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海上仙人(20)
苏暖和肖君和自然懒得跟玉中仙计较他这点幼稚的报复行为,肖君和动一动都要大喘好几口气,半天才成功将容惊鸿的玉雕收回芥子法宝中,苏暖盯着玉中仙叫小贝撤走了,这才和肖君和互相搀扶着一起站到悬崖边上。
玉中仙怒喝:“怎么?苏道友要毁约?”
苏暖回头淡淡一笑,轻声道:“怎么会?只是我伤太重实在懒得动弹,还要劳烦玉仙人过来好让我取出灵气。”
玉中仙怒气勃发,却还强忍着走了过来,苏暖抬起还算完整的左手轻轻按在玉中仙肩膀上,正在玉中仙体内围攻脉源的青色灵气忽然一顿,接着就纷纷向苏暖的手掌游来,玉中仙感受到体内渐渐减少的青色灵气,眼底闪过一丝恨意。
苏暖一直盯着玉中仙的面容,她敏锐地捕捉到了玉中仙的情绪,心中亦是冷笑不已。
青色灵气一点点流出玉中仙的身体,终于只剩下三分之一的小团灵气玉中仙就要彻底摆脱这个隐患了,玉中仙神色平静,隐在大袖中的手却轻轻勾了勾。
与此同时,苏暖忽然一把抓住了肖君和的手,在肖君和又吃惊又害羞又欢喜的不合时宜的注视下,苏暖忽然用力推了玉中仙一把,她借机往后一跳,肖君和被她紧紧拉住也跟着歪出了悬崖。
玉中仙惊怒交加,尖叫道:“你竟敢耍我?!”
他向前一扑就来抓苏暖,体内仙气颤动,强大的吸力从他手心出现,眼看就要将苏暖重新吸回悬崖上。
但苏暖早有准备,她刚刚跳下去就飞快取出自己的襁褓,这件东西对她来说太过宝贵,是以苏暖从来没想过拿襁褓做什么,但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这件襁褓可以隔绝初月丹的力量,说不得对灵气仙气什么的也会有些作用,反正苏暖不求真的对抗玉中仙,只要能挣得一瞬的时间足矣。
不想这件襁褓的表现大大超出了苏暖的预计,玉中仙的仙气一碰触到襁褓就消隐无踪,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这意料之外的情景让玉中仙失了最后的机会,他无法踏出玉仙山半步,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苏暖和肖君和噗通两声落入海中,浪头一卷就不见了两人的踪影。
玉中仙恨得狠狠一拳垂在山崖上,玉一般修长的手指却有雷霆之威,一拳就打碎了一块硕大的山石。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苏暖为什么敢违背向天道所发的誓言,竟然留了一部分青色灵气在他体内。
那团灵气此刻又已经在玉中仙体内肆意游动起来,玉中仙灵脉中的仙气早就在刚刚被青色灵气吞噬殆尽了,如今只有脉源中还充盈着仙气,这些青色灵气没了阻碍,不费吹灰之力回到了玉中仙脉源附近,又开始想要钻进玉中仙的脉源中。
玉中仙怎敢让它们进入自己的脉源?这下也顾不得去想苏暖和肖君和的事情了,忙就地盘腿坐下,翻检着自己的储物仙宝,想寻一个办法将那道灵气逼出体外。
可那青色灵气之古怪实在让玉中仙无从下手,他多番尝试都失败了,体内脉源已经隐隐传来颤动之感,想来若不是他确实是个正儿八经的仙人,脉源的结实程度远远高于修者们,这脉源只怕早就被青色灵气攻破尔后趁虚而入了。
“该死!该死!该死!”各种手段都不起作用,玉中仙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暴躁,他在山崖上如困兽一般来回大步走着,嘴里不住咒骂着苏暖,虽然他刚刚也在誓言中留了点漏洞,还给苏暖二人安排了一份大礼,可一想到自己不久后会因为脉源受损实力大退,甚至可能影响到性命,玉中仙就深深后悔没有亲手将苏暖撕成碎片。
就在玉中仙在山崖上锤来拍去泄愤时,一道强大的力量波动忽然在崖外出现,玉中仙停止了动作转身看去。
一个漆黑的裂口出现在山崖外的空中,一只洁白娇嫩的柔荑从裂口中伸出来,像拨开帘子一样将裂口拨开,渐渐露出裂口后面凹凸有致的身材来。玉中仙定定看着最后出现在裂口处的女子,她眼波流转,神情妩媚,娇艳欲滴地嘴唇微微嘟着好似随时都在发出邀请。
女子看到玉中仙,娇笑一声,声音婉转娇媚:“阁下可是玉中仙吗?”
落入海中的苏暖和肖君和的伤口被海水一浸差点让他们疼得晕过去,两人互相拉扯着挣扎着远离了玉仙山,并不知道此刻在玉仙山上出现了一道兽潮罅隙,苏暖更不知道曾经出现在青鳞谷的那个女子也出现在了罅隙中,两人顺着海流的力量游出一段距离后,这才敢停下来处理的伤口。
她和肖君和都是一副凄惨的模样,纯粹靠最后那口气吊着,此时虽然离了玉仙山,但并不代表两人就完全安全了,且不说无垠海中危机四伏,苏暖几乎可以肯定玉中仙的誓言中定有她发现不了的漏洞,那个变态的仙人在他们手中吃了那么大的亏,怎么可能乖乖放他们回去揭露他的真面目?因此当务之急是要让两人恢复一点实力,苏暖毫不犹豫地又取出两枚初月丹,一枚扔进自己嘴里,一枚直接塞进了肖君和嘴中。
肖君和的呆气又犯了,他一边疼得只抽抽一边傻傻盯着两人相握的手,这会苏暖为了疗伤将手放开了,他还以目光恋恋不舍地一路追着,压根没注意苏暖给自己吃的是什么。
看着肖君和这呆滞的样子,苏暖又好气又好笑,两人一同死里逃生,苏暖待他倒也亲近了几分,对他这样子也没那么反感了,只翻了个白眼道:“一会可能有点不舒服,你留心。”
话音一落,对初月丹的效力毫无准备的肖君和就惨叫一声,他半边身子都炸烂了,如今这般强力的丹药一入腹就立刻开始修复他的身体,那种酥麻痛痒混合起来的滋味可不好受,肖君和只觉自己半边身子痒得忍不了,伸出另一只手想挠吧,上上下下都没一块好肉给他下手,无奈只得苦苦忍耐,整个人在海水里不住扭来扭去,若非半边身子的样子实在太惨,这景象都称得上好笑了。
苏暖自己也不好受,她身体上密密麻麻黄豆大小的伤口数也数不清,通通是贯穿了身体的可怕伤势,初月丹的药力在体内分成了无数小小的一团,一个一个修补着她五脏六腑的伤口,那种从体内传出来的麻痒才是要命,只是苏暖断不肯像肖君和那样扭动,只死死咬着嘴唇忍耐。
第151章、遗落部族(1)
初月丹的效力惊人,不多会两人的内外伤势都好得差不多了,终于没那么痒了的肖君和立刻取出了五更最好的补气丹药分给苏暖,苏暖倒也没跟他客气,直接吞了一大把进去,这些丹药虽然不能直接补充她的青色灵气,但可以加快神血中灵气产生的速度。
肖君和恢复了一些灵气后就取出卷东西往天上一扔,苏暖仰头看去,发现那是一卷画,肖君和伸手要来搀苏暖,苏暖微微避开,自己运气一跳,就踩在了画卷上。
肖君和的失望之情一闪而逝,他也跟着跳了上来,看苏暖正低头看这幅画卷,肖君和便道:“这幅画卷名为‘飞廉图’,这上面画的乃是传说中的风神飞廉。”
苏暖点点头,这飞廉图不知道以何种材料制成,他们二人从海里跳上来,自然带出了许多海水,可这水落在飞廉图上只眨眼就不见了,连半丝痕迹也没留下。
肖君和又道:“暖儿恢复灵气吧,我驾着飞廉图先寻路。”
苏暖听他唤自己“暖儿”总觉得不自在,但肖君和都唤了好几声了,她这会再抗议又略显矫情,只好将心底的不自在压住,摇头说正事:“如今我手无寸铁实力有损,若遇到什么危机恐不能敌,肖道友要是信得过我,不如由我来驾驶这飞廉图,肖道友速速恢复战力才是。”
肖君和先飞快地表明心意:“我自然信得过暖儿。”又不满地纠正她:“暖儿不要再叫我肖道友了,可以叫我君和或者和哥哥。”
苏暖一张嘴就想拒绝,但想起肖君和要是犯起呆起来很麻烦,此刻他们可没时间纠结这些,只好抖了抖,艰难地喊了声:“好吧,君和……”
肖君和这才满意了,将飞廉交给苏暖操控,自己盘膝闭目恢复灵气。
方才他们一味逃跑根本不辩方向,苏暖此时操纵着飞廉图漂浮着,开始仰头看天空想要认清方位来。
两人从奇珺殿逃出来的时候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间,此刻太阳已经高高挂在天上,苏暖看了一会,终于确定了古荒州所在的方位,调转飞廉图向那个方向飞去。
苏暖一边警惕地观察周围,一边在脑中想着接下来的行动:躲开虞家的势力范围是必须的,一旦进入了瞬息的有效范围就要立刻将虞家所谋之事传递回门派,还有颜重亭和颜冕不知道怎么样了,晖哥哥没等到自己回去,不知道有没有顺利离开那座宝**岛……对了,苏暖忽然想到,这么久没跟晖哥哥见面,他不会又忘了自己吧?
苏暖拍了拍脑袋,一想到下次见面颜晖可能又不记得她了,苏暖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她有时候也很好奇颜晖这毛病究竟是怎么弄的,可颜晖总推说自己不记得了,苏暖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想提自己拜师修行的事情还是真的将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记了。
想着想着,苏暖忽然脸色一沉,她操纵着飞廉图险之又险地侧身从一道声势浩大的水流旁擦过,转过来阴沉地看着海水中缓缓现身的海兽。
这是一只鱼形的海兽,上半身高高昂出海面,身躯是海底岩石一般的颜色,一块一块三角形的鳞甲整齐的从鳃后排列下去,海兽整个头部被一块巨大的鳞甲包围着,硕大的嘴中是白色尖锐细齿,头顶上九根闪烁着微光的纤细肉肢,肉肢顶端有一个荔枝大小的圆头,像夜明珠一样散发着柔和的光。
凶兽榜排名第十四,深海妖兽,鳌鏮。
苏暖心底有些沉重,脸上却冷笑不已,鳌鏮可是正儿八经的深海妖兽,千年都难得出现在海面一次,怎么会这么巧被他们二人遇到?说不是玉中仙捣鬼都没人信。
苏暖猜得一点没错,这条鳌鏮正是玉中仙唤来的,与蚌妖小贝几乎成了玉中仙的兽仆不同,海兽鳌鏮与玉中仙只算合作关系,玉中仙给了它不少帮助和好处,它则栖息在玉仙山附近,原本就是玉中仙为防止万一有修者逃走传出不利于他的消息所做的补救准备,只是数千年来都没有被玉中仙看中的修者能逃出玉仙山,这还是鳌鏮第一次应玉中仙召唤。
肖君和感到鳌鏮强大威压也退出了入定,他一下闪身将苏暖掩在身后,语气惊讶:“鳌鏮?这种妖兽怎么出现在海面上了?”
苏暖往旁边走了几步与肖君和并肩站着,冷笑道:“这就要问那位玉仙人了。”
肖君和除了看到美好的人和物会犯呆气外,其他正常的时候还是很聪明的,他一转念就明白了苏暖的意思,不由狠狠道:“什么仙人!明明是真小人!”
苏暖不想浪费口舌去评论玉中仙,只一心盘算着怎样以最小的代价度过眼前的危机,海兽鳌鏮虽然不在凶兽榜前十,可苏暖也不敢小觑它,唯恐稍有轻敌就会自食苦果。
那海兽鳌鏮可不会等苏暖想好对策再动手,他左右共六对眼睛恶狠狠地盯着二人,在它的嗅觉里眼前的两个修者都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儿,惹得它恨不得立刻就将他们生吞了,而身为一个海兽,进食是它最大的本能,根本不会有任何忍耐之举,还在海中的长尾一拍,就又荡起数道水柱向苏暖二人袭来。
肖君和早打了要保护苏暖的主意,见鳌鏮出手,立刻也抬手以碧鸾翠管连画几笔,空中墨色的图案微微一闪,就化为数面绢帛各自迎向一道水柱。
绢帛吸水乃是常识,只是肖君和画出的这几块绢帛吸水量之巨着实让人惊讶,只见绢帛迎上的水柱直接被尽数吸收,那些绢帛也只是颜色变深了些。
其实这招还有后手,可以将吸收的水化为攻击再次吐出,只是若用水来对付海兽纯粹是自取其辱,肖君和十分干脆地放弃了这道法术的后续,直接在空中又挥毫作画,不多会他面前就多了几朵红莲,火光一闪,天空中顿时漫天大火向那鳌鏮烧去。
鳌鏮大嘴张开深深吸气,面前的海水被它吸起形成一道遮天蔽日的水幕,海水形成水幕兜头倒下,不但扑灭了漫天火光,还向苏暖二人倾倒下来。
肖君和又要想法子抵挡这招,苏暖却急道:“你且专心对付鳌鏮。”说罢,她体内灵气汹涌而出,在二人头顶化为一片防护,海水轰鸣着撞击在这片略带弧度的灵气上,顿时向两侧流去,重新落入了海中。
第152章、遗落部族(2)
鳌鏮大吼一声,似是不满苏暖轻易挡住了自己的防守反击,它脑袋上顶着的肉肢尖端突然一亮,四周的海水就像被煮开了似的翻滚,房子那么大的泡泡在海面生成又破裂,发出噼啪的声音,紧接着海面上就瞬间弥漫起了白色水汽,鳌鏮再次大吼一声,白色的水汽中就出现了点点墨色的痕迹。
一股酸不溜丢的气味充斥在苏暖和肖君和鼻端,肖君和急道:“屏息,有毒。”
一边说着,他一边操控飞廉图急退,显然是想退出这一片水汽笼罩的范围,可鳌鏮并不想放他们走,他的尾巴在水下再次拍动,水幕忽然紧贴着飞廉图升起,肖君和没料到这只海兽竟然有这般精细的操作,飞廉图一时来不及转向,直接撞上那道薄薄的水幕。
水幕极有弹性,被飞廉图撞出一个凸起,之后强大的反弹力袭来,飞廉图立刻反弹了回去,如此巨大的力量让站在飞廉图上的苏暖和肖君和再也无法站住,顿时也跟着飞了出去。
半空中肖君和一指苏暖,飞廉图立刻拐了个弯儿飞到苏暖身下将她稳稳接住,再去接肖君和却来不及了,他已经落到了海水中,海水还在沸腾,肖君和落下去就听到嗤拉之声,他身上那件被玉中仙换上的袍子立刻被腐蚀了大半,仅剩几条布条还挂在肖君和肩上。
苏暖和肖君和都被这海水的威力吓了一跳,肖君和忙将灵气布于身体外隔绝海水,一个发力就从海中跃起,苏暖同时将灵气凝成带子甩出,半空中卷住肖君和的腰身将他拉向飞廉图。
从海水中出来的肖君和光溜溜地跟刚剥了的鸡蛋似的,苏暖和肖君和的目光在半空中对上,发现她还没脸红呢,肖君和的脸就已经红得像猴子屁/股似的了,一双眼睛又是窘迫又是委屈。
但一旁的鳌鏮可没有什么耐心,它压根不乐意落入海中的猎物重新回到自己的法宝上,肖君和刚被拉到一半,鳌鏮已经散开身体一侧的鱼鳍,纤长的鱼鳍散发着锐利的寒光,这鳌鏮身侧鱼鳍上的几十根长短不一的骨头就是最锋利的武器,寒光一闪,缠着肖君和的那条带子就被割断了。
苏暖立刻指挥飞廉图飞过去接住了肖君和,还未站稳,肖君和就飞快取出自己原本的六艺宗弟子服套在身上,他又羞又恼,连手上的动作也快了许多,在空中一口气画出了九九八十一朵红莲,映红了半片天空。
红莲数目如此众多,也引起了火焰的变化,原本金红的火焰刚刚燃起,颜色就飞快转变为血一样的鲜红色,高温逼得苏暖不得不操控飞廉图一再后退,充斥这方空间的水汽顿时被火烤得白烟直冒,眨眼间就空出一大片来。
鳌鏮故技重施,再次掀起海浪灭火,不料这次的火焰竟不惧水,甚至覆在水上继续燃烧起来,肖君和昂然道:“红莲业火可不是你这种雕虫小技可以灭掉的。”
听到业火二字,鳌鏮的六只眼睛中明显闪过忌惮,红莲业火是出了名的有什么烧什么,沾上一点就极难摆脱,正是它这样的海兽克星。
可鳌鏮毕竟是凶兽榜十四的凶兽,虽然对红莲业火有几分忌惮却也并不退缩,他头顶的肉肢再次亮起,身周就浮起数也数不清的水球,水球中光华一闪,无数碧蓝色的回旋镖就飞射而出,这些燕型的武器在整个水幕中无序快速的来回飞过,苏暖不得不撑起厚厚的圆形护罩将整个飞廉图裹在其中来防备这些东西。
鳌鏮两侧的鱼鳍纷纷张开,使得它的体型好像涨大了五六圈,它缓缓扇动着自己锋锐的鱼鳍,速度由慢变快,很快就在这个空间形成两道风浪,翻滚的海水被它扇起形成滔天巨浪,鳌鏮怒号一声,鱼鳍上尖锐的骨头猛地飞出来,穿过呼啸的海浪,再次出现时已经变为一把把长短不一的海蓝色长刀。
红莲业火的声势被压下了,海浪一遍遍将整个水幕中的空间浇了个透,这些红莲业火到底不是正版的火焰,只是肖君和的法术所化,慢慢的已经烧之不及,被海水一点点浇灭,肖君和看着大急,又听到那些燕型武器不断击打在苏暖的灵气罩上,他唯恐苏暖支撑不住,再看鳌鏮又有新招,焦急下行动不免有些失常。
苏暖冷静道:“镇定,我这边没事。”
肖君和深深呼吸,行动这才稳定了些,他瞥了眼苏暖,突然道:“我只是关心则乱,平时我不这样。”
苏暖顿觉哭笑不得,横了他一眼,半认真半开玩笑怒道:“那就麻烦你拿出真本事来。”
肖君和被苏暖一瞪,只觉心中扑扑只跳,他心中高呼:“爹,娘,孩儿今年果然红鸾星动了!”只是面上却不敢露出半分,反而摆出严肃的神色来,提笔又开始出招。
这次肖君和画画的时间比之前要久得多,当他最后一笔完成时,眼前那禽类图案火光大盛,一声清锐的鸣叫响起,那图案忽然动了起来,在空中一个漂亮的回转化为一只巨大的火红色大鸟。
“朱鸟,火性,最爱食海兽。”肖君和还不忘给苏暖解释了一句。
那朱鸟已经和鳌鏮战成一团,它绕着鳌鏮翩翩飞舞,长长的尖喙不时在鳌鏮脑袋上狠狠啄一下,一啄便是一个小洞,暗蓝色的血液一簇一簇地喷射出来。
鳌鏮怒号着,朱鸟这种生物天生跟所有的海兽不对付,鳌鏮虽然平时生活在深海中不会受到朱鸟的攻击,但海兽的天性还是让它十分讨厌朱鸟,一时间竟顾不上苏暖二人,专心致志去对付朱鸟了。
“我们偷偷走。”苏暖一看这幕立刻做了决定,可鳌鏮虽然现在没空理他们,却还维持了那道水幕,苏暖和肖君和尝试了各种方法竟然都不能打破水幕,就连苏暖无往不利的青色灵气,竟然也无法侵入水幕中。
逃不掉,两人只好又掉头捉摸怎么对付鳌鏮,谁料这鳌鏮也是极为狡诈,它明着只对付那只朱鸟,暗地里却悄悄运起法术,那数十枚鱼骨化为的蓝色大刀本也在围剿朱鸟,它们忽然身形一闪,就直接跨过数十丈的距离出现在苏暖和肖君和眼前。
第153章、遗落部族(3)
两人虽然一直防备着鳌鏮,却不想它狡猾至此,更料不到这鳌鏮骨头化成的武器竟然有瞬间传送的能力,看样子要不是苏暖的灵气罩阻了一阻,这些骨刀就要直接传送到两人的体内了。
骨刀之力十分巨大,苏暖的灵气罩虽然抵挡住了它们的攻击,却因为巨力两人和飞廉图都猛地向后滑去,再次撞上了那弹性极佳的水幕,两人反应极快,立刻俯身紧紧扣住飞廉图的边缘,这才没有第二次被弹出飞廉图,那数十把骨刀开始发威,它们闪烁着在这一片空间中突然消失又闪现,总是出现在苏暖和肖君和意想不到的位置,灵气罩就像一颗球一样被骨刀抽打着在整个空间滚动。
苏暖和肖君和被颠得七荤八素,那骨刀又十分结实,肖君和尝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破坏它们,两人还要防着被弹离飞廉图,一时间束手束脚,完全施展不开。
那边鳌鏮终于逮着机会一口咬住了朱鸟,难听地吱嘎声响起,那朱鸟惨叫一声重新化为一堆线条,被鳌鏮一口就撕裂了,解决了天生的对手,鳌鏮的小眼睛再次盯上了苏暖二人,它一个猛子扎进海中,与此同时是,所有的骨刀突然闪现到灵气罩周围,刀尖从四面八方顶着灵气罩,苏暖只觉原本滚过来滚过去的动作突然定住,她脸色一变,从飞廉图边缘伸出头去往下看。
海水如喷泉四溅,鳌鏮的嘴张得极大从海面下扑出,眼看就要直接将骨刀连同灵气罩一同吞下肚中。
千钧一发之际,天上忽然降下几道紫光,直接撕裂了水幕,绕过灵气罩准确地蹿进鳌鏮的嘴里。苏暖亲眼看到那些紫光有的在鳌鏮硕大肥厚的深蓝色舌头上炸开,有的却直接蹿进了鳌鏮的喉咙中,片刻后只见那像个洞穴的喉咙里紫光一闪,鳌鏮“嗷”地一声惨叫,庞大的身躯直挺挺地摔进海中,再次掀起了滔天巨浪。
抵住苏暖他们的骨刀咻地消失了,水幕重新化为海水落下,鳌鏮大约是受了重创,摔进海中后就不见踪影,刚还处在生死关头的苏暖和肖君和面面相觑,情况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让二人很有点摸不着头脑。
“我们……”肖君和刚说了两个字忽然脸色一变,身子一晃就倒了下去,苏暖也同时感到脑中一阵发晕,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身子也一软,失去操控的飞廉图打着旋儿向海里掉,迷瞪中苏暖感觉自己被一个臂膀接住,跟着她就陷入了彻底的昏迷。
当苏暖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贝壳床上,她一下子跳起来警惕地打量四周,最近连番的遭遇让她特别紧张,生怕自己又落入什么变态仙人手中。
许是听到她发出的响动,那扇镂空雕花的珊瑚门被人从外推开来,一个身着奇特服饰的女子从门外走了进来。
只一眼,苏暖就想起虞家那个山洞中鲛人的着装,但是细看之下这女子的衣着比鲛人又更华丽得多,她上身只在胸前裹着层层叠叠自带闪光效果的珊瑚红小衣,裸/露出洁白圆润的肩膀和平坦的腹部,肚脐处戴着个金色的饰物,垂下一颗指肚大小的粉色珍珠,下身是一层层撒下来的似纱非纱,似绸非绸的珊瑚红裙子,前头从膝盖处开了一条衩,露出她光洁笔直的小腿,身后裙摆又大又宽,好似鱼儿华丽的尾巴。
女子微微卷曲的长发没有盘髻,只以一圈穿粉色珍珠金链稍作固定,金链正中一枚毫无瑕疵的水滴形玉化砗磲正正垂在她眉间,砗磲散发的柔光让她的美貌更甚。而女子赤/裸的手臂上臂钏、手镯、戒指齐全,皆是珍珠赤金打造,难得的是每一颗珍珠皆是正圆型且大小一致,再看她行走间露出的小腿上也缠绕着细细米珠链子,脚踝处四五个珊瑚脚环叮当直响。
苏暖不动声色地将女子打量了个彻底,不免也有些惊讶这女子生活的富贵,谁料女子走到她面前却微微躬腰,柔声道:“姑娘醒了?之前姑娘因为吸入了少许鳌鏮兽的毒素才会短暂昏迷,我们族长吩咐若贵客醒来,就请您前往一聚。”
苏暖更惊讶了,怎的这般打扮的女子竟然是个侍女不成?她又上下打量了女子一眼,面上却不露分毫,只淡淡道:“还请带路。”
女子又微微欠身,这才带着苏暖走出屋子。出了屋子苏暖更为惊讶了,这地方应该还在无垠海上,远远苏暖还能看到蓝色的海面,她此时所在的地方似乎是个聚居地,一座一座小小的房屋散落在周围,每座房屋上都有些海中特有的装饰,脚下的道路是不知道经过怎么处理的细腻海沙,踩上去柔软无比,却不似寻常沙子一样会将脚陷入其中,一根刻着女娲补天形象的图腾柱立在不远处,有跟苏暖身边女子相似打扮的人在图腾柱下跪拜祈祷。
苏暖的警惕之情忽然就淡了许多,她有些唏嘘地看着那些在跪拜图腾柱的女子,自从离开甘泉寺后,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了,修者不信神,苏暖成日与修者生活在一起,渐渐地也开始更为信仰天道因果起来,不曾想自己还能看见这样的情景,幼年时在甘泉寺的时光顿时又鲜活起来。
再次开口时,苏暖的声音都不自觉地柔和了许多:“不知道这位姐姐该如何称呼?”
那女子微微一笑,大大方方道:“我叫伶舟沫,贵客叫我沫儿就好。”
苏暖点点头:“我叫苏暖,敢问沫儿姑娘,与我一块的那位男修可在此处?他情况如何?”
伶舟沫笑得甜甜的:“苏姑娘请放心,那位男修也已经醒了,估计一会也会去族长那儿。”
苏暖点点头,她注意到伶舟沫两次提到了“族长”,她不由怀疑这里是个跟修者界五大家族一样的以姓氏聚居在一块的家族,只是看此处风俗与古荒州大为不同,只怕是个隐居海外的种族,与古荒州可能都没什么来往。
伶舟沫带着苏暖沿着洁白的海沙道路行去,苏暖见一路上遇到的女子个个打扮都十分华丽,而一路上好些人都跟伶舟沫打招呼,可见她也不是什么侍女,据苏暖偷偷观察所得,这个部族除了拥有大量的财物外,其他都还处于十分淳朴落后的地步,应该是除了族长等有限的几个存在都地位平等。
苏暖一路分析着这个部族,直到听到伶舟沫说“到了,苏姑娘请进。”时,她才回过神来,谢过伶舟沫才掀起面前那未见过的材料制成的门帘走进了屋中。
第154章、遗落部族(4)
门帘内是一个敞亮的空间,屋顶好像一个倒扣的碗扣在地面上,弧形的墙壁上共开了六道窗户,窗棂皆是珊瑚所制,一道由龙眼大小各色珍珠串成的珠帘被赤金绞丝帘子随意地系在一起,正对门帘有一座由玉化砗磲雕刻而成的宝座,其上镶珠嵌贝,十分华丽,宝座上坐着一个老婆婆,裸露在外的皮肤皆皱如树皮,苍苍白发一直垂落到地面,她左手握着支比宝座更华丽的拐杖,看到苏暖进来便招了招右手,和蔼道:“小姑娘,过来坐。”
苏暖依言走了过去,先行礼道谢:“在下轩辕剑派苏暖,多谢您和您的族人出手相救。”
老婆婆没有牙齿的瘪嘴露出个笑容,温和道:“举手之劳,不需客气。”她说着轻轻顿了顿手中的拐杖,不多会伶舟沫就托着个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一只贝壳碗立在上面,伶舟沫将贝壳碗放在苏暖身旁的珊瑚小桌上,娇憨道:“苏姑娘且尝尝,这是我们这儿最好的海牛乳。”
苏暖微笑谢过,忍不住又问了下肖君和的情况,伶舟沫捂着嘴笑道:“那位公子啊……嘻嘻,应该被我们好几位姐妹给绊住了吧。”
苏暖有些不明所以,面上就不由地露出几分茫然来,族长婆婆见状解释道:“苏姑娘有所不知,我们这儿没有男子,你那同伴不但是个男子长得还不错,自然被我们这的姑娘当稀罕品看热闹了。”她轻咳几声,沙哑着嗓子又对伶舟沫道:“不许她们胡闹了,速速送贵客来此。”
伶舟沫笑嘻嘻答应着离开了,不多会果然又领了肖君和来,苏暖打量了肖君和几眼发现他并无什么异样,也就放心下来。
她却不知肖君和一醒来就发现此处与古荒州大为不同,出得门来看到的女子个个娇艳美丽,他六艺宗本就是见美心喜的门派,顿时就让肖君和技痒难耐,恨不得当场铺开画纸将这一切细细描绘,而这地方向来没有男子,听说救了个男修回来,本来这些女孩子们就万分好奇了,见肖君和出了屋子后突然就有些呆呆傻傻的一动不动,这些女孩就大着胆子围观起来,后来发现肖君和为人十分温和好说话,有些大胆的女孩子甚至故意戏弄起肖君和来,这才绊住了他的脚步,让他醒后迟迟没能过来。
肖君和见着苏暖倒是十分激动,他差点扑了上来,看到苏暖瞪了过来才控制住自己的行为,匆匆向族长老婆婆行过礼后肖君和直接在苏暖身边坐下,关切问:“暖儿,你可还好?”
苏暖点点头道:“一切无碍。”
族长见二人不说话了,这才慢悠悠道:“二位应该是古荒州的修者吧?怎的会惹到那深海妖兽?”
苏暖和肖君和互相补充着将玉仙山之事讲了一遍,族长听了后脸色有些不好,她细细描述了几个女子的相貌,问苏暖是否有在玉仙山见过她们。
苏暖仔细回想一番后肯定地说:“确实不曾见过您所说的几位。”
族长摇头道:“看来这几个孩子还是遭了海难了,”她做了个奇异的礼节,口中喃喃,“愿你们回归女娲祖神的怀抱。”
苏暖和肖君和对视一眼,也收了笑容,垂眸不语。
族长看他们两人的模样,自己反而先笑了:“二位无需如此。”她顿了顿,续道:“我们伶舟族十分安全,两位连番苦战,不如在我们这好好休息一番再做打算。”
苏暖心中有事,只盼尽快回到古荒州,便道:“多谢族长盛情,只是我确有要事在身,还请族长指点方向,助晚辈尽快回到古荒州。”她看了下肖君和,又道:“君和你若无事,倒可以在这多留几日。”
肖君和立刻道:“我自然要跟你一块。”
不想族长却摇头:“二位有所不知,你们从那坏仙人处逃出来后许是不辨方向,是往与古荒州相反的方向行进,我们救下二位后,因二位昏迷不醒,不得已将你们带回族中,如今所在的位置已经快到无垠海边缘,离古荒州已经十分遥远,要回去并非易事。”
苏暖和肖君和皆大吃一惊,无垠海的边缘?那岂不是传说中的归墟?苏暖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竟然糊里糊涂跑到了归墟附近,那可是神说中连通三千世界的无尽深渊,归墟之中无日无夜、无时无尽,只有黄泉水永恒不绝地流淌而过,在许多修者眼里,归墟意味着世界的尽头,从来没有人愿意靠近那里。
若这里真的靠近归墟,想靠飞行法宝飞回古荒州那可就难了,恐怕光时间就要花费数月,还不算上途中他们二人需要停下来恢复灵气的时间,若再遇上点赤潮啊海兽啊之类的意外情况,那时间就更不知道要花费多久了。
看二人的脸色有些不佳,族长想了想又道:“今日时辰已晚,二位今晚且安心住下,明日我们再做计较如何?”
苏暖和肖君和还能有什么办法呢?只好答应下来,族长便又安排晚上为二人接风事宜,苏暖和肖君和再三推辞,最后被族长一句“总要去去晦气”给说服了。
之后族长便打发二人随意去逛,苏暖心中压了一堆事情哪有心思玩耍,肖君和则被那些女孩子戏弄得有些怕了,两人都无心闲逛,干脆回了族长给他们安排的房间,临分别时,肖君和忽然提起给苏暖画像一事。
苏暖想了想这会反正无事,便痛快地答应下来,肖君和大喜过望,随着苏暖就进了房间,苏暖问他希望自己摆个怎样的姿势,肖君和眨巴眨巴眼睛看着苏暖,呆呆道:“暖儿怎样都美,随意即可。”
既然如此,苏暖就十分随意地选了个舒适的姿势坐在窗边的贝壳椅子上,敞开的贝壳中摆放着深紫色柔软的垫子,竖起来的一半贝壳正好让人整个靠在其中,苏暖斜斜靠着,又开始烦恼该怎么回去古荒州的问题。
肖君和已经从芥子法宝中取出全套的文房四宝,就连桌案他都备了一张,此刻铺开天工阁出品的上好白鹿玉版纸,借着作画之机明目张胆地盯着苏暖看个不停,直到苏暖不堪他热烈的目光,瞪着他嗔怒“不画就快回你自己屋去!”,肖君和才连忙提笔开始作画。
第155章、遗落部族(5)
苏暖想了半天心事,却发现在目前的情况下没有一件事情是她能解决的,不由就有些烦躁,在座位上动了动,看肖君和还在专心致志地画画,苏暖就有些不耐烦起来,敲着小桌子问:“肖君和,你画好了没有啊?”
肖君和头也不抬连声道:“快了快了。”
他画了一会,抬头再凝视了苏暖片刻,又低头去涂涂抹抹,直到屋外伶舟沫来唤人,肖君和才长吁一口气道:“好了!”
苏暖应了伶舟沫一声,站起身来好奇地走过去想看看肖君和的自己是什么样儿,待她踱到肖君和身后定睛一看,顿时有些愣住。
画上的女子当真是自己?苏暖难以置信,她是一直知道自己长得不错,但平日里她只做最简单的打扮,向来不施粉黛,经常穿着的也是轩辕剑派的弟子服饰,与周遭精心打扮的女修们比起来,面目未免就寡淡了些,而此前她们匆匆逃出玉仙山,之后一连串事儿发生,苏暖的烟波渺落在了暖玉宫中,玉中仙给她上的妆容也没来得及洗去,肖君和的苏暖便依然是淡画峨眉、唇点朱丹的模样。
就算是心底对玉中仙厌恶到了极点,苏暖也还是不得不承认玉中仙真的很会抓住女子的美丽,画中的自己妆容并不浓艳,一切都是恰到好处,偏生合起来的效果就十分让人惊艳,再加上她还不得以穿着那套裙子也是十分衬托她的气质,虽说已经被她撕坏了吧,可肖君和很巧妙地描绘了一些摆件,恰恰好掩盖了她裙摆破碎的地方,虽然自己夸自己的画像很有些别扭,但苏暖还是得说这画中人果然真绝色。
伶舟沫捧着些衣物进来,一眼也看到了肖君和做的那张画,她抿嘴笑道:“原来肖公子画技如此了得!这幅画已将苏姑娘的神韵气质描绘得有了七八分了,就算我这个姑娘家,看着这幅画像也心肝儿跳个不停呢!”
苏暖被伶舟沫的话闹得有些脸红了,连忙谦道:“沫儿姑娘你太过誉了,我看这画倒是将我美化了十分。”
伶舟沫看出她的不自在,忙不再打趣苏暖,抬了抬手中的东西,笑道:“此前忙乱了些,没顾得上苏姑娘的衣裳问题,等下二位的接风宴就要开始了,我拿了些新做的衣裙来给苏姑娘换上。”她复又歉意道,“只是我们这儿从来没有男子,所以并没有男装,只得委屈肖公子了。”
苏暖本想就此顺着伶舟沫的话转去别的话题,谁料肖君和痴痴望着她,想也不想就接口道:“暖儿方才所言差矣,暖儿容貌气韵何止胜过这幅画百倍,只可恨我的画功还不到家,这画不及真人远矣。”
饶是苏暖向来能绷得住表情,此刻也有些受不住了,她不由地皱起眉毛,瞪着肖君和道:“画完你就快出去吧,我要换衣服了。”
肖君和收了一干工具,拿起那副画留恋万分地看着,刚走了没两步他忽然呆住了,整个人一动不动宛如泥塑。
伶舟沫将衣裙放在珊瑚桌上,一回身看到肖君和的模样惊讶道:“肖公子这是怎么了?”说着她就有些好奇地向前凑过去想一看究竟。
苏暖原本只是无奈地看着肖君和以为他又犯呆了,可再看他竟然整个人都动也不动,就连呼吸也渐渐变得悠长起来,苏暖想起六艺宗特殊的修炼方式,神色一肃,连忙伸手拦住伶舟沫,就连说话的声音也刻意压得很低:“别去打扰他,他可能进入顿悟了。”
说罢,苏暖轻手轻脚地走到肖君和面前,一看他果然双目紧闭、神色淡然,身周灵气渐渐有了特殊波动,苏暖心知此刻不易打扰肖君和,拉了伶舟沫出了房子小声道:“沫儿姑娘,不知能否暂时不要让人来进这屋子扰到他?”
伶舟沫也学着苏暖压低声音道:“没问题,我这就安排去。那你不如先去肖公子那间屋子换衣服吧?”
苏暖点头接过伶舟沫手上的衣裳,看着伶舟沫离开,她歪头想了想,还是放出几道灵气附在门窗上,这才捧着衣裳进了肖君和的房间。
这房间中的摆放装饰与苏暖那间颇有不同,只是依然能看出是个姑娘家的屋子,想来这伶舟族没有男子,恐怕肖君和这件房屋之前也是某个女孩的住所,苏暖想象了一下肖君和堂堂七尺男儿在这间屋子中的样子,不由觉得有些好笑,抿着嘴唇笑了半天才开始换衣服。
苏暖举起伶舟沫准备衣裙愣住了,她将那裹胸一般的上衣举起来左看看右看看,脸色越来越红,又提起那一叠轻柔顺滑的裙子抖开,不出所料裙子也是开叉的,且材料十分透明,尽管层层叠叠不知道堆了多少层,苏暖此刻裹在手上依然能隐隐看到手部轮廓。
看到伶舟族人的装扮苏暖虽然有些别扭,但她还是挺有尊重他人习惯的优秀品德的,只是现在要自己穿上这样的衣裳,苏暖就有些难以接受了。
她纠结地看着那堆衣裙半天,又低头看看自己身上这件来自于玉仙山的裙子,半天还是没下定决心。
过了好一会,就连伶舟沫都在外奇怪地问话了,苏暖才将门打开,期期艾艾道:“沫儿姑娘,你,你先进来一下。”
伶舟沫满脸疑惑地走了进来,看到苏暖还穿着那件破烂的长裙,她十分不解:“苏姑娘,你怎么还没换衣裳?”她看了看床上已经乱了衣裙,恍然道:“莫非苏姑娘不知道我们的裙子怎么穿?”
苏暖颇为尴尬,连连摆手道:“不是不是,只是……咳,沫儿姑娘,你们这还有没有……呃,布料多一点衣服?”
伶舟沫先还有些不解,听苏暖说完这才反应过来,她笑弯了腰,打着嗝儿说:“原来如此,好教苏姑娘知道,这套裙子已经是我们这布料最多的样式了。”
说着她拎起那件给苏暖准备的小裹胸放在自己身前比划着,苏暖看了看……好吧,必须承认这件裹胸比伶舟沫身上那件要宽得多,但是……苏暖扶额,这个露出全部的腹部和露出一半的腹部也并没有那么大的差别好吗?
伶舟沫看着苏暖笑:“苏姑娘,你就试试么,反正我们族都是女子,你不必怕的。”她顿了顿,眼珠子滴溜溜转着,又道,“肖公子反正也入定了,谁知道他什么时候醒来呢?不怕的。”
苏暖心说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啊,可伶舟沫热情地在一旁唧唧喳喳地劝说着,苏暖犹豫再三,考虑到伶舟族还特意为他们准备了接风宴,自己穿着破烂的衣裙实在太过失礼,恐会引起伶舟族的不满之情,而她和肖君和要回古荒州,少不得还要麻烦伶舟族,苏暖一咬牙,怀着一种英勇就义的大无畏精神将那套伶舟族的裙子给换上了。
第156章、遗落部族(6)
伶舟沫向来聪颖,如何看不出苏暖还是十分羞涩的,其实苏暖不想穿自己部族的衣服也并没有什么,奈何她也自有苦衷,只好对苏暖的情绪视而不见,未免苏暖更加不好意思,一看苏暖打算换衣了,伶舟沫就闪身出了屋子等待。
苏暖将身上破烂的裙子脱下,施了个法诀给自己的身体做了做清洁,这才拿起那件在她看来完全是亵衣的上衣往身上套,之后又抖开裙子穿好,苏暖满心不自在地一会拉拉上衣,一会紧紧裙子,身为修者原本应该不惧寒暑,但苏暖愣是感觉自己暴露在外的肌肤有点凉凉的感觉。
伶舟沫等了一会,试探问:“苏姑娘可换好了?”
屋中沉默了片刻才传来苏暖有些闷闷的声音:“好,好了。”
伶舟沫憋住笑,又问:“那我进来了哦?”
苏暖又沉默了片刻才发出了一个微不可闻的“嗯”,伶舟沫推门进去,看到苏暖时眼睛一亮,相较之前那条长裙美得既热烈又艳丽,这套伶舟族特殊材料制成的宝蓝色裙子则让苏暖的美显得更为醇厚和神秘,伶舟族的这种材料本就自带闪光效果,苏暖行走间就好像将最好的蓝宝石穿在了身上,当真是美到让人挪不开眼睛。
只是这美人此刻的神情却十分尴尬,就伶舟沫进来的这么一会,苏暖已经难以克制地扯了十八次上衣,不是觉得锁骨处露得太多了,就是觉得腹部凉飕飕的不自在,伶舟沫看苏暖第十九次又将上衣往下拉了拉,连忙上前按住苏暖的手,亲自替她理了理上衣,退后一步看了看,点头道:“这样就很好了。”
苏暖低头看看自己露出的大片莹白的身躯,觉得没有一处是很好的,伶舟沫往胸前垂着的那颗硕大的珍珠上抚了抚,就取出一大堆首饰来,她挑起一根项链对苏暖道:“按照我们伶舟族的习俗,女孩身上可不能少了首饰,苏姑娘你既然觉得这般不自在,多戴几样首饰也可以稍作遮挡。”
已经穿了人家的衣裙,还要用人家的首饰,苏暖很是不好意思,只是她向来疏于打扮,身上的饰物除了头顶一根木簪就是手腕上的芥子法宝手镯,木簪被玉中仙给扔了,此刻头上顶的首饰还是玉中仙的,她自然不愿意再戴,便通通摘下来塞给伶舟沫道:“沫儿姑娘你辛苦了,这些干脆都给你玩儿吧。”
伶舟族久居这无垠海尽头,几乎从未与古荒州来往过,这些精巧的首饰对伶舟族来说也是很稀罕的东西了,伶舟沫自然也十分喜欢,她倒不扭捏,喜欢就不做推辞,只道谢后就小心翼翼地将发饰都收了起来,之后才来帮苏暖穿戴那一大堆首饰。
头发自然是要打散的,一根两指宽的金饰压在头顶,其上一排水滴状的珍珠垂在额间,两只耳朵都戴上缠绕弯曲的珊瑚耳饰,脖子上是五根由短到长的细细金链,闪烁的贝壳花垂在金链下端,刚刚好落在苏暖胸前,臂钏、手串也一一戴上,最后在洁白纤细的腰肢上再挂上一串米珠腰链,伶舟沫亲手将苏暖从头到尾装扮了一番,最后仔细欣赏了一番,才轻轻拍着手掌赞叹道:“苏姑娘真美,难怪肖公子对苏姑娘那般痴心。”
一大堆首饰确实多多少少遮挡了一部分肌肤,苏暖虽然仍觉不自在,但经过了这么一会时间的适应倒也基本恢复了淡定,闻言她撇撇嘴摇头道:“沫儿姑娘是不知道肖君和那个门派的事情,他们那个门派的人只要见到美人美景就发痴,可不是对我痴心。”
伶舟沫心中并不太相信,但她不打算就此争执,只捂嘴笑道:“竟还有这般奇特的门派吗?”
苏暖看出她怀疑的意思,只是六艺宗的事迹没亲眼见过的人确实难以置信,这个门派的弟子简直是矛盾的综合体,就拿苏暖所知道的一件事儿来说罢,曾经轩辕剑派出了个女弟子,容貌当得起闭月羞花四个字了,偶尔被六艺宗一个男修看到,顿时惊为天人,天天跟着女弟子身后大赞其美貌,又是吟诗又是做赋,终于惹得那女弟子动了心,谁料当那女弟子鼓起勇气向六艺宗男修表白时,六艺宗男修极为错愕道:“汝之美,吾岂可独占?”,将女弟子气了个仰倒,差点没拔剑砍了六艺宗男修,此事后来闹得沸沸扬扬,逼得六艺宗还发了个声明,表示六艺宗弟子对美有天然的追求……
就这样了六艺宗弟子也还是常常惹一身桃花债,琅嬛雅苑中的奇闻墙上从来不少六艺宗弟子的八卦,当然啦,很多修者也还是愿意被六艺宗弟子骚扰一番的,毕竟琅嬛雅苑中的倾国倾城榜和国士无双榜几乎是以六艺宗弟子的言论为风向标,榜上有名之人差不多都被六艺宗弟子犯过花痴。
苏暖深知这些事情,更常听轩辕剑派弟子们交流六艺宗的八卦,因此对肖君和这种奇葩行为虽然不喜但也很快就不放在心上了,不管怎么说,肖君和毕竟舍身救过她,苏暖心中记着他的恩情,如今已将他视作朋友,对他的行为容忍度也高了许多。
但这些苏暖也懒得与伶舟沫一一解释,对伶舟沫的怀疑她也只是笑了笑,两人对此话题揭过不谈,一起出门去参加伶舟族特意组织的接风宴了。
接风宴安排在海边一方空地处,高高的篝火已经被点燃了,伶舟族的姑娘们有的在海浪间嬉戏,有的在篝火旁聊天,见到苏暖和伶舟沫走来,她们都热情地拥了过来,拉着苏暖叽叽喳喳,有盛情请她一块玩耍的,有好奇问她古荒州情况的,苏暖作为客人自然不便冷脸相对,也就一直挂着微笑一一解答。
过了一会,族长婆婆也被两个年轻女孩扶着走过来了,大家见她到了,便围坐篝火旁,族长特意唤了苏暖坐在她身旁,又问了肖君和为何没来,得了他在入定的回答了便宣布开宴。
海边顿时洒满了欢笑声,伶舟族的女孩都很热情,她们纷纷将最好的食物端到族长和苏暖面前,苏暖本来不打算吃东西——对修者来说,吃太多世俗的食物会使得体内浊物堆积,不利于修炼——但族长告诉她这些食物皆蕴含灵气,便是修者也可随意食用,处于礼貌苏暖尝了一个小小的贝类,谁知那滑嫩的贝肉刚刚吞入腹中便散发出一股精纯的灵气,苏暖十分惊讶,将面前的菜肴一一尝过,发现每一种都饱含灵气,不逊于古荒州上那些昂贵又稀罕的灵食。
第157章、遗落部族(7)
族长笑眯眯地看着苏暖,待苏暖将每样都尝过一些后方问:“粗陋食物,让苏姑娘见笑了,想必古荒州的食物应比这精美得多吧?”
苏暖咽下嘴中异常鲜美的食物,诚恳道:“族长过谦了,虽然古荒州的食物从外观上看要精致些,但若论味道,伶舟族的美食倒略胜一筹,”她指了指面前的食物,“这些食物皆饱含灵气,在古荒州要食一餐这样的灵食可是所费不菲,而且食材还没有这个鲜美。”
听苏暖对伶舟族的食物大为推崇,族长笑得更开心了,她遥遥指了指无垠海,道:“我们伶舟族世代居于这无垠海尽头,靠海吃海,这些食物都是海中所取,许是因为靠近归墟之故,此地就连一块石头都可能蕴含灵气。”
苏暖闻言也十分赞头的点了点头,归墟连接这三千世界,亦是灵气流转轮回之所,因此越是靠近归墟,灵气越发充沛纯正,虽然此地远离热闹的古荒州,但这点也是有利有弊,相较于如今灵气越来越稀薄的古荒州来说,此地却还灵气丰沛,若非苏暖已不能修炼,生出在此地闭关的念头也不稀奇。
族长又问:“不知现在古荒州情况如何?”她自嘲一笑,“我伶舟族还是在千年前见过一次古荒州的修者,如今所知只怕早已沧海桑田。”
苏暖恍然,难怪觉得族长言语间对古荒州还是有一些了解的,这伶舟族竟然千年未见外人,而苏暖也未曾在古荒州的书卷中看到过伶舟族的记录,想来是因为此地比玉仙山更为偏远,导致古荒州修者全然不知她们的存在。
一个部族竟然就这般籍籍无名地活在这无垠海尽头,真是让人难以置信,苏暖一时心念起伏,听得族长打听古荒州的消息,便开口介绍起来。
族长听得十分仔细,让苏暖奇怪的是,族长对古荒州修者的势力额外有兴趣,问了如今修者界以十九大势力为尊后,还细细打探了各个势力的具体消息,又听闻古荒州上出现了兽潮罅隙,族长面露忧色陷入沉思,苏暖见状也安静下来,吃着难得的灵食,偶尔与伶舟族的姑娘搭搭话。
伶舟沫一直注意着族长和苏暖,见族长陷入了自己的思绪,她忙过来招待苏暖,尽力不使苏暖感觉被冷落。
一场接风宴下来称得上宾主尽欢,苏暖又去看了看肖君和,发现他已经盘腿坐在地上,显然颇有收获,便也就自去锤炼灵识不提。
而族长与伶舟沫散宴后聚到了一起,族长将苏暖所说一一道来,伶舟沫向来聪明,一听族长所说便知道她在担忧什么,试探着问道:“娘可是担心那兽潮?”原来她竟是族长之女。
族长面露疲色,靠在宝座上闭目养神,缓缓道:“不错,想不到古荒州竟有这等变化,听苏姑娘讲兽潮很是危险啊。”
伶舟沫想了想,道:“我等只过自己日子,不管那些事情可成?想来我族还是有自保之力的。”
族长却摇摇头,一双睿智的眼睛看着伶舟沫:“你虽然天资聪颖,然而到底没有与外界接触过,还是天真了些,我伶舟族皆是女子,不说国色天香至少个个都有几分姿色,这本就惹人注目,就算你愿意避世而居,然而世事总是如此,你不去找麻烦,麻烦却会主动找上你,”族长看伶舟沫张嘴想说什么,抬手阻了她,“好,就算你们修为不低,能躲掉大部分麻烦,你可熟悉古荒州的风土人情?若要依靠那苏姑娘帮助你们站稳脚跟,然则有难之时你却不肯相助,光靠这一份路过救助的恩情,让她带你们回古荒州也就两相抵了,之后的生活怎么办?”
族长叹了口气:“若无人相助,就以你们这样不谙世事的性子,只怕被人卖了还感激人家呢。”
伶舟沫虽然不觉得自己有那么笨,但看自己娘亲当真忧心忡忡,也就不欲再与她争执惹她心烦,只跟着叹了一口气道;“可是如今我们的情况……也实在难以支撑了。”
族长按着额角皱眉思索着,半晌方道:“也罢,待我再试探一二。”
第二日,肖君和依然在入定,苏暖又被族长请到房中闲聊,左拉右扯一堆后,族长状似无意道:“昔日曾听闻古荒州修者为追寻大道皆是勤修不辍,恕我冒昧一问,怎不见苏姑娘你日夜修炼?”
这问题可真是戳到苏暖痛处了,只是不知者不怪,对方又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还是个长者,苏暖只好无奈苦笑道:“族长有所不知,实乃我魂魄有伤,一旦修炼就会触动魂魄上的法术,导致痛不欲生,甚至有生命之危。”
岂料族长一听竟露出几分喜色,苏暖十分不解,族长见眼神犹疑,这才察觉自己态度不对,只是压在族长心头良久的问题终有了一丝解决的希望,饶是她见惯了风雨,一时间也难以克制自己的情绪。
族长稳了稳心神才开口道:“原来其中还有这般隐情,倒是老身鲁莽了。”
苏暖忙道无事,两人又聊了一会方才散去,族长立刻唤了伶舟沫来,将此番对话复述一遍,伶舟沫念头一转就惊道:“娘难道打算替苏姑娘解决这一隐患?”她大急,“不可,万万不可,娘,如今您的身体可经不起那样折腾了。”
族长一摆手,肃然道:“我本就大限将至,若能用我这一条老命替你们在古荒州挣得一席之地,那便是死而无憾了。”
伶舟沫依然不同意:“哪里就到这样的地步了?您怎知我们去了古荒州就不能靠自己立住脚?再说,那苏姑娘这般年轻,能有何本事助我们立足?不如您与我们同去,凡事还能为我们参详一二。”
族长摇头沉重到:“我的身体我知道,只怕已经无法承受渡海辛劳,这个苏姑娘乃是轩辕剑派弟子,千年前那个修者就说到过轩辕剑派,那是修者界最厉害的门派,我也问过她并非普通弟子,而是轩辕剑派长老的入门弟子,她既然背靠着大树,想来总比旁人多一点能耐。”她看着伶舟沫红了眼眶,也不由老泪纵横,“最重要的是,沫儿,我族已经没有时间再去等待下一个修者了,更何况,谁又能保证下一个修者比这个更好?苏姑娘这时到了我们族,岂非是天意如此?”
伶舟沫哽咽不已,她虽然知道情势严重,而她作为下任族长也确实应该以部族利益为重,但族长毕竟是她的生身母亲,一想到要以母亲的性命换取本族一线生机,伶舟沫便忍不住伏在族长膝头痛哭起来。
第158章、遗落部族(8)
接下来几天苏暖一直由伶舟沫负责作陪,在这座被伶舟族称为神佑岛群的地方游览,苏暖在游览的时候才知道,原来这地方并非一座岛,而是共十八座呈环形分布的小岛组成的岛群,这些岛之间由浅浅的海滩相连,涨潮的时候海水上升,伶舟族人就靠贝壳船来往各岛之间,而落潮的时候海滩露出来,其上的海水仅仅没过人脚背,习惯赤脚的伶舟族人就直接趟水而过,十分方便。
而这些小岛也被伶舟族人分做了不同用处,其中地理位置最靠近归墟的那座小岛据伶舟沫说,其上存放着伶舟一族的信仰,寻常是不准许人靠近的,苏暖一听自然绕过,只不过心中却暗暗猜测那座岛上是不是有女娲大神的神迹。
实际上苏暖并没有什么心情游览海岛风光,她心中着急着要回去,可伶舟沫一谈到这个话题就面露为难的顾左右而言他,不知她们究竟是有何难处,苏暖问了几次见问不出什么,考虑到肖君和至今仍在入定,只好暂且按下焦急的心思,暗中决定若是过了十日肖君和还不醒,她就只好求见族长借一飞行法宝,就算靠自己飞也要飞回古荒州去。
如此悠悠闲闲地日子很快过了七八日,苏暖一算日子,自己来伶舟族也将近十日了,入夜后她特意去看肖君和,发现他丝毫没有转醒的趋势,倒是身周散发的气势越来越强,竟是有一举突破大境界的架势,看来不是一时半会能结束的。
苏暖自然很为肖君和高兴,只是她这边事情也不能一拖再拖了,只好明日去见了族长再作打算。
谁知不等明日苏暖去找,半夜时分伶舟沫就来找苏暖,口中只称族长有请,苏暖很是奇怪族长婆婆究竟为了什么事情要半夜见她,但看向来开朗活泼的伶舟沫有些掩不住的担忧和悲伤,苏暖便不曾多问,直接跟她走了。
走了一段时间后苏暖发现伶舟沫走的方向有些不对,她并不是朝族长的居所前进,反倒带着苏暖走向海边,苏暖压住心中疑问,私下却暗暗提高了警惕。
两人沉默着走了一会,不多会果然到了海边不远,族长的身影出现在沙滩上,她拄着珊瑚拐杖,微微抬头看向海上显得尤为巨大的皎洁白月,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伶舟沫领着苏暖站定在族长斜后方,轻轻唤了声:“族长……”
苏暖注意到伶舟沫声音中蕴含着极为复杂的情绪,不由暗暗纳罕,不知道这无忧无虑的伶舟族是遇到怎么样的问题,竟惹得伶舟沫几乎性情大变,又想若伶舟族的问题她能解决一二定要全力相助。
族长并未回身,只是偏头向二人看来,半晌才轻轻“嗯”了一声,她又回头去看月亮,悠悠道:“月乃是女娲祖神的象征,与伏羲祖神的象征太阳一起,两位祖神给这个世界带来了日夜轮转,四季变化,让世间生物能有轮回往复,兴荣衰歇,”她的语气十分虔诚,但又带着极大的悲哀,“只是数十万年前,伏羲祖神带着众神迁居九天神界,之后世间发生了太多让祖神失望的事情,诸恶滋生,伏羲祖神终于亲手关闭了九天神界与外界的所有通道,从此世间信徒不论如何虔心祈祷也再无法将心声传达至神灵,渐渐地这个世间再也没有神迹出现,曾经庇佑我们、帮助我们、赐予我们力量和智慧的神灵也逐渐被古荒州的生灵所遗忘,时至如今,恐怕古荒州上已经没有多少种族还记得曾经受到过神灵的庇护吧?”
族长转过身来看着苏暖,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她定定地看着苏暖,轻声问:“苏姑娘,你是否也觉得神灵只是神话时代被美化的强者?”
苏暖曾经也笃信过女娲大神,但那仅仅是因为她生长在甘泉寺这个女娲神殿中,自从成为修者,她的信念已经渐渐被修者同化,深信天道规则乃是世界运转的基础,修者不管如何强大,都需在天道允准的范围内活动,否则轻则修行缓慢难有寸进,重则会受到天罚一命呜呼,她现在对女娲大神的亲近之感纯粹是急着甘泉寺的亲人们而带来的副产品,只是族长的模样实在太过认真,加之不久前自己才见过与神话里的水神一模一样的那个疑似水神的存在,自己还被认为是女娲分身,因此苏暖竟一时答不出话来。
族长和伶舟沫也不急着要苏暖回答,她们带着一种微妙的态度等待苏暖思考,三人都沉默下来,只听到永恒的海浪声在不断响起。
过了好一会,苏暖才尝试着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我六岁前皆生活在一座供奉女娲大神的寺庙中,身周的亲人都是对女娲大神十分虔诚的祭者,只是后来……她们皆死于他人的贪念,”她好似又看到甘泉寺灭门那夜泼天的鲜血,不由紧紧握拳才能勉强控制自己的情绪,“甘泉寺向来与世无争、清贫度日,仅仅因为一些捕风捉影的消息,就惨遭灭门之祸,那个时候,我就在想女娲大神为何不垂怜帮助她的信徒?”
苏暖顿了顿,思绪又飞到初入轩辕剑派时看到的,立在轩辕大殿前那一排排墨玉方碑上刻的密密麻麻的名字:“后来我成了修者,一开始还笃信神灵,但世间百年一次遭遇兽潮灾难,无论是凡人还是修者都有许多人葬身在兽潮之中,为何这样的灾难要百年一轮回,却无神灵来可怜古荒州上那些无辜的人们?”
她微微一笑,这时才显露了一丝心底遍布的疮疤来:“我参与兽潮战斗百余场,见过被兽潮袭击白骨遍地的村落,见过为了阻拦邪物侵入繁华之地而以性命相博的修者,不知多少生灵为了对抗那些可怕的邪物拼上了自己的性命,那些时候神灵在哪里呢?也许就如您所说,他们高居九天之上,封闭了一切外界的通道,过着自己悠然的日子,对世间的苦难视而不见,却还希望世间生灵顶礼膜拜,供奉祈祷,这未免太过分了一点。”
苏暖也是在刚刚才突然想明白了为什么修者只信天道因果,凡人虽然也有供奉膜拜的行为,但他们供奉的却是那些有名的修者“仙人”,因为这个世间一直只能靠自己自救,而非神灵垂怜。
第159章、遗落部族(9)
想明白了这些,苏暖的目光更加坚定起来,她看向族长和伶舟沫,做好了承受质疑她们信仰的怒火,或者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的失望,可两人神色间竟满是伤痛和悲哀,族长整个人的精气神好像突然都流走了,她的背脊愈发弯了,脸色也更显苍老,族长紧紧握着拐杖,好像在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伶舟沫更是无法承受地呜呜哭泣起来,年轻女子压抑的哭声伴着声声海浪飘出很远,苏暖看着她们,心中隐隐有了一些想法,她抿了抿唇,轻声问:“族长,伶舟族究竟有何困难?可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族长深深叹了口气,到底是经历过许多风雨的老人了,她很快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一边抬手拍着伶舟沫的背,一边问苏暖:“苏姑娘,你可知道沫儿今年多大了?”
苏暖本已做好了倾听伶舟族故事的准备,谁料族长天马行空的抛出个不相干的问题,不由微微愣了愣,想起当初凤七娘用这个问题捉弄个自己,眉目间不由就柔和了下来,她打量了伶舟沫一番,摇头道:“看沫儿姑娘的容貌,应该不过二十五,可伶舟族人也都身负修为,实际年纪恐怕要看骨龄才知道。”
族长淡淡笑了笑,道:“就在苏姑娘来之前,沫儿刚过完一千八百岁的生日。”
尤是苏暖早有准备,也还是被这个答案吓了一跳,一千八百岁!这可是进入凝婴境的修者方能达到的寿命,而伶舟沫的修为在苏暖看来绝对没有达到凝婴境,有这么长的寿数难道是有什么奇遇?
族长看出苏暖的惊讶,她又扔出一个炸弹:“老身今年已有四千四百零一岁。”
苏暖果然又被惊到了,这可是比化神境的修士还长寿的了,难道族长已经到了飞升境?苏暖不由地以狐疑的目光打量了族长几眼。
族长示意苏暖跟着她走,三人在沙滩上缓步而行,族长边走边讲述了伶舟族的故事。
伶舟族,说起来是个非常有传奇色彩的部族,据族长说,这个部族的历史可以追寻到神话时代,那是众神还居住在古荒州上与其他生灵混合居住的时代,那时候没有什么修者门派,人类以部族为单位生活,每个部族都有自己供奉和信仰的神灵,当然两位祖神的追随部族是最多的,伶舟族就是女娲祖神众多信部之一,在那个时代,部族向神灵祈祷、供奉,神灵则回以神力给自己的信部,因此根据供奉的神灵不同,每个部族的也都各有特色。
而女娲祖神的信部自然也得到了这位祖神的庇佑,女娲祖神是万灵之母,因此信奉她的部族皆天生有漫长的生命、强大的灵脉和厉害的资质,这在强者遍地走的神话时代也是非常厉害的天赋了,因此女娲祖神的追随部族在神话时代也始终站在了强者的巅峰。
然而不知为何,伏羲祖神忽然降怒于人类,一些部族直接灭绝在伏羲祖神的怒火中,之后伏羲祖神率领众神高居九天神界,有极少数的部族被众神直接带走了,剩下的部族则留在了古荒州上,随着神眷渐渐稀薄,这些部族也慢慢地跌下了神坛,人类没有了神灵的庇佑,很快就从古荒州最强大种族的宝座上被拉了下来,荒兽凭借强大的肉身以及悠长寿命带来的高深修为成为了古荒州新的霸主,其他生灵都只能荒兽的威势下艰难求生,各部族无可奈何,只得日夜不息地向神灵祈祷,最后九天之上终于出现了两位神灵的身影——水神共工、火神祝融。
苏暖听到水神名字顿时一愣,神话故事和神灵的画像,甘泉寺有许多,只可惜皆是残卷,而伶舟族的族长所说要详尽得多,因此苏暖本就听得很认真,但听到水神二字,联想到虞家那里的事情,苏暖不由得更加集中了注意力。
水火二神奉女娲祖神之命下界除凶兽、定四方,先后斩杀了数个在古荒州肆虐的厉害荒兽,最后在与妖龙的战斗中,因战斗得太激烈而失手撞断了盘古祖神脊柱所化的天柱,由此惹来大祸。
天柱崩塌将跨越了三千世界的归墟捅出个大窟窿,黄泉之水倒灌,淹没了古荒州九成的土地,万千生灵挣扎在生死的边缘,到处尸横遍野、白骨哀哀,有一些生灵永久地灭绝在了这场灾难之中,女娲祖神心怀仁慈,不忍见古荒州生灵涂炭,日夜劝说伏羲祖神,终于说服伏羲祖神暂时开放九天神界,允许诸神下界救世。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是苏暖十分熟悉的女娲补天之说了,女娲祖神率领众神重新将归墟处的窟窿以五色神石并一件神器封补堵上后,众神回归九天神界,而人间那场大水在补天之后又过了三年方退,伶舟族在那场大水中幸运的保存了大部分的实力,成为追随女娲祖神的部族之中较强的一个,女娲祖神补天完毕回归九天神界前给伶舟族留下一道神谕,命她们迁往归墟附近,监视归墟中灵气流动,以防补天后还会有什么隐患。
伶舟族自然遵从了女娲祖神的神谕,在大水稍退后,伶舟族以举族之力,花费了许多功夫,克服了无数困难方才寻到了这处离归墟足够近的神佑岛群居住下来,这一住就是近七十万年,遥远的古荒州早已是沧海桑田,桑田沧海,其上生灵不知经历了多少变化,就连对神灵的虔诚也在漫长的时光中渐渐消失,而伶舟族却依然守在这个归墟附近,过着与世隔绝的平静生活。
苏暖这才知道伶舟族原来也是从古荒州迁到此处的,她现在虽然对神灵的信奉之情已经极低,却不妨碍她依然佩服伶舟族这样坚定长久的信仰,但她细看族长和伶舟沫的表情,见她们二人都神情哀伤,便暗暗揣测是否伶舟族的困难跟她们的信仰有关,只是却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情。
这时三人已经走到一处白日是浅滩的地方,此时海水高涨,浅滩已经有近十丈深,族长一挥手放出一只硕大的贝壳船,她对苏暖做了个请的姿势,然后自己当先踏上了贝壳之中。
苏暖跟着走了上去,紧跟着伶舟沫也上来了,三人皆站定后,族长用珊瑚拐杖敲了敲贝壳,这艘贝壳船就自行开动起来。
第160章、遗落部族(10)
族长默默望着银光粼粼的海面,她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我伶舟族从神话时代开始就是女娲祖神最虔诚坚定的追随部族之一,然而世间已久不见神迹,无论我们如何祈祷,女娲祖神的回应也越来越少,直到四万年前,女娲祖神再也没有回应过我们,但我们依然坚守在归墟之旁,等待着女娲祖神再次垂怜我们这些信徒。”
她顿了顿,又问了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苏姑娘,你可知如今伶舟族还有多少族人?”
苏暖想了想:“从我这几日看到的,似乎只有四五十人。”
族长点点头:“一共四十三人,这已经是我伶舟族最后的族人了。”
苏暖一惊,继而想到伶舟族只有女子,孤阴不生、独阳不长,所以伶舟族的族人才越来越少吧?可是真相让苏暖大吃一惊,原来神话时代的部族有许多如今人们看来十分匪夷所思的地方,伶舟族因为追随女娲祖神在各方面都十分强大,但这些强大也是有代价的,伶舟族最初代的族长在接受神力的同时,选择付出的代价就是伶舟族的繁衍能力的变化,伶舟族的女子可以不需要与异性结合就能怀孕,前提是能受到女娲祖神的祝福并要经历漫长的孕育期,以此向女娲祖神表明了自己部族的忠心——没有得到神灵的允许连繁衍都不可以,再没有比这更为忠心的体现了,毕竟若是改投他神,这个部族就连繁衍都不行,迟早要灭族啊。
话说到这儿苏暖顿时明白过来,世间早无神迹,伶舟族又去何处得到女娲大神的祝福呢?自然就再也没有办法繁衍。苏暖露出恍然的表情,族长接下来的话也证明了她的猜测。
伶舟族曾经也是一个大族,虽然在渡海时损失了一些人,但刚到达神佑岛群时,伶舟族也还有几万族人,且有超过一半的族人在女娲返回九天神界之前得到了祝福,正处于怀胎状态,之后在神佑岛群伶舟族也断断续续受到过几次女娲祖神的祝福,部族勉强繁衍下来了,但是自从四万年前开始,伶舟族就再没有诞生过新生命。
苏暖默默算了算,便露出疑惑的神情来,她挑眉看着族长,若族长是目前伶舟族最长寿的人,那这时间相差太远了吧。
族长好像知道苏暖在疑惑什么,立刻就解释到了这个问题。
原来伶舟族原本正常的寿命有九千多年,尽管女娲祖神已经不再回应伶舟族的祈祷,但祖神曾经赐予伶舟族祖先的神力依然存活在了她们的骨血中,但再长寿也会有走到尽头的时候,四万多年来,伶舟族老一批的人几乎都渐渐寿终正寝了,族人越来越少却无新生命诞生,这是要灭族的征兆啊。
伶舟族的族人们都为此十分发愁,终于有一位族长做出了一个堪称叛逆的决定,她派出了一些伶舟族最强大的战士离开这座伶舟族隐居的岛群,她们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有一部分人成功穿越了无垠海到达了古荒州,然后以各种手段带了一批男人回到神佑岛。
是的,这就是这位族长做出的决定——尝试正常繁衍后代。
这些活着被带到神佑岛的男子都被配了一名伶舟族的妻子,不管那些男子甘愿不甘愿的,最终这些伶舟族女子都成功怀孕了,整个伶舟族陷入了狂喜之中,同时她们又有些担忧,是以日夜向女娲祖神拜祭,只求女娲祖神原谅她们违背祖先誓言的行为。
十月之后,伶舟族久违的新生命出生了,一直以来后代只有女孩的伶舟族这次诞生了好几个男孩,让伶舟族人又是好奇又是担心,族长测试了这些孩子的资质,发现他们都保留了伶舟族强大的天赋,这一消息又让伶舟族人放下了一层担心,于是族长一声令下,这些被带来神佑岛群的男子个个都有了好几个妻子,同时族长又再派出了战士去带回更多的男子。
可是伶舟族很快就发现这并不是解决伶舟族危机的良药,反而只是一碗鸩毒,伶舟族以为自己摆脱了灭族危机,谁知仅仅是在饮鸩止渴。
那些怀孕生子的伶舟族女子在三五年后皆出现了早衰的现象,族长在挑选族人时本就选择的那些正当壮年,按照常理来判断好生育的健康族人,这些人的岁数都在两千到四千年间,以伶舟族的寿命来说,她们都十分年轻,远远不该出现衰老之象,可她们却实实在在的出现了老去的症状。
这些原本该有近万年寿命的伶舟族女子几乎都没活过四千五百岁,而更让伶舟族崩溃的是,她们生下来的孩子中,男孩没有一个能活过五百岁的,而女孩子则像她们的母亲一样,寿命从近万年急剧降到了四千五百年左右。
伶舟族的人们被这个可怕的事实吓坏了,大多数人都认为这是背叛了誓言的惩罚,那一代族长成为唯一一任被族人厌恶最后不得不提早让位的族长,可是随着老一代的族人渐渐死去,伶舟族再次面临着灭绝之患,新的族长不得已又拾起了这个法子,但就算这样,伶舟族的人数也依然越来越少,能够出海去带回男子的战士自然也跟着珍贵起来,到了如今这一代,伶舟族甚至舍不得派出人冒着危险去渡海,所幸一千年前有一个重伤的男修飘到了神佑岛群附近被族长所救,族长以伶舟族的至宝救了那个男修一命,条件便是让那男修成为伶舟族适龄族人共同的男人,终于在那男修寿命结束前给伶舟族又留下了十来个新生儿。
而伶舟沫就是那个男修和族长的孩子,如今四十三个族人中,有十一个是伶舟沫同父异母的姐妹。
苏暖听到这儿只觉真是世间之大无奇不有,竟还有像伶舟族这样……这样……苏暖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了,修者若结成道侣了,几乎皆是一夫一妻携手终身,就算其中一方飞升了,另一方也很少会再寻新人,当然若一方是陨落了,那再结新欢的就比较常见了,但像伶舟族这样的那真是举世罕见,想来这伶舟族也真是已经被逼到绝境了,竟以全族共侍一夫为条件救人,这若是个比较好\色的男人,大概会将伶舟族当做世外桃源看待吧。
族长目光灼灼地看着苏暖,轻声道:“苏姑娘应该也明白我族的处境了吧?若再不做改变,我族覆灭之时已经近在眼前了。”
第161章、遗落部族(11)
苏暖点点头,然后又疑惑道:“明白是明白了,只是不知需要我做什么呢?”她暗想该不会伶舟族以为肖君和和她是一对儿,所以要跟她商量让她将“丈夫”让出来吧?
想到肖君和要成为这伶舟族全族的丈夫,苏暖就打了个寒颤,觉得那画面太美无法直视。
贝壳船发出轻轻地磕碰声,不知不觉她们三人已经跨越过大半个岛群,停在那那座据说有伶舟族宝物的岛边,族长带着二人下了船,先不迈步,反而看着苏暖道:“苏姑娘说自己魂破上附了一道法术,因此才不能修炼对吗?”
苏暖回望族长的神情,结合今夜族长的行为来看,她的心扑通扑通跳起来,有一丝猜测在她心底燃起了希望的火苗,可苏暖又是那么害怕这丝希望落空,她压抑着自己的揣测,极慢极慢地点了点头。
族长笑了笑,声音轻轻地,却好像在苏暖耳边大吼了一声,让她当场愣住半晌回不过神来。
族长说:“以我族至宝许能助你摆脱魂魄的伤痕,只是过程恐会有巨大的痛苦,苏姑娘,你可愿一试?”
苏暖又惊又喜,又怕是自己臆想出的事情,虽然她总说自己不在意这件事儿了,可夜深人静之时,苏暖也常常觉得悲伤不已,如今忽然说自己的情况有救了,苏暖一时间完全无法做出反应,她直愣愣地看着族长微笑的面容,从而忽略了一旁伶舟沫悲伤的神情和欲言又止的动作。
过了好一会,苏暖才颤声道:“不论要受多少苦,我也愿意一试。”她当头便跪拜下去,诚恳道,“若伶舟族愿意出借这件宝物助我消灭魂魄上的那道伤痕,不论族长有何吩咐,只要不违背天道正道,我必然任您差遣。”
族长一把扶住了苏暖,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后才道:“苏姑娘言重了,是我伶舟族有事相求才对,如今之计,我族只有回归古荒州,重新融入众生世界中,方能寻得一线生机,请苏姑娘在返回时携带上我们部族,待到了古荒州后为她们寻一落脚之处,我族避世已久,孩子们都是天真单纯之辈,还望苏姑娘日后对她们多多照顾,切勿让她们落入那些不怀好意之辈手中。”
族长说着,竟向苏暖弯腰作揖,一旁的伶舟沫也跟着行礼,虎得苏暖扶着这个又赶紧去扶另一个,她偏头想了想,道:“非我推脱,只是我自己也没有把握能安全回到古荒州,这是其一,其二,我并没有能携带太多人的飞行法宝,恐怕难以承担这么多人渡海的重担。”
苏暖心中已有准备说出这番话后就无法借用伶舟族的宝物,只是她却也不想欺骗这个为了自己族人操碎了心的可怜老人,只是说完后依然露出了一点失望的表情。
但在族长看来,苏暖这样实话实话而非大包大揽的态度更说明她确实认真考虑了自己的要求,这最后的试探也差不多了,族长也松了口气道:“苏姑娘担心的第一点,我伶舟族虽然剩下的人不多了,但个个修为也还能看得过眼,若要渡海自然需齐心协力,但凡有需要,苏姑娘随意差遣她们即可,至于第二点苏姑娘就更不想要担心了,这渡海的法宝自然归我们伶舟族提供。”
既然族长都这么说了,苏暖也就不再犹豫,当下两方说定了此事,苏暖还主动发了个誓言,族长就更为满意了,便带着苏暖和伶舟沫往岛上走去,竟是要立刻就帮苏暖解决魂魄上的隐患。
按族长的说法,这附着在魂魄上的法术自然是越早清除越好,苏暖乍得了希望也怕夜长梦多,当即也不推辞,伶舟沫虽然好几次想说什么,却都被族长暗地里阻止,苏暖沉浸在又惊又喜又有些担忧的复杂情绪中,始终没有发现伶舟沫的异样之处。
三人一路向海岛深处行去,苏暖和族长都带着笑意,未有伶舟沫的脸色越接近岛心就越阴沉,当一座颇有些沧桑的女娲神像出现时,伶舟沫突然道:“族长,不如我来操纵宝物帮苏姑娘消除魂魄上的法术吧。”
族长笑容淡了些,摇头严肃道:“莫要胡闹,凡事一旦牵扯到魂魄就不能有一丝侥幸,你如今修为尚浅,万一力有不逮岂非害了苏姑娘?”
伶舟沫被族长一驳就沮丧地低下头去,她现在只恨自己过去修炼之时不够努力,如今竟不能代替族长——自己的母亲去做成此事。
族长只说了一句就不再理会伶舟沫,她转头对苏暖叹道:“曾经我族昌盛之时,这座神像打理得十分精细,如今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苏暖如今哪有心思观赏神像,闻言只胡乱瞄了几眼又点了点头,族长也能体谅苏暖的心情,当下也不再多说,领着苏暖就进了神像下方的一座密室。
这座密室乃是从神像脚下开凿而出的一处洞穴,苏暖跟着族长和伶舟沫走了约莫两刻钟方到达了一处石室,族长又念了一段长且晦涩的咒语,石室大门才缓缓打开。
族长对伶舟沫吩咐道:“你且在此等候,苏姑娘疗伤完毕后许会力竭虚弱,届时你就可帮上一把。”
伶舟沫低声应了,苏暖忙谢了她,伶舟沫瞟了她一眼,不知为何苏暖觉得她目光中隐隐有些怨恨,想要细看,伶舟沫却又垂下头去,淡淡道:“苏姑娘无需客气。”
那边族长已经在唤苏暖跟她一起进入石室了,苏暖又看了眼伶舟沫,却见她已经抬起头来看着族长,目光清澈坦荡唯有一些担忧,想是担心族长年事已高太过操劳,只是若要苏暖此刻推辞她确实做不到,只得假装没看到伶舟沫的目光,跟着族长一起跨进了石室之中。
石门在二人进入后轰隆隆地重新关闭起来,苏暖站在石门前打量着这间石屋。
这实在是一间十分拙朴的石屋,四面上都是粗糙未经打磨过的麻石,地面也仅仅是压实了的泥土地,作为一个存放部族宝物的地方来说这里实在十分粗糙,但若看那漂浮在石室正中的东西,又会觉得确实不虚此行。
苏暖感受了一下宝物所散发的气息,饶是她做了许多心理建设依然大吃一惊,这宝物不是常见的法宝——这个很正常,能被一个从神话时代一直延续到现在的部族当做镇族之宝的东西自然不可能是普通法宝,也不是灵宝——没问题,灵宝虽然比较罕见,但到底也是古荒州的产物,但也不是仙宝——这就比较吓人了,仙宝乃飞仙界产物,在古荒州上可谓凤毛麟角,这件宝物分明是件神器啊,若让古荒州的修者知道无垠海尽头有一件神器存在,那些什么不许私斗之类的规矩恐怕立刻就会被所有人忘到九霄云外,而伶舟族也定会成为所有人眼里的香饽饽或者眼中钉,若是那样,只怕伶舟族灭族得更快。
第162章、遗落部族(12)
苏暖神色莫测地盯着正中毫无支撑物,兀自悬浮在半空中的那个神器,她无论如何没有想到伶舟族的族长竟然如此信任自己,将自己部族最大的秘密就这样向她敞开来,这样的信任让苏暖顿觉肩头的担子沉重起来。
族长不知道苏暖心中所想,她走到那神器面前,又是骄傲又是沉痛地看着神器出神,苏暖趁机也观察着伶舟族这样神器。
这件神器就是一个圆环,通体呈极为美丽的琉璃绿色,有银色的闪光点在圆环中闪闪烁烁,好像封印了满天星辰在其中。
苏暖看了一会,族长突然回过神来,她摸了摸圆环,骄傲道:“苏姑娘大概也看出来了,这是一件真正的神器,它是我部的祖先以女娲祖神赐予的神力炼化一件天材地宝所制,名为‘溯轮’,妙用极多,而其中有一种用途就是打磨魂魄。”
“打磨魂魄?”苏暖不解其意。
族长将溯轮抱在怀中,解释道:“神话时代的部族有神灵的庇佑,修为从来不是问题,需要不断锤炼的反而是魂魄,只有魂魄足够强大了,才有可能接受神血的传承,成为最为强大的半神,而这件溯轮打磨魂魄的功能就是为了锤炼我族的魂魄。”
苏暖因为这魂魄受伤的事情对自己太过重要,虽然知道族长既然提出要帮自己解决这个问题,应该是有一定把握的,但她依然忍不住问:“这打磨魂魄的功能可能解决魂魄受伤的问题?”
族长十分自信地笑了:“苏姑娘你错了,你并非魂魄受伤,而是有一道法术附在了你的魂魄上,这正可以用溯轮来解决。”她低头看着怀中的溯轮,“这件神器在打磨魂魄时会将不够纯粹的杂质去除,让魂魄愈加凝实和纯粹,一道外来的法术不正是杂质吗?”
听到族长的回答,苏暖惴惴不安的心安定了不少,她有些急切地问:“那我该如何做呢?”
族长摇头道:“苏姑娘只要相信我,不要抗拒溯轮的力量就可,这溯轮的操控还是要由我来,一来苏姑娘的修为可能略有不够,二来一时间你也难以熟练操控溯轮,万一有什么差池反而不妙。”
让并非由自己操控的力量进入体内是十分危险之事,但苏暖只是略略犹豫了一瞬就直接同意了,如今她好容易得了一线希望,也顾不得冒险不冒险了,再者这几日的相处让苏暖也对伶舟族有一定的信心,实不愿相信她们会别有用心。
族长见苏暖做好了准备,便将一应注意事项告知苏暖,又反复强调使用溯轮打磨魂魄会有不小的痛苦,要苏暖无论如何需咬牙忍耐,苏暖也郑重其事地答应了,最后两人面对面盘膝坐了下来,族长双手捧着溯轮,嘴里喃喃地念叨着苏暖听不懂的语言。
苏暖虽然听不明白,却早从伶舟沫处知道这是古语,乃神话时代各部族与神灵沟通时使用的语言,尽管苏暖完全不知道族长在说什么,但是古语的调子却十分的好听,抑扬顿挫宛如一首曲子。
随着族长的声音,溯轮原本只是淡淡的光芒渐渐耀眼起来,苏暖压抑着灵脉中流淌的灵气,放开了自己的灵识,闭目紧张地等待着,很快那光芒已经强烈到穿透了她紧闭的眼睑,因为压抑了全身灵气的流动,没有防护的双目很快就被这强烈的光芒刺激得泪水长流,幸而这强烈的光芒很快就消失了,苏暖只觉一股难以形容的力量穿透了她的肉身,直奔魂眼所在之处。
任何生灵的魂眼都是十分重要的地方,因此生灵之本能就是会将魂眼重重保护起来,但苏暖此刻却要反其道而行之,放任一个不受她控制的力量进入魂眼,然而生灵的本能是极难克制的,尽管苏暖这个主人一再压抑着,但感应到有外物要入侵魂眼,苏暖的灵识、灵气,甚至那滴青色的神血都焦急地波动起来,甚至有些不受控制地要去拦截溯轮。
族长呼吸急促地开口:“苏姑娘,切勿抵抗!”
苏暖一听族长声音便知她操控溯轮有些吃力,心中虽然奇怪为何会这样,但她却不及多想,只全力压制自己的本能,幸而溯轮的动作极快,苏暖感觉就要失控时,溯轮已经化为一道光芒飞入魂眼之中。
苏暖的魂眼早已经过炼化,如今就如一个青色长颈大肚宝**稳稳浮在她体内,其内天地二魂和七魄皆已炼化完毕,只命魂依旧蜷缩在花瓣上方,一道法术具化成青绿色的疤痕狰狞地落在命魂胸腹间,疤痕伸出无数细长的触角紧紧吸住命魂,苏暖曾尝试过以灵识微微触动了疤痕一下,想试试能不能慢慢将这道疤痕从命魂上拉下来,随之而来的剧痛让她立刻就晕了过去,醒来后整个疤痕又陷进命魂半分,吓得苏暖再不敢做任何尝试。
如今溯轮能不能成功驱除这道如跗骨之蛆的法术?虽然族长已经给了肯定的答复,但事情一刻未成功,苏暖一刻不敢完全放心,溯轮进入魂眼后,苏暖体内蠢蠢欲动的本能终于平息下来,她得以空出心神观察溯轮的活动。
那道光芒进入魂眼后静止下来,露出一轮碧绿的环来,苏暖能感觉到族长的灵识和灵气附着在溯轮上在观察着她的命魂,过了一会,族长才肯定道:“没问题,可以除掉的。”
苏暖忍不住吁了一口气,她满怀希望地坚定道:“族长,请您开始吧。”
族长略略沉默了一瞬才答道:“好,苏姑娘可得忍住了,万勿昏过去,否则我会被立刻驱逐出来。”
苏暖“嗯”了一声,就见到魂眼中的溯轮飞快地忽而变大了一点,当头将命魂给套在了其中,随即溯轮嗡地一声高速旋转起来,它的直径一下子变得刚刚好命魂那么宽,苏暖尽管已经做了许多心理准备,依然疼得“嗷”地一声惨叫出来。
飞速旋转的溯轮紧紧圈着命魂,环形内壁与命魂不断摩擦,那道法术被触动,顿时就像活了一样蠕动起来,它伸出的小触角一拱一拱的想要钻入命魂之中,命魂被打磨的疼痛和法术被触动的疼痛加在一块,让苏暖瞬间就忍不住高声痛呼起来。
第163章、遗落部族(13)
这样巨大的疼痛就好像活生生要将苏暖的身体撕成碎片一般,几乎是本能的,她的身体想要通过昏迷来逃避这样的疼痛,族长急道:“撑住,决不能晕。”
族长的声音在这短短一会后变得更加疲累,原本已经眼前发黑的苏暖听到她的声音,顿时死死守住脑中最后一丝清明,不管身体如何发出各种频临崩溃的警告依旧不肯晕过去,她总觉得若这次失败了,族长可能没有办法再操控一次溯轮了。
一想到自己若昏过去就会将一切搞砸,甚至可能亲手摧毁这难得的一线希望,苏暖就又清醒了几分,魂眼内溯轮还在高速旋转,苏暖的命魂好似也感到了极度的痛苦,她愈发将自己缩成一团,几乎成为了溯轮之中的一个小圆点,那道法术却没有随之缩小,它如今就像一个庞然大物缠绕在苏暖的命魂之上,将整个命魂都变成了青绿色。
但法术与溯轮的对抗很快就分出了高下,毕竟是真真正正的神器,法术的活力很快被溯轮彻底消磨,它很快就无法向命魂中钻了,只是它依然紧紧贴在苏暖的命魂上,没有一点要下来的样子。
苏暖疼得冷汗淋淋,很快就在身体下方积成了一滩水渍,她浑身都在颤抖,牙关因为疼痛咬得太紧发出咯咯的声音,原本白里透红的脸色如今也因为剧痛而苍白如纸,苏暖甚至出现了幻觉,她感到自己的身体在被一点点撕成碎片,那种凌迟的痛苦让她几乎要发疯。
终于,苏暖连勉强维持坐姿都办不到了,她痛呼一声一头砸到在泥地上,又痛得在石室中滚来滚去,以极大的力道砸在四周的墙上,发出轰隆的巨响,然而这根本不能缓解魂魄深处发出的痛苦,苏暖的牙齿因为互相咬得太紧而开始流血,她的手脚在地上狠命地抓着踢着,在地上弄出一个个小坑,或者又狠狠撕扯自己的头发,好似发疯了一般想要通过弄疼自己的身体来抗拒这种从体内传递出来的疼痛。
溯轮不断旋转着,苏暖觉得好似过了一辈子一般,终于有一律青绿色的东西被高速旋转的溯轮弹了出来,那缕东西一下子撞到了魂眼的内壁上,顿时被层层凝结在魂眼上的青色灵气抓了个正着,这道法术的遗留附在命魂上时,青色灵气对它毫无反应,但此刻它从命魂上被磨了下来,顿时就成了魂眼中的杂质,青色灵气立刻将它彻底碾碎,化为一律杂质,将在苏暖下次修炼时被吐纳的灵气带出体内排出。
有了第一缕后,很快第二缕、第三缕……越来越多的法术遗留被溯轮从命魂上扯了下来,它们一旦离开了命魂就毫无威胁了,渐渐地命魂恢复了纯白的模样,那道困扰了苏暖许多年的法术彻底从命魂上消失了。
但溯轮并没有就此停下来,此时的苏暖已经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只是喘着粗气仰面躺在地上,身体不时因为疼痛抽搐一下,听到族长道:“既然动用了溯轮,苏姑娘且再忍忍,将魂魄杂质打磨出来,对你未来的修炼会有极大的好处的。”
然而苏暖连一丁点表达同意或反对的力气都没有了,也许若她还能说出话来,会拒绝族长这番好意吧,打磨魂魄真的太痛了,苏暖现在只求这可怕的酷刑能尽快结束。
但她无法表达出自己的意思,族长就抱着好意继续下去了,命魂中有一丝一缕灰色的东西继续被溯轮甩出来,同样化为杂质等待着被排出苏暖体内,这些灰色的杂质被打磨出后,苏暖的命魂几乎已经能看清楚那张和她一模一样的面容了,命魂也从好似纯白模糊的雾气模样变成了凝实的闪着银光的人体,这个样子已经接近凝婴境修者的魂魄的模样了,若非苏暖实在是太痛了,连思绪都痛得石化呆滞了,她一定会对自己魂魄现在的样子十分惊讶。
当苏暖的命魂中再无一丝灰色杂质出现时,族长才操控溯轮飞出了魂眼,苏暖依然绷着一口气不敢放松,知道听到族长极轻地说了一句“好了”,她才幸福地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断断续续的呜咽声将苏暖从昏迷中唤醒,苏暖觉得自己的眼皮好似有千钧重,她几乎是愤怒地将自己的意识拉回体内,又用了极大地毅力才缓缓撑开眼皮。
睁眼瞪着石室屋顶,又过了好一会苏暖的意识才彻底摆脱疼痛的余韵,她的五感重新回归,那个将她吵醒的呜咽声也变得清晰起来,苏暖眨了眨眼,这才听出来那个哭泣的人正是之前被族长勒令守在石屋外的伶舟沫。
苏暖动了动酸软的手脚,艰难地坐起来看向一旁,入眼的是仰面倒在地上的族长,族长的双腿还呈盘膝的姿势,显然是在盘膝坐下时直接倒了下去,伶舟沫跪在一旁,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从她脸庞上不断滑落。
心中顿有不好的预感,苏暖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扑到族长身边,当看到族长双眼微睁看过来时,苏暖高悬的心才放下来。族长的样子看上去是有些虚弱,苏暖猜测使用一次溯轮这样的神器定然消耗巨大,而族长的年岁又是已经属于伶舟族的老年人了,苏暖心中顿时十分愧疚,刚刚她只顾着担忧自己魂魄上的法术能不能成功去除,竟然忘了族长年事已高,这一次消耗巨大也不知道能不能再将养过来。
因为心中的愧疚之情苏暖开口时就额外温和:“族长,多谢您了,您的大恩大德苏暖没齿难忘。”她伸手去扶族长,又劝慰伶舟沫,“沫儿姑娘别担心,我那有极为强大的丹药,定能让族长尽快恢复。”
伶舟沫闻言却哭得更厉害了,族长先婉拒了苏暖的帮助,又缓缓地抬手拍了拍伶舟沫的手背,哑声慢慢道:“沫儿莫哭了。”
伶舟沫哽咽着应答,好容易才止住了自己的哭声,她沙哑着对苏暖道:“族长现在无法操纵贝壳船带我们回去了,待会我操纵贝壳船时还请苏姑娘帮忙照看一二。”
苏暖责无旁贷,伶舟沫弯腰去抱族长,苏暖连忙想帮忙,可伶舟沫却礼貌地拒绝了,苏暖只觉伶舟沫对自己的态度与之前有了很大的不同,她转念一想,族长是伶舟沫的母亲,如今她显然为了帮自己消耗巨大,伶舟沫身为女儿心有不忿也很正常。
第164章、遗落部族(14)
因伶舟沫刻意的冷淡,族长虚弱没有力气,三人的回程就变得十分沉默,伶舟沫操纵着贝壳船回到了伶舟族居住的岛上,苏暖抢先一步将族长小心翼翼地扶了下来,伶舟沫见她动作轻柔神色关怀,终于也稍微放松了点脸色,她收好贝壳船后上来搀扶住族长,对苏暖挤出一丝笑容道:“多谢苏姑娘,今夜苏姑娘也累了吧?还请回房休息吧,族长让我照顾就好。”
苏暖还想着帮忙将族长送回去,可看她二人似另有话要说,苏暖就识趣的告辞了,临别前又一次郑重谢过族长,这个态度也让伶舟沫的脸色又缓和了一些。
看着苏暖走远后,伶舟沫才扶着族长慢慢地走动起来,族长虚弱道:“沫儿,你且扶我到处走走吧。”
伶舟沫劝道:“您今日耗费了太多精神,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族长固执地摇头:“再过几日就看不到了,还是让我再多看看吧。”
伶舟沫心中一酸,忍不住又轻轻抽泣起来,她吸着鼻子,不甘地道:“族长,不,娘,您何苦如此?不如随我们一块去古荒州吧。”
族长苍白衰老的脸庞上浮现出温柔的笑容,她吃力地抬高手臂抚摸着伶舟沫的头顶,轻声道:“我的孩子,真是苦了你了,可此事我们早已商量好了不是吗?”她目光眷恋地看着夜色中宁静的伶舟族村落,最后落在那根高大的图腾柱上,“为了不被灭族,我们已经背弃了女娲祖神,这一切的作孽我愿一人承担,你们都还年轻,合盖不带任何悔恨地去古荒州寻找我族新的希望,而我已经老了,懒得动弹了,我就是伶舟族对女娲祖神最后的供奉。”
伶舟沫哭得更厉害了,她一手搀扶着族长,一手紧紧捂着自己的嘴,族长目光中含着深深的不舍,可她的笑容却很坦荡:“你是个好孩子,苏姑娘……也很好,你不要对她有什么怨念,说到底也是我以助她为诱饵,来引她应承对我族的照顾,沫儿,我有种预感,这个苏姑娘会是我族活下去的契机,你千万不要将我族与她的这些情分破坏了,你是未来的伶舟族族长,万勿以个人好恶影响全族命运。”
伶舟沫哽咽着答应了,族长站得累了,索性直接就地坐下,她们二人所在之处地势略高,族长即使坐着也可将整个村落尽收眼中,她的目光好似化成了丝线,将整个村落缱绻地包裹起来,每一个细节每一处景象都被族长刻进了自己的骨子里,直到天色渐明,村落中已经隐隐有了动静,族长才在伶舟沫的搀扶下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伶舟族的女孩们一觉醒来就连续收到了族长发出的数条命令,第一条是要众人在三日内将自己的物品收捡完毕,做好随时离岛的准备;第二条是说明众人将随苏暖一起前往古荒州开始新的生活,在渡过无垠海的时候所有人务必要听从苏暖指挥,一旦遇到危险需团结对抗;第三条则是将族长之位让与伶舟沫。
这三条命令在伶舟族中掀起了轩然大波,四十三名伶舟族人皆集聚到了族长屋中,她们个个都有一脑子疑问想要得到解答,大部分伶舟族人都不愿意离开这里,她们认为这是对女娲祖神的背弃,还认定肖君和的出现时女娲祖神的安排,只要肖君和能成为伶舟族女孩们的丈夫,就能暂时化解伶舟族的灭族危机。
对族中这样的声音族长早有准备,她只淡淡问:“且不谈那位肖公子对苏姑娘的迷恋,就算这次暂时解决了危机,谁又能保证下一次伶舟族能再捡到一个男人呢?”
守旧派道:“既然千年前和现在我们都捡到了男人,想必这是女娲祖神的安排,再过一千年我族女娲祖神还会再送一个男人来神佑岛的。”
族长冷笑:“女娲祖神的神谕根本没有出现过,这是大家早已知道的事情,我族从鼎盛时期的几万人锐减到如今的四十三人,我们已经用自己族人的生命来证明对了女娲祖神的忠诚,现在是该考虑考虑我们部族的生死存亡了,若再不改变,我们伶舟族只会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这里,世间甚至不会有人记得我们哪怕一分一毫。”
女娲祖神已经不再回应自己的信徒,这个事实是守旧派也无法忽视的,她们顿时讷讷的说不出话来,可是尽管每次的祈祷、祭拜得来的都是失望,伶舟族毕竟已经信奉女娲祖神百万年,若非有极其坚定的信仰,伶舟族也不可能在无垠海边界守了这么多年,此时忽然说要离岛而去,尽管明知这可能是阻止伶舟族灭亡的唯一办法,这些守旧派们也依然很难接受。
族长剧烈的咳嗽起来,好一会才勉强止住道:“我知道大家的心思,我已经决定留在岛上,在我死去之前,我都会日夜不停地向女娲祖神祈祷,祈求祖神的原谅,你们所有人的信念都请交于我,只要我一日不死,我就会将这份信念尽力传达给女娲祖神。”
忍着咳嗽说完这段话,族长又一次咳得撕心裂肺,她最后咳得声音都嘶哑了,才又一次控制住了自己,哑声吩咐:“离开神佑岛势在必行,此事无需再多说,从此时开始,沫儿就是新的族长了,除了离岛的决定外,其他事情你们都去找她处置。”
她撑着拐杖颤巍巍地站起来,伶舟族人们这才发现她们的老族长一夜之间就好像被抽干了水分,整个人都缩水了不少,就连行走也十分艰难地样子,她站在宝座前,环视这面前这唯一的四十二名族人,沉声道:“我族生死存亡在此一举,还请各位定要同心同力渡过这道难关,我伶舟族的未来就全在你们身上了。”
说罢,族长深深地弯下腰去,竟是对自己的族人们行了个大礼,伶舟族的女孩们想起数千年来老族长一直像一个大家长般陪伴、保护着大家,又听得她刚刚表示要独自留在神佑岛上以全族人对女娲祖神的信仰,不由地都红了眼眶,大家纷纷弯腰向族长回以伶舟族最高的礼节,站在人群最前面的伶舟沫也在行礼,泪珠一颗颗砸在她面前的地面上,可是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
重新站直的族长面带微笑,撑着拐杖颤抖地向前走,族人们沉默地分开,看着老族长一步一顿地走出去,她们安静地跟在老族长身后,最后停在了图腾柱前,老族长缓缓松开手中华贵的拐杖,矮身跪在了图腾柱前,将整体伏在地面,低声祷告起来,在她身后,伶舟族的族人们也纷纷跪下,最后一次在神佑岛向女娲祖神祭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