?重要的是,他之前是什么人?

    思来想去却没有任何收获,可奇怪的是颜晖也不觉得失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他觉得并不需要在乎自己此前的人生,只要今后可以不停地去阅读体内的古卷就好……

    不对,颜晖忽然捧住了脑袋,自己应该要记得点什么的,他体内魂眼之中充斥着密密麻麻金色的蚂蚁大小的文字,这些文字宛如一道道金色的洪流,将颜晖的三魂七魄皆淹没到不见,可随着他心思的动摇,七魄上有微光闪过,只是太过微弱,根本无法穿透金光罢了。

第177章、太一(7)

    就在颜晖再次失去记忆苦苦思索自己究竟忘记了什么重要之事时,苏暖已经在归墟坠落了许久,归墟作为三千世界的发源地和终结地,其中自有一套独特的法则,光从时间这一点来说,归墟就不同于任何一个世界的时间流逝,因为归墟之中没有昼夜四季之分,生灵如果落入归墟内根本无法感受到时间的变化,且归墟之中连一点儿声响都没有,苏暖在下坠中尝试着喊叫几声,发现自己的声音根本无法传出去,于是乎也就闭紧了嘴巴,又试了试将灵识散发出去,可归墟之中灵气的浓郁程度十分吓人,灵识一旦离开苏暖体内就立刻出现一种醉醺醺的状态,竟是因为灵气太过浓郁而让灵识都无法承受,无奈下,苏暖只得在下落中不断用自己的眼睛观察四周,随时准备应对意外发生。

    但这次她确实是多虑了,归墟之中除了浓到醉人的灵气外似乎别无他物,苏暖进入归墟好一会了也没有遭受任何攻击,但是……这个下坠未免也太久了吧?苏暖自己估摸着时间,感觉她已经不断下坠有一两个时辰了,可四周的景色依然一成不变,除了闪烁明灭的灵气云团外就是漆黑一片,底下那条发出微光的河流看起来还是那么遥远,这样不断下坠好像永远也不会到头一样。

    下坠了不知道多久,苏暖现在不担心自己突然受到攻击了,她甚至巴不得赶紧发生点什么来打破这种似乎永远没有尽头的坠落,但天不从人愿,在苏暖感觉又已经过去了很久,可她还在不断的坠落,四周空无一物,让她就算想借力停下来也做不到。

    难道自己要一直这样不断下落直到寿命终结?一想到有这样的可能苏暖就不由地打了个冷颤,她自忖没做过什么天怒人怨之事,落个这样的下场未免太凄惨了一点啊。

    苏暖忍不住胡思乱想来打发这样无尽又不变的时间,忽然那滴神血中的意志有了一丝动静,苏暖从来没有这么欣喜于这个意志的出现,她狂喜地在脑中不断向那道意志发出疑问:“你是女娲大神吗?为什么要我来归墟?我现在该怎么办?我不会就这么一直往下掉吧?你让我来的你告诉我下一步该怎么做啊?……”

    一辈子都没这么聒噪过,但这会苏暖却感觉到有个对象能聊天是多么幸福,她一口气在脑中问出了十几个问题,那道意志却好像一个也听到,只是模模糊糊说着:“去黄泉……去黄泉……”

    苏暖此时正大头朝下往下掉着呢,她微微抬了抬脖子,就望向自己脑袋顶下方的那条河流,脑海中又有新的问题产生:“传说中黄泉水从归墟流过,在每个世界重新涌出,难道那条就是黄泉?”

    那道意志还是不理她,只执着地重复着“去黄泉”这三个字,苏暖还有工夫摸了摸自己的脑门,心中无奈道:“可我该怎么去呢?归墟太古怪了,我连一个法术都用不出来啊。”

    她心中这个念头刚刚转过,神血中的意志又是一动,一道十分奇特的力量波动就出现在苏暖身周,神奇的是苏暖看着四周的景象似乎还是没有改变,但那道发光的河却突然近在眼前,毫无准备的苏暖挥舞着手脚“哎呀”一声直接掉入水中,噗通一下溅起了几人高的浪花。

    突然落水让苏暖有一时的茫然,但很快她就被这河水的温度激得发起抖来,黄泉之水传说中是比冰还冷的存在,可苏暖发着抖浮上水面时只想骂人:谁家的冰有这么冷?她落入黄泉河水中就这么一会,已经冻得嘴唇发紫,浑身颤抖,手脚都不太听使唤了,可这黄泉河两边根本没有岸,它就以一种非常不符合常理的样子在这归墟之中奔腾而过,上下左右皆既不着天又不挨地,因此苏暖尽管冻得要死也只能继续顺水漂流。

    如此又不知过了多久,苏暖感到自己就连思维都已经被冻结了的时候,前方忽然出现了一个圈,黄泉水带着苏暖直接冲进了这个圈中,奇怪的是她刚才明明感觉自己是被水流冲得不断向前,但这股黄泉水冲出那个圈后却突然变得犹如喷泉一般将她从下往上喷了出去,苏暖被甩到半空中,因为浑身都好像被冻成了冰块而只能像一块石头一样重新重重落回水中。

    这里的黄泉河就正常得多了,虽然这个地方依然是黑黝黝的,且河两岸看上去十分贫瘠,但好歹从归墟中涌出的黄泉水的温度还是向冰块的温度靠近了不少,苏暖之前实在太冷了,现在竟然感觉到了一丝暖意,她继续顺着河流漂浮着,终于手脚在水流的冲刷下渐渐能僵硬地动一动了,她这才连刨带踹地往河岸边靠拢,又过了一段后才瞅准一个黄泉河水比较浅的地方将自己趴了上去,总算停止了这一段毫无选择权的旅程。

    苏暖费尽力气才将自己从趴着变成仰躺着,她这会才感觉到身体酸痛难当,好像当初炼体时被瀑布冲刷后的感觉似的,她大口大口喘着气,一边运转灵气驱散体内的寒气一边睁眼观察头顶的天空。

    那应该是天空吧?苏暖不敢很肯定,头顶处那方天空看起来一点也不清透,反而有种被淤泥塞满了的感觉,其上一团一团的几乎毫无动静的云团看起来也十分怪异,极远的地方有隐隐约约像巨大的模糊黑影。

    就在苏暖满心不解时,那滴神血忽然又有了动静,它其中猛地爆发出一股力量,其所蕴含能量之巨大让苏暖只觉从内部被一个巨大的拳头给锤了一下,她大叫一声,只觉整个灵识都因此而昏昏沉沉,还没恢复的身体更加酸胀了,这一下让苏暖连一根小手指都抬不起来了,体内灵气也因为灵识的失控而有些乱起来,苏暖想骂人都没力气,只好在心中有气无力地想着:“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啊?”

    谁料此时忽然有脚步声传来,苏暖艰难地调整了一下脑袋的角度,可她的视力还因为刚刚的冲击而模糊不清,只能隐隐看到好像有几双脚在向她奔来,耳边也似乎听到若有若无的狂喜之声:“在这里,是她吗?是她吗?”有微凉的手过来抬苏暖的身体,她感到自己被两人抬了起来开始走动,摇晃间苏暖终于没撑住彻底晕了过去。

第178章、太一(8)

    待苏暖再次醒来时,她第一时间发现自己的情况很有些不妙,她正躺在一个好似祭坛的地方,手脚都被没见过的植物牢牢捆着,苏暖试着挣了挣,那些植物都十分坚韧,她无法凭力量挣脱,再试着运转体内的灵气想要脱困,却惊恐地发现她体内那些各种禁锢手段都无法完全压制的青色灵气不知为何都似睡着了一般,无论代替脉源的神血中还是全身灵脉中的青色灵气都静静地一动不动,再无往日不断流淌的勃勃生机。

    一个修者没有了灵气几乎就丧失了一切可用的手段,苏暖惊慌起来,她怀疑自己灵气的异常是因为捆绑自己的植物,便再次拼命挣扎起来,拼着不惜受伤也想将那些植物的枝条挣断,挣扎间苏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头顶上,一个熟悉的雕像落入眼中,她顿时愣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出了幻觉。

    不能揉眼睛,苏暖只好用力闭了闭眼,再挣开时那座雕像依然在,高大的雕像从苏暖头顶后方拔地而起,那面容淡然的脸庞微微垂下,双目半闭着,目光似乎正落在苏暖脸上。

    这个熟悉的雕像苏暖绝不可能认错——祖神,女娲。

    这竟是一处供奉女娲大神的祭坛?可为什么自己会被当做祭品似的绑在这?这儿又是什么地方?昏迷前隐隐约约看到的人影又是谁?一连串的问题在苏暖脑中滑过,她一边挣扎着一边左盼右顾,想要找出更多线索来。

    这里和苏暖从黄泉河中上岸的地方应该还是一处,头顶依然是那个诡异的天空,光线昏暗到让人觉得十分诡异,祭坛四周极为空旷,连植物也只有半人高矮稀稀拉拉的几株,样子跟固定苏暖手脚的植物一模一样,右方地平线处有仿若极光的美丽光带在缓缓飘动,左方则什么也没有,只有一望无垠的漆黑土地上突兀地立着几株矮小的植物。

    尽力抬起头往脚的方向看去,祭坛不远处有一些矮小的石屋,三个人影正抱着什么向祭坛方向走过来,看其身形似乎就是苏暖昏迷前遇到的那几个人。

    苏暖又极力挣扎了一番依然无果后,那几个人已经走上了祭坛,隔得近了苏暖才看清他们的面容来,为首的一个年纪已经不知道多大了,皮肤上爬满了交错的皱纹,让他整个看起来就像一个干枯的老树成了精,他左后方跟着的是一个面色苍白病态的男子,苍白男子面向虽然并不苍老可整个身体却佝偻着,若只看身形就是个老年人无疑,右后方走着的似乎是个男孩,可他的模样也很奇怪,明明只有十来岁的样子,可头发却已全白了,嘴唇抿起来的样子很怪异,非要苏暖形容的话,就好像他的一口牙全掉了导致整个嘴唇都缩了起来。

    三人看到苏暖醒了都围了过来,为首的老人沙哑着嗓子道:“姑娘你终于醒了。”

    任何人对于趁自己昏迷时把自己捆住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感,苏暖也不例外,对于老人还算和颜悦色的态度,她回报的态度就很冷淡了:“你们是什么人?想要干什么?”

    在老人的示意下,苍白脸男子和白发少年又将苏暖手脚上的捆绑无仔细检查了一遍,苏暖的眼神更冷了,老人却不以为意,反而以一种十分庆幸的语气道:“我们还以为等不到你了,想不到最终你还是及时出现了,女娲祖神保佑。”

    苏暖敏锐地发现了老人对女娲大神的称呼——女娲祖神,伶舟族曾说过,只有他们这些还保持着对神灵追随状态的部族会这么称呼女娲大神,难道自己被黄泉水又带到了一个神话时代存活下来的部族聚居地?要真是的话,这个部族比起伶舟族可就惨多了,这方地界比起无垠海上的神佑岛群可真是荒凉到可怕。

    更让苏暖在意的是老人刚刚说的“等她”,苏暖问:“你认识我?”

    老人摇头:“不认识。”

    苏暖更奇怪了,又问:“那你为什么说得好像在等我出现一样?”

    老人忙忙碌碌地在祭坛上不知道忙碌些什么,一边道:“我虽然不认识你,但我却知道你的存在。”他直起身在来锤了锤腰,声音里都充满了欣慰,“你是女娲祖神赐予我们的剑鞘啊。”

    苏暖完全不懂他在说什么,但这句话怎么看都透露出一种不祥的信息,什么叫剑鞘?是不是她理解有误?老人已经走到苏暖的视线转不到的位置了,她依然拼命昂着头去看,想从老人的面部观察一二。

    过了一会,老人的身影又出现在苏暖视野中,他布满深深皱纹的脸上果然挂着十分欣慰的笑容,他和另外两人忙完了,又一同跪在女娲神像前祭拜着,老人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后就保持那个动作开始喃喃自语,苏暖尽力伸着耳朵去听,好在他们似乎并没有避开苏暖的意思,她也就将老人的话听了个大概。

    只听老人无比虔诚地说着:“女娲祖神,风希部最后的祭司风广天在此最后一次向您祭拜,我部没有让您失望,神剑太一自从封印有异以来,皆由我部族人轮流封印,只可恨我部修为孱弱,封印神剑之人皆急速死亡,幸而祖神垂怜,愿助我族完成任务,您所赐剑鞘已在我族之中,风希部以部族祖先之名起誓,必会完成将神剑太一封入剑鞘之任务,愿女娲祖神保佑我部族人之魂魄重回逐日界。”

    最后一句话,三人一起大声喊了出来,之后他们又开始不断行着祭拜之礼,但苏暖却没有心情去观看这充满古意的礼节了,老人的话中透露了大量的内容,首先,他们是一个叫风希部的部族,按苏暖从小被灌输的神话知识所知,这个部族应该叫风部,但他们信奉女娲大神且对非常之虔诚,而女娲大神有一个别称叫做“女希氏”,因此这个风部被女娲允准将希这个字加入其部族之名中成为了“风希部”,这对信奉神灵的部族来说是极为荣耀之事,这个名字一说出来就显示出了这个部族对所供奉神灵的虔诚和忠心。

    其次,这个部族应该是受到女娲大神的吩咐在看守一把神剑的封印,只是不知道这把神剑是被女娲大神还是其他什么神灵封印在此的?若此剑不详,女娲大神身为祖神为何不直接将其毁灭?

    再次,这把神剑的封印出现了问题,风希部便以自己族人为祭品来维持神剑的封印,但不知道是这把神剑太厉害,还是封印威力太重,风希部族人一旦以身封印神剑就会很快死亡,从他们忙碌了半天都只有三个人出现来看,这个风希部很可能死得只剩下最后这三个族人了。

    最后,苏暖非常震惊的是,他们居然提到了回归逐日界,回归这个词说明他们本就是从逐日界到这儿来的,逐日界是什么地方?那是传说中比飞仙界更高一层的世界,居住的都是曾经得过神灵眷顾的半神,如果风希部果然来自逐日界,那岂不是说他们都是半神之身?古荒州上尽管已有数千年无人飞升了,但对于飞仙界还是有所了解,可就连天山派的掌门,那个从飞仙界回来的仙人都说过,自飞仙界有记录以来,从未有人再次飞升过,是以这个逐日界究竟存不存在,现在的古荒州一直保持着疑惑的态度。

第179章、太一(9)

    当然让苏暖最在意的是老人口中再次提到的“剑鞘”,不管苏暖怎么不愿意,但从来老人一系列的举动来看,她就是风希部等待许久的剑鞘,再结合老人方才所说风希部族人以肉身封剑之说,苏暖心中不祥的预感越发严重了。

    漫长的祭拜仪式结束后,风广天带着两个族人重新围上了苏暖,他笑着道:“姑娘,你应该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吧?我们这就开始吧。”

    苏暖猛烈挣扎:“你搞错人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风广天露出一丝诧异来:“你什么都不知道?”听他的语气显然很不相信苏暖所说之话,只差没直接指责苏暖是为了逃避而说谎了。

    苏暖一通挣扎后依然没能动摇那些植物半分,只好气喘吁吁停下来,望着风广天十分诚恳地道:“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是古荒州上一个普通的修者,也从来没听到过女娲大神的神谕之类的东西。”

    风广天三人的脸色都有些变了,风广天盯着苏暖自言自语:“你是人间界的修者?不可能啊,女娲祖神怎么可能找个普通人类来做剑鞘?也不对啊,她体内明明有女娲祖神神血所散发的力量,我们不可能感应错误啊。”

    他盯着苏暖好似想看到她心中,语气沉重问:“你确定自己是古荒州的修者?”

    苏暖张口正要回答,心中忽然一沉:她是在襁褓中被甘泉寺捡到的弃婴,一直以来她都因为那方襁褓的神奇而以为自己是某对道侣的孩子,但……若她根本就不是古荒州这一界之人呢?这……这……这虽然有些离奇,但……也并非完全没有可能吧?

    苏暖这一迟疑,风广天立刻就察觉到不对,他马上追问:“你是不是自己也不能确定?”

    苏暖心中大乱,一时想承认然后从风广天口中问出更多可能跟自己身世有关的事情,一时又因为对“肉身剑鞘”的惧怕而不敢承认,倒是风广天因为她的态度而又重新坚定起来,他沉稳道:“不管怎么说,祖神神血的力量绝不可能作伪,不管你因何不清楚自己的使命,但你还是到了这里,这是因为你体内的神血带着神的意志。”

    神的意志?苏暖一个激灵,从水神共工说她体内有女娲神血的时候苏暖就在怀疑那道意志就是女娲大神,现在风广天也这样说,他可是追随女娲大神的部族祭司,说出来的话可信度比浑浑噩噩神志不清的水神要有说服力得多。

    所以自己会到这里来完全是女娲大神意志所造成的?苏暖又想起新的问题,那自己几经生死的遭遇也是吗?她突然又想到自己若真是被选中的劳什子剑鞘,那她的人生是不是早就被规划好了?迄今为止那些境遇其实都是神灵所做的安排?

    这种想法让苏暖十分心惊,任谁也不会希望自己的人生从一开始就彻底被规划好了,所做的选择、所踏的道路都是早已注定,若是这样,那这个人和傀儡有什么区别?

    可风广天并不打算给苏暖太多的时间去想东想西,他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女娲祖神选定了我部迁往地界作为太一神剑封印的看守者,这是我部的无上荣耀,只是自从九天神界被封闭以来,我部已无法与女娲祖神再取得联系,森罗界又异动频频,竟妄图以污浊之气侵蚀太一封印,我部虽然尽力阻止,可太一封印长久以来未能再得到祖神神力加持,渐渐地已有多出薄弱漏洞出现,我部既然深得女娲祖神的信任,自然无论如何也要完成任务,幸而祖神始终记挂着我们……”

    他又满脸虔诚地行礼,之后才继续道:“四十五年前,女娲祖神送来了一段神谕,言明她已将自己的一滴神血送出,神血会选择一名剑鞘并将其带来我部,有了神血的加持,这具肉身剑鞘就可以抗住神剑太一的威力。”

    苏暖嘴唇有些颤抖,她在风广天的双眼中看到自己苍白的身影,风广天的话虽然还没完全说明,但苏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想以尖叫来阻止风广天继续说下去,可是张了张嘴她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听到风广天缓慢但坚定地说出可怕的事实:“而你,就是女娲祖神为太一神剑选定的剑鞘。”

    不……我不是什么剑鞘,苏暖在脑中疯狂地反驳着,可诸多事实都证明着她方方面面都很符合风广天口中那个被选定的人,难道自己的存在就是为了封印一把不知什么来历的剑?多么可笑!苏暖扯出一个笑容向嘲讽几句,可风广天他们已经开始着手进行下一步了。

    风广天将手按在了苏暖那只芥子法宝的手镯上,嘴里嘟囔着:“女娲祖神曾说过会赐予剑鞘抵抗太一剑在体内带来的疼痛之感,在哪里呢?”他摆弄着苏暖的手镯不得其法,只好看着苏暖道:“小姑娘,快快将女娲祖神赐予你的东西拿出来,一会封印神剑入体时会很疼的。”

    苏暖摇头,终于叫出声来:“你们搞错了!我不是什么剑鞘!我也没有什么女娲赐予的东西!”

    风广天的脸色阴沉下来,对他这样全身心都在侍奉神灵的虔诚信徒来说,苏暖的态度实在让他很不高兴,他正要说什么,那个白发少年忽然道:“祭司,我们可能要快一点了。”

    风广天看着他严肃地点点头,不再理会苏暖的挣扎,三人都动了起来,风广天站在苏暖头顶方向,那个苍白脸男子则转到了她脚部站定,剩下那个白发少年则站在苏暖左侧,风广天和苍白脸男子张口用古语以一种奇特的韵律说着什么,片刻后那座高大的女娲神像手中一道青光射出,将白发少年笼罩其中。

    白发少年突然大声惨叫起来,苏暖惊恐地睁大眼睛,死死盯着少年胸前渐渐浮现的剑柄。

    暗金色的剑柄上九龙盘绕,龙口齐齐卡在剑柄末端形成一个剑镡,白发少年伸手紧紧握住了那九龙剑柄,因为过于疼痛使得声音都变了调,大量的汗水瞬间就湿透了他的衣襟,可他却依然在用力将剑身往外拔。

    从一个活人体内一寸一寸拔出一柄长剑的场景看上去十分可怖,,偏生风广天二人还在不断地颂唱着,他们的声音和白发少年的惨叫交织在一起,更给这个场面平添了几分诡异,苏暖只觉浑身汗毛直立,几乎要背过气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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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神志介绍:
故事的因埋在遥远的神话时代:没能诞生的祖神,可以弑神的武器,封闭的九天,失衡的灵气……看似没有关联一切,渐渐造成了神灵与天道的对抗之势,漫长的时光流逝,遥远的因结出了果,将古荒州的命运带到分岔路口,当苏暖恍然发觉时,自己已被卷入命运的洪流,不可抗拒也无从选择地一步步踏上了最终神灵与天道的战场。镇神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镇神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镇神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