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怎么摔的？
江华问徐致中：“大夫怎么说？”
徐致中低着头，“大夫说，有点内伤，还有一条腿断了，断的地方不大好，在大腿根上，虽已经接上，但往后多半是要瘸的。”
顾云娇神色凝重，大腿根的话，这的确是断的地方不好。
便是在现代，这个地方断了，也是不好打石膏的，得进行手术，在骨头上打钢钉固定，等到骨头长好，再将里头的钢钉取出。
就现在的医疗条件，不可能打钢钉，骨头也就容易移位，所以，瘸腿的几率非常高。
徐致中继续道：“还不止腿上的伤，那么高摔下来，五脏六腑肯定是伤着了，再就是脑袋，李大夫说宥之昏迷不醒，兴许也伤着了脑袋。”
陈氏眼巴巴的看着徐致中，江华急切的问道：“伤着脑袋了那又如何？”
徐致中看一眼陈氏，叹口气，“李大夫说，脑袋伤了可就说不好了，往后变成傻子都有可能。”
陈氏晃了两下几乎晕倒，顾云娇将她扶住了。
徐致中说完又道：“我守了江兄一夜，困得不行，既然伯母来了，那我就先回去歇息了。”
江华扯住他，“你先别忙着走，我家三郎到底是怎么摔的，我们都还不知道，你得给我们一个交代。”
徐致中眉头微皱，“这原也不干我的事，是郑兄中了举，请书院的夫子还有我们几个同窗去醉仙居赴宴。”
“宥之许是没能考试心中郁闷，喝多了些，出去解手回来，便从栏杆边上掉下去了。”
江华仍旧拉住他，“那这么说来，我家三郎摔成这样与那姓郑的脱不了关系，你们这些一起喝酒的也脱不了干系！”
徐致中将自己的衣裳从他手里扯回来，恼怒道：“你这人好不讲理，宥之是自己摔的，与人何干？”
“行了，我也不跟你啰嗦了，我改日再来看望江兄。”说完，他快步往外走了。
江华想要扯住他，又有点怂，毕竟徐致中是秀才，有功名的人，他不敢得罪。
正犹豫着，徐致中已经走远了。
一个伙计进来，“你们是江秀才的家人？先将接骨费用，还有诊费结一下。”
陈氏脑袋还懵着，“多少银子？”
伙计道：“二两。”
他拿着一张药方递过来，顾云娇顺手接着，伙计道：“医馆里不卖药，你们自己去王家药铺抓药。”
江华皱眉，“药还没用，就要二两银子？”
伙计似笑非笑的，“嫌贵？这接骨可不是一般的大夫能接的，只收二两银子还是看在江秀才是读书人的份上。”
他接着道：“等一会儿，你去抓了药，你便知道，二两银子，真个便宜。”
陈氏身上只有一两多银子，那一两银子还是顾云娇之前给她的。
她紧紧揪着胸口的衣裳，艰涩的道：“这，我来的急，没带那么多银子，要不，我让家里人回去拿了送过来？”
伙计点点头，“成，不过，我提醒你，尽快拿银子抓了药给病人吃。”
“他这伤耽误不得。”
第47章被暗算了
等伙计走了，陈氏将身上的荷包给了顾云娇，“这里头还有一两多银子，你先去给二郎抓药。”
顾云娇早将药方子看了一遍，对陈氏摇摇头，“娘，这里头的药不便宜，一两多银子，怕只够抓一副药的，大夫开的是五副。”
怕陈氏不明白，顾云娇接着道：“一副药只够吃一天的，三郎这个情况，五副药之后还得换方子继续吃药，少说也得吃上一个月。”
江华在旁边咋舌，“一两银子只够一副药钱？那这一个月岂不是要几十两银子！”
陈氏听到几十两银子也有些绝望，不过她依旧强撑着对江华道：“三弟，要不你回去一趟，找爹娘拿点银子来，不然这医馆的帐结不了，三郎也要银子吃药。”
江华皱着眉，“家里哪还有银子，依我看，三郎的药钱，都要着落在那郑举人身上。”
“人家是举人老爷，随随便便拿个几十上百两也不在话下。”
恰在这时，江宥之醒了过来，他虚弱的喊了一声，“不可！”
陈氏忙奔过去，泪中带笑，“三郎你醒了，脑袋没事么？”
江宥之轻轻嗯了一声，表示没事。
他没摔着脑袋，脸上的伤是落下来的时候，被树枝擦伤的，其实昨夜他便醒了，醒了疼得受不住，睁着眼熬了大半夜。
天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又睡了。
昨夜徐致中自己在旁边榻上睡得熟，根本不知道他半夜痛得睡不着。
醒来听到江华的话，他赶紧阻止。
他闭着眼，忍着身体的不适，慢慢的道：“郑兄若是送银子来，接着倒也无妨。”
“若是不送，是万万不好去找人要的。”
他顿了顿又道：“这事不与旁人相干，是我自己不小心。”
“三叔不可找人要银子，须知他是举人，惹恼了他，咱们全家都没好果子吃。”
江华听他这么说，“我也不是非要找他，只是这治病的银子从哪里来？”
“你爷奶那里，说是没银子了。”
江宥之闭着眼，慢慢道：“先问谁家借点，等我好些了，便接点抄书的活回家，总能慢慢将银子攒出来的。”
江华一跺脚，“说得轻巧，替人抄书才能赚几个铜钱，这要还到什么时候去？”
江宥之叹口气，“那也没法子，只能慢慢还。”
江华半晌没做声，忽然又道：“大夫说你这腿断的地方不好，断在腿根上，多半是要瘸的，这往后该如何是好？”
瘸了腿不消说，连科举都考不成了。
不仅是是大楚朝，历朝历代都是不允许身体残疾之人出仕的，有损官威，也有损朝廷的形象。
江宥之愣了一下，本来惨白的脸色更加惨白如纸。
他声音打颤，“李大夫真这么说？”
江华郁闷之极的点了点头。
江宥之闭上眼，一瞬间，想了许多。
从楼上摔下来，根本就不是他自己不小心，他是被人推下来的。
他因为秋闱被人算计的事情，在宴席上一直很小心。
根本就没喝什么酒，便是有人劝酒，他都悄悄的倒在了袖子里头。
第48章不给银子还打人
江宥之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小心了，没想到更衣完毕回席间的时候，被人猛地从后面推了一把，从楼上摔了下去。
事情发生得太快，他本能扭头往后看的时候，只看到一片青色的衣角消失在楼梯口。
接着失重的感觉传来，他用力往上仰起头，他知道，若是头朝下掉下去，他就彻底完了。
落地的时候是一边的屁股落地，他听到自己的骨头传来一声脆响，接着胸口仿佛被重物拍了一样，之后便完全晕了过去。
断腿的痛苦他可以忍受，可是，如果从此断了他的科举之路，那人生就彻底的失去了希望。
他要拿什么来回报母亲的恩情？
他怎么对得起为他付出那么多的大哥？
不知为何，江宥之此刻竟然想起了顾眉的那一番话。
他心中一凛，直觉顾眉说的就是这件事，若他瘸了腿，那自然是影响到他的前程，更会影响到他的一生。
为什么？
为什么她会知道将来发生的事？
要知道，那个时候，秋闱还没考完，郑举人那时候也还不是举人，如何知道他取中了会宴请同窗？如何又知道自己会在宴席上摔断腿。
想到顾眉说的他往后的日子会很艰难，江宥之瞬间有些心如死灰。
看到江宥之大受打击的样子，陈氏急得不行，“你跟他说这些做什么，也不是一定就会瘸。”
陈氏转而安慰江宥之，“三郎别担心，娘一定让大夫给你用最好的药，你的腿不会有事的。”
顾云娇没出声，心里却在叹气，连药钱都拿不出，还说什么用最好的药。
她的药库里药材倒是齐全，只不过，这事先不急，她有另外的打算。
陈氏说完一咬牙，看着顾云娇道：“你和三叔在这里照顾三郎，我回去拿银子。”
顾云娇轻声道：“娘，这银子只怕——”不好拿。
陈氏目光坚定无比，“我一定将银子拿来，三郎的的腿不能有事。”
说完陈氏便出去了，跑到城门口坐了马车便往家里赶。
半个时辰后，马车到了家门口，陈氏央求赶车的等她一会子，她马上要打转回县城。
赶车的答应了。
陈氏进门就直奔上房。
上房里江老爷子和周氏都在，陈氏进去便直接说道：“爹娘，那一百多文钱远远不够，三郎在医馆如今还没吃上药，求爹娘开恩，拿些银子给三郎治伤。”
江老爷子沉默不语，拿起旱烟，吧嗒吧嗒的抽着。
周氏起先也不出声，过了半晌气哼哼的道：“跟你说了我没银子，你要就把我这条命拿去。”
陈氏咬着牙，“没有银子，三郎就吃不了药，娘今儿要是不给我银子，那就分家！”
“分了家，我卖房子卖地也要给三郎治腿。”
“分家分家！成天就拿分家说事，你拿分家吓唬谁？你以为自己是什么香饽饽，老娘舍不得你还是怎的？”
“我看你不是要分家，你是要爬到老娘头上作威作福！”说着周氏抓起手边一个茶杯朝陈氏砸过去，陈氏不躲不闪，茶杯正砸在了陈氏额头，然后“砰”的落在地上，碎成了八瓣。
第49章吐血
一道血口子出现在陈氏额头，鲜血在陈氏的浓眉上停留了一瞬，接着往下滴落。
陈氏也不擦，就看着周氏，哀求道：“娘，银子算我借的好吗，我给你打条子，往后我一定还你。”
周氏蹭的站起身，“没有，说了没有银子！”
她被陈氏这么逼迫，气得不行，胸口起伏着，一挥手，“分分分，这家赶紧分了安静，老娘省得还要受你的气。”
陈氏仰着头，“行，那就分家，三郎那里还等着银子吃药！”
江老爷子终于怒喝一声，“胡闹！”
“这家绝对不能分！”
陈氏往地上一跪，“那爹就给我拿银子。”
不是她耍无赖，她受够了这样的日子，公婆牢牢把着家里的钱财，她从前若不是还有点嫁妆，买头油的钱都没得。
她情愿分家，就算家里没有劳力，日子艰难点，可钱把在自己手里，该用就用，不像这么憋屈。
她很清楚，周氏手里有钱，这些年积攒下来的，少说还有三五十两银子，只是舍不得拿出来。
周氏嚎叫起来，“这是要逼死人呐，这世上哪里有这样的儿媳！”
“老天爷呐，这样的恶婆娘怎么还不收了去哦！”
“丧门星！当初就不该叫老大娶你，你克死了老大，克死了我的大郎，如今三郎也不好了，都是你，都是你这个丧门星！”
陈氏直挺挺的跪在地上，她都快忘了，丧门星这个称呼从前是属于她的。
江老爷子这时站起身，“起来吧，我先跟你去县城看看，到时候再想办法。”
陈氏这才起身。
江老爷子走在前头，陈氏走在后头。
到了院门口，江老爷子突然站住脚步，“你脑袋上，还是拿帕子擦擦，看着怪恓惶的。”
陈氏也不说话，也不擦脑袋上的血，出了院门便往隔壁赵里正家过去。
江老爷子一惊，“哎，你做什么去？”
该不会是找赵里正说分家的事吧？
陈氏冷冷的道：“借银子。”
陈氏进去了好一会儿才出来了，出来便上了马车。
上了车，陈氏坐里头，江老爷子跟车夫坐外头。
又是半个时辰的颠簸，总算是到了县城。
江老爷子进了医馆，先看了看江宥之，江宥之见了老爷子似乎是想说点什么，恰好瞥见陈氏额头的伤，心神一激，一张嘴，呕出一口鲜血来。
陈氏差点吓晕过去了，扑过去一边手忙脚乱的给江宥之擦血，一边喊道：“三郎，你可别吓娘！”
大郎就是吐血死的，这叫陈氏怎么不害怕。
顾云娇在外头煎药，听到里头兵荒马乱起身往里看了一眼，看到榻前一小滩鲜血。
她眉头皱了皱，李大夫的方子她看了，虽说对症，可方子算不得好。
但是没人叫她给三郎看病，她总不好自己凑上去。
便是凑上去，人家不相信她，也是自讨没趣。
江老爷子看江宥之吐血，也有点慌了，指挥江华，“快去叫大夫来。”
李大夫很快被叫了过来，拿了脉，李大夫起身，“这是从楼上掉下来的时候伤到脏腑了，也没有别的法子，就是吃药。”
第50章项目黄了
李大夫说完便从房里出来，江老爷子跟着出来，将李大夫拉到一边悄声问道：“大夫，你给我个准话，我家三郎这腿到底能不能好？”
李大夫摇摇头，“这么跟你说吧，不是我医术不行，便是御医来了，这腿十有八九也是要瘸的。这腿伤得不是地方，便是打了夹板不大好固定，容易挪动，一挪动，这骨头就长歪了。”
“这往后行走肯定要拄拐。”
江老爷子虽然早就有了心里准备，听到李大夫肯定的话语，瞬间觉得天都塌了。
完了，三郎不能科举了。
往后也不能光耀江家的门楣了。
一家人跟着飞黄腾达更是成了泡影。
他失魂落魄的在外头站了许久，才又进屋。
进屋便叫江华，“你先跟我回去，这里也用不着这许多人。”
陈氏看着老爷子，也不做声，过了许久，她才仿佛自压自语一般说道：“你信不信，老爷子这一去，就再也不会来了。”
“老爷子最会算账，三郎——”
她转头看了榻上闭着眼的三郎一眼，压低声音，“三郎的腿只怕真的要瘸了，往后也不能科举，老爷子不会再在他身上花银子了。”
顾云娇在旁边也没有出声，江老爷子那些人的心态其实很清楚，就像是有一个投资项目，他们之前抠抠搜搜拿了一点钱出来投资，指望着将来有百倍千倍的回报。
如今，这个项目彻底的黄了，再让他们往里投钱，那可能吗？
她又走到门外，看看药也熬得差不多了，借了个碗，将药倒出来，端进了屋。
药还是滚烫的，放在桌上冒热气。
陈氏突然抓住顾云娇的手，“云娇，你不是会看病么，你有没有法子治好三郎的腿？”
顾云娇反问，“娘信我么？”
陈氏听到这话，又犹豫了。
顾云娇到底还小，虽说上次治好了桂花，可拉肚子是小病，跟断了腿可不一样。
这时榻上的江宥之忽然睁开眼，“我信你，你的医术必定比李大夫高明。”
他这话不是胡说，他亲眼见过她给江二郎治脱臼，一拉一推，胳膊便复位了，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巧的是，之前徐致中也脱臼了一回，找的就是李大夫，还是他陪着来的。
当时李大夫在徐致中胳膊上摸了好一阵子，又试了好几下，才将徐致中的胳膊给装上去，徐致中几次痛得杀猪一样的叫。
一对比，便知道顾云娇的手法比李大夫要高明得多。
顾云娇听到江宥之的话微微挑眉，她都不知道江宥之哪里来的信心。
毕竟她医术再好，来的时间短，也没来得及展露出什么。
不过，信她便好办。
她走到塌边坐下，“我先拿个脉。”
拿脉过后，她倒是松了口气，脉象不算凶险，这说明内脏只是受了些震荡，没有大碍。
麻烦的就是这断腿。
她想了想：“李大夫开的方子我看了，结合三郎的情况，方子只能说没有什么错处，照着吃，也是有用的，不过没什么止痛的效果。”
“换我的方子的话，至少三郎不会这么痛。”
第51章不赊账
顾云娇接着道：“至于腿能不能好，这个谁都不能打包票，这主要看往后骨头会不会移位。”
江宥之微微点头，“我信你，就换你的方子。”
医生最喜欢的就是相信自己，愿意配合自己治疗的病人。
陈氏看着江宥之，她心想，三郎比自己聪明，又比自己有学问，既然他这么说，肯定有他的道理，那就听他的！
她摸出身上的银子，留了二两多备着医馆结账还有坐车，其余剩下的三两银子全给了顾云娇，“你开了方子，就拿银子抓药。”
顾云娇接过银子点了点头，“药钱估计不够，我一会儿问问王掌柜，看能不能赊账。”
陈氏瞬间有些激动，“要是能赊账就好了，你放心，欠的银子，娘一定会还的。”
出门顾云娇便快步往王家药铺走。
今儿不逢集，药铺里头没什么人。
王掌柜见是她，摸着胡子一笑，“不是刚刚才来过，怎么又来抓药？”
顾云娇笑笑，“是，不过，您也知道我银子不够，不然方才也不会只抓了一副。”
“您能赊几服药给我么？”
王掌柜眉头一挑，摆摆手，“不成，我这里从来不赊药。”
这世上，穷人是大多数，来抓药的，一多半都是穷人，钱不够是常有的事，一旦开了这个口子，那他这个药铺也就不是药铺，成善堂了。
顾云娇尴尬不已，是她将问题想得太简单了。
她跟王掌柜也没什么交情，人家凭什么赊药给她。
王掌柜好奇的道：“我先没好意思问你，你不是才得了三十两银子么，就花光了？不至于吧！”
顾云娇想了想，摇头，“我有钱。”
王掌柜眉毛挑得更高了，“有钱你还赊账？”
顾云娇无奈的一笑，没再说这个问题，而是道：“我要开个方子，您这里有纸笔么？”
纸笔当然是有的，药铺里坐堂大夫也是要开方的。
王掌柜刚想说你一个小丫头开什么方子，转念一想，看她能写出个啥。
他带着顾云娇到大夫那边，刘大夫让开地方，顾云娇略一沉吟，拿起笔，沾了墨，笔走龙蛇，一张方子很快写了出来。
刘大夫和王掌柜都在旁边看着。
王掌柜虽不给人看病，可他在药铺做了这么多年，基本的医理药理还是知道的。
一看这方子就没毛病，这丫头是真会。
刘大夫看方子里有续断，骨碎补，自然铜，便问：“这是谁骨头断了么？”
“该不会是昨夜从楼上掉下来的江秀才吧？”
这县城小，出点事情整个县城都传遍了。
顾云娇点头，将药房递给王掌柜，“麻烦帮我抓药。”
接着又道：“您抓着，我更衣就来。”
王掌柜往后院指了指，顾云娇进去，果然寻到一个茅房，进去之后，她从药库拿了银子，这才出来了。
出来伙计还在抓药。
顾云娇又让伙计拿了些绷带，问王掌柜，“总共多少钱？”
王掌柜将算盘拿过来，对着药方，一样样算了起来，算完，王掌柜抬起头，“六两五钱银子。”
第52章认个伯父
似乎怕顾云娇嫌贵，王掌柜解释道：“你这里头有三七，分量还不少，三七本来就不便宜，去年西南大旱，三七减产，价格飞涨。”
顾云娇点点头，在以前的世界，三七产于云南一带，在这个时空，应该也是在差不多的地理位置。
她摸出银子递给王掌柜。
王掌柜动作麻利，找了她银子。
接着顾云娇又跑到刘大夫那边借了笔墨，写了一张欠条。
上头写着，“今欠王家药铺，药钱三两五钱银子，立据人，江宥之。”
写完条子，顾云娇回到医馆，先将欠条给陈氏看了看，陈氏识得几个字，看到欠了三两多银子，心里有点慌，她知道这只是五副药的钱。
这往后还要多少银子，她都不敢想。
接着顾云娇让江宥之按了指印。
拿着欠条回到药铺，药已经抓好了，顾云娇将王掌柜拉到一边，将欠条递给他。
王掌柜看着欠条眉毛乱跳，“你这是？”
顾云娇笑笑，“这条子就先放在掌柜这里，若是有人来问是否给江秀才赊了药，掌柜的拿条子给人看就是。”
王掌柜好笑，“你这丫头，搞什么鬼。”
“你就不怕我拿这个条子找江秀才要钱？”
顾云娇笑，“您只管找他要。”
几两银子她还损失得起。
她药库里有药，也有银子，但她不会傻傻的，什么都自己担。
没有分家，江老爷子和周氏拿银子就是应该的。
她心里还有个小算盘，如今看起来江宥之没了利用价值，大房又欠了一屁股债，说不定能趁机分家呢。
王掌柜笑呵呵的将条子折好，放进怀里，突然道：“我越看你越面善，你该不会是顾大夫的闺女吧？”
顾云娇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她长得像她爹，熟悉的人很容易看出来。
王掌柜一拍巴掌，“我就说像！难怪你有麝香！”
他叹口气，“你爹还在的时候，一个月总要来和我喝顿酒。”
“你爹有消息了么？”
顾云娇道：“听说有人在府城看到个人，有点像我爹，不知道是不是。”
王掌柜来了精神，“这样么，下回我去府城进药材，也让人帮着打听看看。”
顾云娇对他一福，“那就多谢王掌柜了。”
王掌柜摸摸胡子，“以我跟你爹的关系，你该叫我王伯父。”
顾云娇对他一笑，“王伯父。”
“我卖麝香还有这欠条的事，还请您为我保密。”
王掌柜点头，“放心，就冲我跟你爹的交情，这点小事，不算什么。”
“不过，我提醒你一句，你年纪小，别乱给人开方子，万一出了事可了不得。”
顾云娇笑笑，“多谢王伯父，这是我家里人，无妨的。”
说完顾云娇告辞离开。
顾云娇喊了辆马车回到医馆，陈氏拿了几个铜钱，央人将江宥之抬上了车。
马车朝着青山村驶去，路上颠簸，陈氏担心不已，“这么颠，三郎这接好了的腿，不会歪了吧？”
顾云娇道：“歪了就歪了吧，等回去了，我还要看的。”
第53章夫子的女儿漂亮不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江家的院子里，这时候已经未时了。
江华率先从屋里跑出来，“咋就回来了？不治了么？”
他也没进过医馆，不知道里头的规矩。
陈氏没好气的道：“咋能不治，那医馆里又不许留人，正好回来让云娇治。”
江华皱眉，“大嫂你这不是胡闹么，她一个小丫头会什么！”
陈氏没跟他争辩，只说，“你下块门板，和老二将三郎抬进屋里去。”
江华下了门板又喊江荣出来，两人将江宥之抬到了他房里，放到床上。
顾云娇拿了一大一小两包药给陈氏，“娘，你去煎药，这小包里头的先煎，两刻钟后，再将大包里的药倒进去。”
陈氏答应一声，拿了药往厨房去了。
六郎和三丫都在江宥之房里，三丫站在床边吧嗒吧嗒的流眼泪。
六郎也异常的沉默。
顾云娇洗干净了手，进来道：“你们两个先出去，我看看你们三哥的腿。”
六郎将三丫拉出去了。
顾云娇关上门，连窗子也关上了。
江宥之先决定让顾云娇治的时候，还没想那么多，这时候突然意识到，自己伤的那个地方，这——
一时间伤处的疼痛他都忘了，捏着拳头，浑身都僵硬了。
顾云娇关好窗过来就掀开他的被子，接着又去掀他身上的长袍，动作那叫一个行云流水。
江宥之的小衣早就叫李大夫给剪开扔掉了，袍子底下就是两条光腿。
他的脸一下通红，手忙脚乱的去扯袍子，仿佛一个刚入洞房的新嫁娘，结结巴巴的道：“你，你——我——”
天呐，被一个小姑娘给看光了，让他死了算了吧！
顾云娇也不看他，动手解绑着夹板的绷带，“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是大夫，你是病人。”
话是这么说，她其实也不好意思，毕竟江宥之不是医学院的大体老师，是个活生生的男人。
更不用说这男人还生得秀色可餐。
可她知道自己不能露出丝毫羞怯，不然这治疗就没办法进行下去了。
江宥之皮肤白，此刻浑身都红了，整个人像只煮熟的虾子。
连伤处的疼痛都被他都忘了。
顾云娇很快便解开了夹板，朝他腿上摸过去。
江宥之的腿已经肿了，顾云娇有些冰凉的小手，在他大腿根来来回回的摸。
江宥之整个人都不好了，一半是疼痛一般是羞涩，身体也微微战栗起来。
这时顾云娇皱起眉头，“歪了。”
也不知道是骨头本来就接歪了，还是路上颠簸导致的，总之，要重新接。
让她感到安慰的就是，这伤处的位置，没有她想象的那么高，夹板打得有技巧点，后期照顾得好，康复应该不难。
顾云娇确定好伤处的位置，准备接骨，却发觉江宥之十分紧张。
她手底下的肌肉虽肿涨，可还是有种紧绷感。
她眼珠子一转，忽然道：“你们书院夫子的女儿漂亮不漂亮？”
“呃？”江宥之闭着眼不由得想，书院的夫子？哪个夫子？高夫子有女儿吗？还是于夫子？
第54章心寒
正想着，腿上一阵剧痛，然后就听到顾云娇的声音，“接好了。”
江宥之痛得半晌才缓过劲儿来，睁眼就见顾云娇在重新给他上夹板。
他这才回过味，她方才的话，就跟那天她对江二郎说的，猪在天上飞，应该是一个作用，分散病人的注意力，让病人彻底放松。
他看到顾云娇的耳朵微微泛红，他忽然明白，她也是害羞的。
只不过，她将这份羞意压在心底。
也是，她到底还是个小姑娘，连洞房的门都没进，大哥就去了，连男人啥样都不知道，哪能不害羞呢？
他比她大，还是个男人，却没有她的这份心性。
顾云娇很快绑好了夹板，之后，她便将袍子放下，又将被子替江宥之盖好。
她打开门，陈氏从外头进来，“药我熬上了，三郎的腿你看了么？骨头歪了没？”
顾云娇点头，“我重新接过了。”
陈氏高兴得念了一句佛，这要不是家里有个现成的大夫，那就全完了。
这时六郎牵着三丫进来了，六郎进来便将门关上了，看着陈氏欲言又止。
陈氏看出他的不对劲，“怎么了？”
六郎忽然捏紧拳头，“我，我听到爷爷和二叔三叔说话了。”
陈氏面色一变，“他们说什么？”
六郎看一眼床上躺着的江宥之，江宥之静静的看着他。
六郎一咬牙，飞快的道：“爷爷说，三哥的腿废了，以后不能做官了，又说，三哥治腿还要花一大笔银子。”
“二叔就说他娘的，三郎那小兔崽子非要学人喝酒，这下好了，全完了。”
“这些年在他身上少说也花了几十两银子，都白花了！”
“三叔叹气，治病还要不少银子呢，大夫说得几十两。”
“二叔就蹦了起来说，那不成，家里的银子不能这么由着他花，既然骨头接上了，那就成了，还吃什么药。”
“三叔就说，不拿银子大嫂肯定要闹。”
“二叔说，由得她闹，还怕她怎么的。”
“他又说，我看，不如将大房分出去算了。”
“往后三郎也不能做官，大房一家子都是吃饭的嘴，分出去还省了家里的嚼用。”
陈氏听得冷笑连连，“你爷爷怎么说？”
六郎道：“三叔说，先不忙着分家，万一三哥的腿好了呢。”
“爷爷就说，分家的事等两三个月再看。”
顾云娇看着六郎大为惊奇，这孩子的记性真好，应该是将几人的对话一字不差的复述出来了。
几乎连平时几人的语气都一模一样。
陈氏咬着牙，“这还算是一家子吗？”
她转眼看着江宥之，“咱们都不算是人，只是物件，有用就要，没用就扔！”
江宥之苦涩的一笑，虽然早知道这些家人是什么嘴脸，此刻还是止不住的心寒。
陈氏扬起头，“成，我们也别拖累了人家，我这就去找赵里正说分家的事。”
顾云娇差点给陈氏鼓掌。
谁知江宥之道：“娘，你去说不合适，会叫人指责的。”
第55章分家
陈氏摇摇头，“我不怕，我今儿豁出去了，就是拼着一条命，也要跟这一家子豺狼虎豹撕掳开。”
江宥之还要说什么，陈氏已经冲出去了。
江宥之叹口气，他本来打算想个法子叫他们自己提，唉，算了，娘这性格忍不下去的。
不一会儿，外面就传来争吵的声音。
顾云娇留神听了听，陈氏翻来覆去就是一句话，要么拿银子给江宥之治病，要么分家。
江老爷子被吵得心烦意乱，加上周氏和江荣在旁边也闹着要分家，本来还打算再等几个月的江老爷子心一横，“成，这可是你自己要分家的，将来你们一家子活不下去，可别后悔。”
江老爷子话音刚落，江荣扔下一句，“我去找人。”就迫不及待的往外跑。
他是最愿意分家的，大房在家里的特殊地位，他不满很久了。
他大哥不在了，大郎也不在了，他如今是长子，二郎是长孙，可在这个家里完全没有得到长子长孙该有的待遇。
全家都像捧凤凰蛋一样捧着三郎。
银子也都花在三郎身上了。
只有将他们分出去，爹娘的眼里才看得到二房。
这时候离平常吃晚饭还有半个时辰，江荣很快将赵里正，还有本家的两个叔伯找了过来。
江宥之听到外面打招呼的声音，招手将六郎叫过来，低声道：“一会儿你就陪着娘，他们说什么，你也别闹，都记着，回来说给我听。”
六郎点了点头跑出去了。
赵里正还有江家叔伯都坐在了堂屋里，陈氏也在。
原本陈氏一个女人是没有资格掺和分家这种大事的，不过，她男人死了，江宥之动不了，六郎又还小，也只有她作主。
六郎站在陈氏身边，别看陈氏平时彪悍，这时候心里也没底，六郎一来，她便紧紧的抓住了六郎的手，似乎想要找到一些力量。
江老爷子轻咳一声开口了，“今儿找几位来做个见证，就为着三郎摔伤的事，老大媳妇闹得阖家不安，既如此，那就把大房分出去，以后各过各的，免得吵闹。”
赵里正说着场面话，“分了也好，树大分杈，儿大分家，这谁都避免不了。”
江老爷子点头，“那我就说了。”
“先说口粮，才打了秋粮，今年年成也好，家里粮食是够的，这个就按人头分，给足你们大半年的粮食。”
陈氏没吭声，江老爷子接着道：“再就是房屋。”
“家里就这一个院子，大房一直住着东厢，东厢有五间房。”
“如今，二郎就要娶媳妇了，二房那里，房子不够住，我的意思，大房让出南边的两间来，给二郎做新房。”
陈氏冷笑，“爹，这可不行，剩下三间屋，还有一间是耳房，我们一家五口可怎么住？三郎也到了娶媳妇的年纪了，到时候又怎么办？”
江老爷子手往下压了压，“我这么分，自有我的道理，你等我说完。”
他接着道：“还有田地，家里总共三十亩地。”
“这地，分给大房三亩。”
第56章他不是我家的骨肉
“才三亩地？！”陈氏声音都变调了，“爹你这也太过分了吧！”
江老爷子皱着眉，“我说了，我有我的道理，我一会儿自然会说，你嚷嚷什么。”
陈氏忍着气，不出声了。
六郎也有十岁了，这些话也不是听不明白。
不过，他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他一个孩子，没人听他的。
赵里正和江家两个叔伯对视一眼，这分家的确是对大房太不公平了，不过，他们过来只是做个见证，并不是来主持什么公道的。
江老爷子这时拿起旱烟抽了一口，这才道，“我这么分，是有缘故的。”
“这事，我原本打算带进棺材里，谁都不说，今儿也是没法子，不然你们要说我欺负大房孤儿寡母。”
他喷出一口烟，缓缓的道：“三郎不是我江家的骨肉。”
“什么！”赵里正和江家两个叔伯都大惊。
就连江荣和江华也不知道这事，两人的震惊程度更甚。
他们都不约而同的看向陈氏。
陈氏捏紧了拳头一言不发。
才十岁的六郎已经快要吓晕了，他都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三哥竟然不是爹娘亲生的？
江老爷子接着道：“那时候，老大还在县里杂货铺子做事，陈氏也跟着住在县里，有一回老大去外头进货，回来的路上，在一棵树下捡的三郎。”
“就这么抱了回去，给老大家的养着了。”
“正好老大家的在县城也大半年没回来，家里都以为是老大亲生的孩子。”
“老大临死之前才跟我说了这事，说要是三郎的父母找来，就把孩子还给人家，我这才知道。”
“你们说，三郎不是我江家的骨肉，我家养他这么大，还拿银子供他读书，这做到仁至义尽了吧？”
赵里正几人都点头，“那是，老爷子仁义！”
江老爷子听到这句夸奖，脸上的皱纹都舒展了些，“三郎如今也大了，自己能讨生活，我家总不能再养着他。”
“三丫迟早要嫁出去，大房就剩六郎一个男丁，这三亩地，还有三间房，都是分给六郎的。”
“二房三房还有这许多人，将来落到二郎他们手里，未必一人还有三亩地，他一个小孩子独占三亩地，三间房，也不少了。”
众人一想，似乎也是老爷子说的这么回事。
江老爷子又道：“如今三郎腿断了，大房也没个劳力，没人耕种，这三亩地，我就替他管着，替他种，打了粮食再给他，我拿三成，算是辛苦费。”
“等六郎将来大了，这三亩地再转给他。”
陈氏都快笑了。
这叫分家？
弄了半天，大房不但什么都没有，还要给出去两间屋子，这真是欺人太甚。
陈氏站起身，“这不行，老爷子这么分太不公平了，我就不是这个家里的人？我不要吃喝？不要住屋子？我为这个家做牛做马二十年，我就什么都没有？”
江荣嗤笑一声，“你还想要家产？谁知道你哪天就改嫁了！”
第57章太欺负人了
陈氏涨红了脸，“我要改嫁早就嫁了，不会等到今天！”
她满屋子看了一眼，“你们也太欺负人了，我要去找三郎来！”
江荣嗤笑一声，“他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掺和咱们老江家的事？”
陈氏噎了一下，还是从屋里出来了。
出来左思右想，这事真好不跟三郎说，他的身世，他自己是不知道的，她早就打算好了，只要三郎的亲生爹娘不找来，那这事她就瞒一辈子。
想了想，陈氏往顾云娇屋里走去。
顾云娇在房里看医书，见陈氏进来，忙起身。
陈氏也实在是没人可商量了，压低声音，将老爷子的话都说了。
顾云娇来不及震惊江宥之不是陈氏亲生的这件事，听到只分给六郎三亩地，这地还要等六郎成年了才能拿到，她眉头皱了起来，“娘，我觉着，那三亩地将来还不一定能拿到手里，娘不如让老爷子将地换成银子。”
陈氏有些犹豫，“一亩地都没有，将来一家子吃什么？”
“六郎大了岂不要怪我？”
这时六郎突然从门口进来，“娘，我不怪你。”
“我听人说，好男不吃分家饭，好女不穿嫁时衣，我才不稀罕这几亩地，等我长大了，自己挣银子吃饭。”
“大嫂说得对，还不如直接要银子，要了银子也好给三哥治腿。”
陈氏听到三郎这么说，忍不住红了眼眶起来，“六郎懂事了。”
她垂头拭泪，“都怪我，连个娘家都没有，没有爹娘兄弟撑腰，活该被他们欺负。”
她从小被卖到大户人家做丫鬟，自己亲爹妈是谁，早就不记得了。
顾云娇拍拍陈氏的手，轻声道：“娘别伤心。”
“就算一个铜板也不给，有我在，不会让你们饿肚子的。”
“三郎的腿，我也会尽力治好。”
她上辈子从来没缺过钱，对金钱可以说没什么概念，在她看来，江家那点东西，要或者不要都无所谓。
她想了想，“不过，屋子的事，娘最好别答应，二郎不是什么好东西，住到东厢这边来可不行。”
“还有，老爷子和老太太养老的事情，娘也要问清楚，白纸黑字写在分家文书上，别将来他们狮子大开口。”
陈氏抹干泪，“好，我知道了。”
她带着六郎回了堂屋，“爹，家里还有银子，还养了猪和鸡，这些也该分点吧？”
“还有，家里这些年，总也积攒了一些银子，银子是不是也该分点给咱们。”
江老爷子还没说话，江荣站了起来，“你还想分银子？”
“这些年，三郎花了家里多少银子？我没找你要银子都是好的。”
江华这时也点头，“这话不假，三郎少说花了三十两多银子吧，按理，这银子该从你们大房出。”
“算起来，你还该找我们银子。”
陈氏看着两人的嘴脸，一时间心灰意冷。
她嫁到江家也二十年，她将他们当家人，谁知道他们却拿自己当外人。
自己嫁过来，大几十两银子的嫁妆全都填到这个家里，这时候反倒来跟他们争这三瓜俩枣。
没意思，真没意思。
第58章保密
陈氏垂着眸子，“爹说给六郎三亩地，方才我跟六郎商量了，家里也没有劳力，这地我们就不要了，爹换成银子给我就行，如今地价五两银子一亩，就算十五两。”
“再有，东厢房五间屋子，我们也只是勉强够住，其余的我都不要了，这屋子，必须全部给我们。”
“我就这么两个要求，你们答应就算了，若是不答应——”
陈氏猛地抬起头，“我就拿着我的嫁妆单子去衙门里喊冤。”
“我七八十两的嫁妆银子，全都贴到了你们江家，我含辛茹苦拉扯几个孩子，如今你们就这么对我？”
众人都没出声，都在心里盘算着。
良久，江老爷子才道：“这么着吧，那几间屋子，你们住着也行，只当是借给你们住，等三丫出嫁了，南边那两间还是得还回来。六郎还是只能分三间，这已经不少了。”
陈氏没纠结这个问题，又道：“那爹娘养老的事情怎么说？”
大家都看着江老爷子。
江老爷子沉吟半晌，“老大虽说不在了，可咱家毕竟养了三郎这些年，三郎也该报答咱们家的养育之恩，我也不多要，每年大房给我们两老二两银子。”
二两银子说多不多，但是也不少了。
十文钱一斤的肉，就算一天吃一斤肉，二两银子也够吃大半年的肉了。
陈氏刚想哭诉自家孤儿寡母的拿不出这么多银子，就听老爷子道：“三郎断了腿，你们也不容易，今年的银子就算了。”
“打从明年年头开始给。”
这话说得漂亮，将陈氏的话堵住了。
仔细一想，其实也不过就是推迟三个月。
赵里正又将江老爷子一顿夸。
接着便写了文书，一式三份，其中一份是要拿到官府存档的。
里头写得清楚，江宥之因不是江家亲子，因此不分家产，此后与江家人无干。
这一条是江荣特意让赵里正写上的，他听说，陈氏又去里正家借了银子，他担心陈氏到处借银子给江宥之治腿，将来债主找上他们。
再就是三亩地折合十五两银子给六郎。
每年要给两老二两银子的养老钱，直到两老过世。
房子的事也写清楚了。
听赵里正念完文书，江老爷子进里屋，拿了十五两银子出来交给陈氏。
陈氏拿着银子冷笑。
她之前要银子给三郎治病，他们就推说没钱，这时候倒是有了。
不过她也懒得再说什么，将银子揣进了怀里。
江老爷子又当着大伙的面，将粮食分了出来，让江荣江华搬进了东厢房。
陈氏和六郎都在分家文书上按了手印，这家就算是分完了。
陈氏对大伙一福，“三郎的身世，他自己还不知道，我只求大伙替我保密，千万别在他面前提。”
赵里正几人都点头答应了。
江荣哼一声，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文书赵里正拿了一份，这个文书要去衙门存档分户籍的，他对陈氏道：“等年底，我将文书报上去，之后再拿新的户贴给你。”
第59章晚饭没着落
陈氏谢过赵里正，等他走了，才牵着六郎，揣着银子回了屋。
顾云娇迎出来朝她笑，“分完了？”
陈氏本来心情低落之极，看到她盈盈的笑脸，突然觉得也没那么难受了。
进屋江宥之也努力扯出一个笑脸，“娘，分完了？”
陈氏点头。
江宥之又道：“分家文书呢，我看看。”
陈氏刚伸手进怀里去掏，忽然想起文书上写明了江宥之不是江家人，这文书，不能给他看。
她强笑一下，“文书我收起了，也没什么好看的。”
江宥之心下疑惑，方才他娘明明是想从怀里拿出来的，怎么突然又不拿了。
不过他也没说什么。
想到三郎身世的秘密，陈氏有些不自在，三丫正好出言解了她的尴尬。
“娘，我们晚上吃什么？”
陈氏一怔，对哦，吃什么呢？家里不但锅盆瓢碗都没有，连个灶也没有。
都怪她性子太急了，怎么的，也得吃了晚饭再说。
顾云娇又笑了起来，“看来，明天还得去一趟县城，还买些锅盆瓢碗回来。”
陈氏道：“我去上房说一声，今儿就先借他们的灶使使。”
顾云娇摇头，“娘，算了，省得又吵闹，装点米出来，我拿去桂花嫂子家做。”
陈氏迟疑的道：“这成吗？”
顾云娇点头，“桂花嫂子人好，没事的。”
她进去拿袋子装了些米，对三丫和六郎道：“一会儿你们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就去桂花嫂子家里端饭菜。”
三丫和六郎用力点头。
顾云娇提着米走了。
快到桂花嫂子家的时候，顾云娇猛一回头，就见一个光脑袋的孩子不远不近的跟着她，一见她回头，又赶紧往旁边躲。
顾云娇心里暗忖，这是第二次见这孩子跟着自己了，也不知道这孩子想做啥。
她敲开桂花家的门，进去桂花松了口气，“晌午你没来，我急死了，问了人才知道，你家三郎出事，你进城去了。”
桂花拉着顾云娇进厨房，指指灶上，“喏，按照你教我的法子做的红烧肉还在那没动呢。”
顾云娇笑笑，“辛苦嫂子了。”
“今儿还得借你们家锅灶使使。”
她一边动作麻利的淘米煮饭，一边将分家的事情说了。
桂花听了倒是替她高兴，“那好，你婆婆是个好的，往后你想吃肉也不用偷偷摸摸了。”
她说着往后院去，“我去菜园子扯点菜来炒了吃。”
桂花不一会扯了一把青菜，又将三只鸡这几天下的蛋都拿了过来。
等饭差不多了，顾云娇开始做菜。
顾云娇先炒了个青菜，然后拿了几个鸡蛋炒了一大碗。
刚炒好鸡蛋，六郎和三丫过来了。
顾云娇将鸡蛋和红烧肉分了一些给桂花母女，其余的拿碗盖上让六郎端着。
三丫端着青菜，顾云娇弄了个陶罐将饭装好，端着往家里去了。
一路走，六郎兴奋得不行，他不住的低头看自己手里的碗，要知道，这里头可是一碗满满的肉啊！
第60章分家真好
三个人端着饭菜刚进院子，就碰到了三房的七郎。
七郎今年八岁，正是皮得要死的年纪，他看到六郎端着两个碗，手就伸了过来，“吃什么好菜？”
六郎赶紧躲闪，可是已经晚了，七郎已经将碗掀开了一半。
七郎大喊一声，“好多肉！”
六郎飞快的跑进屋里去了。
七郎跟着往屋里跑，顾云娇大步踏过来过来拦住了他。
三丫也机灵，也跟着过来拦。
七郎急得不行，绕过他们两个就往东厢房跑。
才跑到门口，六郎砰的一声将门关上了，七郎敲门，“我要吃肉，你把门打开。”
六郎在里头回道：“想吃肉去你自己家吃，我们分家了，不是一家人了！”
七郎对着门狠狠的踢了几下，骂了几句跑了。
顾云娇这才让六郎开门。
饭桌就摆在江宥之房里。
陈氏看着桌上的红烧肉，目瞪口呆，“这，这肉是哪里来的？桂花如今还吃得起肉？”
桂花穷是众所周知的，她家就两亩地，男人又死了，打的粮食交了赋税便不剩下什么。
顾云娇一笑，“娘只管吃，我给了银子的。”
陈氏越发忧心忡忡，“你拿的自己的私房钱？”
“你这么大手大脚花钱，将来——”
顾云娇摆摆手，“娘快别说了，我觉着身体最重要，我还小，要长身体，不吃肉长不高。”
六郎在旁边道：“娘，我也小，我也要吃肉才长得高。”
三丫也道：“娘——”
陈氏头疼，“停，吃吃吃，你们吃，我不说了，行吧。”
各人端了一碗饭开吃。
六郎夹了一块红烧肉放进嘴里，嚼了两口，闭着眼喟叹一声，“天呐，太好吃了，要是我天天能吃肉就好了。”
三丫也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眼睛瞬间眯了起来，仿佛一只餍足的猫。
陈氏没吃，倒是夹了一块喂给江宥之。
顾云娇也不紧不慢的吃着，不得不说，桂花的厨艺是真好，她就乱七八糟给她描述了一下红烧肉的做法，她竟然真的给做出来了。
六郎连着吃了两块肉，便没好意思再伸筷子，肉的分量本来就不多。
不过，他还可以吃炒鸡蛋。
炒鸡蛋也是难得吃一回的好菜，吃了几口，六郎笑嘻嘻的道：“分家真好，不但有肉吃，还不用跟二郎四郎五郎七郎抢菜。”
他包了一口炒鸡蛋，含糊不清的道：“对了，还不用听奶奶骂人，简直太好了。”
三丫点头又摇头，“是大嫂好，跟着大嫂有肉吃。”
顾云娇笑眯眯的道：“只要你们两个乖乖的听话，咱们天天吃肉。”
陈氏这一天因为江宥之而皱着的眉头此刻也松开了。
她忽然觉得，或许分家是她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即便这回分家吃了大亏，可一家子高高兴兴的，这比再多的银子都难得。
江宥之躺在床上，慢慢的咀嚼着嘴里的肉，眼里也带着笑意。
他也觉得分家真好。
这样一家子其乐融融，才像是一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