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我要你娶我
江宥之眉头微皱，除了家里人，没人叫他三郎，这称呼太过熟稔了。
他神色微冷，打个拱手，“这位姑娘，你我素不相识，无话可说。”
顾眉焦急起来，“三郎，我是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你说，关系到你的前程！”
“还不止是前程，是关系到你的一生。”
顾云娇虽然坐在厨房里，还是隐约听到了顾眉的话。
她只觉得奇怪，顾眉和江宥之应该是两个毫无交集的人，他们应该都不认识。
顾眉怎么知道她是江三郎？又有什么话要对江宥之说呢？
江宥之听到顾眉的话心里微微一动。
他这回上府城考试拉肚子，就是因为着了别人的道。
大夫说他喝的茶水里，有捣碎的泻叶。
江宥之的怀疑对象是跟他一起上府城考试的三个同窗，但是，人人似乎都有嫌疑，人人似乎都不是，他到现在也没能确定到底是谁干的。
顾眉这么一说，他很自然的就将这件事联系上了。
虽说事情是在府城发生的，不过，三个同窗都是本地人，顾眉或许真的知道点什么。
他走到院墙边，低声道：“你说吧。”
谁知道顾眉忽然扭捏起来，“这，这事非常重要。”
“我可以告诉你，但我有个要求。”
江宥之神色不变，“有什么要求，姑娘说说看。”
他猜顾眉可能是想要点好处，他身上倒还有一些碎银子。
顾眉抬起头，收起方才故作的羞涩，沉声道：“我要你娶我。”
“这件事关系重大，不是很亲近的人我不能说。”
“你我定亲之后，我自然会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你。”
她目光雪亮看着江宥之，“你若愿意，回去就找人来提亲。”
江宥之起先疑心自己听错了，又听到定亲二字，才确定自己没听错。
他从没见过哪个姑娘家能这么厚脸皮，要挟男人娶自己的。
这人品可见一斑。
他迅速沉下脸，后退几步，打个拱手，掉头就走。
顾眉见他这样，心里老大的不舒服，她压不住心里的愤怒，“你凭什么看不上我？”
“我差哪儿了？”上辈子他瞧不上她，这辈子还是这样！
江宥之闻言倒是站住了脚步，回头淡淡的道：“娶妻娶德。”
顾眉怔了下，才反应过来他是暗示自己人品不好，她恼怒不已，仍旧不死心的道：“我真不是骗你，这件事对你很重要，是不久之后要发生的事。”
“这件事，将会彻底改变你的一生！”
江宥之不紧不慢的道：“既然是将来发生的事情，你又如何会知道？”
顾眉上前一步，压低声音，“所以，我才让你娶我，不然，这秘密我也不敢说。”
江宥之跟着退一步，“那就算了，姑娘的秘密还是烂在肚子里吧。”
顾眉一跺脚，“你想好了？”
“你可别后悔！”
“我告诉你，这件事你若避不开，将来的日子会十分艰难。”
江宥之垂下眸子淡淡的道：“艰难也好，怎样都好，不劳姑娘操心。”说完转身又往厨房去了。
第17章不惯着你
顾眉盯着江宥之的背影，死死的绞着手里的帕子。
她方才在房里想了许久，才决定来找江三郎试一试。
江三郎生得如芝兰玉树一般，又才高八斗，若是他肯娶她，那她自然会将那件事告诉他，他避开了，自然还是那个前程似锦的江三郎，她将来也能跟着他享福。
他既然瞧不上她，不愿跟她定亲，那她就等着看，看高高在上的江三郎将如何从云端跌落到泥里。
顾眉露出一个冷笑，那件事没有多久了，到时候，也不知道江宥之会不会后悔没答应她。
江宥之回了厨房。
厨房里还有顾川，也不算是孤男寡女。
顾云娇见他进来，搬了把椅子给他坐，又给他倒了杯水，然后坐下继续给顾川补衣裳。
烧好水，江宥之帮着将水提进房倒进浴桶里，顾云娇衣裳也补好了。
顾川自去洗澡，顾云娇在厨房翻箱倒柜，找出一点面粉还有两个鸡蛋。
她将鸡蛋打散，倒进面粉里，又往里加了些水，盐，和葱花，搅拌均匀之后，往锅里放点油，再将面糊倒进锅里煎饼。
顾云娇前世是不会做饭的，虽说家里古书多，她闲暇的时候看了不少古菜谱，但是动手做饭一次也没有过。
家里佣人几十个，她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
做饭补衣裳的技能还是这身体自带的。
不一会儿，顾云娇就煎好了一个葱花饼，她盛出来递给江宥之，又接着煎。
这时正好到了午饭时分，江宥之肚子也饿了，他也没客气，接过煎得金黄焦香的饼子就咬了一口。
饼子吃在嘴里又香又脆，一个饼很快下肚了。
顾云娇又拿锅铲铲了一个过来。
江宥之接着吃，一连吃了三个饼，顾云娇的锅铲再伸过来的时候，他才摆摆手，“吃饱了。”
顾云娇又煎了两个放进碗柜里，这才最后煎了一个自己吃。
才吃了几口，就见李氏扶着门框站在厨房门口喘气。
她眼里含着一包泪，娇嗔的道：“我叫了许久，怎么你也听不见？”
“你大姐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饭也不做，我肚子饿了，弄点吃的给我。”
她说着看到了顾云娇盘子里的饼，“吃饼也行。”
顾云娇原本拿筷子夹着饼吃，听到李氏的话，放下筷子，抓起盘子里的饼三下五除二就塞进了嘴里。
李氏傻傻的看着她。
顾云娇包了一嘴，含糊不清的道：“饼没了，想吃自己做。”
江宥之看着脸颊鼓起，像只小松鼠的顾云娇，差点没笑出声来。
这丫头也太护食了吧？
李氏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指着顾云娇，“你，你怎么这样，娘还没吃，你竟只顾自己——”
顾云娇瞥她一眼，“我只顾自己都是跟你学的。”
“你——”李氏脸色煞白，指着顾云娇身子摇摇晃晃，仿佛马上就要晕倒。
顾云娇眉头一挑，“别晕，晕了我也不会扶你起来。”
她娘其实没什么大毛病，一开始是悲伤过度，后来一天天的躺在床上，气血就越来越虚。
第18章你管管她
李氏张大嘴，半天都合不上。
这还是她闺女吗？
这家里是怎么了，如今大女儿变了个人似的，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出去，这小女儿也一改从前老实温顺的样子，变得厉害起来。
就连儿子对她也不亲近了。
丈夫不在，家里全乱了套了。
江宥之眸子在母女俩之间打了个转，他发现顾云娇对弟弟的态度和对母亲的态度截然不同。
不知道为什么，他本能的就觉得肯定是李氏哪里做的不好。
李氏震惊了半晌，这才看到了江宥之，她对着江宥之委屈的一扁嘴，“女婿，你也不管管云娇——”
顾云娇冷冷的打断她的话，“这是我小叔。”
“我嫁过去的那天，丈夫就没了。”
李氏再次震惊，“啊，这——”
厨房有两个门。
江宥之见场面着实尴尬，抬脚从后门走了。
出去转了一圈，刚好碰到顾川洗完澡出来，他便进去帮着倒水。
顾川进了厨房，顾云娇毫不遮掩的从碗柜里拿出给他留的两张饼。
李氏看着顾川大口大口的啃饼子，眼泪默默的流了下来。
也不知道是饿的，还是气的。
顾云娇垂着眸子，“娘，有些话，我只说一次，你要是听得进就听，听不进就算了。”
“首先是你的身体，你这么躺下去，身子永远都好不了，以后别哭了，多起来活动，顶多一两个月，身体便会好转，连药都不用吃。”
她本来想着是不是要给李氏抓点药吃，转念一想，就她这么一天天的躺在床上哭，吃了也白吃，还是算了。
“还有就是，俗话说，为母则刚。”
“父亲生死不明，你是做母亲的，便该担起做母亲的责任，打理好家事，照顾好小川。”
“你若一味的浑浑噩噩下去，这个家就要彻底的散了。”
“弟弟现在就像是个没爹没娘的野孩子，将来若是父亲回来了问你，你又要如何向他交代？”
李氏嘴唇翕动，半晌才道：“你，你父亲还会回来吗？”
顾云娇：“······”
她说了这么多，她娘的关注点就只有父亲。
得，说了也白说。
她从李氏身边过去，回房取了张巾子给顾川擦头发，李氏没弄到吃的，哭了一会儿，自己颤颤巍巍的回房去了。
顾云娇将顾川头发弄得半干，松松的给他束起，这才道，“姐要回去了，你自己在家好好的。”
她起身将包袱找出来提在手里，出门见江宥之在院子里等着，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
才走出几步远，顾川从屋里跑了出来，抱住顾云娇的腰哭个不停。
“二姐，我舍不得你，你不要走好不好。”
他年纪虽小，可也清楚，二姐走了，家里不会再有人管他洗不洗澡，吃不吃饭，睡不睡觉了。
在他没爹的那天，也同时没了娘。
顾云娇被顾川哭得心酸，摸了摸他的头，蹲下身子，硬起心肠道：“小川，这世上本来就谁都靠不住，人最终都是只能靠自己的。”
“记着姐姐的话，自己做饭洗澡洗衣，想办法自己活下去。”
“万一有事，就去青山村找二姐。”
第19章传家宝
江宥之在旁边看着姐弟俩，默默无言。
顾云娇狠心推开顾川，转身就走。
经过隔壁王婶家门口，顾眉突然从里头跑了出来，拦住了她。
顾眉盯着顾云娇手里的包袱，“你走就走，东西得留下！”这可是十几两银子！
江宥之见了顾眉，忙不迭的往旁边退了几步，转过了身去。
他无意掺和她们姐妹的事，也担心碰到顾眉的身子，那可就说不清楚了。
顾云娇曲起手肘将顾眉撞开，“东西我一定要带走，我拿着有用。”
不是她非要贪图家里的财物，她一个医药世家的传人，金针银针就是吃饭的家伙，手里有一套才不慌。
她家的药库里只有药，又没有针灸用的针。
而且，据她所知，便是县城也没有卖银针的，想买也买不着。
顾眉不依不饶的追上来，“你没资格拿这个！”
“这东西是要传给男丁的！”
顾川在旁边仰起头，“既然是我的，我愿意给二姐！”
顾眉指着他，“你个白眼狼，蠢货！她都嫁出去了，你还指望她管你不成？”
“你竟向着她？天天不是我做饭给你吃？”
顾川抿着嘴不做声了，他也知道，他在这个家里要是还想活下去，就不能得罪大姐。
顾云娇拍拍顾川的头，“这东西，将来我会还给你。”
“现在就借给二姐用用。”
说完，她盯着顾眉，“让开。”
顾眉张开双手，“我就不让！”
她转头对顾川道：“小川，你去将二叔三叔找来，就说你二姐要将咱们家的传家宝带去婆家。”
江宥之听得眉头微皱，这话说的，倒像是江家占顾家的便宜一般。
顾川却没动，对着顾眉哀求道：“二姐说了将来会还我的，先让她用用不成么？”
顾眉呸一口，“蠢货，她是想拿去换银子的，她将来还个屁！”
顾云娇皱了皱眉，再纠缠下去，动静大了，真要将二叔三叔给招来，那就够得掰扯了。
到时候，东西不一定能带走，还要浪费她的时间。
想到这里，她干脆抽出别在腰里的柴刀，“让不让开？”
顾眉看到一把长刀本能的瑟缩了一下，不过，她笃定顾云娇只是吓她，不敢真的动手，转而将胸脯挺了挺，“你砍啊，照这儿砍！我会怕你？”
顾云娇作势将手里的刀高高扬起，趁着顾眉的注意力在刀上面，她脚下却忽然一动，一脚踢在了顾眉的小腿上。
顾眉身子往旁边一歪，人就倒在了地上。
顾云娇绕开她，飞快的走了。
等到顾眉从地上爬起来，只看到她的衣角消失在拐弯的地方。
她没再去追。
她在想一个问题，为啥她那个一向老实听话的妹妹像是变了个人。
难不成，她跟自己一样重生了？
乡间的小路上，顾云娇和江宥之依旧一前一后的走着。
走了没多远，江宥之见顾云娇将手里的包袱左手换右手，右手换左手，知道她提着很吃力，想了想，几步赶上前，“你要是信得过我，这东西我替你拿着。”
第20章大富大贵的命
顾云娇二话不说就将包袱递给了他。
江宥之先前听顾眉说这里头是传家宝，故而接过包袱便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一副生怕摔了砸了的样子。
顾云娇见他这样，噗嗤一笑，“你还是提着吧。”
“这里头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就是一套金针，一个乳钵，还有几本书，摔了也不打紧。”
“只不过，这金针是我祖上传下来的，真说起来，值不了多少钱。”
江宥之松了口气，这才将包袱背在肩上。
两人到家的时候，天色尚早。
江宥之在门口便将包裹还给了顾云娇，他怕家里人误会他买了什么好东西。
进门的时候，杨氏在院子里看到了顾云娇手里的包裹，眼珠子乱转。
吃午饭的时候听说顾云娇回了娘家，这是从娘家拿了什么好东西回来了吧。
顾大夫还在的时候，是附近几个县都有名的大夫，找他看病的人多了去了，想来也没少挣银子。
虽说如今顾家败落了，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家里倒腾倒腾，说不定也能找出点值钱的物事。
杨氏想着，转身进了上房。
上房只有周氏在，周氏在纳鞋底。
杨氏凑过去，“娘，昨儿那事，你跟爹说了没？”
周氏瞥她一眼，点了点头。
杨氏兴奋的道：“那爹怎么说，同意了吗？”
周氏哼一声，“那当然，你爹还不是听我的。”
杨氏谄媚的笑着，“那是，娘是咱们家的定海神针。”
“不过，娘，你说那丫头会不会真的八字硬，克六亲？”
周氏白她一眼，“哪能呢？她进门的时候，虽说匆忙，你大嫂也是请人看了八字的，算命的说她是大富大贵的命。”
杨氏喜得不行，“要这么说，她还能旺我们二郎！”
周氏嗤笑一声，“这种话，听听就算了，可不敢当真。”
“总之八字没有妨碍就行。”
杨氏点头，“那娘啥时候跟大嫂说？”
周氏手里的活计停了一下，“一会儿吃晚饭的时候，趁着大伙都在，说开了也好把事情定下来。”
“眼看就要秋收了，等打了谷子，银子也宽裕，正好给二郎办喜事。”
杨氏高兴得不行，“娘，那成，那我去做饭了。”
她满面春风的从上房出来，往东厢房那边瞟了一眼，哼着小曲进了厨房。
江家三个媳妇，做饭一天一轮，今儿轮到杨氏做饭。
五间东厢房，中间做堂屋，江宥之和六郎住靠南边的两间，陈氏住北边的这间，顾云娇和三丫住北边的耳房。
顾云娇抱着包袱进去，将包袱放在桌上打开，露出里面的紫檀木盒子。
三丫凑过来，好奇的问，“大嫂，这是啥？”
顾云娇打开盒子，黑色丝绸上整整齐齐的插着金针。
金子不容易氧化，不过，这套金针差不多有上百年了，又很久没用，已经失去了光泽。
三丫偏头看着，“这是什么？”
顾云娇轻声道：“是金针。”
说是金针，里头也不是纯金，因为纯金很软，容易变形，太细根本不能用，所以还掺了别的金属。
第21章如意算盘
顾云娇将盒子盖上，“一会儿二婶煮了饭，等她沥出米汤，你给我盛一碗端过来。”
三丫点了点头，她很喜欢大嫂，两人天天睡一张床，顾云娇夜里给她掖被子，白天还给她梳头。
她愿意听大嫂的话。
不一会儿三丫便去了厨房，瞅着杨氏沥出米汤，三丫飞快的端着跑了。
杨氏在后头骂：“死丫头，这米汤我留着给四郎喝的，就你馋！”
好在碗底厚，也不烫手，三丫将米汤端进屋里，她满心以为顾云娇要喝，顾云娇却找出一块素色的旧帕子。
帕子是块丝绸帕子。
她爹没失踪前，家里的日子其实是很好过的。
顾云娇拿丝绸帕子蘸了热米汤，开始擦拭金针。
三丫在旁边拍手，“呀，一下就亮了。”
顾云娇朝她笑笑，继续擦。
将所有的金针都擦得闪闪发光，顾云娇才停了手，将金针收好。
她将盒子盖上，放进箱子，又将箱子锁好。
堂屋里，杨氏扯着嗓门在喊，“吃饭了！”
顾云娇牵着三丫出去，正好看到江宥之也牵着六郎出来。
她对江宥之笑了笑，转身进了堂屋。
堂屋里两张桌子已经摆好了。
顾云娇帮着盛饭。
这时江二郎从外面进来，走到顾云娇身后用胳膊撞了她一下，低声道：“我早说了，你跑不掉的，往后，看我怎么收拾你。”
江宥之看到二郎撞了顾云娇一下，他眉头一皱，过去拦住江二郎，冷声道：“二哥，你在做什么？往后你再骚扰大嫂，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江二郎看他一眼，意味不明的嘿嘿一笑便自己坐下了。
人到齐了，开饭。
顾云娇左手边坐着陈氏，右手边是三丫。
饭吃到一半，隔壁桌上江老爷子道：“后天过节，等过了节，就开始收谷子。”
“这几天就老婆子做饭，其余的人全部下地。”
他顿了下，“都下点力气，谁要是敢偷懒，我饶不了他！”
顾云娇默默吃饭，她不会干农活，两辈子都不会。
娘家的十亩地一直都是佃户在耕种，到时候，她若是本手笨脚，也不知道会不会被江老爷子判定为偷懒。
等老爷子说完，周氏接上了话头，“还有件事。”
“二郎今年也十八了，该说媳妇了。”
“家里如今也不宽裕，这娶亲又要花不少银子。”
“我和老头子商量了，就让二郎娶了大郎媳妇，如此还可以节省一笔聘礼银子，也少添一张吃饭的嘴。”
很多乡下人家穷得无钱娶亲，为了节省银子，小叔子娶寡嫂的事情并不稀奇。
顾云娇握着筷子的手一紧，她抬头看了一眼另一桌的江二郎，难怪他之前说出那样的话。
江二郎也正看着这边，对顾云娇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
顾云娇垂下眸子，慢慢的咀嚼，她绝不会嫁给江二郎这样的畜生，实在不行，那就只有跑了。
陈氏怔了几秒，突然将碗放下，“不行，二郎不能娶云娇！”
满屋子的人都看着陈氏。
顾云娇也侧过头看着她。
第22章嫁他不吃亏
陈氏挥舞着手，“当初我要给大郎冲喜，你们都不同意。”
“娶云娇的聘礼银子，是我当了自己的嫁妆拿出来的，不是家里的钱！”
“凭什么拿我的嫁妆银子，给二房娶亲？”
她重重的哼一声，“就算要娶云娇也是我家三郎娶，三郎也十七了！”
江宥之听到他娘的话，一口菜汤呛进了喉咙里，不住的咳嗽起来，整张脸都咳得通红。
顾云娇依旧垂着眸子不出声。
江老爷子在隔壁桌上厉声道：“胡闹！”
“三郎往后是要娶官宦人家的小姐的，怎么能娶寡嫂！”
杨氏听着这话嘴角撇了撇，这分明是说她的二郎不如三郎，虽然是事实，但还是让人不舒服。
陈氏振振有词，“就算三郎不娶，那云娇也是我们大房的人。”
“总之，这件事我不同意！”
江老爷子和周氏脸色都不好看。
两人都忘了这聘礼银子是陈氏拿的。
嫁妆是女子的私产，这么一来，的确不大好强迫陈氏。
这时江二郎道：“那给大伯娘五两银子不就是了。”
话落音，杨氏便叫起来，“五两银子谁还娶个寡妇？”
“便是正经说一门亲事，聘礼也不过是二三两银子！”
顾云娇听到这里，心放下了一半。
只要陈氏不松口，按照江家人的德行，是绝不可能拿五两银子出来娶她的。
正想着，杨氏突然亲热的叫了一声，“云娇——”
“你还年轻，你才十四岁，你总不能给大郎守一辈子吧。”
“你看我家二郎，不但生得端正，又身强力壮的，嫁了他你不吃亏。”
顾云娇抬起眼皮，指着自己脖子上的一圈乌青，“二婶是觉得我活得不耐烦了吗？”
杨氏一时说不出话来。
陈氏大声道：“这件事以后不要提了，二郎要娶媳妇，自去找媒人说亲，别打我家云娇的主意！”
杨氏阴阳怪气的道：“大嫂，咱们可还没分家呢，什么你家我家的？就算这丧——就算云娇是拿你的嫁妆银子娶的，那又怎样？”
“这些年，三郎读书花的银子少说也有几十两了吧，这可都是花的公中的银子。这会儿为了五两银子，你倒是跟家里计较上了？这说得过去吗？”
顾云娇握着筷子的手一紧，刚刚放下去一半的心又提起来了。
周氏这时出声道：“老二媳妇说得在理。”
这话就是说陈氏不该计较这五两银子。
陈氏这时转头看了顾云娇一眼。
顾云娇垂着眸子暗自思量。
她嫁进这个家里，不过才两个多月，说实话，跟谁都还没处出什么感情来，陈氏虽说维护她，但陈氏的维护肯定是有限的。
她不会将希望都寄托在陈氏身上。
陈氏看着顾云娇，分明觉得她面上带了一抹决绝。
陈氏心里一叹，若二郎是个好的，今儿这事她也就不拦着了。
可二郎那狗东西一肚子的坏水，以前偷看村里的寡妇洗澡就被人发现过，还喜欢跟着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厮混。
更何况他上次还对顾云娇下了那么重的手。
云娇要是嫁给他，只怕用不了几年便要被他磋磨死。
第23章你要上天
陈氏很快拿定了主意，“这不仅仅是银子的事。”
“我家大郎走了才几天？孝期都还没过，你们就算计他媳妇！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都不用说了，云娇要给大郎守节，你们别打这个主意。”
杨氏看一眼面色黑如锅底的周氏，幸灾乐祸的道：“大嫂，这事是娘的主意，现如今，你连娘都敢骂了啊。”
陈氏心知不好，赶紧补救，“娘，那个，我真不是说您，我是说二郎和弟媳。”
周氏本来还可以装聋作哑，杨氏将话挑明，让她失了面子，她对着陈氏冷笑道：“你如今眼里还有谁？”
“三郎还没中举呢，你在这个家里就狂得没边了！”
“有朝一日，三郎要是做了官，给你挣了诰命，你还不得上天去！”
陈氏面红耳赤，讷讷的道：“娘，我真不是冲着您去的。”
顾云娇想替陈氏说点什么，可她知道自己在这个家的地位，人微言轻，这一开口，很可能就是火上浇油。
她不由得看向江宥之。
江宥之恰在此时开口，“奶奶，娘就是嘴快，她哪敢对您不敬啊，您别跟她计较。”
放在往常，江宥之开口，周氏肯定会给他这个面子。
江宥之有功名，原本在家里的地位只仅次于江老爷子，说话没人敢不听。
可如今因为他没有考试的事，周氏还憋着气呢。
她冷哼，“你也不比你娘好多少，都是一路货色！”
江宥之垂下眸子，再抬眼的时候又是笑嘻嘻的，“奶奶只要能消气，再多骂几句都使得。”
江老爷子这时重重的咳嗽一声，“吃饭，都少说几句。”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老婆子得罪了三郎。
虽说三郎这回没考，可再过三年，以三郎的学问，那是必中的。
这不是他想当然，是府城的提学来县里巡查，考较了三郎的学问之后，亲口说：“以此子的才学，秋闱必中，便是来年春闱也有把握。”
也因此全家都笃定三郎将来必定要做官，虽说是亲孙子，也不好得罪他。
屋子里安静下来，只有咀嚼的声音。
吃过饭，陈氏低着头往屋里走了。
顾云娇赶紧跟了上去。
陈氏进了屋，坐在床边生闷气。
顾云娇过去轻声道：“娘，对不住，今儿为了我的事，让您受委屈了。”
人在受委屈的时候，最怕被人安慰了。
顾云娇这么一说，陈氏眼眶都红了。
她摆摆手，哽咽着道：“不怪你。”
“这家里，原本就是这样，我早就看透了。”
她流着泪道：“你是不知道，大郎他爹死的时候，我们母子几个有多么艰难。”
“那个时候，大郎十二岁，三郎才十岁，他偶然得了村里袁夫子的赏识，情愿不要束脩也要让他读书。”
“可即便是这样，家里也不干，说是三郎去读书就少了一个干农活的。”
“是我以死相逼，也是大郎说他一个人做两个人的活，他们才勉强答应了。”
第24章约定
“那几年，大郎的爷奶不待见我，总说大郎他爹是我克死的，好不好便一顿骂。二房三房也不是善茬，没少欺压咱们，三郎下学的路上被二郎逮着揍了好几回，有一回脑袋都打破了，如今那头发里头还有个细小的疤。”
“家里的事我跟大郎都是抢着干，就怕他们说没人干活，不让三郎读书了。”
“大郎还是个孩子，就得干重活，那病根说不得就是那时候落下的。”
“后来三郎争气，又得了县里书院山长的看重，让他去县里读书，为了读书的束脩，又狠闹了一场，最后还是我当了自己的首饰，给三郎交了束脩。”
“直到第二年，三郎在书院考试中得了第一，老爷子听说了，觉着三郎往后会有前程，这才拿钱给三郎读书。”
“呵呵，他们肯出钱，无非就是等着三郎做官了好沾他的光！”
“你别看我如今在家里说话硬气，那都是从前年三郎考了秀才之后开始的。”
“你当我今儿为啥没脸，还不是因为三郎这次没考试。他们不敢冲三郎发火，气就都冲着我来了。”
顾云娇在陈氏身边坐下，递给她一张帕子，轻声道：“娘受累了。”
陈氏接过帕子擦干泪，自嘲的一笑，“我说这些做什么。”
“如今三郎大了也出息了，日子也好过了，只是可怜了我的大郎。”
她抓着顾云娇的手，“当时县里的大夫，还有镇上的徐大夫都说他们看不好大郎的病，又说，若是你爹还在，以你爹的医术大郎兴许有救。”
“你爹——你爹咋就不明不白的不见了——我的大郎啊——”说着陈氏嚎啕大哭起来。
江宥之站在窗根底下，垂着眸子，眼眶也微微湿润了。
娘和大哥对他付出了很多，他们的恩情，他一辈子都报答不完。
顾云娇柔声安慰着陈氏，细心给她擦泪，等到她哭完了，顾云娇出门打算弄点热水给陈氏洗脸。
才出门就见江宥之在外头，眼眶似乎有点红，她朝他看过去，江宥之扭过脸快步走了。
顾云娇打了热水过来给陈氏洗脸。
陈氏将自己拾掇完，拉着顾云娇坐下，拍着她的手，“你是个好的，只是我的大郎没福气。”
“其实我早想好了，只是还没跟你说。”
“你还小，往后的日子还长得很，让你给大郎守一辈子，那也太苦了。”
“我想着你给大郎守节三年，之后便放你自由，你看如何？”
她自己没了丈夫，自然知道寡妇有多么艰难，她并不想为难顾云娇。
顾云娇身子微微一颤，三年？
三年的时间对她来说长了一点，倒也不是急着嫁人什么的，主要是江家这一大家子人并不好相处。
更不用说还有个虎视眈眈的江二郎在。
只是陈氏既然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反驳，毕竟陈氏就是让她守节一辈子，在这个时代也是应当应分。
况且，陈氏这样维护她，她也很感激。
就当报答陈氏的维护吧。
顾云娇点点头，“行，我都听娘的。”
第25章被蜈蚣咬了
这时，西厢房里，杨氏也在安慰阴沉着脸的江二郎，“你别急，等打了谷子，我就去寻隔壁村的钱媒婆，让她给你寻摸个好的。”
见儿子还是不高兴的样子，杨氏又道：“你莫非还惦记那丧门星？”
“她瘦得那样，身上没有二两肉，有啥好惦记的。”
“你放心，娘一准儿让钱媒婆给你找个屁股大好生养的。”
江二郎也不答话，沉着脸出去了。
他倒不是非要娶顾云娇，只不过，这肉没吃到嘴里，总归还是惦记。
何况顾云娇还让他吃了个大亏，这仇都还没报。
一想起来，他的胳膊又隐隐作痛。
顾云娇从陈氏房里出来，正碰上江二郎从对面西厢房出来，两人隔着院子对视一眼，顾云娇面无表情转身回自己那屋。
三丫在屋里一个人翻绳玩，顾云娇摸摸她的头，笑道：“你玩这个可别给爷爷看到了。”
“就要秋收了，要是下雨，爷爷准要捶你。”
当地老人说，翻花绳要下雨的。
三丫吐吐舌头，赶紧将绳子收了起来。
正在这时，外面院子里传来一阵哭声。
顾云娇从窗口探头看去，就见六郎一只手不自然的举着朝屋里跑来。
江宥之反应极快，从屋里跑出来问道：“怎么了，哭什么？”
六郎将手指伸到江宥之眼皮子底下，“呜呜呜，我被蜈蚣咬了，好痛。”
陈氏这时也从屋里出来了，抓着六郎的手看了一眼，惊叫起来，“呀，这蜈蚣毒性还不小，手都肿了！”
六郎先还只是痛得哭，这会儿听到陈氏说有毒，越发大哭起来，“呜呜呜，我要毒死了，呜呜呜，我不要死啊啊啊——”
这哭得陈氏也慌乱起来，明知道蜈蚣一般毒性不太重，不大可能危及到生命，她还是浑身都开始发抖，人都有些站不住了。
她先没了丈夫，又没了长子，小儿子再出点啥事，她真活不下去了。
江宥之赶紧扶住了她。
顾云娇忙从屋里出来，先看了看六郎的手。
六郎的食指上一个明显的伤口，还在往外渗血，伤口周围已经红肿了。
她问道：“咬你的蜈蚣呢？”
六郎的哭声顿了一下，往右指着院子门口，“在那里，我踩死了。”
他刚来本来抓着那条蜈蚣玩，谁知道被它咬了一口。
顾云娇提着裙子跑到院子门口，将那条被六郎踩扁了的红头蜈蚣捡了起来，蜈蚣还不小，有十几厘米长。
村子后面就是山，山里的蜈蚣特别大。
她一边拿着蜈蚣往屋里走，一边喊六郎，“快进来，我给你上药。”
六郎僵硬的举着手，哭哭啼啼的进来了。
陈氏也被江宥之扶进屋。
顾云娇喊三丫，“把灯点上。”
三丫拿起桌上的火镰，熟练的点燃了油灯。
顾云娇坐下，将那条蜈蚣脑袋旁边的钳子小心的掰下来，然后将钳子断口处的汁液涂到了六郎的手上。
两个钳子都被顾云娇掰了下来，汁液全部抹到了六郎的伤口上面。
第26章还好有她
陈氏和江宥之在旁边看着。
陈氏见顾云娇半点不慌乱，心也定了许多，只不过，她迟疑的道：“抹这个有用？”
顾云娇点头，“应该有用，我爷爷——”
她顿了顿，回想了一下，这辈子的爷爷也是大夫，没毛病。
这才继续说道：“蜈蚣是一味药材，以前我们家用的药材，为了保证药效，很多都是自己收来再炮制的。”
“这法子便是每年给我家送蜈蚣的一位山里的老人告诉我爷爷的。”
正说着，六郎突然叫起来，“娘，我不痛了！”
陈氏惊喜的道：“真不痛了？”
六郎连连点头，“一点都不痛了。”
江宥之盯着六郎的手看，“这红肿好像也开始消退了。”
一家子都盯着六郎的手指，不一会儿的功夫，红肿果然都消退了，只是还有一些残留的血迹。
陈氏拍了拍胸口，“我的天，可吓死我了。”
说完她迅速满血复活，蹭的起身一把拧住六郎的耳朵，“我叫你皮！那蜈蚣蝎子什么的都有毒，那也是能玩的？”
“今儿要不是你大嫂，看不毒死你！”
她的另一只手往六郎的屁股上招呼，“往后还皮不皮了？还敢不敢玩这些乱七八糟的了？”
六郎一边眉毛眼睛乱窜，一边“哎呦哎呦”的叫着，三丫在旁边嘻嘻笑，顾云娇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江宥之看着屋子里的热闹也微微一笑，刚才他扶住陈氏的那一瞬间，他是真担心弟弟出什么事，娘会彻底的倒下。
还好，还好家里有她。
六郎一边惨叫一边给江宥之使眼色，江宥之忍着笑，给陈氏倒了杯水，“娘累了，先喝杯水。”
陈氏被分了神，手上也就松了劲儿，六郎趁机身子一扭，滋溜一下便跑了。
陈氏看着六郎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忙喊了一声，“天黑了，就在院子里玩，别乱跑！”
她坐下喝了口水，对着江宥之嗔道：“你还护着他，这小子就是欠打。”
又对顾云娇道：“多亏了你，不然——”
顾云娇笑笑，“一点小事，娘不必这样，我去弄点水来，一会儿给六郎洗手。”
她起身去厨房打了盆水，弄了些皂角搓在里头，放在窗根下，对在院子里玩耍的六郎招了招手。
六郎蹬蹬蹬跑过来，顾云娇抓起他的手在盆子里清洗。
屋里传来陈氏跟江宥之说话的声音，“你啥时候去县里书院？”
江宥之想了想，“等秋收过后再去吧。”
陈氏眉头一皱，“你爷不是说，你的手是拿笔的，不让你干农活么？”
江宥之对陈氏歉意的一笑，“娘，今年不一样了。”
陈氏一下沉默了。
是啊，今年不一样了，大房少了大郎这个壮劳力，三郎考试又不成，秋收再不出点力，那也说不过去。
陈氏半晌点了点头，“那成，那就等秋收完了再去县里读书。”
第27章捡谷子
晚上，顾云娇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心事。
她如今还处在青春发育期，当务之急便是将身子养好，抓紧长个长肉，不然过了这个时期，可就晚了。
这身体，底子其实还是很不错的，只是这大半年接连遭遇变故，生活水准又直线下降，所以，身体瘦弱了些。
可如今麻烦的就是，这家里，虽说米饭青菜基本能吃饱，可她需要补充蛋白质，就是要吃肉。
她回忆了一下，离这里两里远的镇子上，倒是有个肉铺，麻烦的就是，即便买了肉回来，也不方便做着吃。
这一家子跟狼似的，她也不愿意便宜了那些人。
怎么办呢？
顾云娇突然想到了自己的药库，她试过了，外面的东西也能拿进去放着。
要不，她在里面搞口锅，自己弄肉吃？
很快她又否定了这个想法，药库是设定的恒温恒湿，因为很多中药材都容易长霉生虫。
如今里头是个密闭空间，在里头做饭，油烟只怕都出不去。
顾云娇犯了愁，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
过了一天便是中秋节。
江家过中秋，跟往常没什么区别。
不要说月饼了，便是饭桌上的菜也没添一个。
看得出来大伙都有些不满，不过谁也没敢说。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江老爷子就在院子里敲盆子，将一大子家都弄醒了。
大伙忙忙的吃了点昨夜煎好的杂粮饼，踩着刚刚蒙蒙亮的天光都往田里去。
江老爷子也没说什么江宥之的手不能干农活的话了，到了地头便分镰刀。
谢天谢地，家里统共六把镰刀，二叔三叔，江二郎江宥之，都是壮劳力，一人分了一把镰刀。
江老爷子老当益壮，干活也是一把好手，他自己拿了一把镰刀，剩下的一把给了四郎。
四郎今年也十五了，半大小子虽说看着单瘦，可也不缺力气。
家里的女人孩子们被安排打谷子。
陈氏让顾云娇和大丫二丫三丫一起捡地上掉落的谷子。
捡谷子这活比起收割还是要轻省许多，就是不停的要起身蹲下或是弯腰。
隔着田埂是张家的田，张家大儿子新娶的媳妇桃花只比顾云娇早进门几天，两家也是住隔壁，或许觉着两人都是新媳妇，桃花很喜欢跟以前的顾云娇拉家常。
这算是顾云娇在青山村唯一的朋友了。
桃花也被安排捡谷子，这时候，天色已经大亮，她正好靠着田埂这边捡，顾云娇也离得不远，她便一边捡谷子，一边跟她扯闲话。
顾云娇一边嗯嗯啊啊的答应，手里一边忙个不停。
桃花神秘兮兮的道：“我听说，赵里长家也要给他家小儿子寻亲事了，托了隔壁村的钱媒婆。”
顾云娇随意应了一声，突然想起钱媒婆就是自己二婶。
桃花面带羡慕之色，“谁要是嫁进他家可就有福了，他家田地多，小儿子又是老来子，家里疼的跟眼珠子似的，据说一心要给他找个好的呢。”
桃花说着扔下手里的谷子，站起身，“唉，这捡谷子捡得我头——”晕，话没说完就往地上倒去。
第28章喜脉
顾云娇眼睛盯着田里的谷子，听到桃花话说一半没声音了，转头就看到桃花倒在了地上。
她赶紧将手里的谷子放进竹筐，起身跨过田埂，刚要扶起桃花，这时桃花的婆婆秦氏也跑了过来，见桃花人事不省的倒在田里，二话不说，伸手就去掐桃花的人中。
顾云娇只得松开手，秦氏狠狠的掐了一下，桃花喉咙里呼出一口气，悠悠转醒，她看着头上的天，“我这是怎么了？”
秦氏心里只当桃花是想躲懒，没好气的道：“干这么点活你就装晕，就知道偷懒，你给我起来！”说着伸手要拉她起来。
桃花撑起身子坐在地上，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娘，我没有——”
顾云娇拦住了秦氏，“大娘，别急着让她起来，先让她缓缓。”
说完，顾云娇蹲下身，拿过桃花的手放在自己膝上，给她切脉。
秦氏疑惑的看着顾云娇，“你会看病？”
顾云娇点了点头，接着收敛心神放在了脉象上。
张家的几个的男人见出了事都从远处走了过来。
江家的女人孩子们也都跑过来围观。
杨氏见顾云娇在拿脉，“切”一声，“丧门星，装模作样的，还以为自己是个大夫呢！”
刘氏眨了眨眼没出声。
陈氏怕打扰顾云娇也没敢说话。
片刻之后，顾云娇松开手，站起身，对秦氏道：“恭喜大娘，桃花有了。”
“什，什么？”秦氏不敢置信，这有了，是她想的那个意思？
张家大郎就直接得多，他蹲在桃花身边，将她的头抱在自己怀里，“有了，桃花我们有孩子了！”
桃花又是委屈又是开心，婆婆刚刚还说她装晕偷懒，她伏在自己男人的膝盖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秦氏这时也知道自己错怪桃花了，陪着笑道：“桃花啊，娘性子急，你别怪娘。”
“你，你既身子不舒服，就先去屋里歇着去。”
桃花这才抬起头，带着几分害羞几分骄傲点了点头。
张家大郎小心翼翼的将桃花扶起来，“我背你去。”
秦氏见儿子那小心翼翼的样子，顿时又不高兴了，酸溜溜的道：“你也就是遇到我这样的婆婆，当年我怀大郎的时候，都快生了还下地呢。”
桃花心知婆婆有些不满了，脸一红，推开张家大郎，“我好些了，自己能走。”
杨氏这时在旁边阴阳怪气的道：“呦，你们都信了？”
“她一个小丫头，毛都还没长齐，她说有了就有了？你们也信她的？”
这话一出，桃花的脚步挪不动了。
张家大郎也站住了。
秦氏的神色也变得犹豫起来。
陈氏将顾云娇拉过来，哼一声，“爱信不信，我们家云娇医术好着呢。”
“你们可别忘了，我们家云娇她爹是谁。”
秦氏一拍大腿，“可不是，顾大夫的医术那可是几个县都有名的，这云娇只要学到一星半点那都不得了。”
六郎这时也在旁边大声道：“就是，我大嫂厉害着呢，昨儿我被蜈蚣咬了，手都肿了，差点被毒死，大嫂一下就给我治好了。”
顾云娇看着六郎好笑，咱说话能不这么夸张么？
第29章催账
桃花这时对秦氏道：“娘，你来，我跟你说。”
秦氏走过来，桃花在她耳边低声道：“我觉着是真的，我都忘了，我快两个月没有换洗了。”
秦氏这下确信无疑了，对着顾云娇眉开眼笑，“云娇啊，多谢你，这会儿忙，回头大娘再谢你啊。”
“桃花她这不要紧吧？”
顾云娇笑笑，“她这是早上吃少了，有点低血糖，再加上蹲久了，又起得猛，脑子里供血不足，往后注意点就没事。”
“这头三个月要小心些，还有，头三个月最好不要——”两辈子都还是黄花闺女的顾云娇不大好意思说下去了。
秦氏善解人意的笑道：“成，我知道，我也生了三个，心里有数，回头我会叮嘱他们的。”
桃花被她男人扶着，羞涩的对顾云娇道：“云娇，谢谢你。”
顾云娇摆摆手，“你快歇着去，回去最好冲碗糖水喝。”
张大郎扶着桃花回去了。
看热闹的江家的女人孩子们也都回田里继续干活。
晚上收工回家，一家子在堂屋正准备吃饭。秦氏提了一篮子二十个鸡蛋过来，说是感谢顾云娇替桃花诊出了喜脉。
顾云娇站起身，“秦婶子，您快拿回去，这么点事，真用不着。”
陈氏在旁边也道：“真不用，隔壁左右的，你也太外道了。”
这时坐在上头的周氏轻咳一声，“老二家的，去把蛋放下，篮子腾出来给你秦嫂子。”
顾云娇和陈氏尴尬的对视一眼，然后看着杨氏欢快的接过篮子进去了，不一会儿便将空篮子拿了出来。
秦氏拿过篮子笑着走了。
杨氏笑嘻嘻的道：“娘，这白得了二十个鸡蛋，明儿炒了吃吧，这两天秋收，累死了，也该吃点好的。”
周氏一口啐到她脸上，“吃什么吃，说了鸡蛋要攒着换钱的。”
“家里是少了你吃喝还是咋的，一天天的像是饿死鬼投胎！”
杨氏撇撇嘴不说话了。
顾云娇低头扒饭，这个时代的规矩就是这样，没分家，子女不允许蓄私产，挣的每一个铜钱都属于这个大家庭。
所以，周氏可以明目张胆的将秦婶子给她的鸡蛋拿去据为己有。
江家人一连忙了几天，三十亩地的谷子总算全部收了，晒干之后，家里留了大半年的口粮，其余的，几个男人拉到县里去交赋税，余下的便卖掉。
江宥之去县里的学院，也跟着一起走了。
晚上，江老爷子回家便将卖的银子交给了周氏。
隔壁张里正的婆娘孙大娘见江家几个男人背着褡裢回来，眸子闪了闪。
不一会儿便在院子门口喊陈氏。
陈氏听到喊声忙出去，孙大娘笑盈盈的道：“有个事问你，前些时候，你家三郎赶考你问咱们家借的十两银子，啥时候还？”
孙大娘笑着道：“原本不该催你，只是我家幺儿也要说媳妇了，如今正托了钱媒婆寻摸呢，这一看好了人家，可就等着银子下聘了。”
第30章别找我
陈氏脸都红了，连声道：“是该还了，这不，就等着卖了谷子好还账么。”
“我一会儿就去问我婆婆。”
孙大娘笑笑，“那我就等你的信儿。”
陈氏转身就去了上房，进屋的时候，周氏刚将樟木箱子盖上。
见陈氏进来，她动作麻利的将箱子锁好，转头不满的看着陈氏，“进来做啥？”
陈氏低着头，“娘是知道的，先前三郎去府城考试，还借了隔壁张里正家十两银子。”
“才刚里正家的孙大娘问我，这银子啥时候还，说是她家打算娶媳妇，等着银子用。”
周氏一听脸就拉下了，“我没钱，别找我。”
陈氏楞了一下，“娘，哪能没钱呢，不是才卖了谷子么？”
周氏垂着眼皮，“呵呵，早说好了，今年卖谷子的钱留着，给我和你爹打寿材的。”
“咋的，你连这个钱也要抢？”
陈氏脸色涨红，“娘，不是我要抢，这借了人家的银子，总归是要还的。”
周氏哼一声，“这银子是我使了？”
“是我让你去借的？”
“我没使你的银子，那我就不管还银子的事。”
陈氏快急哭了，“是娘当时说家里只拿得出十两银子，三郎不够用，我才去找孙大娘借的，当时爹也同意了，娘你也是知道的呀。”
周氏垂下眸子，“反正不关我的事。”她挥挥手，赶苍蝇一样，“走走走，别杵在这里碍眼。”
陈氏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半晌才从屋里出去了。
顾云娇坐在窗边，正看着从家里拿过来的脉案，就见陈氏抹着泪从外面走过。
她忙放下书，走到隔壁屋里，就见陈氏独自坐在桌边垂泪。
顾云娇走过去，轻声道：“娘，这是咋了？”
陈氏又气又急又委屈，将事情一股脑的说了，“我那点嫁妆都当完了，如今哪里有银子还给人家！”
她擦了擦眼角，“我算是看透了，他们又舍不得拿银子花在三郎身上，又等着三郎将来做官了好享福。”
陈氏狠狠的“呸”一口，“世上哪有这么美的事！”
顾云娇想了想，自己药库里，有值钱的麝香鹿茸人参什么的，随便拿一点出来，换点银子不再话下，可，这银子，不该她拿，她也不会拿。
她轻声道：“娘不如去找老爷子说说看，老爷子还是明事理的。”
好歹都比周氏强点。
陈氏点了点头，“我是要找老爷子。”
“这家里又没分家，三郎每个月发的六斗廪米也交给家里了，那欠的银子就该公中出，没银子也罢了，明明有银子，却不还，这说不过去。”
陈氏拍拍顾云娇的手，眼中含着欣慰，“三郎去了县里读书，好在家里还有你，我遇事也有个商量的人。”
陈氏从屋里出来转了一圈，只是也没看到江老爷子，只得将事情压在心里。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江老爷子才回来。
吃了几口，陈氏就压不住了，大声道：“爹，今儿孙大娘催咱们家还银子了，就是三郎去府城赶考借的十两银子，您当时说，您拉不下脸去找里正，让我去找孙大娘，说我一个女人家好开口。”
屋里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