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忘不了你
柳夫人咬着牙,“你当真不吃?”
柳河冷哼,“不吃,我没病,吃什么药!”
柳夫人冷笑,“好,既如此,我也不等你给我休书了,咱们和离!”
柳河看着她大惊,“你怎么说出这样的话?”
柳夫人话说出口,就越发放开了,“我怎么不能说?”
“你前头那一个不就是因为无子被休的?”
“怎这么下去,我产生不出孩子,焉知你娘不会逼着你将我也休了!”
“呵呵,她还左一个右一个的往你屋里塞人,塞得再多又有什么用!”
柳河听得这话,觉得柳夫人的意思是说自己无用。
本来在仁心堂就自觉受了侮辱,心里憋着一股邪火。
柳夫人找他闹,又说出这样的话,柳河再也忍不住了,一个巴掌甩在柳夫人脸上,“贱人,你竟敢这么跟我说话!”
柳夫人捂住脸惊呆了。
她平时虽说为了丈夫忘不了前妻一事心烦,但除了这个,丈夫性子平和,对她也还算不错。
她年纪比他小好几岁,她平时刁蛮些,他也都不与她计较。
今日竟然动手打她!
柳夫人高喊一声,“停车!”
车夫忙将车子停下,柳夫人从车厢里钻出来,也不等丫鬟过来放好凳子,直接就从车上跳了下来。
柳河掀开帘子,越发怒气冲冲,“你做什么?”
柳夫人冷笑一声,“这日子没法过了,我回娘家去!”说完扶着丫鬟的手就走了。
柳河气得不行,吩咐车夫,“别管她,走!”
车夫只得赶着车往前走了。
柳夫人原本怒冲冲下车,实在指望着丈夫能够下车哄一哄她,谁知道丈夫竟然就这么走了。
她越想越气,一路哭哭啼啼回娘家去了。
顾云娇晚上吃饭的时候,见了白夫子,本想将今天的事情告诉她,想想还是算了。
没几天,又是一辆马车停在仁心堂门前,跟车的小厮进来朝诸人行了礼,这才道:“我找一位白夫子,请问白夫子在么?”
阿铁便往后院去找白夫子了。
不一会儿白夫子出来,看到那小厮脸色就变了。
小厮恭恭敬敬对她行礼,“夫人,我家少爷在外面等您,有话要与你说。”
白夫子冷声道:“不必了,去告诉你家少爷,我跟他无话可说。”
说完转身便往后走。
门外突然传来一个急切的声音,“婉芳!”
白夫子浑身轻颤,站住了脚步。
柳河从马车上下来,急急忙忙奔进大堂,对着白夫子的背影道:“我有事与你说,你跟我出来一下。”
白夫子没回头,“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
顾云娇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两人,她发现白夫子浑身都在轻颤,看来,她也根本就没有忘了这个男人。
要是真的不在意了,也就不会有太多的情绪波动了。
柳河似乎是急了,压低声音,“我和离了!”
白夫子猛然回头看着他。
柳河望着白夫子,眼底泪光闪烁,“我忘不了你,婉芳,只有我们才是最合适的,你跟我回去好吗。”
第437章抓了个正着
顾云娇耳朵尖,柳河声音虽然很低,但她还是听到了。
此刻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白夫子,好奇她会怎么选择。
白夫子也不知是不是被柳河的话打动了,站在那里犹豫不决。
柳河低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去前面茶楼说。”
白夫子定定的看着柳河,半晌才摇了摇头,转身要走。
柳河急切的拦在她前面,哀求道:“你连听我说几句话也不肯了吗?”
“你想想我们曾经有多么恩爱。”
白夫子咬着唇,“你,你不要在这里说这些!”
柳河耍无奈一般,“那你就跟我出去说。”
白夫子低下头,还在犹豫。
她心里清楚自己现在就该毫不犹豫的拒绝这个男人,不给他半点机会,可,想想她被休的理由,她真是不甘心,她想要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
这时候,顾云娇看着店子外面,眼睛嗖的睁大。
阿虎这时轻咳一声,挤眉弄眼的看了顾云娇一眼。
顾云娇在心里闷笑,阿虎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自打在这里做了护卫,每天看这些家长里短的破事,人也跟着变得八卦了。
林烁就不一样。
顾云娇回头看了林烁一眼,发现他也目光灼灼看着白夫子和柳河。
唉,好好的贵公子也变得八卦了。
这时,柳河正面朝街道的方向站着,白婉芳朝向后门,背对着街道。
柳河的脸色也瞬间变了。
门口,柳夫人满脸冷笑,大步走进来,高声道:“好啊,这下可被我抓了个正着!”
她这几天就住在娘家。
柳夫人娘家是商贾之家,家里有钱,但没什么地位,因此才做了柳河的续弦。
回娘家把事情一说,家里父亲还有两个兄长都气坏了。
不过柳夫人的母亲却觉得只要柳河肯吃药,治好身上的毛病,等生了孩子,所有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便派了柳河的两位兄长去柳家与柳河谈了谈,希望能劝一劝他。
谁知道柳河勃然大怒,说柳夫人说听信庸医的话,还在外面胡说八道,他根本就没病!
柳夫人两位兄长与柳河大闹一场离开了,临走撂下了话,他若是坚持不治病,那就只有和离,自家的妹子不能也背上生不出孩子的名声。
焉知,再过几年,他们没有孩子,柳河家里会不会同样以无子的理由休了柳夫人。
这之后,两家似乎都在观望,一时也没有动静。
不过,柳夫人在柳家还有不少眼线,今天柳河一出门,便有人给她报信了。
她估摸着柳河恐怕要找白婉芳,坐着马车急急忙忙赶来,正好就被她撞见了。
白夫子回头,看到柳夫人十分惊诧。
再看柳河,柳河却忽然有些慌乱起来。
柳夫人气极,已经顾不得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了,一步步逼近柳河,厉声道:“你好啊,才说要和离,和离书都还没写,你就迫不及待的来找这个女人,你到底将我当做什么?”
白夫子沉下脸,方才还说已经和离,原来是骗她的。
第438章你的深情让人恶心
柳河一会儿看看柳夫人,一会儿看看白夫子,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柳夫人死死的盯着柳河,“柳河,我今天最后问你一次,你到底治不治病?”
白夫子闻言也看着柳河。
柳河察觉到白婉芳的目光,脸色涨红,“你胡说什么,我没病吃什么药!”
“你休要在这里胡说八道!”
柳夫人点点头,决绝的道:“好,既然如此,那什么都不用说了,咱们和离!”
“明天一早,我便让人去拉我的嫁妆,你记得写好和离书!”
柳河皱眉,“有事回家说去,怎能在外头丢人现眼!”
柳夫人冷笑,“我不怕丢人,我有什么可怕的。”
“生不出孩子的又不是我!”
柳河大怒,“你给我住嘴!”
此刻被柳夫人揭了伤疤,柳河口不择言道:“七出之条,你犯了口舌,再敢多说一句,我便休了你。”
柳夫人怒目圆瞪,“你休想,要休也是我休你!”
柳河被气得巴掌又扬了起来,这时白夫子出声道:“你们俩口子回家吵成么?别在这里影响别人做生意。”
顾云娇看一眼津津有味看八卦的张顺刘柱,还有林烁阿虎,想想自己也很很想继续看下去,便默不作声。
幸亏此刻店里又没有顾客,这几人站的地方靠里面,他们吵架的声音还不算大,没将街上的行人吸引进来。
柳河听到白夫子的话,手放下了下来,对着白夫子苦笑,“你也看到了,这样的一个······唉,你叫我怎么跟她过得下去。”
他心知,他跟柳夫人已经撕破脸,是很难再和好了。
况且比起现在的妻子,他心里真正喜欢的还是白婉芳,他与白婉芳自小认识,青梅竹马,感情当然不一样。
此刻,他当然要趁机博取白婉芳的同情。
柳夫人此刻已经彻底下定决心和离了,她也不想柳河好过,竟然对着白婉芳道:“你可小心点,别看他说得好听,其实,他对你的那点情意,还抵不过他的面子!”
白婉芳对柳夫人一福,“多谢夫人提醒,我错一次已经够了,不会再错第二次。”
柳河怒视柳夫人,“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我与婉芳的感情不是你能挑拨的。”
白婉芳笑了,“何必说这些,没的让人恶心。”
“你但凡有些担当,你也不会听你娘的话休了我。”
“也不会在另娶之后,再给我写那些信。”
“你将柳夫人至于何地?你又将我至于何地?”
白婉芳淡淡的道,“其实我很清楚,若不是柳夫人闹到这里,你是很愿意享齐人之福的。”
“你觉得,我一个和离的女子,只要给几两银子,养在外面就好了,不是吗?”
柳河皱眉,“婉芳,你误会了,我没有这么想。”
白婉芳摇摇头,“你怎么想都不重要了。”
“总之,你给我休书的那一刻,我们的缘分便已经尽了。”
“若是你今日肯承认,当日休了我并不是我的错,我或许还会有些动摇。”
“可你,直到现在还不肯承认自己的问题,你让我这个无辜的女子到现在还担着不好的名声。”
“柳河,这就是你对我的情深义重?”
第439章他好像一个人
白婉芳直视柳河。
柳河脸颊抽搐几下,避重就轻的道:“婉芳,你难道不相信我对你的情意?”
白婉芳深深的凝视着她,这是她曾经的丈夫,她唯一的男人,直到现在她也还忘不了他,可是她清楚的知道,即便自己还放不下这个男人,也不可能再跟这个男人在一起了。
跟没有担当的男人在一起,是不可能过得幸福的。
白婉芳轻笑一声,“我相信啊。”
“可我要你这样的深情有何用?就这样吧,以后不要再来了。”白婉芳说完,自己仿佛也卸下了一副担子,转身往后面走了。
柳河只知道自己不能让白婉芳就这么走了,还想追着她解释,顾云娇给阿虎使个眼色,阿虎大步过来,将柳河拦住了。
柳夫人哈哈大笑了起来,她指着柳河,“你看你,两头都捞不着好,哈哈,我就等着看,看你们柳家再娶一个什么样的媳妇进门!”
她也随即转身离开。
柳河死死捏着拳头,快步出门上了马车。
等到这几人都走远了,顾云娇才长出一口气。
沈青不解的问,“那个男人有病为什么不治啊?”
顾云娇摇头,“他不是不想治,他是根本就不觉得自己有病。”
陈氏这时从后头出来,在铺子里转了两圈,叹口气,“三郎应该早就到了京城了吧,也不知道,他在做啥。”
江宥之此刻正在康王府。
康王与舅舅工部尚书杜维还有鲁先生正在谈论朝廷时事。
江宥之窝在湘城,对朝廷的事情知道的不多,仅有的一些信息要么来自于书院的夫子要么来自于康王,他此刻没有发表任何看法,只是静静的听着。
杜维不知为何,一边说话,却一边总是朝江宥之看。
不一会儿,就连康王都发现了舅舅的异样,忍不住笑道:“我知道宥之生得俊秀,只是大舅家里也没有待嫁的女儿,为何总是盯着宥之看?”
杜维也是失笑,“我越看宥之,竟越像一个人。”
“他眉眼神态都与英国公肖似。”
康王闻言也盯着江宥之看了看,缓缓点头,“你不说,我倒是不觉得,你这么一说,我越看越像。”
杜维摸摸胡子,“那是自然,我与英国公交情莫逆,我俩只要有空便要聚在一起喝酒,我对他可以说熟悉之极,因此一眼便看出来了。”
江宥之心里微微一动。
他只知道自己是父亲在路边捡的孩子,不知道亲生父母是谁。
会不会······
但是很快,他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英国公远在京城,离湘城约莫有两千里之远,扔孩子也不可能扔那么远。
杜维接着又聊起了别的,几人一起用了晚饭,杜维才离开王府。
离府之前,杜维将康王叫到一边,小声道:“我之前没敢说全,你这位姓江的朋友,不但眉眼神态与英国公江仲行肖似,而且——我看,似乎还有些像乌夫人,当然,这个我也拿不准,就是一种感觉,毕竟,我也很久没见过乌夫人了。”
康王惊讶的道:“不会吧?”
乌夫人便是英国公的妻子。
若说江宥之像英国公,那可以用偶然来解释,若是再像乌夫人,那就让人不得不多想了。
第440章身世有些眉目了
杜维说完,又道:“还有,他也姓江!”
“我总觉得,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关联!”
康王摇头,“这却不是,他父亲就姓江,我与他交往之初,便叫人查过他家的底细。”
杜维沉吟片刻,“兴许是我想多了,倒也没听仲行说过,他丢过一个儿子。”
他说完便告辞离开了。
康王回了屋,见江宥之还在屋里坐着,似乎在发呆。
康王忽然想起,自打舅舅说起江宥之与英国公肖似的事情后,他似乎就有点神不守舍。
这倒是真叫人看不懂了。
康王想了想,试探的问了一句,“江兄的身世莫不是有什么疑虑?”
江宥之抬起头苦笑一声,“正是。”
康王一惊,“怎么说?”
江宥之摇摇头,缓缓的道:“我父亲临死之前,交代我爷爷,说当年他是在路边一棵树下捡的我,当时,我脐带还在身上,分明是刚生下来不久。”
康王一下激动非常,“这么说,那极有可能——”
他兴奋了一下,很快冷静,“这也说不好,人有相似。”
“对了,你爹捡你的时候,身上可有襁褓?”
江宥之迟疑了下,“应该是有的,我仿佛听到我爹提了一句,说我是被包好的,襁褓许是我母亲收着了。”
康王奇怪的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不是江家亲生的?你知道了就没想过寻找亲生父母?”
江宥之摇摇头,“十岁那年我便知道了,我也想过,我想我父母扔了我兴许是是因为家穷,养活不了我,既如此,找与不找,也没什么意思。”
康王摇头,“你不知道,方才我舅舅临走前还与我说,你不但肖似英国公,还与乌夫人有些神似。”
江宥之一挑眉,“乌夫人又是?”
康王神色郑重的道:“乌夫人便是英国公的原配嫡妻。”
“只不过,这乌夫人早已与英国公析产别居。”
“形同和离,只是两人也没有写和离书。”
江宥之若有所思,“竟是如此。”
康王想了想,“既然江兄的身世有蹊跷,我看,这事还是得打听打听,万一······”
江宥之摇头,“京城与湘城相隔如此之远,应无可能。”
“我若想寻亲生父母,还是该去春林县附近打听才是。”
康王却道:“这也说不好,人是活的,谁知道他们有没有去过春林县。”
康王拍拍江宥之的肩,“江兄放心,这件事我会着人去打听,不管是与不是,总要求个安心。”
江宥之思虑半晌,缓缓点头,“也对,不然,总有个疑虑在此。”
第二天,康王便写了封信,让小厮送到了杜维府上。
杜维接了信看完,惊讶不已,没想到江宥之的身世还真有些内情。
康王在信里托他打听英国公十八年前有没有丢过一个孩子,还让他一定要不漏痕迹,不然,万一不是,也挺尴尬的。
杜维一想,以他和英国公的关系,根本就不必拐弯抹角,将英国公叫出来,喝一顿酒,等到将他灌得他差不多了,问什么他答什么。
杜维便下了张帖子让小厮送到英国公府,邀他晚上来府里喝酒。
第441章酒后吐真言
到了傍晚,英国公果然骑着马带着小厮来了。
两家是通家之好,英国公是在杜府常来常往的,他只觉得这就是平平常常的一顿酒。
杜维在后花园的凉亭里摆了酒菜,小厮将英国公引进来。
英国公四十左右年纪,虽常年在军营,身上却有一股儒雅之风,样貌与江宥之有五六成相似,尤其是那双柳叶眼,几乎一模一样。
英国公进了亭子,一看桌上的菜便点头笑道:“我正想吃嫂夫人亲手做的菜了,这麻辣兔丁是嫂夫人的手艺吧,今天真是有口福。”
杜维笑嘻嘻的拉他坐下,先倒上酒。
两人边喝,边东南西北一通乱扯。
杜维今天倒酒倒得格外殷勤,江仲行防着谁也不会防着他,毫无顾忌的敞开了喝。
杜维眼看江仲行醉眼朦胧,说话也有些含糊了,便试探的问道:“仲行,十八年前,你到底为了何事与弟妹分开?”
在江仲行过来之前,他自己也琢磨了许久,决定从这件事入手。
江仲行怔了一下,已经很久没人在他面前提起过那个女人了。
他虽有些醉意了,脑子却还清醒,摇摇头,“过去这么多年了,何必再提起那些。”
杜维却道:“怎么不提?!”
“那个时候,也就是你我还不熟识,若是当时有我在,定要解开你跟弟妹的误会。”
江仲行摇头,“你怎知是误会?”
“这件事原是我错了,而她的性子又太倔,以至于我们到了如此地步。”
杜维不依,“你若还想与弟妹和好,你就须得告诉我,说不定我能有办法。”
江仲行犹豫了一下,这才道:“当年,我与她成亲不久,她便有了身孕。”
杜维听了这话便是一惊,越发全神贯注的听着。
因为江仲行府上只有一个庶子,并没有其它的子女。
那这怀孕了的孩子呢?
“有一日我入宫面圣,皇上便叫江南新来的一批女子表演歌舞,兴许是我多看了几眼,走的时候,皇上便将其中最美的一个女子赐给了我。”
“我推辞不过,只得带那女子回了家。”
“回家遥遥看到那女子就发了一通火,让我将那女子赶走,我说是皇上赐的,不能赶走,不然是打皇上的脸。”
“好说歹说,总算将她劝住了。”
“谁知道不久之后,我一时不慎,与那女子有了首尾,偏偏又叫遥遥知道了。”
“遥遥与我大闹一场,我干脆就躲到了城外军营,想着等她消气了再回去。”
“在军营呆了几天,我回府才得知,遥遥竟然回娘家去了!”
杜维忍不住插话,“我记得弟妹的娘家是在南疆——”
杜维苦笑着点头,“是的,你也知道她爹是镇守南疆的大将军。”
“我赶紧骑着快马出京,在南州府地界才赶上了遥遥,可这时候,一切都晚了。”
杜维皱眉,“弟妹莫非还是不肯原谅你?”
江仲行苦笑,“她非但不肯原谅我,便是连她自己也不肯原谅了。”
杜维惊讶的道:“这又是为何?”
第442章襁褓
江仲行声音忽然极低,“她肚子里,七八个月的孩子没了。”
杜维一叠连声的问道:“七八个月的孩子,怎么会没了?”
“怎么没的,在哪没的?”
江仲行苦笑,“我也是后来问了跟着她的丫鬟嬷嬷才知道,她坐马车走到南州地界的时候,在一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发作了。”
“那时候天又黑了,离驿站还有十几里,没有稳婆和大夫,孩子本也没到出来的时候,生下来就无比羸弱,说是只一会儿便没气了。”
“嬷嬷便将孩子埋了。”
杜维急切的问道:“确定孩子是埋了,而不是扔了?”
“那地方是不是在春林县附近?”
江仲行点头,“是吧,第二天我在离春林县十几里远的驿站处寻到了她,她刚刚生产才一天,身体虚弱得不行,我又将她带回京城,请御医调理她的身子。”
“调理了一个月,身子才好点,我天天陪着她,夫妻俩的感情眼看也恢复了些。”
“偏在这时,我那妾室说是有了身孕。”
“唉,就只是一晚,怎么就那么巧。”
“遥遥听说这事之后,想起自己那无缘的孩子,越想越是伤心,与我大闹一场便搬了出去。”
“自此她再也没有回来。”
杜维轻咳一声,“弟妹这性子,也着实是太烈了些。”
“这些年你就没有去接她回来?”
江仲行摇头又点头,“自然是去过的,她不肯回来,我有什么办法。”
“起先她似乎还有些松动,后来不知为何态度变得坚决,之后,我知道无可挽回,便也算了。”
杜维长叹一声。
他看着好友满脸苦笑,差点就要说出江宥之的存在。
不过,他今天喝得不多,头脑十分清醒。
他知道,单凭江宥之长得像江仲行,这还不足以证明,江宥之就是当年乌夫人生下的,以为已经死了的那个孩子。
也不知道江宥之当年有没有什么随身的衣物之类给乌夫人辨认。
杜维忍住了没说,问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也不再劝江仲行喝酒。
将江仲行送走之后,他立即写了封信叫小厮连夜送到了康王府。
康王看了信,跟江宥之商量了下,接着便派了侍卫快马回湘城,看陈氏那里有没有江宥之当年的衣物之类。
一切都要等拿到东西才能见分晓。
这日中午,顾云娇才刚午睡了起来,便听到田婆子在院子里和陈氏说话,“外面来了康王府的侍卫,说有要事找您。”
陈氏一听急急忙忙出去了。
顾云娇不知道是不是江宥之在京城出了什么事,赶紧梳洗了出来。
出来就见陈氏,从屋里拿了个包袱,急急忙忙又往外走。
顾云娇忙叫住她,“娘,三郎在京城怎么了?”
陈氏神色有些复杂,打开手里的包袱,露出里面一块素色的细绢,“这是当年捡到三郎的时候,他身上穿的衣裳,还有包他的一床小被子。”
顾云娇瞪大眼,陈氏苦涩一笑,“三郎的生身父母兴许在京城,康王府来人要将这些东西送到京城去。”
陈氏说完,便急急忙忙往外走了。
第443章八九不离十
这天晚上,陈氏没怎么吃饭。
顾云娇忙完自己的事,特意进了陈氏的房间,拉着她的手道:“娘是不是在担心?”
陈氏半晌才点点头,“我也不瞒你,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
“你也看到了,三郎小时候那身衣裳都是丝绢的,还有那包被,更是织锦缎的,三郎必定出生于富贵人家,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失散了。”
“这往后,三郎肯定是要回家的。”
“我,我一向道三郎要回家,我这心里就慌得很。”
顾云娇抓住她的手,“您担心什么,便是三郎跟着生身父母走了,你也还有我啊。”
“我不会不管你们的。”
陈氏听了顾云娇这话,竟然笑起来,“你这个傻丫头,你不嫁人么?”
“行了,娘知道你的心了。”
“三郎真要是找到了父母,往后很多事,恐怕都由不得咱们了。”
她想了想又道:“也是娘自私了。”
“三郎与父母十八年未见,这往后陪在他们身边那是应该的。”
顾云娇拍拍陈氏的手,“我觉得您想多了。”
“三郎既然出身富贵,为何会被扔在路边,这里头还不知道有什么事儿呢。”
“那些大户人家腌臜事多了去了。”
陈氏赞同的点头,“也是,他们未必就愿意让三郎回去。”
王府的侍卫从陈氏这里取了东西,日夜兼程往京城赶。
到京城的时候已经是八月中旬,皇帝的寿辰都已经过了。
若不是等这襁褓,康王他们已经打算要动身回湘城了。
康王拿到这东西,没有擅自打开,捧着包袱进了江宥之的院子。
他将东西放在桌上,便打算默默的退出去。
江宥之叫住他,“怎么,你不好奇,不想看么?”
康王本以为,江宥之要对着这东西伤感一番,谁知道他竟然像是个没事人。
江宥之甚至笑道:“我十岁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对着几件旧衣裳,我还不至于感慨万千。”
他随意将包袱打开,看了看里面有些发黄的一套素色丝绢小衣裤,还有一床厚厚的小被子。
小被子是细棉布的包被,宝蓝色提花织锦缎的被面,这么多年过去,那被面依旧光鲜亮丽,仿佛流光溢彩。
康王看了看那被子,“这被面应该是贡品,寻常人家是不可能有的,我看,你的身世八九不离十了。”
“你打算怎么办?”
江宥之沉默片刻,“那位乌夫人住在哪里?”
康王道:“就住在城外一处别院。”
“你若要去拜访她,我与你一道去,一会儿让人下个帖子。”
江宥之迟疑了一下,“我暂时不想跟他们相认。”
“这东西王爷找人拿过去给她看看,看她反应如何。”
康王摇头,“我不赞同你这么做。”
“前些天,我大舅也与你说了当时的情况。”
“他们都不是有意抛弃你,如果得知你还活在世上,必定会十分惊喜。”
江宥之缓缓摇头,“那也未必,我总觉得,这件事还有内情。”
“况且相认未必就是什么好事。”
第444章上门拜访
康王想了想道:“既如此,那你就更要去认亲。”
“如果你真是英国公的亲生儿子,那你就是原配嫡出。”
“如今英国公府只有一个庶子,便是那害得你父母分离的那个妾室生下的。”
“我听舅舅说,英国公打算等那庶子二十岁行了冠礼之后,便为他请封世子。”
“宥之,世子之位本该是你的,为何要拱手让给他人?”
江宥之若有所思。
康王眯起眼,“以我的直觉,你当年被扔在树下,这件事必定还有隐情。”
“明明孩子活着为什么就扔了?”
“明明是扔了,为什么又说是埋了?”
“还有身体健康的孩子为什么说羸弱?”
康王看着江宥之意味深长的道:“宥之,你不想知道谁才是害你母子父子分离十八年的元凶么?”
江宥之缓缓点头,“自然是想知道的。”
康王拍拍江宥之的肩,“更重要的是,乌夫人当年因为这事痛苦万分,这些年都还没有释怀,便是为了她,你也该亲自走一趟。”
江宥之半晌才道,“那就去看看。”
康王笑起来,“我这就去下帖子。”
“明日我陪你一起前往。”
第二天一早,康王便与江宥之一起乘着马车往城外去。
路上,康王笑着道:“我先与你说说这乌夫人的事,这乌夫人可不是一般的女子。”
江宥之来了兴趣,“哦,怎么不一般?”
康王道:“乌夫人父亲乃是乌大将军,乌夫人生来便是武学奇才,自小跟随父亲习武,武艺高强。”
“十七岁那年随父亲进京,她一个女子,打遍京城无敌手。”
“英国公就是被她揍趴下了,自此对她念念不忘。”
“后来英国公在军营立了功,哦,不对那时候他还是世子,皇上问他要什么赏赐,他便求皇上赐婚,乌夫人这才嫁了英国公。”
“后来她与英国公分居之后不久,便做了这皇城禁军的总教头。”
江宥之十分惊讶,“她一个女人还能做官?”
康王笑笑,“父皇爱她一身好武艺,便破格让她当总教头,不过品阶不高,只是四品,她不能指挥禁军,只是负责禁军们的训练。”
“你不知道,我听说那些禁军见了她,都跟老鼠见了猫似的,一个个怕得要死。”
“你要知道,这京城的禁军,里面有很多都是勋贵之家的子弟后代,要让他们害怕,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江宥之心情有些奇怪,这疑似生母的女子,竟然与一般的女子大不一样。
康王又道:“不过,去年她便以年纪大了为由,辞了这总教头一职,之后,便一直住在城外别院里。”
这别院离京城也不远,出城走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别院。
康王与江宥之在别院门口下车,侍卫过去敲门之后,门便开了,一个小丫头开了门,接着便进去通报了。
不一会儿,乌夫人就亲自迎了出来。
她看到两个年轻的男子,其中一人穿着亲王服饰,便知道这是康王,拱手一拜。
与此同时,江宥之也在打量她。
第445章母子相见
乌夫人许是做教头的时候,习惯穿男装了,在家也穿着一身男装,头发在头顶束起,一眼望去,剑眉星目,气势逼人,咋一看,还以为是个将军。
仔细分辨才能看出,她是个女子。
不过她虽然是个女子,但是行男子的礼节竟然也毫不违和。
许是江宥之看得久了一点,乌夫人目光随即落在江宥之脸上,她怔怔的看了他两秒,恍惚了一下,“这位是······”
康王笑道:“我的一位好友,姓江。”
“江?”乌夫人似乎不大喜欢这个姓氏,只微微点头,“王爷、江公子里面请。”
昨天接了康王的帖子,乌夫人便一头雾水。
她跟康王没有半点往来,康王突然说要来拜访她,她有点莫名其妙。
不过,她手里也没有什么权势,康王也没什么好企图的,她便接下了帖子,想看看康王究竟所为何来。
乌夫人将两人请到大堂坐下,婢女过来上茶。
乌夫人忍不住将目光落在江宥之身上,倒不是因为江宥之好看,她总觉得这后生看起来十分亲切,又有些面熟,看不够似的。
康王见乌夫人身边跟了一个嬷嬷,便笑道:“我与夫人有要事相商。”
乌夫人顿时明白,挥挥手,叫那嬷嬷退下了。
接着康王让自己的侍卫守在门外,这才将那个包袱递给乌夫人。
乌夫人一头雾水的接过包袱,“这是何物?”
康王道:“夫人打开看看便知道了。”
乌夫人将包袱放在膝上,疑惑的打开。
先看到面上那一身素色细绢的婴儿衣裳,她抖开看了下,除了疑惑,没别的表情,接着看到那床宝蓝色的包被,脸色渐渐的变了。
她捧着包被,手渐渐的开始颤抖。
接着一滴泪从她眼角滑落。
她猛地看向康王,“这东西王爷是从哪里得来的?”
她清楚的记得,这床包被还是她挑选了细棉布,洗了又放到太阳底下晒,之后,又找了块蓝色的织锦缎做被面,亲手一针一线缝成了小被子。
康王笑而不答。
乌夫人仿佛一下明白了什么,怔怔的看着江宥之。
江宥之看她眼底泪光闪烁,心里不知为何竟有些不忍,便轻声道:“那衣裳是十八年前,我养父捡到我的时候,穿在我身上的,那被子是包着我的。”
乌夫人听到这话惊呆了。
两只手死死的抓着那床小被子,“怎么可能——”
接着她盯着江宥之,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滑落,哽咽着道:“难怪,我一看你,就,就觉得亲切。”
“你,你长得很像你父亲。”
她似乎想要起身去抱江宥之,却又忽然抱住自己的头,“老天爷啊,我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我怎么会将自己的儿子,就这么丢掉了?”
“世上哪有我这样的娘,我该死,我真该死啊······”
江宥之看她神情痛苦至极,声音也变得凄厉,心中越发不忍,他慢慢起身走过去,轻声道:“你——不必自责,这些年,我——过得还不错。”
第446章对不起
乌夫人仰头看着站在她面前的江宥之,突然起身抱住了他,然后额头抵着他的肩,爆发出一阵呜咽般的低泣。
“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都怪我弄丢了你,对不起,对不起儿子······”
江宥之听着这一声声,眼眶也不知不觉的湿润了。
他慢慢的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乌夫人的背。
乌夫人越发失控的大哭起来,死死的抱着江宥之,仿佛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江宥之也不知道如何去劝慰她,此刻,他还没有什么真实感。
虽说,抱着乌夫人,的确让他感觉到血脉相连,可这会儿,他也没办法叫出一声娘。
康王在旁边眼眶也有些湿润。
这种情形,但凡是个人看了都会有些触动。
不过,康王没让乌夫人哭太久,一句话便成功的止住了乌夫人的哭泣,“乌夫人,你当年生产的时候,身边的丫鬟嬷嬷如今还在么?”
乌夫人哭声一噎,她一只手紧紧的抓着江宥之的手,一只手迅速的擦去泪水,郑重的点头,“还在。”
康王轻声道:“那妇人方便说说当时生产的情形么?”
乌夫人拉着江宥之坐下,幸而那椅子宽大,两人坐着也不嫌挤,她一边死死抓住江宥之的手,一边慢慢的回忆。
“当年我生产之后,我先听到了孩子的哭声,哭声洪亮有力,我那是还想,我的儿子一定很健康。”
“可只过了一会儿,嬷嬷便说孩子脸色发青,只怕要不行了。”
“我不信,挣扎着让她给我看。”
“她等了一会儿将孩子递过来。”
“那时候,在马车里,天又已经黑了,我也看不大清楚。”
“她在旁边说孩子已经没气了。”
“我还是不信,可我试了孩子的鼻息,的确是没气了。”
“我当时几乎崩溃,我不信我辛辛苦苦生下的孩子就这么没了。”
“接着嬷嬷又将孩子接了过去,说看能不能救活。”
“我那时候,虚弱之极,连撑起身子看一眼孩子都做不到。”
“谁知嬷嬷接着又道,这孩子已经死透了,得赶紧将孩子埋了,不然不吉利。”
“我想要阻止,可我那时候又急又痛,话都没说出来,就晕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马车已经走到了驿站,我问嬷嬷孩子在哪,嬷嬷说已经埋了。”
“说是怕我看了伤心,月子里伤心往后要落下病根。”
“我那时候就想要去找孩子,我的孩子便是不在了,也不能丢在这荒郊野地,可我根本就起不来。”
“在驿站休息了一天,江仲行来了,我让他带着嬷嬷去找孩子,他和嬷嬷去了一趟回来,说找不着了,说当时天晚,嬷嬷不记得埋孩子的地方了。”
“挖了好几个地方都不是。”
康王听乌夫人说完,皱眉道:“那嬷嬷呢?”
乌夫人冷着脸,“那是我陪嫁的奶嬷嬷,从小将我奶大的,自那以后,我对她十分不喜,我搬到别院之后不久,便将她打发到庄子上养老去了。”
康王问,“还活着?”
乌夫人却闭了下眼摇头,“她去了庄子没多久,便得了风寒没了。”
第447章你等我
康王和江宥之都一阵无语。
康王沉吟半晌,“这么看,那嬷嬷似乎有些问题,又似乎没问题,说不好。”
“当时马车里还有谁?”
乌夫人道:“还有我的贴身丫鬟,就是方才站在我身后的那个。”
她快速道:“我一会儿便问问她,看她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康王缓缓点头,“不过,我提醒夫人一句,这件事,夫人如果要查,也别大张旗鼓。”
“嬷嬷如果有问题,那背后必定还有人。”
乌夫人点头,“我知道。”
“嬷嬷虽然不在了,不过,她儿子儿媳还在那庄子上,说不定也知道些什么。”
她接着有些凄然的一笑,“我性子冲动,就因为性子冲动我吃了大亏,如今,我再也不会了。”
她转头看着江宥之,嘴唇动了动,半晌才道:“是娘对不住你。”
“娘本该扶着你走路,看着你长大,却,不知道你在哪里,如何成长的。”
一边说,她的眼泪一边又流了下来。
这时康王又道:“英国公那里——”
乌夫人不说话,只是看着江宥之,江宥之淡淡的道:“不急。”
“他又不缺儿子。”
乌夫人忽然抓紧江宥之的手,“你放心,你的东西,娘全部都会替你拿回来!”
“从前,娘什么都不愿意争。”
“可该我儿子的东西,他们谁都别想抢走!”
康王这时笑道:“夫人还不知道吧,宥之的才学十分出色,照我看,后年秋闱必定榜上有名。”
他这意思就是,便是没有英国公的那个爵位,江宥之迟早也要出人头地。
乌夫人又哭了,抱住江宥之,“真好,我的儿子长得又高又好看,还会读书。”
江宥之被乌夫人死死的抱着,他有种感觉,他这个亲娘似乎一刻都不敢松手,也不愿松手。
他轻咳一声,“这个,乌夫人,我与王爷还有些事情,就先告辞了。”
总不能母子俩一直在这里抱着吧,
乌夫人抱紧江宥之,脸色大变,“你要走?你要去哪里?”
江宥之无奈的道:“我眼下住在王府。”
“这两天就要动身回湘城去了。”
乌夫人愣了一下,“回湘城?”
她又点点头,“是了,春林县离湘城也不远。”
康王也起身,“夫人不是还有事情要忙么,我与宥之便先告辞了。”
乌夫人拉着江宥之万分不舍,“就走么,要不吃了饭再走?”
突然她又道:“等等,你说你还要回湘城!”
“湘城离京城这么远,那以后岂不是很难看到你?”
江宥之没说话。
乌夫人哀求的看着江宥之,“你不能留在京城么?”
江宥之缓缓的摇头,“不能,我的家人都在湘城。”
乌夫人被家人这两字刺得心里一痛,她也察觉到,儿子虽说认了她,但是一直也没叫她一声娘。
江宥之其实倒也不是抗拒叫她娘,只是娘的称呼已经给了陈氏,他不知道要叫眼前的女人什么。
乌夫人怔怔的看了江宥之几秒,“那你等娘两天。”
“等娘将这件事弄清楚了,娘跟你一起回湘城去。”
第448章追查
江宥之有些吃惊,“这——”
乌夫人坚决的道:“我们母子已经分离了一十八年,这往后,任谁也不能将我们母子分开,你在哪里,娘就在哪里。”
康王在旁边笑眯眯的道:“那好,乌夫人要是去了湘城,我母妃也多了一个可以说话的人。”
乌夫人恋恋不舍的松开手,“那就这么说定了,等我两天,最多两天,我将能查清的事情查清了,便随你走。”
江宥之微微一叹,点了点头。
乌夫人也没再留他们,她现在也急着去庄子上,询问奶嬷嬷的儿子儿媳。
江宥之他们告辞离开。
不一会儿,乌夫人曾经的贴身丫鬟,现在的林嬷嬷便进来了。
乌夫人吩咐道:“备车,还有,将大丫叫过来。”
林嬷嬷领了吩咐去了。
不一会儿,个子高高壮壮的大丫便过来了。
大丫是乌夫人几年前捡的个小乞丐,当时她看这孩子抱起一块老大的石头去打狗,很是惊讶。
那块石头很大,就是一个成年男子也未必能抱起来。
何况那时候大丫瘦得一阵风都能吹跑。
她看大丫天赋异禀,爱惜她这份天赋,便将大丫带回府里,教她武功。
大丫自打能吃饱之后,身体长得飞快,两年就长得又高又壮,力气也越发的大了。
如今在乌夫人的调教下,武功也十分不凡。
乌夫人带着林嬷嬷还有大丫往庄子上去。
庄子是乌夫人陪嫁的庄子,一直都是交给奶嬷嬷的儿子打理。
离这里还有小半日的路程。
一路上,乌夫人都是沉默不语。
她脑子里在反复的想着当年的事,一些从来没有注意过的细节,也渐渐的浮了上来。
她想起当时跟江仲行闹了一场之后,本来也没想到要回娘家,是奶嬷嬷在旁边嘀咕,“世子爷也太不将小姐放在眼里了,小姐还是回娘家去,让将军给你做主。”
“还有,也得给世子爷一点颜色瞧瞧,不然以后越发要欺负你了。”
乌夫人那时候还年轻不过十九岁,性子本就冲动,又年轻气盛,听奶嬷嬷这么一说,当即打包行李决定回娘家。
乌夫人的公公国公爷不大管后院的事,江仲行的母亲是长公主,自己住在公主府里,并不住国公府,因此这两人都不知道她回娘家了。
国公府里就剩下皇上赐的那个无名无分的美人,因此也没人去告诉江仲行。
三天后,江仲行才得了消息,追了过来。
现在乌夫人想想,府里下人有些是知道她出府的,竟无一人去告诉国公爷或是江仲行,这多少也有些蹊跷。
只怕那个时候,自己就落进了奶嬷嬷的圈套。
过了中午,马车才到了庄子。
张庄头和妻子忙迎了出来。
乌夫人下车,走进屋里坐下,示意张庄头的儿子女儿都出去,然后让大丫将门关了。
张庄头心里有些慌乱,看乌夫人这样子,像是出了什么事。
乌夫人喝了一口茶,“我今儿来,是有事要问你们。”
“是一桩十八年前的事,你们最好老老实实说,不然,你们全家一个都别想活。”
第449章十八年前
张庄头和妻子大惊,两人忙跪下了,“夫人只管问,但凡我们知道的不敢有半个字隐瞒。”
乌夫人哼一声,“十八年前,你娘是不是得了一大注银子?”
张庄头愣了下,喃喃道:“十八年前?十八年前······”
他忽然在地上磕头,“启禀主子,十八年前,小的不懂事,被人拉去赌场赌钱,欠了五百两多银子的赌债。”
“赌场的打手上门,说是三天之内不还银子便要砍断小的双腿。”
乌夫人手微微一紧,放下茶杯,“五百两可不少,你也真敢欠!我看现在你这双腿还好得很!”
张庄头道:“是,是母亲不知道从哪里弄了银子,给小的还了债,这才·····”
乌夫人沉着脸,“她没告诉你是哪里弄的银子?”
张庄头摇头,“我问过她,她什么都没说。”
乌夫人看向张庄头的妻子,她连连摇头,“十八年前,我才嫁进来,我什么都不知道。”
乌夫人又冷冷的问道:“我记得你娘身体挺好的,怎么突然一场风寒就没了?”
张庄头摇头道:“小的也奇怪,明明起病的时候,像是也不严重,吃了几服药,倒是越发狠了。”
“赶紧停了药,谁知道,当晚人就没了。”
乌夫人皱眉,“你娘有没有留下什么话,或是留下什么东西?”
张庄头有些羞愧的低下头:“娘临死的时候,说了一句,我对不起遥遥。”
“别的就没有什么了。”
乌夫人名叫乌遥遥。
乌夫人也算是从小看着这奶兄弟长大的,看他的神色似乎没有撒谎,便挥挥手,“你们先出去等着。”
张庄头和妻子从屋里退了出来,大丫又过去关好门。
乌夫人端起茶盏,淡淡的道:“还要我来问你么?”
林嬷嬷“扑通”一声跪下了。
乌夫人淡淡的道:“说吧,十八年前,我生产的那晚,你都做了什么,看到了什么。”
“若有一个字的隐瞒,我也就顾不得这么多年的情谊了。”
林嬷嬷磕了个头,然后仰头看着乌夫人,“奴婢说,奴婢一定全都说出来。”
“那天晚上,马车里很黑。”
“夫人生产的时候,婢子也很慌乱,不知道如何是好,基本都是吴嬷嬷在接生。”
“孩子生下来的时候,哭了几声,吴嬷嬷拿了个巾子给孩子擦身,不知怎么,孩子就没哭了。”
“奴婢抬头看了一眼,就见吴嬷嬷似乎拿巾子捂着孩子的脸。”
“那时候,马车里只有一点光线,我看的不大真切,也没多想,只以为是给孩子擦脸。”
“接着没多久,吴嬷嬷就说孩子不大好了,后来,就,就说孩子没了。”
乌夫人脸色铁青,她手里端着茶盏,一用力,茶盏四分五裂,茶水茶叶全泼到了她的裙子上。
大丫赶紧过来帮她擦拭,林嬷嬷看看地上四分五裂的茶盏,抖了下,继续道:“后来夫人昏了过去。”
“吴嬷嬷便吩咐我看着夫人,说她去将孩子埋了,免得夫人见了伤心。”
第450章打死为止
林嬷嬷露出回忆的神情,“吴嬷嬷去了好一会儿才打转,打转了便吩咐车夫赶紧去驿站,说是主子得马上看大夫。”
“平时,夫人屋里的事都是吴嬷嬷管,奴婢们也都是她管着的,只有听吩咐的份儿,嬷嬷说怎么做,奴婢自然什么都不敢说。”
林嬷嬷跪在地上,眼泪不住的流,“夫人,情形就是这样,奴婢说的句句都是实话,若有一个字的假话,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乌夫人冷声道:“你既然看到吴嬷嬷拿帕子捂着孩子的脸,你当时怎么不说出来?”
林嬷嬷连连磕头,“夫人,我那时候小,我是真的不知道她在做什么,我还以为她在给孩子擦脸。”
“孩子生下的时候,身上有血,头上也有血,肯定是要擦的。”
“我当时其实也没觉着吴嬷嬷有什么不对。”
“我只看了她一眼,便又去看着您了,吴嬷嬷说胎盘还没出来,让我盯着看。”
“我这也是后来,自己生了孩子之后,有一天猛然想起这个情形,再想想那孩子不在了,越想越不对,只是,那都已经过了好几年了,奴婢怎么敢说?”
乌夫人闭了闭眼,吴嬷嬷将孩子给她的时候,肯定是孩子被捂得背过气去了,所以,自己那时候也没探到孩子的鼻息。
她的儿子幸亏命大,没被捂死,那么冷的天,扔在路边也没被冻死。
乌夫人想想儿子刚生下来就受了那么多苦,此刻恨不得将吴嬷嬷拖出来鞭尸。
她冷声吩咐大丫,“将张庄头一家全部绑了。”
“男的卖去挖矿,女的卖到窑子里去!”
“还有,仔细搜一搜,看有没有什么书信一类的东西。”
大丫低头答应一声,便出去了。
林嬷嬷在地上瑟瑟发抖。
乌夫人淡淡的道:“你倒是将自己都撇清了,这么看,你竟是半点错处也没有。”
林嬷嬷连连磕头,“奴婢自然是错了,请夫人责罚。”
乌夫人冷冷的看了林嬷嬷半晌才道:“这往后,我也不想看到你了。”
“正好这庄子没人管了,你们一家子便看庄子吧。”
林嬷嬷感激涕零,“多谢主子恩典。”
外面突然闹了起来。
乌夫人端坐不动。
以大丫的武力值,绑几个人不算什么。
果然,只是一瞬,外面就安静了。
乌夫人起身出去的时候,张庄头一家全都被绑好扔在马车上了。
大丫过来道:“夫人,书信没找着,婢子从张庄头屋里搜出了七八百两银子。”
乌夫人冷笑,“好啊,这银子要么是他娘给他的,要么是贪墨庄子上的。”
“看来,还是我太仁慈了。”
“大丫,将他拖下来,给我打,打死为止。”
大丫将堵着嘴的张庄头拖了下来,刚要动手,乌夫人道:“拿马鞭子抽,你力气大,慢慢来,别一下将他打死了。”
张庄头在地上连连摇头,嘴巴不住的动,似乎想要吐掉嘴里的布巾。
他嘴被堵住了,可耳朵没被堵住,乌夫人说打死为止,那就真的是打死为止,他想要求饶,他还有话要说,可是,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