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不好你砸铺子
顾云娇一边拿脉一边问：“可有发热？”
钱捕头虽不大信顾云娇，还是答道：“前几日身上发冷又发热，吃了这老头的药倒是不发热了，只是也没好，还是痛得要命。”
拿完脉，顾云娇又道：“您舌头伸出来我看看。”
钱捕头伸出舌头，舌质红，舌苔白。
顾云娇又站起身，“您能转过去么，我看看您后面的疮。”
钱捕头脖子痛得厉害转不动，整个人都转了过去。
顾云娇一看，这疮只比鸡蛋小一些，四周都红肿了起来，红肿蔓延得老远，就连他的后耳根都红肿了。
伸手按上去硬硬的。
顾云娇沉吟片刻，先给了阿铁一把铜钱，然后对他低声耳语了几句，阿铁飞快的跑出去了。
接着顾云娇开始开方。
刘大夫与王掌柜站在旁边看。
刘大夫虽然叫顾云娇神医，其实他是不怎么相信顾云娇的医术的，只不过，想要将钱捕头这个麻烦甩给顾云娇。
顾云娇开好方子，递给王掌柜，王掌柜接过来看了下，只开了三副药。
三副药能好？他看一眼顾云娇，心里七上八下的拿着方子去柜台捡药了。
顾云娇对钱捕头道：“您这疮，民间称对口疮，是毒热壅盛，气血阻隔所致。”
“一会儿我再调些膏子给你，一天最少抹两次。”
钱捕头僵硬的转过身，瞪着顾云娇，“我不听你说这些废话，你只告诉我，用了你的药，多久能好？”
顾云娇见他瞪着眼，一副随时准备揍自己一顿的样子，只得道：“三天。”
须知真正的医生是不会跟病人说包治百病，或者包好这样的话的。
病人的体质各不一样，病情也会随时变化。
医生跟算命的一样，都喜欢说些模棱两可的活话。
但顾云娇此刻不说显然不行。
钱捕头一喜，接着又怀疑的道：“真的只要三天？”
顾云娇看一眼抓药的王掌柜，“这样吧，只要你把药吃完了，也按时抹药膏了，要是三天还不好，你只管来砸铺子。”
在柜台亲自抓药的王掌柜嘴角直抽抽，幽怨的看了顾云娇一眼。
三天还是顾云娇多说了的，她估摸着两天便差不多能好。
不过，她一向谨慎，不会把话说得太满。
再说了，这是王掌柜的铺子又不是她的，嘻嘻。
钱捕头对顾云娇的怀疑并未完全消除，不过，刘大夫和王掌柜都说她是神医，那他也只能试试。
主要是，小县城里也没什么好大夫，刘大夫如今已经是全县医术最高明的了，不让顾云娇看，也找不出别的人来。
王掌柜这里药抓好，阿铁也提着一个荷叶包进来了。
顾云娇接过阿铁手里的东西，“王掌柜，乳钵呢，拿个干净的乳钵来，我要做药膏子。”
王掌柜赶紧喊伙计，“拿个干净的乳钵。”
刘大夫的眼睛忍不住朝顾云娇这边瞟了过来。
他对顾云娇即将要配的药膏很是好奇。
方才顾云娇开的方子他看了，里头都是清热消痈的药材。
只是他没想过还可以这么配伍。
眼下顾云娇要配的药膏子他就更好奇了。
第122章搁这过家家？
顾云娇打开阿铁的荷叶包，刘大夫就看到顾云娇往乳钵里头放了一把葱？
刘大夫眨眨眼，确认自己没看错。
接着又看到顾云娇拿着个小竹筒往乳钵里倒。
倒出来的液体金黄透亮，带着甜香，不是蜂蜜又是什么。
刘大夫继续看着，然而顾云娇再也没拿出任何东西，就在那乳钵里面研磨了起来。
刘大夫很想质疑，可方才自己还说顾云娇是神医，这时候质疑她，就是打自己的脸。
他在心里暗暗嗤笑，果然是小丫头，这是过家家么，呵呵，不知道还以为是做饭呢，又是葱又是蜂蜜。
他摸着下巴上的胡子，过两天，他是不是该请个假呢，不然，钱捕头来砸铺子，他恐怕也要遭殃。
不一会，钱捕头也僵硬着脖子往柜台这边过来了。
这时候，乳钵里面的葱都已经研磨得稀碎，绿油油的一片，他还以为是什么草药。
他鼻子耸动几下，这怎么感觉有点甜，气味又还有点冲啊。
顾云娇研磨了一会儿，阿铁看会了她的动作，接过顾云娇手里的小瓷锤，用力研磨起来。
药膏研磨好，顾云娇示意钱捕头过来，先用自己配置的消毒药水给他消毒，之后便将药膏糊了一些上去。
王掌柜提供绷带，顾云娇将钱捕头的脖子缠得严严实实。
剩下的药膏，王掌柜赶紧弄了个带盖的小碗装了，打包好，连药材一起递给了钱捕头。
钱捕头接过药，硬着脖子道：“药我拿走了，过三天我再来。”
“要是医好了，我便给抓药的银子和诊费，要是医不好，哼，你这铺子我保准给你砸个稀烂——”
说完，他扬长而去。
王掌柜陪着笑目送钱捕头出去，转头就问顾云娇，“丫头，才三副药，你会不会太托大了？”
“之前刘大夫开了五副药他吃了也没什么用。”
顾云娇笑笑，“王伯父只管将心放进肚子里，我有数的。”
本来只须外用的就行了，钱捕头太凶，顾云娇为了保险起见才开的三副药。
王掌柜想了想，肉疼的摸出两钱银子，叹口气，“是我找你来的，他不给诊费，我给，你拿着吧。”
顾云娇摆摆手，“不必。”
“过几天，钱捕头若是给了我诊费，您替我收着就是，等我下回来，您再给我。”
这时刘大夫忍不住问道：“我说顾家的丫头，你方才是用的葱和蜂蜜？这不是胡闹吗？”
顾云娇对他笑笑：“刘大夫真会说笑话，怎么是胡闹呢。”
“这叫葱蜜膏，治疗疖肿效果挺好的。”
“这方子出自《医宗金鉴》，并非是我杜撰。”
刘大夫瞪大眼，他还是第一次听说《医宗金鉴》这本书，到底顾家祖上是御医，这传承就不一般啊。
他干笑两声，“是这样的么，呵呵，是老夫孤陋寡闻了。”
顾云娇这时才想起，《医宗金鉴》是上辈子她看过的医书，这个世界可没有。
不过，看刘大夫这羡慕又嫉妒的样子，估计他也没看过几本医术。
第123章人和人不一样
这个时代，大夫的秘方什么的，都看得如珍宝一般，不到临死之前，连儿子都不会告诉。
大楚朝能买到的医书也不多，很多大夫靠的都是祖辈的传承。
顾云娇两辈子家里都是世代行医，她看过的各种医书，真的就挺多的了。
阿铁已经收拾好了药箱，顾云娇才要出来，王掌柜又道：“你等等，我让阿大赶车送你回去。”
这顾云娇就没拒绝，等到阿大将车赶过来，她和阿铁上了车。
顾云娇对阿大道：“我得去买点东西，能送我去街口杂货铺子么。”
阿大答应一声，将车赶了过去。
顾云娇下车，买了一把片刀，一块砧板，还有几个蒸笼，这些不是用来做饭的，是用来制药的。
又在隔壁粮食铺子里买了些黑豆，这个也要用来制药。
东西放上车，马车这才继续往前走。
将顾云娇送到家门口，阿大帮着阿铁和顾云娇两人将东西搬进去，归置好。
顾云娇拿了在街上特意买的一盒糕点，塞给了阿大，这才进来。
杨氏坐在院子里看着她，阴阳怪气的一笑，“呦，我们家可出了个了不得的人物了。”
“王家药铺的掌柜亲自请过去治病。”
“又得了多少诊金啊？”
顾云娇直接对杨氏采取了无视，带着阿铁进屋了。
阿铁走到顾云娇旁边，忽然小声问道：“小姐，钱捕头那种疮，也可以用猪屎治么？”
顾云娇点头一笑，“也是可以的。”
“那个在医书上叫猪零。”
阿铁不解的道：“那小姐为何不给他用猪零，那个效果是真的好。”
顾云娇沉吟一下，“一来，他的疮才刚起，还没到那个程度。”
“二来，他的病因跟你也不一样。”
“还有啊，这治病也是要看人来的。”
“像是你，被恶疮折磨了很多年，别说猪零了，便是给你毒药，你只怕也敢吃。”
“但他就不一样了，他好歹也是有身份的人，脾气又不大好，那猪零恶臭，便是治好了他的病，他说不定以为我是故只怕也要在心里怨恨我，还要寻机报复我。”
“我是给人治病的，不是跟人结仇的。”
“我常说，有钱是有钱的治法，没钱是没钱的治法。”
“作为大夫，用药的时候也要考虑到病人的经济状况，比如穷人就要尽量给他用便宜的药。”
“还要考虑病人的心理因素，有些人得的本来就是心病。”
“甚至还要考虑病人的身份地位与疾病的关系，如此，一来对病人好，二来不给自己惹祸。”
阿铁听得用力的点头，虽然这些话他听得半懂不懂，但是这不妨碍他对顾云娇更加崇拜了。
顾云娇说了这几句便没再说，只是道：“这后头山里应该有何首乌，明儿咱们上山去，挖些首乌回来，我告诉你如何制首乌。”
她指指蒸笼和黑豆，“这些都是制首乌要用到的。”
第二天一早，顾云娇给陈氏说了一声，便拿着锄头柴刀，背着背篓出发了。
第124章顾神医
以前，顾云娇不敢上山，是因为防着江二郎。
现在有了阿铁做帮手，再说，她也不是之前那个毫无准备的顾云娇了，她早就有了对付江二郎的法子，也不怎么害怕了。
这时候已经是十月中旬，天气有点冷了。
顾云娇穿着一件薄棉袄，阿铁身上穿的也是六郎的一件旧棉袄。
虽说短了些，也只能凑合着穿，一家子的棉袄陈氏还没做完。
上山之前，顾云娇找村里的周篾匠讨了一根细细的篾片，折断成几截，扔在了背篓里。
两人很快就从村子后面那片荒地上了山。
一路走，顾云娇一边教阿铁辨认草药。
只是已经深秋，草药不多了。
她指着地上一种草道：“这个是鱼腥草，有清火败毒的功效。”
阿铁惊奇的道：“这不是猪草么，以前我娘还在的时候，会扯这个草喂猪。”
顾云娇点头，“嗯，是有人拿这个喂猪。”
走了一段，顾云娇指着地上爬着的藤蔓道：“这个就是何首乌，基本上只要是山里都有这个，入药的是它的根，咱们挖点出来，拿回去制药。”
顾云娇看了下，指着一个地方让阿铁挖，阿铁挖了一会儿便挖出了深褐色的块茎。
顾云娇点头，“就是这个，多挖些。”
她看阿铁挖得认真，自己往旁边走了走，蹲下身子开始翻山上那些能翻动的石头。
石头一翻开，往往底下便有各种虫子往外爬。
顾云娇眼疾手快，一下抓住一条蜈蚣，拿出讨来的细篾片折断成跟蜈蚣差不多的长度，然后将蜈蚣翻过来，篾片往蜈蚣脑袋下面和尾巴处一撑，一条蜈蚣就被绷得直直的了。
等到蜈蚣晒干，便可以入药。
不一会儿，她就弄了十几条蜈蚣，山里的蜈蚣又肥又大，即便如今不是最好的季节，收获也不少。
将蜈蚣也扔进背篓里，顾云娇这才跑回去喊阿铁收工。
阿铁这孩子是个实心眼，顾云娇没喊他，他就拼命的挖，已经挖出来一大堆了。
顾云娇让阿铁将何首乌放进背篓里，两人背着背篓下了山。
回家阿铁打了水，顾云娇和阿铁在院子里清洗何首乌。
对面杨氏从窗子里看了一眼，用力捅了捅瘫在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江二郎，“对面那丫头，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把她给办了？”
“你奶奶昨儿又问我了。”
江二郎不耐烦的道：“急什么，这不是没找到机会吗？”
他现在对顾云娇压根就没什么兴趣，成天想的就是怎么把顾眉给弄到手。
杨氏恨铁不成钢的骂了一句，“一天天的就知道瘫着，明明她今儿上山去了，多好的机会！”
顾云娇哪里知道这些人的算计，清洗完首乌放到竹匾上，和阿铁抬进厨房，又开始切片。
连着几天，顾云娇和阿铁都在忙这堆首乌的事，直到这天一辆马车停在了江家门口。
顾云娇正在厨房里蒸首乌，便听到外头传来王掌柜的声音，“顾神医——顾神医在家么？”
顾云娇放下手里的活出去，对着王掌柜嗔道：“您怎么还叫——”上瘾了？
后面的话，她没说出来，因为她看到王掌柜的旁边跟着钱捕头。
第125章诚心邀请
钱捕头穿着衙门黑底红边的公服，正四处张望，一扭头看到了她，笑呵呵的走过来，接着蒲扇一般的巴掌就往顾云娇肩上拍。
拍到一半，钱捕头似乎发现顾云娇是个女子，这动作不合适，转而大掌落到了王掌柜的肩上，将王掌柜拍得往下矮了半寸。
“神医，真是神医！药到病除！”钱捕头笑呵呵的道：“今儿特意过来送诊金，还有感谢顾神医的。”
要知道，他脖子后面那个疮，已经折腾得他好些天没有睡好了。
最痛苦的是脖子不能转动，前几天县太爷给他布置工作的时候，还说他梗着脖子，桀骜不驯。
他真是有苦说不出啊。
顾云娇笑笑，“不敢当不敢当。”
钱捕头嗓音粗嘎，“我说神医就是神医！”
“你比刘大夫那个庸医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王掌柜在旁边尴尬的赔笑。
对面西厢房江荣和江华都站在门口看着，两人不时对视一眼。
钱捕头说完拿出一两银子塞到顾云娇手里，“这是诊金。”
原本，王掌柜答应将诊金给顾云娇送来，钱捕头非要亲自跑这一趟。
他觉得只有亲自来一趟，才能表达他对神医的尊重。
顾云娇将两人让进屋，又看了看钱捕头的后脖颈，之前长疮的地方，已经完全恢复了，皮肤上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钱捕头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说是还有公务在身。
顾云娇送钱捕头出门的时候，对面的江荣和江华跃跃欲试，似乎很想上前跟钱捕头打个招呼，可钱捕头只往这边扫了一眼，两人又乖乖的不敢动了。
两道浓眉，一脸横肉的钱捕头看着就可怕。
钱捕头骑马走了，王掌柜却还没走。
他喝了两盏茶才开口道：“丫头，伯伯问你，你是只擅长疮疡科，还是全科都能看？”
顾云娇想了想，认真的道：“大方脉，眼科，妇人科，疮疡科正骨科算是比较擅长。”
王掌柜一听，这意思是大多数病都能看啊。
他搓了几下手，“这，王伯父有个不情之请，能不能请你去我那药铺里头坐堂？”
他笑着道：“只要你愿意去，每月除开固定的工钱，每开一张方子，我还给你五个点的提成。”
“要知道，那刘大夫也不过是三个点的提成。”
顾云娇对王掌柜笑笑，“多谢您看得起我，只是上次就跟您说了，我打算年后去府城开药铺，也方便找我爹。”
王掌柜可惜的道：“丫头，你要知道，做大夫的，要打出点名气不容易，你好容易在本乡本土打开了一点局面，去了外地，又要从头开始，难呐！”
“不过，你要找爹，那也是没法子的事。”
“成吧，王伯父话就放在这里，你要是想去我那里，随时欢迎。”
送走了王掌柜，顾云娇打转就看到江华笑眯眯的看着她，“大郎媳妇，方才那个穿衙门公服的人是谁啊？”
顾云娇顿住脚步，笑道：“哦，你是说钱捕头？”
江华眼睛一亮，捕头！
自己要是能结识到这种人就好了，那岂不是可以在整个县里横着走。
第126章好亲事
江华对顾云娇竖起大拇指，笑嘻嘻的奉承道：“大郎媳妇是越来越有本事了，如今结交的都是大人物呢。”
顾云娇有点好笑，一个捕头也算不上什么大人物吧，上辈子，她爷爷叔爷爷都是给大领导看病的，接触的才是真正的大人物。
她朝江华笑笑，转身进去了。
这位三叔，是个滑头的。
他可从来没当面骂过顾云娇，更没有跟她撕破过脸，所以，大家还能维持表面上的客气。
这时陈氏从外头进来，神情有些恍惚，顾云娇叫了她一声，她胡乱应了一声便回屋了。
顾云娇赶紧回厨房，看首乌蒸成啥样了。
揭开蒸笼里头的陶瓷罐子看了看，里头的黑豆汁还没完全吸收光，还得继续蒸。
她刚要起身出去，突然听到隔壁江宥之房里传来陈氏的声音，“三郎，有个事，我，我也不知道咋办好了，你给出出主意看。”
江宥之温润的声音响起，“娘说。”
陈氏犹豫了半晌才开口，“方才我在外头跟人闲扯，孙家的黄大娘特意过来，跟我说了一大堆话。”
“意思大概就是，她家的二孙子孙进还没定亲，我家的云娇是个好姑娘。”
江宥之一听，脸就拉下来了，“娘怎么说的？”
陈氏摇摇头，“我什么都没说，她也是探探我的口风，我就装作没听懂。”
“我方才一想，孙家是富户，黄大娘又是个有能耐的，家里上上下下都和气，云娇要是真嫁到他家，倒也是一门好亲事。”
她话刚落音，江宥之便道：“也未必是好亲事。”
“他家二小子孙进也没读书，连字都不认得，就是个庄稼汉，云娇要是嫁了他，岂不是委屈。”
陈氏半张着嘴，她家大郎也不识字，这难道说嫁给大郎云娇也是委屈的？
她仔细一想，可不是委屈么，又是冲喜嫁进来的，况且她自己又有本事，真是委屈大了。
陈氏忽而又察觉到江宥之压根就没叫大嫂。
再回想一下，她似乎就从来没听过他叫过云娇大嫂。
她眸子一转，偷偷打量了江宥之一眼，小声道：“要娘说，你娶了云娇是最好。”
“如今这家里全都是靠云娇撑着，她要是嫁了人，这一家子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江宥之抿了抿唇，“娘，您这话不对。”
“俗话说，初嫁从亲，再嫁由身。云娇她嫁不嫁，嫁给谁，应该由她自己做主。”
“娘不能强迫她，更不能因为咱们家离不开她，就要一辈子将她绑在这个家里。”
陈氏叹口气，“娘其实也不全是那个意思，娘也是舍不得云娇，再说这不是看你们郎才女貌的，多般配啊······”
她看江宥之的脸色奇怪起来，赶紧打住话头，“唉，算了，是我多话。”
顾云娇听到陈氏推门出去了。
她坐在厨房没动。
这时阿铁背着柴火从外头进来，对顾云娇道：“小姐，你告诉我的方法我都知道了，我来看着火就好，你去歇着吧。”
顾云娇想要阻止他已经晚了。
隔壁传来江宥之的咳嗽声，顾云娇不厚道的想，三郎这是呛到自己的口水了么？
第127章他配不上你
顾云娇对阿铁笑笑，从厨房出去，往江宥之房间经过的时候，特意往里看了一眼。
江宥之正看着外面，似乎在等她经过。
两人一下四目相对，江宥之狼狈的挪开视线。
顾云娇一笑，心情很好的走了。
她回房没多久，陈氏过来了。
陈氏在桌边坐了好一会儿，终于开口道：“那个，云娇啊，娘之前有些事想错了。”
“我如今听说，朝廷也鼓励寡妇再嫁，给故去的丈夫守节，有守一年的，也有一百天就嫁人了的。”
“你，你若是想嫁人，就当娘之前跟你说的那个约定不存在吧。”
顾云娇笑眯眯的道：“娘怎么突然提起这个话？”
陈氏叹口气，“娘有私心。”
“如今这个家都靠你撑着，你要真出嫁，我感觉天都要塌了。”
“不过，我又担心你因为那个约定而错过了什么好人家。”
她心一横，“真有好人家，什么都甭管，你就嫁了吧，别想太多。”
顾云娇站起身，对陈氏恭恭敬敬的一福，“多谢娘，不过，云娇也没有什么想嫁的人，就算再过三年，我也还不满十八，还早呢。”
陈氏听这意思，还是愿意守三年之约，心里又止不住的高兴。
晚上吃过饭，陈氏抓紧时间回房间缝棉袄去了，顾云娇和三丫还在收拾碗筷。
床上的江宥之忽然没头没脑的道：“都听到了？”
顾云娇怔了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跟自己说话。
她点点头，“嗯。”
三丫正好抱着一堆碗去厨房了，江宥之抓紧时机说道：“孙进那个小子是真的配不上你。”
“你若是想嫁人，将来——将来我给你寻摸个好的。”
顾云娇笑一笑，“是么，那好，那三郎可千万给我寻个识字的啊。”
江宥之尴尬的一笑，这时三丫又进来了，他抿紧了嘴没再出声。
顾云娇抱起碗筷和三丫一起出去了。
隔天早起变了天，虽还没下雨，那风刮得，仿佛一夜之间就入了冬。
家里人的新棉袄陈氏做得差不多了，就连江宥之的都做好了，只剩下她自己的一件还没做。
早起，陈氏就让全家都换上了新棉袄。
棉袄分里外两层，里头一层是棉袄芯子，外头是罩衣。
罩衣脏了可以脱下来换洗，不需要洗里头的芯子，这样，能最大限度的保持棉花的蓬松度。
阿铁也换上了咖色的棉袄。
陈氏做的棉袄长，都包住了屁股，这样穿起来才暖和。
阿铁起先不肯穿着新棉袄去捡柴火，顾云娇说了他一通，还说过几天再去县城买棉花，一人还要做一套，他这才穿着新棉袄走了。
往常阿铁出去捡柴火，都在山脚那一片转悠，一般半个时辰顶多一个时辰也就回来了，偏偏今儿一去，去了许久还不见回来。
顾云娇只得将六郎叫来，“你去后面荒地那边看看，看阿铁在不在？”
六郎拉着顾川，一起跑了。
过了没多久，六郎和顾川一人拉着阿铁的一只手进了厨房。
顾云娇一看，阿铁身上就穿着一身单衣，才上身的新棉袄不见了。
第128章看我不生撕了她
阿铁脸色煞白，嘴唇都紫了，可见冻得不轻。
顾云娇先将阿铁拉到炉灶旁边烤火，又打发六郎去拿他的旧棉袄。
然后自己寻了几块生姜，放在锅里熬姜汤。
等到六郎拿来旧棉袄给阿铁穿上，顾云娇这才问阿铁，“你身上的新棉袄呢？”
阿铁低着头不出声。
顾云娇皱眉，“棉袄去哪了？你总得给我句话，我最讨厌那种什么事都埋在心里不说的人。”
阿铁听了这句话，终于抬起头，眼里含着泪道：“棉袄被，被我后娘给扒了。”
“我在后山那边捡柴火，碰到我后娘了也去捡柴火，她说我一个下人，不配穿这么好的衣裳，棉袄得孝敬给她。”
“她把棉袄拿了，我捡的柴火也拿走了。”
顾云娇一下就气笑了，“好啊，我早就防着这一出了，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她当时特意给赵里正一两银子，拜托他拿阿铁的卖身契去衙门备案，就是防备着将来阿铁要是日子过好了，他爹和后娘会扑上来吸血。
她心里从没当阿铁是下人，一直都是想的让阿铁以后跟着她去做药铺伙计，也是学一门安身立命的本事。
她打算过几年，等彻底摆脱了阿铁的父母，到阿铁娶亲之前，再去衙门里消了卖身契。
阿铁本是良籍，改回去也容易。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阿铁还没开始做伙计领工钱呢，这后娘眼皮子这么浅，一件新棉袄都要扒走。
陈氏过来正好听到了阿铁的话。
六郎找棉袄的时候找不到，还是她找出来的，她问了六郎一句，六郎也没说清楚。
陈氏听完肺都气炸了，一挽袖子，“我呸，老娘一针一线做出来的衣裳她也敢抢，看我不生撕了她。”
顾云娇一把抓住就要暴走的陈氏，“娘，等等，等我拿了卖身契，咱们一起去。”
呵呵，卖身契在手，阿铁就算是她的私人财产，她才好说话。
隔壁的江宥之一听老娘又要跟人去干仗，云娇还打算一起去。
他怕两个女人吃亏，急得不行，喊六郎，“六郎你跟着娘她们去，注意些，可千万别让她们吃亏。”
六郎中气十足的答应一声，“三哥，你就放心吧。”
顾云娇回房取了卖身契，交代阿铁自己看着姜汤，便和陈氏风风火火的走了。
六郎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在两人后面，觉得自己是奉命助阵去的，格外来劲。
顾川和三丫两人手牵着手，跟在六郎后面。
三丫小声道：“一会儿娘和大嫂要是跟人打起来了咋办，你帮忙吗？”
顾川用力点头，“那当然，谁都不能打我姐。”
三丫看他一眼，摇摇头，“可你这么小，你谁都打不过。”
顾川不服气的道：“打不过我就咬。”
三丫不赞同的看他一眼，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踹在手里，“我不咬，太脏了，大嫂说人的身上有很多病菌。”
顾川走了一段，也悄悄捡了一块石头，踹在棉袄的袖子里。
陈氏一路风风火火，一看就是打算找人去撕逼的样子，路上有人碰到了便问，“呦，陈大娘这是干啥去呀？”
第129章场面极其混乱
陈氏气吼吼的道：“找阿铁的后娘算账去！”
众人一听，有热闹可以看，平淡的生活又可以增添一些刺激，于是的兴奋的跟在后头。
不过如今天冷，在外头溜达的人不多，一路走到阿铁家，陈氏他们身后才不过跟了七八个人。
阿铁家的院子就是用竹篱笆简单的围了下，两扇破木门更是一推就开。
陈氏气势汹汹推开门，人就往里闯。
木门在冷风中来回晃了几下，发出难听的吱呀声，阿铁后娘从屋里探出头，“谁呀？”
看到气势汹汹的陈氏，阿铁后娘先是一怔，接着反应过来，脸色一变就去关门。
陈氏跑得快，见阿铁后娘还要关门，像炮弹一样冲了过去，一下挤进门里，一把薅住了阿铁后娘的头发。
阿铁后娘身子虽瘦弱，可也不是个马虎的，反手就跟陈氏撕打了起来。
顾云娇半张着嘴。
她特意拿了卖身契，是打算先跟人说道理的，这还一句话没说呢，怎么就打上了！
正想着，就看到陈氏已经放倒了阿铁后娘，骑在了她身上，阿铁后娘被她死死的压着，忽然尖利的喊了一声，“大根，大根快来啊，有人打你婆娘！”
说时迟那时快，就见屋后突然冲出来一个身影，绕过顾云娇就奔到了屋里。
顾云娇一看，这不行，陈氏再彪悍能打，她也是个女人。
阿铁后娘就不好对付，再加上刘大根一个大男人，这不是欺负人嘛！
她一边喊：“别打了！”一边挽起袖子朝屋里冲。
六郎几个先看陈氏占了上风便都没动，这下看刘大根进去了，都知道不对了，也随着顾云娇冲了进去。
六郎跑在前头，却进门就被地上阿铁后娘的腿绊倒了，摔了个狗吃屎。
顾川没收住脚，摔倒在六郎的身上。
三丫和顾川是牵着手进去的，也被顾川带着倒在了地上。
两人手里踹着的石头，滚出去老远。
场面极其混乱。
顾云娇本来是进来帮忙的，但是，等到冲进屋却不好动了。
因为刘大根已经将陈氏拉开了，倒也没有进一步动手。
陈氏叉着腰站在地上喘气。
阿铁后娘正费力的想要从地上爬起来。
只是她身上压了六郎和小川两个，起不来！
顾云娇赶紧去拉六郎和小川。
一边拉她还不忘喊，“都别急着动手，都别动手，咱们先好好说说成吗？”
这时，那些看热闹的，也不怕事大，都挤到了门口。
陈氏喘匀了气，忽然话匣子就打开了，“大伙给评评理，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玩意，给孩子做的一件棉袄她也要抢！”
“抢了还好意思穿在自己身上！”
她走到门边，拉着一个大娘哭诉，“我们家阿铁那孩子，今儿早上穿着我给他做的新棉袄出去捡柴火，谁知道一去就没回来。”
“六郎出去找，才发现他身上的棉袄叫人扒了，穿着一身单衣，躲在那背风的地方打颤，又不敢回家，怕棉袄没了不好交代。”
“你说说，这孩子不可怜么。”
第130章恶人先告状
大娘用力点头，同仇敌忾的朝阿铁后娘啐一口，“呸，狠心的后娘！”
顾云娇这时将六郎和小川拉起来了，阿铁后娘也从地上爬了起来，她毫不客气啐回去，“我是阿铁的娘，拿他一件衣裳怎么了？他爹娘还穿着破袄呢，他凭什么就穿那么厚的新棉衣？”
“还有没有一点孝道了？”
陈氏嘿嘿一声，“你充谁的老子娘呢？”
“你是生了阿铁？还是养过阿铁一天是咋的？”
“你一进门就将阿铁赶了出去，你还有脸要阿铁的孝敬？”
顾云娇在旁边听得直皱眉。
陈氏的话看似很对，其实不对。
关键在于，阿铁现在是她的下人，按照律法，就是她的私有财产。
阿铁的一切也都是她的私有财产，这不是孝敬不孝敬的事，这从律法上来说是抢她顾云娇的东西啊！
顾云娇赶紧对着阿铁后娘道：“棉袄你脱了还我，不然，咱们就去赵里正家里说话。”
她看出来了，她想跟这些人讲道理只怕是妄想，还是让赵里正头疼去吧。
阿铁后娘冷笑道：“这棉袄穿在我身上就是我的了，你想要？没门！”
“赵里正咋了，你以为我不敢去？我就不信里正还能让阿铁不孝敬爹娘！”
门口大伙都起哄，“走走走，让赵里正评理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到了赵里正家里。
经过江家的时候，江荣江华和杨氏刘氏看到了，也跟着一起涌到隔壁看热闹。
赵里正是经常处理邻里纠纷的，见来了这么多人也半点不慌，只招呼几个儿子儿媳，搬凳子给大伙坐。
等大伙都安置好，赵里正这才问道：“出啥事了？”
顾云娇正要说话，阿铁后娘便恶人先告状，“里正叔，你评评理。”
她先拉过刘大根指着他身上的破棉袄道：“你看看，大根身上穿的啥。”
再扯扯自己身上的衣裳，“这件棉袄厚吧，好吧，可也不是我的，我自己的棉袄比大根身上那件还破呢。”
“是阿铁这孩子孝顺，看我穿着破衣裳，他将自己的棉袄脱下来给我穿了。”
她指着陈氏道：“可这恶婆娘非说我抢了她的东西，跑到咱们家一通闹，要将这棉袄扒了去。”
赵里正听得眉毛乱跳，顾云娇又轻言细语的将事情说了一遍。
等到顾云娇说完，赵里正彻底明白了，对着刘大根道：“别胡闹了，赶紧让你媳妇把棉袄还给人家。”
刘大根垂着头不出声。
阿铁后娘不服气的道：“里正叔，你可不能偏袒她，这棉袄凭什么还给她？难道阿铁孝敬父母也不成？”
顾云娇这时慢慢的从怀里掏出卖身契，“不成！”
“阿铁是我的下人，自我买他那天起，他以及他身上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财产！”
“你不经过我的同意，私自扒下他身上的棉衣，就是抢夺我的财物，按理，我可以去衙门告你！”
顾云娇说完，大伙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
他们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说法。
主要是家里都没下人。
第131章哪里来的狗屁
阿铁后娘呸一声，“你少胡说，就算你是他主子，他也总还是大根的儿子！”
“说破天去，孝敬父母也没啥不对！”
赵里正重重的一拍桌子，“安静！安静！”
他瞪一眼阿铁后娘，拿过顾云娇手里的卖身契用力扬了扬，“你当这张纸上头，官府盖的那个红戳戳是好玩的么？”
“小顾大夫真去告你，不但棉衣要给她，你还得挨板子！”
阿铁后娘敢跟顾云娇呛，不敢怼赵里正，只是那脸上满满的都是不服气。
赵里正头痛的道：“小顾大夫刚才说的半点没错，律法就是这么规定的。”
“你要搞清楚，你这不是拿阿铁的棉袄，你是拿的小顾大夫的东西！”
“况且你们卖了阿铁，就等于了断了血缘，阿铁跟你再也没有关系了。”
“当时写契约的时候，明明跟你们都说清楚了，现在又来胡搅蛮缠。”
“大根，赶紧的，让你婆娘把衣裳脱下来！”
赵里正也没打算跟这些人说太多道理。
这些大字不识一个的村民村妇，根本就是说不明白的。
刘大根还垂着头不动，赵里正一声厉喝，“大根，你是想吃官司么！”
刘大根吓得一个哆嗦，赶紧去扒他婆娘身上的袄子。
阿铁后娘还要犟，刘大根劈头就是一巴掌，阿铁后娘愣了下，委屈的扁着嘴，不过也不敢动了。
刘大根三下五除二将阿铁后娘身上的棉袄脱了下来。
六郎机灵的上前，接过棉袄。
刘大根铁青着一张脸，拉着穿着一身单衣的婆娘，穿过人群走了。
顾云娇对赵里正笑盈盈的一福，“多谢里正大伯。”
赵里正和气的朝她笑，又给孙大娘使眼色让她送顾云娇和陈氏出去。
看热闹的也都散了。
回来顾云娇将棉袄递给了阿铁。
阿铁低着头换上了。
顾云娇看着阿铁，抿了抿唇，慢慢的道：“阿铁，我问你，你后娘要扒你的棉袄，你怎么就乖乖的给她扒呢？”
“就算你不敢跟她打，你连跑都不敢么？”
“我不信你跑不过她！”
阿铁嗫嚅半晌，“我，我，她虽不是亲娘，可后娘也是娘。”
“书上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
“父母做啥都是应该的。”
“我呸！”顾云娇一口啐出来，“胡说！哪本书上也没写这些迂腐恶臭的狗屁！你书没读几天，倒是成了个呆子！”
“孔老夫子明明说父慈子孝，先有父慈，再有子孝！你懂不懂！”
隔壁传来江宥之压抑的低笑声。
顾云娇继续教育阿铁，“你那后娘对你很慈爱？”
阿铁摇了摇头，凄然道：“她对我不大好，跟我爹成亲第二天，就将我赶出家门了。”
顾云娇一摊手，“既然她不慈爱，你凭什么孝敬她？”
“你给我记住了，往后她要是再想抢你东西，你就赶紧跑，知道了吗？”
阿铁用力点头。
顾云娇叹口气，阿铁这孩子，虽聪明，但是太仁义，仁义是优点有的时候也是缺点。
第132章打算
顾云娇瞪起眼，“还有，你明不明白，你卖身之后，从律法上来说你就没有父母了。”
“你不用——”
“唉，算了，跟你说不清楚！”
“总之，你往后不管你要孝敬你爹啥，先问过我，我不许，便不行，知道了没有！”
阿铁继续点头，顾云娇无力的挥挥手，“去去去，去跟六郎玩去。”
她现在看到阿铁便心塞。
同时，顾云娇也意识到，阿铁这辈子可能就只能做个药铺伙计了。
不能做大夫，他心肠太软，太迂腐，不知道变通，大夫要跟很多病人打交道，情商得高。
也不能做药铺的掌柜，他心肠这么软，他要做了掌柜，见了那些穷苦人家抓不起药的，那药铺都要被他全送出去。
隔壁江宥之听着阿铁跑出去的声音，忽然道：“别气了，他还是个孩子，慢慢教。”
顾云娇在灶火旁坐下，嘟着嘴，“我不生气，我就是恨铁不成钢。”
江宥之嗯一声，“各人自有各人的造化，你自己也还小，何必替他人忧心。”
顾云娇想想也是，她本来才刚二十岁，到了这里就更小了，还没满十五，她自己的人生都还不知道要怎么办呢，也的确没有办法去操心别人的人生。
日子平平静静的过了一段，离江宥之摔断腿也两个月了。
顾云娇这天再次给江宥之做了个检查。
为了避免尴尬，顾云娇一边摸着江宥之的腿，一边说起了自己的打算。
“我想年后去府城开药铺。”
话刚出口，顾云娇就感觉到手底下的大腿忽然紧绷。
她轻轻捏了下，示意江宥之放松，接着道：“你和娘要是愿意，咱们就一起去。”
“府城有悦鹿书院，悦鹿书院是全国著名的三大书院之一，那里的夫子们肯定水平也高，我觉着，对你的学业也有帮助。”
江宥之其实也正打算腿康复之后，离开青山村。
很显然，一旦他的腿复原，江老爷子，二叔三叔，以及江家这一大家子，全都会扑上来，巴着他。
不是他不愿意报答江家人的恩情。
他愿意在将来给予他们经济上的补偿，可他真不愿意跟这样的人做家人。
只是他没想过去府城那么远。
听到顾云娇的话，他心里一动。
他在县里也好，在整个南州也好，名声都太大了，这不是好事。
去府城，倒是没有几个人知道他，也便于他韬光养晦。
他一边感受着大腿上传来的柔嫩触感，一边轻声道：“能去府城求学自然是好，就是不知道娘舍不舍不得离开家。”
他顿了顿，“这件事，你不要先提。”
“等我找机会跟娘说，就说是我想去府城求学。”
顾云娇手停了下，半晌才轻轻“嗯”了一声。
她明白江宥之的好意，陈氏必然不舍这个家，但只要是为了江宥之的学业，陈氏肯定会同意去府城。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响起陈氏的声音，“这是咋了，怎么三郎的房门关了？咦，连窗子都关了！”
“三郎，三郎你在里头做啥呢？”
第133章瘸的好
顾云娇一下慌乱起来，手仿佛都没地方放了。
江宥之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脸，沉声道：“娘，云娇在替我检查腿——”
“哦，哦哦——你们忙——”陈氏答应了一声，突然回过味来，检查腿？怎么检查？
这骨头长没长好，得上手摸了才知道吧。
三郎腿断的那个地方·······
陈氏这么一想，心里一下五味杂陈，有点窃喜，有点不好意思，赶紧加快脚步离开了。
房里的顾云娇低着头，暗暗呸了自己一口，没出息，她做检查，本就是问心无愧的事儿，也不知道自己慌个啥。
她忽然发觉自己的手还在江宥之腿上放着。
手底下的肌肉又已经再次紧绷了。
顾云娇赶紧收回手，起身道：“那个，我，你等会。”
她拿着夹板往厨房去了。
夹板放到地上，顾云娇比划了半天，用斧子砍掉了一小段，又将一些木刺磨平，这才拿回房间重新给江宥之绑了上去。
绑好夹板，顾云娇告诉了江宥之一个好消息，“骨头长得还不错。”
“从现在开始，你可以适当的下床走动了。”
“对了，先别急，等我托刘二叔去县城替你买一副拐杖回来再下床。”
听到自己终于能下床走动了，江宥之高兴得都快哭了。
这两个月的卧床生活，快要将他憋疯了，就算是拄拐，他也愿意下来走两步。
顾云娇拿了几钱银子给六郎，打发他去跟刘二说了买拐杖的事。
第二天下午，刘二就将拐杖送过来了。
在刘二和阿铁六郎的帮助下，江宥之终于下床了。
他拄着拐杖磕磕绊绊的走了几下，很快就掌握了拄拐这个高深的技能，自己从屋里走了出去。
外面的空气似乎都比屋子里新鲜。
很久不见的天空显得格外蔚蓝。
周氏坐在正房屋檐底下，猛然看到江宥之拄着拐杖出来了，不由得冷笑一声，这不还是瘸了么，瘸了挺好的，省得老头子天天后悔，说不该分家。
江华在对面屋里看到了，也赶紧走了出来。
他先对江宥之笑了笑，“三郎终于大好了？都能出来走动了。”
江宥之温和的朝他笑笑，“三叔，好久不见了。”
江华绕着江宥之转了一圈，接着慢慢踱步到顾云娇旁边，压低声音道：“三郎这腿就这样了？还能长好不？”
顾云娇深深的叹了口气，然后无比沉痛的摇了摇头。
江华顿时就懂了，看来顾云娇的医术再好，也治不好三郎的腿啊！
唇角压抑不住的往上翘，语气却格外沉重，“唉，这孩子真是可惜了——”
他的心思跟周氏差不多，既然分家了，三郎还是瘸了的好。
免得往后他飞黄腾达了，他们一家子要后悔死。
江老爷子透过上房的窗户也看到了，他更是松了口气。
他是当家人，三郎的腿瘸不瘸，对他的意义尤其重大。
万一三郎好了，他将来肯定会被人笑话鼠目寸光，将到手的金娃娃都丢了。
还不仅仅是丢了金娃娃那么简单。
三郎腿好了肯定能做官，那对于江家来说，是整个家族社会层次的提升，这可是百年都难以遇到的机会。
第134章勾搭上了
江宥之瘸着腿在外头转了几圈，所有人都放了心。
陈氏也担心的问了顾云娇，顾云娇还是那句话，“说不好。”
陈氏也就不问了。
自打这天开始，江宥之每天都拄着拐杖去外头溜达。
如今天气越来越冷，他穿着棉袍，不厌其烦的在家门口那条道上来来回回的走。
村里好些人都说他腿瘸了，人也有些魔怔了。
这天江宥之又在外头拄着拐溜达，没多久，就看到顾眉从赵家出来了。
她出来就径直朝着村西头的方向走。
至于江宥之，她已经完全不放在心上了，在经过他的时候，连眼神都没给这可怜的瘸子一个。
顾眉走了不一会儿，江二郎也从屋里出来了，去的方向也是村西头。
江宥之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依旧在道上踱步。
等到两人走远了，他回家叫来阿铁，在他耳边悄声说了一番话。
阿铁听完，飞快的往外跑了。
阿铁大约去了一盏茶的时候就回来了。
回来跑到江宥之房里，小声道：“我看到了，二郎哥去了村西头的幺妹子家里。”
“我爬到屋后那棵树上看了下，锁柱哥的媳妇也在那儿。”
幺妹子是个男的，小时候，他娘怕他长不大，便叫了这么个小名。
他父母都不在了，家里就他一个，他成天在村里游手好闲，江二郎经常跟他搅在一起。
江宥之得了想要的消息，满意的摸摸阿铁的头，“好了，这事不要对人说起，这不是什么好事，跟你的小姐也不能说。”
“去吧。”
阿铁点点头，听话的出去了。
这也正是江宥之叫阿铁而不是六郎去跟踪江二郎的原因。
阿铁听话，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六郎太调皮，很容易惹出别的乱子。
江宥之眯起了眼。
该证实的事总算证实了，接下来，就是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借由他人之手将事情揭开。
晚上吃饭的时候，陈氏道：“明天孙家给红梅的孩子办满月，你说咱们要不要去随礼？”
顾云娇想了想，“去吧，还是让六郎去跑一趟，上五百文的礼钱，顺便吃顿席面。”
六郎笑嘻嘻的，“哦，太好了，我又能去吃席了！”
隔天中午，六郎果然带着小川去吃席了。
到了下午，红梅抱着孩子来了江家。
陈氏殷勤的将她让到屋里坐，又指使三丫倒水。
红梅对陈氏笑笑，“陈大娘，您快别忙了，我说几句话就走。”
“我是来请云娇去吃席的。”
“云娇是我的救命恩人，没有云娇，我今儿也不能站在这里，陈大娘，您帮我劝劝云娇，今儿晚上，无论如何也得让她去吃席。”
顾云娇神色有些为难，她如今是寡妇的身份，人家办喜事，她是不方便去的。
红梅又道：“我不管，你要是不去，就是不拿我当朋友。”
她凑近顾云娇，“再说了，还有件事要你帮忙。”
顾云娇只得道：“成，那我晚上去。”
到了差不多晚饭时分，顾云娇便往孙家过去了。
孙家院子里搭了喜棚，晚上只剩几桌宾客了，都是孙家自家的亲戚。
顾云娇吃完席，红梅便过来拉着她往内院去了。
第135章我有个朋友
红梅将顾云娇带到二进院子里，拉着她进了一间屋子。
屋子里有个穿着绸缎衣裳的姑娘，正坐在窗前拖着腮发呆。
还有个丫鬟在灯下做针线活。
丫鬟见来人了赶紧放下活计起身，窗前发呆的姑娘也回过了头。
丫鬟行了礼赶紧倒茶去了，红梅拉着顾云娇笑盈盈的跟那姑娘道：“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救了我的命的小顾大夫。”
姑娘起身打量顾云娇笑了笑，“呀，真小。”
红梅又指着这姑娘道：“这是我表妹青兰，特地从县城来吃酒的，要在我这里住几天。”
顾云娇朝她笑笑，“青兰姐姐好。”
青兰伸手摸了摸顾云娇的脸，“你长得真好看。”
“你这么小，真会看病？”
顾云娇只是笑。
扯了几句闲话，红梅便借故走了。
丫鬟起身关了门。
青兰拉着顾云娇到榻上坐下。
她似乎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神情一直都十分犹豫。
半晌才咬了咬唇，在顾云娇耳边低声道：“我有个闺中蜜友，就快嫁人了。”
“可她有个毛病，脚上容易出汗，还，还有股味道。”
青兰说完满脸通红。
顾云娇明白了，这就是我有个朋友系列。
青兰接着道：“她担心成亲之后，会遭到丈夫嫌弃，不知道小顾大夫有没有什么法子替她治治这个毛病。”
顾云娇想了想，“这个简单，倒也不用拿脉，你这里有纸笔吧，我替你闺蜜开个方子。”
青兰赶紧示意丫鬟去找红梅拿纸笔。
不一会儿，丫鬟拿了笔墨纸张过来了。
顾云娇一边研墨，一边慢慢的思索。
等到墨磨好，方子也有了。
开好了方子，顾云娇道：“这病不容易断根，这是体质问题，不过，只要注意得好，平时就不会有什么气味。”
她指着方子道：“这药捡了熬出汁来，倒在盆子里泡脚。”
“隔三天泡一次，泡上三五次，会好上一两个月。”
“之后如果复发，再捡药泡脚就好。”
她想了想，“若是嫌这个太繁琐，还有个简单的。”
“去野地里寻苍耳子，或者去药铺买了来，也是煎水泡脚。”
“等到明年春天，苍耳子长出来之后，摘它的叶子垫在鞋子里头，便是夏天也不会臭脚了。”
青兰得了这两个法子很是高兴。
她因为是个女子，又有了这个毛病，一直都因为害羞不敢请大夫看，要不是听到红梅表姐说小顾大夫医术特别好，又同样是女子，她都不敢叫表姐替她引荐。
青兰对着顾云娇一福，“我替我那闺中密友多谢妹子。”
顾云娇笑笑，“不谢。”
“那青兰姐，我就先告辞了。”
青兰赶紧给丫鬟使眼色。
丫鬟拿了一两银子过来，塞到顾云娇手里，“这是替咱们家小姐的闺蜜给的诊费，还望小顾大夫那个——”
顾云娇见丫鬟说的期期艾艾的，干脆替她说道：“姑娘放心，咱们都是女儿家，自然不会拿这些事情去外面说的。”
“况且，我是大夫，病人的病情该保密我都会保密。”
青兰彻底放了心，让丫鬟送顾云娇出门。
两人到了前院，就见宴席已经全散了，红梅过来忙道：“小顾大夫，天也黑了，我叫阿进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