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都是林家教的
一阵秋风吹过，几片枯黄的落叶，票飘悠悠落在清贫的小院中。
啪嗒！
柳青萝把麻绳扔到地上，回头看向爹娘和兄长，无辜的眨巴眨巴眼睛，摸着自己的肚子说，“饿了……”
杜和平夫妻相互对视一眼，情不自禁咽了口口水。
这小屁丫头是要逆天啊……
这么容易就把陈氏和张氏给吓跑了……
虽然小丫头的表情看起来，实在是一副误打误撞的迷糊模样……
“咳，锅里蒸着几个棒子窝头，娘去拿给你吃……”杜氏使劲晃晃自己的头，快手快脚的到灶上拿了个窝头，塞进柳青萝手中，试探着问，“妞妞啊，你咋打你二婶子呢？”
柳青萝咬一大口窝头，腮帮子鼓鼓的，含混不清的说：“林家的嬷嬷教规矩说了，对长辈要尊敬，不能违背长辈的意思，要孝敬长辈，听从长辈的吩咐……”
杜氏瞪大眼：“……林家是这么教你的？”
“是啊，陶嬷嬷和李嬷嬷，她们从前是宫里的人，懂得规矩可多哩！”柳青萝啃着窝头，一脸严肃。
杜氏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宫里出来的人，那教的规矩定然是错不了的。
妞妞能得到她们的教导，对她以后的好处也很大。
但……
杜氏怎么就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有些不对劲呢？
“娘，妞妞做错了什么吗？”柳青萝疑问道。
杜氏忙摇头：“没有没有，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她反正是说不上来。
这几天妞妞的确更加乖巧懂事，比从前更像是娘的贴心小棉袄。杜氏打心底感激林家的教导。
再者，她是个大字不识一个的村妇，这辈子也没见过一个宫里出来的贵人。在她心里，那可是伺候天家的人，规矩大如天，怎么可能有错的地方？
“对，妞妞做的很对！”
最后，杜氏点头，为柳青萝的这次行动，给了个肯定的总结。
道理是对的，做的事还让人爽利。把陈氏狠狠的教训了一顿！
宫里出来的人，教的规矩就是厉害！
带着宝贝闺女回屋里把崭崭新的衣服换下来，杜氏心里有些不舍，同时又觉得浑身自在了许多。
那可是要换钱的，可不能弄脏了一丁点！
一家子吃过简单的早饭后，柳和平和柳文全照例待在院子里，编制那些过冬需要的蓑衣等物。
杜氏收拾完碗筷，又把洗了一大盆衣服，然后就坐在小院子的灶旁，对着一袋白面犯愁。
在山里地里都没有东西可以收获的时候，怎么最合理的分配家中剩下的粮食，让丈夫孩子不至于饿肚子，就是杜氏这个主妇每天最大的难题和任务。
至于柳青萝，每天除了吃饭撒娇，杜氏压根也不舍得让她做什么事。
家里这么困难，她自己不可能闲着。原本是每天跟着虎子到处去挖野菜，运气好的时候，还能挖一些药草。
但上次杜氏主动去找胡奶奶，商量给两个孩子订亲的事情，结果媒人来了，却被林家捷足先登了。
因着这事儿，里正夫人心里自然不会高兴，回去跟胡奶奶这么一说，胡奶奶是个心慈宽容的，反倒还好生安慰了里正夫人一番。
再加上杜氏心里过意不去，把柳青萝带回来的鹿肉等新鲜玩意，分别送去给里正家和胡奶奶家，这才修复了和两家的关系。
关系是恢复了，可胡奶奶在家就跟虎子说了。如今妞妞是订亲过的人了，他们是再不可能了，以后就得避讳着点。
虎子年纪毕竟还小，妞妞就更小了，除了亲厚的兄妹感情，还真没有其他别的什么成分在里面。
虎子又一向孝顺，胡奶奶要他避讳，他就当真再也不来找柳青萝一起出门了。
柳青萝更加不会有什么特别想法，毕竟在她二十岁的心里，虎子就算再怎么关照她，也就是个小屁孩。
可，没了虎子的带领，她一个人还怎么出门去找草药？
杜氏是绝对不会允许她独自出门的。
而柳文全要待在家里，帮着柳和平编东西，也没有闲工夫陪柳青萝出门。
所以她现在只能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吃饱了睡饱了，在屋里转一圈，又跑到院子外面转一圈，最后绕到了杜氏的身边。
“娘，您在看啥？”她蹲在杜氏身边，捧着小腮帮子问。
“娘在想，这半袋面该怎么收拾……”杜氏一脸的犯愁，随口回答，“那半袋分了里正老爷家一半，又分给虎子家一半。剩下这半袋，拿出去卖也没法卖……”
卖也不太好卖，做白面馒头吧，也太浪费了，做两个给儿子女儿吃倒还勉强可以，可要是全都做成馒头，那可比割她的肉还要心疼。
柳青萝哦了一声，蹲在她身边，也拧着小眉毛，跟杜氏一起盯着面袋子发呆。
“啊，我想到了！”柳青萝眼睛一亮，站了起来。
杜氏被她吓一跳，摸着她的额头，嗔道：“一惊一乍的，困了回屋里睡觉去，外头风凉，仔细吹着头疼……”
柳青萝才不要大白天睡觉，她上辈子已经睡了太多的觉，有太多的事情没有做。
“娘，我是说，我想到该怎么处理这些面粉了。”柳青萝兴奋的眼睛发亮。
“那你说说，怎么处理？”杜氏顺着她的话问。
“做月饼啊，拿到集上卖，一定能卖出去的！”柳青萝顺着自己的思路，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过几天就是中秋节，除了穿新衣，家家都会做或者买一些月饼和应时的糕点，祭拜月神娘娘。
除了这些面粉，柳青萝记得，白夫人帮她装的东西，还有一小篮红豆以及一罐蜂蜜。
这些东西在普通人家里，都是金贵东西。就算家里没什么吃的，杜氏也是舍不得吃，想着逢集的时候，让柳和平一起拿到集市上卖掉贴补家用。
听到女儿要用这些金贵的东西，杜氏有些疑惑：“妞妞，你会做月饼？你知道怎么做吗？”
“知道知道，我在林家的时候，嬷嬷也有教我怎么做点心的呢。”有了林家这么好的借口，不用白不用。
禁不住妞妞的纠缠，杜氏虽然心疼，但还是答应让她试一试。
杜氏的想法很简单，只给她一点点面粉和材料，让她折腾去，就算不成功，东西少也不至于太心疼。
第六十二章 烤月饼
得到了面粉等材料，柳青萝便开始准备起来。
虽然她从来也没做过一顿饭，但她的理论知识很充分。
从前实在没书可看的时候，她也会翻几页食谱，对着里面精美的食物图片流口水。
首先第一件事，她先去央求柳和平，让他做几个月饼模具。
模具用木材料就行了，柳和平在木工上是一把好手，按照柳青萝的要求，做几个图案精巧的模具，并不是什么难事。
她甚至想把嫦娥仙子的画像印到月饼上。
但一来她没学过绘画，画不出那样的美人。二来加了人像木工太复杂，耗费时间，极容易耗损材料，杜氏也不允许他浪费这么时间。
最后出来的模子，就只有普通的花纹。
柳青萝用面团先压进去试了试，对出来的图案满意了，才开始动手做月饼。
先把蜂蜜和碱水一起倒入一只小木盆中，然后倒一点杜氏珍藏的菜籽油，搅拌均匀了。
这些步骤，当然都是由杜氏操作，柳青萝在一旁指导。
杜氏虽然是由着她玩，但用的毕竟是金贵的材料，她得保证这些东西，即便做不成功月饼，也不被打翻在地才行……
“娘，一定要搅拌匀了啊……”柳青萝站在自己的椅子上，探头瞧着杜氏的动作，是不是叮嘱一声。
“是，你老娘我做饭，还用你指挥呢？”杜氏没好气的说，“然后该咋办？”
另一边正在编篮子的柳和平和柳文全，忍不住笑出来。
杜氏大怒，回头骂道：“笑屁笑！老娘又不会做这些个什么点心，不是得由着这屁丫头指挥！”
刚才还说自己做饭不要旁人指挥呢……
柳青萝笑眯眯的说：“娘，快放面粉进去，晚了蜂蜜凝固起来，可就没法子用了……”
“啊！”杜氏大吃一惊，再也顾不上骂柳和平父子，慌慌张张的把面粉朝盆子里倒。
柳青萝连声说：“娘，娘，您慢点着，不要浪费了面粉……”
“哎呀知道了……”杜氏心里一慌，就手忙脚乱的，又去骂柳和平父子分了她的心，导致她乱了次序……
一时间，小院子笑声骂声，乱糟糟的……
好容易调制了面皮，接下来就是月饼馅儿了。
由于材料有限，柳青萝只能考虑最简单的豆沙馅。
杜氏把红豆放在锅里煮熟，去掉浮起来的皮，然后调成馅。这倒是她拿手的事情，用不着柳青萝在旁指挥。
皮和馅儿都弄好了，却出了一个让柳青萝挠头的事。
接下来就是把馅包进面皮里，然后放进模具里压成型就可以了。
可最后一步的烤熟，是需要烤箱的……
她只想到材料，却忘记这个时候，是根本没有烤箱这种东西的。
“妞妞，然后是不是就是捏成圆形了？”杜氏也逐渐变得兴致勃**来，主动问她。
柳青萝顿时满脸尴尬，支支吾吾的说：“娘……我想问您，家里有烤……箱吗？”
杜氏眼睛瞪圆：“啥，烤箱是个什么玩意？”
柳青萝捂脸。
她就知道自己傻……
在这个时候的生产力情况下，怎么可能会有烤箱那种东西……
可就算没有烤箱，也该有别的东西吧……
不然外面店家卖的那些点心月饼，都是怎么做出来的？
把烦恼一说，柳和平先笑起来了，“我道是什么呢，不就是烤炉吗，你李伯伯家是做烧饼卖的，家里就有一个烤炉哩！”
“真的？”柳青萝又惊又喜。
她就知道，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限的！
柳和平见她眼睛发亮，乐呵呵的说：“那还有假呀，真是个傻丫头，连这个也不知道，你从前不是很喜欢去你李伯伯家玩的吗……”
“嘿嘿，我都不记得了……”柳青萝挠挠头，两只发髻上的黄绿色丝带轻轻飘扬。
连最后的难题也解决了，柳青萝不再犹豫，当即就和杜氏一起，把包好的月饼，用模子压制成型。
“真是，比外面做的可好看多了……”杜氏盯着成型的月饼，啧啧称奇，连声说，“咱们拿去老李家，借他家的烤炉用，快快快……”
看到成型的月饼，杜氏变得比柳青萝还积极。
两个人用盆子装着十来个小小的月饼，来到老李家。
老李家只有一对老夫妻，独女早已经嫁到别的村子去了。
见到柳青萝和杜氏来，很是高兴，一口就答应借烤炉给她们用。
虽说柳和平一家分出来过，但村子里谁家放个屁，都能传半里远，谁都知道柳家老大是个憨厚老实的好人，都愿意跟他家来往。
再加上柳青萝和大户人家订了亲，这村人的心里，多多少少都带着点如有若无的攀附之心。
柳青萝见到了烤箱的真实面貌，才发觉这烤箱当真是粗糙的可以。
就是一个砖砌的圆桶状，里面装着木炭，把需要烤的面食放在上面的格子上便是了。
这能行吗？
跟烤箱相差可太远了……
柳青萝有些忐忑的看着李伯伯把月饼放进去……
默默计算了大概五分钟后，她就要求李伯伯把月饼取出来。
“妞妞丫头，这可还没熟呢啊……”李伯伯觉得小孩子胡闹，连忙阻止。
以他多年烤烧饼的经验，这个时候，顶多是外面的面皮熟了一点点。
柳青萝生怕过了时间，连忙解释：“伯伯，我就是要拿出来再刷一点点油，还要再放进去烤呢。”
“还要刷油？”李伯伯满脸不赞同的看向杜氏，“我做了这么多年烧饼，可从没见过这种做法！”
他不认为这么点孩子能懂什么，希望杜氏能阻止一下。
谁知杜氏却是一脸坚定：“就照着我妞妞的话做！”
李伯伯无奈，只得关了烤炉，把十个小小的月饼取出来。只看了一眼，他就知道，这月饼还正是半生不熟呢……
这不是糟蹋粮食吗？
李伯伯有些后悔把烤炉借给她们使用了……
柳青萝却不在乎他的眼神，自顾自的用一把小刷子，给十个月饼刷上一层菜籽油。确认每一处都刷到了，才放下刷子。
“李伯伯，再烤十五分钟……呃，就是一刻钟，麻烦了。”她的嗓音软软的，一双眼睛里都是笑意，脸颊两只浅浅的小梨涡，看着委实乖巧。
“你这孩子……”李伯伯有气也生不出来了，接过月饼重新放进烤炉，心想这些点心算是毁了……
第六十三章 玻璃心肝儿
一刻钟后，李伯伯打开烤炉，在柳青萝期盼的目光下，端出了月饼。
顿时，一阵香甜的味道扑鼻而来——
杜氏的眼睛亮了……
她深深的吸了下鼻子，喜色盈上眉梢，“这味道也太香了，我从没闻过这么好闻的味道……”
李伯伯也瞪大眼睛，瞧着格子上的十个月饼，个个表面都是泛着油光的酥黄色，散发着诱人的味道。
就连月饼上的花纹，也整齐精美，每一个都一模一样。
他咽了口口水，有些艰难的说：“……这个月饼，比外头茶楼里卖的，可还要好看着呢……”
一刻钟前，他还在心里否定了这些月饼，认为是妞妞瞎胡闹……
眼前铁一般的事实证明了，人家不但不是胡闹，反而是异常的成功！
光看着，就被这月饼精美的外形和香甜的味道所吸引，嘴里就情不自禁分泌出唾液来了……
“杜嫂子啊，你这月饼是怎么做的？真是好……”李伯伯一辈子和烧饼点心打交道，见猎心喜，心里猫抓似的，就想知道这是怎么做的。
杜氏此时心中的惊讶，比李伯伯也少不了多少，闻言顺势就摇了摇头，“做法说简单也简单，说不简单，也真是繁琐死个人呢……”
“那到底是怎么做……”
“咳……”李伯伯的婆娘，常被称作宋二娘的，咳嗽一声打断李伯伯的话，悄悄拉拉他的衣角，向他使了个眼色。
李伯伯愣了一下，转头看看兴高采烈的杜氏母女，不再吱声了。
“这两个给伯伯和婶子尝尝——”柳青萝没注意到他们之间的小动作，从格子上拿两个月饼，大方的塞到李伯伯和宋二娘手中。
香软的月饼拿到手上，李伯伯心里一热，连忙推回去，“这可不行，伯伯这里不缺吃的，妞妞拿回去给你爹娘和全哥吃……”
一共才十个月饼，况且看着又是金贵的东西，李伯伯再怎么眼馋也不好意思要。
“妞妞，快把这点心拿回去，二娘可不能要你的东西……”宋二娘也一直往回推。
柳青萝坚决不依，仰着脸，认真的说：“伯伯和婶子是不是嫌妞妞给的太少？”
李伯伯顿时面红耳赤起来，“这，这怎么可能呢，当然不是啊，妞妞你可别多想……”
他结结巴巴的，越说越解释不清。
“哎呀你走开，让我说！”宋二娘一把推开他，弯腰摸摸柳青萝的头，笑着说，“好孩子，婶子知道你的心意是好的，但这月饼精贵的很，你们一家子尚且不够分的呢，二娘怎么能要？”
杜氏插嘴笑道：“二娘这话说的，我们一家子才四口人，咋的就不够分了？”
宋二娘和李伯伯对视一眼，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柳青萝心里却明白了她的意思，便带着一点羡慕的说：“今儿个我见到二婶子和四婶子了，她们头上都戴着雪亮的簪子，可真好看呢……”
“银簪子？”宋二娘闻言，也有些羡慕。
说起来，这老柳家的生计也不怎么样，可人家家里的两个儿媳妇，整天啥事也不用干，还吃香的穿好的……
平日里看她们也没什么特别的，怎么命就这么好？
只有柳老大一家，就跟小妈养似的，在家里什么都指望老大一家做，还轮不上一口好的……
这些事，村里谁的心里都透亮的……
宋二娘的视线移到杜氏身上的粗布衣衫上，转念一想，这柳老大一家，是被老宅赶出来的，就算有点子好东西，又怎么可能巴巴的送过去？
这不是犯贱吗？
想来以杜氏的泼辣性子，也不可能……
她倒是白替人家操这份闲心了……
想清楚这点，宋二娘的口气就软了，看向柳青萝的目光，就充满了疼爱。
她把自己手里的月饼推回去，眉眼弯弯的说：“好孩子，这月饼啊，看着好看，闻着也香，婶子和伯伯一人分一半尝尝就行啦！”
“这可不中，要尝就尝一整块，哪有这团圆的月饼也分着吃的？”柳青萝坚决把月饼推回去，软软的说，“婶子要是不拿着，就是不喜欢妞妞，不想要妞妞以后再来借烤炉使了……”
这话一说出来，连杜氏心里都惊叹。
宋二娘就是不拿着，也得拿着了。
“我的乖乖，你这小嘴叭叭的，甜的跟蜜似的，都是跟谁学的？”宋二娘第一次发现，这柳老大家的闺女，竟然这么讨喜。
柳青萝甜甜的笑道：“可能是传了俺娘……”
“这小屁丫头，好的不学尽学坏的！”杜氏嘴里嗔怪，心里和脸上的表情，那是要多得意，就有多得意。
宋二娘白她一眼，“你可少得意，就你那张有理没理都不饶人的破嘴，连妞妞一半都赶不上呢！”
“哼，我乐意，我就是得意！你眼红啊，眼红再生一个闺女呗，反正你和你家男人年纪也不算太老……”杜氏和宋二娘关系一向不错，说话也不怕对方恼。
宋二娘顿时脸一红，呸了一口，“没正经的婆娘胡说什么！还不拿着你的月饼回家去！”
杜氏一手端着剩下的八个月饼，一手牵着柳青萝，又和宋二娘拌了几句嘴，才一步一步朝家走去。
眼看着娘俩的背影消失不见，宋二娘才回转屋里去，就看到自己男人正蹲在堂屋门口，瞅着手里掰成两半的月饼发呆。
宋二娘恼怒道：“我说你大白天发啥呆啊！还不去地里转一圈，收点柴火回来，明早赶着做烧饼！”
“孩他娘……”李大壮呆呆的抬起头，“这月饼你尝没？”
“没呢，我尝尝……”宋二娘就着他手里的半块月饼，咬了一口，眼睛当即就圆了。
这月饼甜而不腻，面皮酥软，内里的豆沙香甜中带着淡淡的桂花香味，简直绝了！
宋二娘咽了一口，又急急忙忙吃了一口，几乎把舌头一起咽下去。
想她一辈子吃糠咽菜，和粗糙的烧饼打交道，何曾吃过这么酥软香甜的东西？
“这真是杜嫂子做的？”宋二娘有些不敢相信。
她要是有这手艺，早就被城里的大户人家，或者那些有名的茶楼请去当厨娘了，还窝在这穷山沟沟里？
李大壮摇摇头，“我琢磨着啊，这不是杜嫂子的注意，倒像是小妞妞想出来的……”
之前掌握时间火候，以及给月饼刷油，可都是柳青萝做的。
杜氏说按妞妞的意思来，可见她是没什么主意的。
宋二娘闻言呆了半天，又想到柳青萝之前状似无意说的那几句话，艳羡无比的说，“也不知柳老大家走什么大运了，那么个木头桩子似的男人，能养出这样一个玻璃心肝儿的小东西……”
第六十四章 卖掉换钱
且说杜氏和柳青萝回了家，把月饼拿回去一亮，连柳和平和柳文全都惊呆。
他们之前见柳青萝嚷嚷着要做月饼，也都当做她小孩子家家的闹着玩，可没想到她竟然真的做出了如此香气四溢的月饼。
一家子围着月饼，看了半天，才在柳青萝的怂恿下，把一块月饼分成四块，每人分得一小块。
“妞妞，这月饼里咋有一股特别的香味？”杜氏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脸上的喜色几乎要溢了出来。
实在是太好吃了！
柳青萝得意万分，“我放了桂花呀，现在正是桂花开的最好的时候，娘您做馅儿的时候，我去外面摘了桂花来，味道怎么样？”
杜氏连连点头：“好吃，好吃……娘一辈子也没吃过这样的好东西……”
柳和平和柳文全也点头，捧着一小块月饼，小口小口的啃着。想要让豆沙和桂花混合在一起的香味，在舌尖多停留几分……
在吃饭都成问题的清贫小院中，能够吃上这样的美食，实在是一件奢侈的事儿……
柳青萝看的心酸，有心让他们把这些月饼都分了吃，却知道杜氏必定是万分舍不得的。
她依偎在杜氏的腿边，轻声说：“爹，娘，以后妞妞一定多多赚银子，让咱们家想吃什么，就能够吃上什么……”
杜氏和柳和平见她一张小脸认真的有些可爱，心里虽然宽慰，却也只当做她的童言童语，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他们又哪里知道，柳青萝对如今这份生活的珍惜，以及对未来生活的渴望呢……
……
由于后天就是中秋前的最后一个大集，柳青萝想要用月饼赚钱，就必须在第二天把月饼全都赶制出来。
有了第一次成功的经验，杜氏信心大增，大方的把剩下的所有面粉和材料都拿出来，同时也分派了任务给柳和平父子。
她自己负责做面皮和豆沙馅儿，柳和平需要再做几个不同图案的模子出来。
当然，这模子的图案，还是得柳青萝提供。
她把画出来的那些工整精美的图案，全都推脱到林家庄子上去。只说那几天她在林家庄子吃了许多点心，所以记得这些图案……
对此，杜氏是丝毫也没有怀疑的。柳和平这个憨厚之人，只知道埋头做活，更加不会理会她这些图案是从哪想来的……
至于柳文全，他则被差遣去外面摘桂花去！
柳青萝这个始作俑者，倒成了唯一一个闲着没事干的人……
自从她订亲后，也许是觉得心有亏欠，杜氏对她的宠爱可是变本加厉，不但什么事都不要她做，连门都不怎么想让她出……
柳青萝倒是知道杜氏的心思。
不论杜氏她愿不愿意，这订亲的事，已经成了定局了。在本朝的习俗来说，订亲的姑娘都是最金贵的。
姑娘也就只有在娘家的那几年是好日子，嫁出去给人做媳妇，或多或少的都会辛苦。遇上那喜欢拿捏人的婆婆，更是眼泪朝肚子流……
因此在姑娘订亲到出门子的这几年，娘家都会尽量补偿，让姑娘活的舒心。
杜氏只有柳青萝这一个闺女，自然也就存了这样的心思。
对此，柳青萝也只能暗自无奈。
她这才几岁？
说得好听是订亲了，其实不过是给人家找个冲喜的由头。先不说那病秧子能活多久，就是人家病好了，到了那时候，人家会不会履行这个婚约，都是个未知数。
虽说高嫁低娶，都是正常的。
但他们这庄户人家的身份，可远远攀不上京城里的贵人们。
也正是明白这些，柳青萝自己并未把这个婚约多么的放在心上。日子，该怎么过还得怎么过，也没想过要依靠他们林家改善什么，更不愿占林家的便宜。
便宜是那么好占的吗？
出来混，迟早都是要换还的……
她只装作不懂杜氏的那些小心思，声称要监督柳文全采桂花，以免他采摘的不合格，便施施然的跟着柳文全出了门。
这一出门，除了桂花，竟然还让她发现了一样好东西。
当时她正在和柳文全说笑着寻找桂树，在老宅分给他们的那五亩旱田里，她发现有一小片碧绿色的野菜。
之前她跟着虎子挖野草，都是在一处辽阔的山坡上，倒是很少到农田这边来。
这些田地其实很贫瘠，旱田，都是不太适合给粮食生长的。
因此她也很少过来看看。
没想到无意中倒叫她发现了这一片青翠可入的野草。
这种野草叶子扁平肥厚，形状像马齿一样，叶径是紫色圆柱形。可不就医书上常见的，那种被称作“马齿苋”的野菜吗？
这种植物是药食两用的，也就是说，既可以当做食物吃，也可以当做草药用。
她摘下一株，仔细观察了一会，最终确定，不禁有些欣喜。
这个时候了，竟还能找到一种药草，最重要的是，还能当饭吃呢！
柳文全兜着一小包桂花，满身都是桂花香味的走过来，见她蹲在地上，对着野菜发呆，好奇的问：“妞妞，做啥呢？”
“全哥，把篓子拿来，我要把这些都挖走！”柳青萝高兴的说。
柳文全早已经注意到那一小片野菜了，闻言不禁一呆，“妞妞，这种马菜你挖了干啥？很难吃的，连牛都不吃……”
在他眼里，吃这些也就跟吃草差不多了……
家里虽然清苦，还没到吃草的地步啊……
柳青萝不赞同：“谁说难吃呢？那是他不会做！”
再说了，野菜好不好吃，难道还以牛喜不喜欢为标准？
“呃，那好吧……你等着，我把篓子拿来……”柳文全顺从妹妹习惯了，虽然是觉得这种野草实在不至于朝家拿，但还是依言拿来了篓子，把桂花包好放好，就帮着妹妹一起挖。
兄妹二人，足足忙活了两个时辰，才回到家。
正好杜氏这里也做好了面皮和馅儿，柳和平的模子也得到了杜氏的肯定，就等着桂花了。
夫妻俩忙得团团转，也没人注意柳青萝还背了一篓子牛都不吃的野菜回来。
“妞妞，这些怎么收拾？”柳文全指着野菜问。
“就放着吧……”柳青萝坐在椅子上，晃着腿，抱着一只蓝瓷碗，小口小口喝着水，笑眯眯的说，“明儿赶集的时候，拿给济世药铺卖掉换钱！”
第六十五章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柳文全这个憨厚的娃儿，瞧着一篓子沾着泥巴的马苋菜，总觉得自家小妹有点子异想天开。
他承认这个妹妹冰雪聪明，也承认之前她卖的那种铃铛花，他看走眼了。
但——
他可以百分百的肯定，这次妞妞挖的那筐就是野菜啊！
虽说马菜这个季节已经很少了，但春天的时候，这种马菜漫山遍野的，连最穷苦的人家，也是挖来喂猪喂牛的，谁吃这个？
就算真穷的揭不开锅，味道比马菜好的野草有许多呢，不见得非要吃这种。
这种野草当猪草还要被挑剔呢，何况是拿出去卖，还要当做金贵的药草卖？
“妞妞啊，这个马菜……真的不是什么药草，你可别拿出去吓着人家掌柜的……”柳文全蹲在她面前，苦口婆心的劝道。
其实他是想说，别到时被人当做小骗子小傻瓜笑话。
女孩儿家的名声要紧。
但考虑到妹妹年纪小，他就委婉了一点。
柳青萝是听懂他的意思了，但她没打算表现自己听懂了，而是天真的笑：“济世药铺的老神医可好了，神医见惯了伤病，不会被吓着的。倒是全哥你胆子小的可怜，小心月红姐姐觉得你不够男子汉，不喜欢你了哦……”
柳文全：“……”
说好的冰雪聪明呢？
妹妹一点都不可爱了！嘤嘤！
柳青萝见他吃瘪，抿唇偷偷的笑。
季月红是村里老季头的女儿，和柳文全的年纪一般大，两个人青梅竹马一般长大的，感情好得很。
两家子的父母，对这对小儿女的事情，都有些意思。
这老季家和村里大部分人家一样，都是老实本分的庄户人，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平凡清苦日子罢了。
不过这不是柳青萝的愿望，所以她到这里后，也很少跟他们来往。
本朝虽然风气开化，但说到底，季月红这个年纪的姑娘，大多是老实待在家里不怎么走动的。
但，不来往不代表她不知道这位月红姐姐的存在。
她就有几次，瞧见月红姐姐偷偷的塞些吃食给柳文全呢，左不过一个热乎乎的鸡蛋，或者两个窝头的。
大家日子都不容易。
当然，最后这些东西，大多是进了柳青萝的肚子里。
忙碌的一天很快过去了，等到晚上睡觉的时候，也没等到老宅那边有什么消息传过来。
难道那陈氏吃了这么大的亏，回去竟然能忍得住不哭不闹？
她要是有这种心性和忍耐力，她就不至于被柳青萝这么耍了。
柳青萝既然敢伸手打她，就是有后续的应对之法，但那边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实在是有些不正常……
但第二天一早，她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中秋前最后一个大集，凡是家里有点子存粮的，也都想过个丰盛的好节。
不止柳青萝一家子要去镇上卖东西，村里一同要去买东西或者卖东西的，足有一二十户。
在这些人里头，她就看到了老宅本家的四叔柳四平和四婶张氏。
柳四平驾着牛车，车里堆着两只麻袋，看样子里头装的是秋收下来的粮食。张氏就坐在牛车上，屁股下铺着一块干净的布，离麻袋远远的，有些嫌弃麻袋脏的样子。
他们自然也是看到了柳和平一家。
张氏翻了个白眼，转过头去了。
柳四平面色有些尴尬，也就是犹豫了一下，就移开眼睛，赶着牛车朝前走了。
这柳四平虽然懒惰不着调，但对大哥一家也不算恶劣，当初柳和平被打伤，还是他一路弄回来的。
平常的时候，他见到大哥，一定会过来打招呼。
这样看来，陈氏和张氏回去一定是告状了。
只是不知为何，柳老爷子却没过来兴师问罪。
这边柳和平见此也没说什么，背着大箩筐，和村里其他人一同走路。
没了牛车，他们就只能步行到镇上去了。
从前柳和平每次到镇上去，凡是赶牛车的时候，都会捎带着村人。轮到了张氏坐在车上，她是绝对不会允许乡野村人坐在她身边的。
虽说她自己也不过是个酱油商户女！
这次出门，柳和平腿脚好的差不多了，但暂时也不能和从前比，因此走的很慢，柳青萝背着一小筐马苋菜，勉强还算能跟得上。
当他们三人到了镇上的时候，街上已经人声鼎沸，叫卖的赶集的，好不热闹！
柳和平担心没摊位了，也顾不得休息，连忙就卸下担子，支起了小桌子，把一个个扎得四四方方的小盒子，摆在了桌子上。
这小盒子是用极薄的小木盒做的，外面用紫色的丝布扎着蝴蝶结，看起来很是别致大方。
旁人注意到这二三十个小盒子，觉得新鲜好看，但却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也没人过来问看。
柳和平也不着急，摆完了盒子，就从柳文全的篓子里，取出一件件飘逸鲜妍的衣裙出来。挂在一个奇怪的木杆子上。
这一下子，就吸引了不少大姑娘小媳妇的目光。
女人嘛，天生就爱这些衣服首饰的玩意儿。
柳和平父子两个把衣服挂上就不管了，撂开手，走到旁边的小桌子旁，这边交给柳青萝。
“爹，您守着月饼摊子，人家也不知道里面卖的是啥呀……”柳青萝已经在外面套了一身衣服，笑眯眯的走过来。
当下，就有不少小姑娘的眼神，随着她的动作移动了过去……
实在是，她身上这套衣服，穿着别致可爱，走起路来飘飘欲仙的，衬着她一头蓬松柔软的黑发和白皙的脸蛋，清新怡人。
她打的就是这个主意，把自己当做模特！
衣服挂在哪里，看着颜色好看有什么用？还是得穿起来才知道，模特的示范效果，她可是心知肚明。
果然，很快就有小姑娘攥着母亲的手，怯生生的过来询问了。
“哎？妞妞，爹这儿咋办咧？”柳和平见她要走，抓紧时间问。
“爹，您别抠门儿，把月饼拆开一盒，用刀子切开，给人看着，保管有人买！”
柳青萝抓紧交代完，就被几个妇人姑娘围住了——
柳和平和儿子对视一眼，同时点头，对头！
这些别致新鲜的盒子，可是她们一家子连夜赶制出来的，叫什么“包装盒”！虽说拆开一盒很是心疼，但妞妞说了——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第六十六章 妞妞算利润
柳青萝交代完月饼那边的事情，忙着应付过来询问的大姑娘小媳妇们，不多时，就卖出去两身大人的，一身小姑娘的。
她得空看向柳和平那边，桌子上果真拆开了一盒，香喷喷的摆在其他盒子上头，已经有人过来询问了……
她暗自点头，稍稍安心。
原本她打算如果没有识货的过来问价，就找俩村人当“托儿”的，现在看来，也许没这个必要了。
因为，已经有人在柳文全的邀请下，拿了一小块月饼尝了一口。
那人立即就嚷了起来。
“天啦，这是月饼？我在从没吃过这种馅儿的月饼？这皮也香的很……”
赶集的人很多，立即就有不少人驻足下来看。
旁边的摊子也大多是卖小零嘴或者吃食的，闻言也看过来。
柳和平心中大喜，连忙问：“买几个吗？后个就中秋了，带回家给女人孩子尝尝。”
那人尝了月饼，也不好意思不买，何况这月饼确实滋味一流，便大方的掏出一大把铜板，问：“多少钱一块？来……四个吧！”
柳和平眉开眼笑，但还是按照柳青萝事先定好的价格，“十五文钱一个，四个一起买就算您五十文。”
十五文一块月饼，在普通百姓眼里，不算便宜。
但过节嘛，一年到头就吃这么一回，况且东西确实好吃。
那人也没做什么犹豫，就痛快的数了五十个铜板出来，柳文全连忙上前接过。
“呃，我说……”那人低头看到精致的打着蝴蝶结的木盒，又问，“这盒子倒是别致，装月饼应该不错，多少钱一个？”
柳和平一愣，狐疑的低下头看。
倒是柳和平反应过来了，连忙笑道：“这位爷，我们这盒子，就是用来装月饼的，只要您买了四个月饼，就是一盒，外面的盒子是白送的！”
“白送的？”那人得了意外之喜，摸了摸盒子外面光滑的丝缎蝴蝶结，笑了。
这样漂亮精巧的吃食提着回去，家里两个丫头，还不得高兴坏！
柳和平立即提了另外一只完整的盒子给他，笑道：“这是包装好的，里面一共四块，您拿好了。”
那人兴高采烈的提着走了。
还从没见过这样馅儿黑不溜秋的月饼，还附带着精巧的盒子……
周围驻足观看的人，忍不住也就想上来看看。
有一个尝试的，就有第二个。
围的人多了，外面路过的人自然就心存好奇，也想过来看看是什么新奇物件儿。
正如柳青萝事先所料，这种味道特别的月饼，以及外面的包装盒，立即吸引了许多人购买。
有的年轻后生，甚至买了两三盒，声称要送给未来丈母娘尝尝！
包的这样好，拿去送礼也有面儿不是！
柳和平父子俩，一个招呼客人，一个收钱，忙得一脑门子的汗，这心里别提多痛快了！
只可惜这次面粉不足，只做了一百个月饼，二三十盒，不多时就卖完了。
有许多没买到的，就一脸的不乐意。
“爹，全哥，都卖光了吧？”柳青萝摇摇摆摆走过来，手里还举着一串糖葫芦。
柳和平刚刚才劝走一个没买到月饼的客人，满头大汗转过来，不禁笑了，“真的，竟然一块都没剩下！”他惊叹完，又觉不对，“你咋吃上糖葫芦了？”
柳青萝咬一口糖葫芦，半边腮帮子都鼓起来，甜甜的说：“一位姐姐给的，她说我卖的衣裳好看！”
柳和平啊了一声，这才连忙朝挂衣服的架子上看去——
那里哪还有一件衣服的影子？
倒是柳青萝身上这件，还好端端穿在她身上，宝石蓝色的衣裙，让她看起来更加白皙如雪。
只有一张嘟嘟小嘴，因为吃了糖葫芦，显得更加的红润。
“爹，您看——”她一手举着糖葫芦，转过身去，把后背的小篓子给他看。
她那小篓子里都是野菜，他和杜氏也是早上才发现的，自然知道她不会叫他看这些野菜，也是便翻了翻。
下面赫然是两串铜板，以及几块散碎银子。
粗粗一看，少说也有十几辆银子。
“这些都是……卖那些衣服得来的？”柳和平有些吃惊。
这可比卖月饼还要多许多呢。
他卖了这二三十盒月饼，一共不过得了一吊钱，也就是一两多银子。
相差竟然这么大！
连柳文全也有些发呆。
合着他们父子俩热火朝天的忙活半天，赚的还没人家小妞妞的一丢丢多。
看看，还能弄了只糖葫芦吃！
虽说一两银子也是笔不小的收入，但要分什么时候。刚才觉得兴奋，跟妞妞一比，就容易让人泄气……
这丫头，怎么这么会做生意？
“爹，全哥，你们真呆！”柳青萝从他们的表情，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就笑，“你们也不想想，娘做这些衣裳，用了多少匹布？熬了多少心神？”
是啊！
五六匹上好的绸缎细布！那可都是林家给妞妞带回来的，能差吗？就是直接拿到布店里头卖，也足够值个七八两银子的！
何况是做成了成衣，不说用的针线，里头还有许多杜氏的辛苦费呢！
这些衣服虽说看起来赚的多，但成本很高。七七八八刨除了算起来，纯利润也就三四两的样子。
而那些月饼，只不过花了半袋面粉，和一些豆沙罢了，桂花还是外面采的不要钱，再加上一些木盒子。
这点子成本，估摸着撑死了三四百个大钱，半两银子。
这可是一多半的利润呢！
“所以你们看呐，做生意不能看表面，要算里头的细账。”柳青萝小大人似的，对他们谆谆教导。
同时咬下半边糖葫芦……
一串糖葫芦一共七个山里红，她吃了底下的三个小的，把剩下的糖葫芦朝柳文全手里一塞，“全哥，吃！”
柳文全顿时脸色一红，这周围许多人呢，他都是十一岁的大小伙子了，那还能吃小女孩的糖葫芦……
柳青萝哪管这些，十一岁的小孩子，不管怎么的早当家，也是孩子，哪有不喜欢吃这些甜食的。
她自己时间长不吃尚且想得慌呢！
把糖葫芦塞到柳文全手中，她背起小箩筐，宣布：“我要去济世药铺啦！”
第六十七章 冤家路窄
柳和平闻言一把拉住女儿藕节似的小胳膊，“你去药铺干啥？”
“卖药啊，爹您不知道吗？”柳青萝诧异，随即拍拍脑门，“啊呀，我好像确实没跟爹说过……现在说也不晚，那我就走啦！”
柳和平哭笑不得：“你这孩子，背一筐马菜去药铺？”
“老神医眼光很好的，说不定他觉得这个野菜有用呢？撞撞运气嘛……”柳青萝一张俏生生的小胖脸上都是灿烂的笑容。
她说完对着爹和哥哥摆摆手，就朝药铺的方向走去。
“……全哥儿，快去跟着妞妞，别走丢了，快去！”柳和平急忙吩咐柳文全跟着去。
临走时杜氏放话了，妞妞在外要是少一根头发，她绝对饶不了他们父子！
虽说月饼和衣服都卖完了，但他还带了许多筐子篮子之类的编织物，要留在这里卖。能多赚一文钱也是好的……
……
兄妹两个熟门熟路的来到济世药铺，出乎意料的，里面的人并没有往常那么多。
零零散散三两个抓药的，一个年轻大夫坐在坐诊。
大过节的，连生病的人也少了。
“咦，这不是上次那位柳小姑娘吗？”负责抓药的一个伙计忽然惊奇的咦了一声，语气里充满了诧异。
按理说柳青萝也来过两次了，这里的伙计不应该还这么诧异才是。
可——
几个伙计的眼睛一起看过来，这真的是那个虽然清秀但衣着朴素的小村姑吗？
他们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
眼前出现的这小姑娘，头发梳成两个包包头，用丝带绑着，身穿一身宝石蓝色的对襟襦裙，再加上明亮双眸，圆润如桃子般的白皙脸蛋，简直像过年时年画上的娃娃。
人还是那个人，可整个人看起来就不像是庄户走出来的，倒像是养在深闺的娇小姐。
若不是那双令人过目难忘的晶莹双眸，和她背上小小的箩筐，他们还真是不敢认。
柳青萝笑眯眯的上前说：“可不就是我？这次老神医在吗？”
上次她来的时候，老神医就不在，说出诊去了。好在她上次拿的也是铃铛花，伙计就直接做主收下了，仍旧按照第一次来的价格。
这次她拿来的可不是铃铛花，想来这些伙计也做不了主。
伙计也早就注意到她篓子里的那些野菜，虽然不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但也不怠慢，先去了一个通报的。
不一会，通报的伙计就回来了，笑呵呵的说：“柳小姑娘，刘大夫在后院呢，请您过去说话。”
柳青萝道谢过，和柳文全一起来到后院。
济世药铺的后院依旧清幽安静。
若是炎热的夏日到这里，一定是遍体生凉，舒服的紧。
但眼下已是深秋，未免就觉得凉浸浸的。
柳青萝搓了搓手，忽然耳边传来一声惊喜的声音：“妞妞！”
那边廊子下，站着的青衫少年，可不就是五夜吗？
如果他在这里，岂不是说明……
“妞妞，你来卖草药？”五夜笑容满面的走过来，再看到柳文全，也不动手了。
“是啊，你怎么也在这里？”
“我们二爷在里面呢，你知道，二爷身子一向不好……”五夜悄悄的说。
柳青萝哪能不知道？
想到要见到那个坏脾气的病秧子，她就有些后悔过来。
大户人家的有钱人，不都是把大夫请到自家府里看病的吗？为什么林瑾玉要亲自跑来看病，他也不嫌累！
身子不好就在家里好好养着啊，不要随便出门！
眼看她的脚步已经开始向后移动，五夜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诧异道：“跑什么？二爷还会吃了你不成？”
“放开你的手！”柳文全一看大怒，上前一把打掉五夜的手，挡在她面前，对五夜怒目而视！
这么大的男人，竟然对个小姑娘动手动脚，简直下、流！
五夜愕然，无奈笑道：“文全兄弟，我可没别的意思，我们二爷在里头，难道妞妞不想进去说句话吗？”
“全哥，没事的。”柳青萝拉拉哥哥的袖子，让他不要这么生气。
柳文全到底是听妹妹的话，瞪了五夜一眼，不再说话。
“外面是不是柳小妞妞，怎的还不进来？”里头传来刘大夫中气十足的浑厚声音。
来都来了，背篓里还有些马苋菜，总要卖掉。柳青萝迟疑了一下，就跟着五夜走进屋里。
“小妞妞啊，这次带了什么药材来？”刘大夫慈眉善目的，一看就让人觉得这大夫是个医术高明的好大夫。
他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手里端着茶，面前桌上是一盘棋，和他对弈的，正是那俊美年轻的林瑾玉。
今天林瑾玉穿的是一袭深蓝色曲裾袍，袍子上绣着精致的暗纹，腰间垂着一条美玉。正一手托腮，一手捻着一枚黑子，低头看着棋盘沉思。
从柳青萝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他半边侧脸，低垂的长长睫毛，微翘的双唇，弧度美好的下巴。
这样一张粉雕玉琢如梨花的脸，她以为只有书里才会出现。
显然柳青萝进来的动静，丝毫也没有引起林瑾玉的注意，或者说，他不在意发生在周围的与己无关之事。
她站在门口，把视线从林瑾玉身上移开，笑着对刘大夫说：“老神医，我这次没有带铃铛花来，已经过季了。”
“我知道，呵呵。”刘大夫随手下了一枚棋子，向她招手，“给我看看，你又找到什么好东西了。过来啊，站在门口那么远，不知道老头子我眼神不好？”
这老头竟然倚老卖老起来了。
柳青萝只得把篓子挪到他跟前去。
老头看了一眼，颇有些惊奇，“不错啊，这个时候了，你还能找到新鲜的，小眼神不错呀！”
柳青萝羞涩的笑：“没什么，就是运气好……”
刘大夫说着就伸手拿了一株到眼前细看，还伸到对面的林瑾玉面前，献宝道，“嘿嘿，都说你通古知今，博览群书，来来来，看看，你认得这个吗？”
林瑾玉抬头瞥了一眼，从鼻孔里出气：“马苋菜罢了，喂猪喂牛的，竟然有人把这个东西当宝贝，真是可笑啊！”
第六十八章 请你吃糖葫芦
刘大夫闻言先就一怔，有些纳闷的瞧了眼林瑾玉，讷讷的缩回手。
这位林二爷平常可不是这样啊，从来也没说过这般嘲讽的话。怎么的对一个小丫头这么恶劣？
他把马苋菜放回柳青萝的背筐里，笑呵呵的说：“小妞妞，这个马苋菜不错，你拿去到前院，让伙计给你称了，还是按照上等价格来算。”
老头这是有心照拂柳青萝。
柳青萝也心知肚明，点点头，弯腰行了一礼，甜甜的笑道：“谢谢老神医，那我就先走啦。”
她一笑，就露出两粒浅浅的梨涡，甜的像梨子。
老神医的心情也好起来，摆摆手：“去吧，去吧。小心点走路，别摔倒了。”
“哎！”
柳青萝眉眼弯弯，背着箩筐转身离开。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理会对自己冷嘲热讽的林瑾玉。
完全把他当做空气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什么，仰脸对五夜说，“五夜哥哥，外面好热闹的，你跟我一起出去逛逛吧？”
五夜毕竟是少年心性，也有些想出去逛逛，但自家爷还在这里呢。
他偷眼瞄了眼林瑾玉，没有吭声。
“走嘛，我请你吃糖葫芦，好不好？”柳青萝还是很喜欢这位圆脸少年的。对方对她多有照拂，在刚赚了银子的情况下，请他吃根糖葫芦，还是勉强负担得起的。
“咳，这个，糖葫芦……”五夜脸色微红。
他一个大男人，要被一个小丫头请吃糖葫芦？
“想去就去！”林瑾玉冷淡的声音传来。
五夜还是不太敢去。
搁在以前也就罢了，妞妞只是个普通的农家小姑娘，他可以毫无顾忌的和她说话玩耍。甚至可以半夜去看她。
可如今妞妞和自家爷订了亲，那就是自家未来二少夫人了，他纵然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随意招惹她啊……
更何况是当着二爷的面……
他苦着脸，拼命对柳青萝使眼色。
柳青萝如何能看不出来五夜正在纠结万分？她只装作没看到，笑道：“既然五夜哥哥忙，我就先去把药称了，待会再来找你。”
“啊？”五夜一张脸几乎溢出了苦水。
等柳青萝离开，他默默转过身，正准备继续守在门口，就听到自家主子的声音幽幽传来：“五夜，你什么时候认了这么个妹妹？”
五夜一个机灵：“没有，绝对没有！我就是送药给少夫人的时候，和她聊了几句，绝对没有多说什么！”
“什么什么？”刘大夫听出了端倪，一脸新奇看向林瑾玉，“原来小妞妞就是南桥村那个和你订亲的小姑娘？真是奇怪啊……她怎么好像跟不认识你似的，难道你们从来也没见过？”
林瑾玉脸色一黑。
他最听不得旁人说起订亲这件事儿！
“不下了，臭棋篓子！”他一把拂乱棋盘，面有怒色。
刘大夫看着平白遭受池鱼之殃的棋盘，无奈摇摇头，刚要说话，就看到前院一个伙计急匆匆跑来，“掌柜的，前面来了个急症，顾大夫请您到前面看看！”
顾大夫是刘大夫的徒弟，一般而言这种情况，必定患者病情很重，顾大夫束手无策，才请刘大夫出去。
刘大夫年纪大了，徒弟能治的病，他已经很少出面。
也就只有林瑾玉这样的病人，才能待在他的后院，享受贵宾级的待遇。
“我这就过去，你先去吧。”打发了伙计，刘大夫站起身，笑道，“二爷，老夫到前头看看，您先在这里歇着，若是坐的烦闷了，到前头走走。您的身子啊，就是该多活动活动，不能老闷在屋里头……”
啰里啰嗦说了一堆，眼见那如玉少年的眉头开始皱起来，刘大夫才止住话头，唠唠叨叨的朝前院走。
屋里霎时间便只剩下林瑾玉和五夜主仆两个。
五夜啃哧啃哧犹豫了半天，才凑上前，腆着脸笑道：“主子，要么，咱们也外头逛逛去？”
林瑾玉瞥他一眼，“我看你是想和柳青萝那丫头出去逛吧？”
“啊，绝对不是啊，属下冤枉啊……”五夜吓得胆子都抖了，连声喊冤。
笑话，主子的女人，那也是他能觊觎的吗？
就算是未来的女人，那也绝对不行！
何况那丫头才几岁啊，谁要是对她有想法，纯粹变态吧……
这话五夜可不敢跟主子说。
林瑾玉又看他一眼，随手拈起一枚妻子，漫不经心的说：“想去就去逛吧，我对那个胖丫头没兴趣。等年底回京的时候，我告知了祖母，便会解除婚约。”
五夜一惊，“爷，这是夫人定的……”
“你认为我林瑾玉，是个随意受后院妇人摆弄的人吗？”林瑾玉的声音淡淡的，却带着寒气。
让他和一个五岁的胖丫头订亲，简直是欺人太甚！
若不是他的病，若不是妹妹还要依靠那女人，他林瑾玉岂会甘愿在此！
“爷，自从大夫人不在，您真是受委屈了……”五夜想到自家爷从前那般生龙活虎，那般鲜衣怒马，那般神采飞扬，心里就全是酸涩。
这该死的病啊……
“瞧你的样子，倒像是我活不了两天似的。”林瑾玉拜拜手，“去吧去吧，外头逛逛去，别在我眼前晃着烦人。”
“是，爷。”五夜点头应了，想了想，又犹豫道，“爷，您以后能不能……不要对妞妞凶巴巴的……妞妞家里生活挺苦的，这么点年纪，每天都要去山上挖野菜……”
林瑾玉垂眸看着手中棋子，半晌，淡道：“知道了，你去吧。”
五夜看着主子苍白的脸色，心中微酸，点头离开。
……
且说柳青萝来到前院，正好有几个来抓药的，她就站在一边，打算等着别人抓完药再过去。
毕竟她也不着急，不能耽搁病人煎药喝药。
这时门口又进来两个人，是个老太太，怀里抱着个两三岁的娃娃。
娃娃一直哇哇大哭，老太太面色憔悴，焦急的跑进来，带着哭腔喊道：“老神医在不在，求老神医救救我的孙子啊……”
几个正在排队的病人，一看她这幅模样，就让开了道路，让顾大夫先给她的孙子瞧瞧。
顾大夫看惯了急症，不慌不忙的边给孩子把脉，边问：“有什么症状？”
第六十九章 对症下药
那老太太急的一脸汗，花白的头发粘在额头上，看着甚是可怜。
她一边哄着哇哇大哭的孩子，一边带着哭腔说：“昨儿个晚上开始，娃儿就开始不停的肚子疼，拉肚子……我们以为孩子受了点凉，给他熬了姜汤喝了，也没在意……”
顾大夫温和的点头，“然后呢？”
“然后……孩子一晚上没睡安稳，今天一早，我发现孩子拉的越来越厉害，都带血了，这可咋办啊大夫……”
老太太说着就哭起来了，显然被吓坏了。
“恩恩，我知道了……”顾大夫松开手，提笔刷刷写了个方子递给她，“拿去抓药，煎了给孩子服下，吃几次就好了，不是大问题，不要太担心。”
老太太感激不尽，连连弯腰行礼，抓着药方就来到柜台这边抓药。
路过柳青萝身边的时候，她随意瞧了一眼老太太手上的方子，顿时眉头微皱。
“老人家，您等一下——”她忍不住叫住老太太。
老太太伸出去的手顿住，回头看到是个圆润的可爱小姑娘，疑惑道，“小娃儿，你叫老身什么事？”
她指着老太太手中药方，清脆的说：“老人家，这个方子对您孙子的病没用，您得换一副方子……”
大堂中的人本就不多，柳青萝的声音又甜又清脆，几乎在瞬间就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
自然也包括那个坐诊的顾大夫。
区区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竟然当面指出他的药方子不对！
几个伙计的脸上就有些尴尬。
伸出去的手，也不知是该接老太太的方子，还是不接。
“小姑娘，你说话可要负责任的！”顾大夫看着温和，可不是个好脾气的大夫，闻言就不高兴了，站起来看着柳青萝，怒道。
柳青萝笑道：“依我看，顾大夫您疏忽了，这孩子的症状并不是单纯受凉的腹泻……”
“我行医这么多年，难道懂的还不如你一个小孩子吗！”顾大夫不耐烦的打断她，“黄毛丫头，别以为你来卖几株药草，就把自己当神医了！想来砸我济世药铺的招牌，你还早得很！”
柳文全听的火气一起，怒道：“你这个人怎么说话呢！你是大夫了不起啊！”
“全哥——”柳青萝拉住柳文全。
她心里自然也不高兴。这孩子都拉的快脱水了，顾大夫还只是照着湿寒的症状开药，只会让孩子的病越来越重！
开错药其实不开怕，偏偏他态度还这么横，简直是有违大夫的基本医德！
柳青萝原本还想好声好气的跟他说话，现在也没兴趣了，冷冷的说：“你要是不信，可以去请教你的师父！古人云，三人行必有我师，你这么不谦虚的大夫，想要成为刘大夫那么的神医，还差得远！”
顾大夫自从出师，何曾受过这等奚落！
“好，我就请师父出来，看看到底是你不知天高地厚，还是我的方子有问题！”顾大夫连声去叫伙计请刘大夫出来。
这就是伙计跑去请刘大夫的原因了。
刘大夫一过来，就看到自己的徒弟正对着柳家小姑娘满面怒容的。
另有一个老太太抱着个孩子，老的小的都在哭。
“怎么回事？”刘大夫看向徒弟。
于是顾大夫就如此这般的，把事情大概讲了一遍，然后过去把老太太手里的方子拿回来，递给师父看。
刘大夫看了药方，又让老太太把孩子抱过来，仔细的把脉，看了孩子的舌根，又详细问了病症，一时沉吟。
“师父，这就是个痢疾，我的方子对症……”
“对个屁的症啊！”刘大夫一拍桌子，眉毛胡子气的竖起来，“这孩子舌苔发黄，手里握汗，便下带血，这些是湿寒的症状吗！这些年为师教给你的东西，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吧！”
顾大夫被劈头盖脸的骂懵了，半晌，讷讷的说：“那……”
刘大夫气的又拍桌子，“那什么那！你给我回去反省，这些年我看你也是越发的自大浮躁了！”
顾大夫灰头土脸的立在一旁，一个字也不敢再说，但那看向柳青萝的眼神，是充满了不服的。
那老太太六神无主，眼泪直流，直接给刘大夫跪下了，“老神医求求您救救我孙子啊，我就这么一个孙子啊，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跟儿子媳妇交代啊，我也不活了……”
“快起来，快起来，孩子不会有事的。”两个伙计急忙过来把老太太扶起来，刘大夫安慰她，“你放心，孩子这个病啊，好治的很。”
他含笑看向柳青萝，向她招手，“好孩子，你过来——”
柳青萝背着篓子，走到他面前，笑眯眯的，“老神医。”
“呵呵，你来说说，这孩子的病症，该用什么方子呢？”刘大夫倒考较起柳青萝来了。
年轻的顾大夫闻言，瞪了眼柳青萝，心道，我就不信这么个毛丫头，她能知道什么对症下药！
柳青萝把身后的篓子放下来，指着里面的马苋菜，轻松的说，“用这个，包好！”
老太太瞪大眼，一脸怀疑：“就这个？”
她不太相信这丁点孩子，她只相信老神医。
柳青萝见她不信，也不解释，只拿眼睛看着刘大夫。
“哈哈……好，好……”刘大夫畅快的笑起来，显然心情很好，连连点头，“没想到，你这孩子不但识药，还能懂得对症下药，很好！”
他拿起一把马苋菜，递给老太太，解释道：“这个新鲜的马苋菜，你拿回去切开，和糯米煮粥给孩子空腹喂下，连吃三次，保管就好了！”
老太太将信将疑，“我能不能，在这里请伙计煎一次药给孩子吃？”
药铺一向就有帮人煎药的习惯，这也不是什么问题。
当下就有人拿着柳青萝的篓子里的马苋菜，到后面煎药不提，那老太太则抱着哭闹的孩子，不停来回走动哄着。
“小妞妞啊，你这新鲜的马苋菜，来的可是时候啊……”刘大夫笑呵呵的和柳青萝说话。
新鲜的马苋菜，对治疗湿热腹泻，比晒干的效果要好许多。
柳青萝笑笑，正要谦虚两句，就听到旁边传来一声咣当巨响，然后就是惊叫声。
第七十章 初露峥嵘
柳青萝回头一看，竟然是那抱着孩子的老太太，不知怎么的摔倒了……
“哎哟哟，哎呦……”老太太拼命护着孩子不被摔着，自己却躺在地上，不停的呼喊。
刘大夫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查看。
这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的药堂里啊，搁在她那上一世，谁敢随便去扶摔倒的老人啊……柳青萝乱七八糟的想着，也跟了过去。
“老人家，你觉得怎么样？”刘大夫问道，“哪里疼？”
“哎呦呦，我的腰啊……”老太太脸上豆大的汗珠滚下来，连动一下，都浑身冒虚汗。
摔得很严重，这么大的年纪，如果不赶紧处理，很有可能休克的……
柳青萝想着，转头看向刘大夫，把自己的考虑跟刘大夫说了，就听顾大夫有些不屑的声音传来：“扭伤了，开几服药回去吃，按摩按摩就好了……”
“可是老人家年纪大了，不赶紧处理会休克的啊！”柳青萝有些着急。
老年人和青壮人不一样，可以回去敷药按摩，慢慢来。眼前这老人家疼的满头满脸冒虚汗，他竟然还轻飘飘的说话！
顾大夫道：“不过是扭伤罢了，哪里就这么金贵了……”
“臭小子你给我闭嘴！”
刘大夫气的一声怒喝，打断徒弟的话，“我叫你反省，你又过来插什么嘴！”
这个徒弟从前看着还好，怎么如今跟人家一小姑娘相比，就越发的不堪了呢……刘大夫心中有些失望。
顾大夫退到一旁，嘴里还低声嘀咕：“扭伤都是这样治的啊……我就不信那小丫头能有什么法子……”
刘大夫一个凌厉眼神过去，他顿时蔫儿了，不敢再吭声。
但他却绝对不愿意就此离去，他倒要看看那小丫头满嘴振振有词，倒是有什么神仙法子，能让老太太立即好起来！
“呵呵，柳小姑娘，你觉得应该怎么治呢？”刘大夫对着柳青萝的时候，立即变得和蔼万分，笑眯眯的，看的顾大夫嫉妒万分。
柳青萝看了眼受伤的老人，问道：“老神医可以用针灸法，暂且缓解病人的疼痛，然后再慢慢治疗。”
刘大夫微怔：“针灸术？”
他虽然知道针灸术，但却从没在这方面有过深入了解。
“是啊，针灸！”柳青萝又看一眼病人，发觉病人已经疼的脸都白了，不禁有些着急。
刘大夫沉吟一阵，有些为难道：“这针灸术虽然老夫早就听闻过，但却从未见过有人使用过，真的能治病吗？”
“啊？”柳青萝呆了一下。
她什么都想到过，就是没想到，这大周朝压根就不流行使用针灸术！
在许多正统大夫的眼里，还是汤药才是正途，至于什么针灸法子，不过是旁门左道罢了，也起不了什么大作用。
“老神医，您这里有银针吗？借我用用！”柳青萝顾不得细细询问。
“有倒是有，不过老夫并不会使用……”刘大夫说着就吩咐伙计，把他屋里的一套银针取来。
他收着这套银针，只不过是因为大夫的职业习惯罢了，却从未用过。
“给我用一用！”柳青萝顾不得解释，直接从伙计手里接过针灸包，摊在地上铺开，选了根三寸毫针，掀起老太太衣服，在她的肾俞、腰阳关、委中三个穴位上，直刺零点五寸。然后在老人手背上的外劳宫和腰痛点，直刺零点三寸。
刘大夫和几个伙计全都张嘴看着她的动作。就连小顾大夫也忍不住被吸引过来，目不转睛看着。
起针后，柳青萝松口了一口，把银针放回去，鼓励道：“老人家，您站起来试试……”
两个伙计过来小心把她扶起来。
明显的，老人的脸上已经好了许多，脸上豆大的汗珠也停住了。
“真的不疼了……”老太太惊奇的缓缓走了两步，按了按自己的腰，有些不敢相信的看向柳青萝。
刘大夫张了张嘴，也上前在老太太身上检查了一会，半天，惊叹一句：“就这样，就好了？”
柳青萝腼腆笑道：“也不算完全好了，还是得小心着点，年纪大的人，最好还是喝两副老神医的药，巩固巩固。”
话虽如此，可看那老太太已经完全恢复了健步如飞，哪里还需要再喝药？
这时伙计也把老人孙子的药熬好端过来了。
老太太现在对小姑娘可是完全的信服了，接过药物那，吹凉了，就喂给了孙子喝下。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孩子就不哭了，窝在老太太怀里睡着了，脸上还带着泪痕。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老人抱着孩子，高兴的泪都下来了。
这时外面又跑来一对年轻的小夫妻，火急火燎的扑到老人面前，急的叫道：“娘，您老怎么一个人带着孩子出来了，路上人多，万一把您碰着挤着可怎么办！”
媳妇把孩子接过来，也连连点头。
“儿啊，这次可多亏这些好心的大夫了，否则娃儿和娘都要疼死啦！”老太太说着把过程讲了一遍。
听到老人摔伤了，把儿子儿媳唬的脸都白了，急忙来到刘大夫面前弯腰行礼：“多谢老神医，救了我娘！”
刘大夫老脸一红，连连摆手：“这可不是我的功劳，你要谢啊，就谢谢这位柳小姑娘吧，都是她的针灸好……”
刘大夫仁心仁德，并不因为自己技不如人丢脸，也不会抢别人的功劳。
老人的儿子见到柳青萝只是个小小姑娘，虽然有些吃惊，但仍然一丝不苟的道谢，又从袖子里拿出一块银子给她，“实在太谢谢柳小姑娘了，这点是我们的心意，请您收下。”
“不用不用，我就是顺手……当不得什么……”柳青萝也没想过用这点针灸术赚钱，见此不禁有些不好意思。
老人家拉着柳青萝的说，实心实意的说：“好姑娘，你就拿着吧，你可是救了我孙子和我这老骨头两条命呢！这点银子买两条命，算得了什么？”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柳青萝看看天色也有些晚了，爹爹还在集市上等着，不能再继续耽搁，终于是接了银子。
第七十一章 爷放过人家
经过这么一出，她篓子里剩下的马苋菜，也很顺利的就卖给了药铺。
“全哥，走吧！”任务完成，柳青萝心情很好，拉着柳文全的衣角向外走去，路过小顾大夫身边的时候，也大方的向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小顾大夫虽然心中早有悔意，也很想知道她那个针灸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到底拉不下这个脸，哼了一声，别过脸去。
“没出息的东西！”刘大夫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瞪了眼徒弟，然后转脸就变成了一脸和煦的笑容，笑容满面的把柳青萝送到门口，直到她矮矮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才转回药铺中。
他先把徒弟叫回后院，狠狠的训斥了一顿，骂的小顾大夫狗血淋头。
直到觉得口干舌燥，才把他放回去。
“我说老刘啊，你一把年纪了，一天到晚的火气还真是不小啊……”
一把清冷的声音传来，随即就看到一袭深蓝色曲裾袍的林瑾玉，手摇折扇，英姿勃发的慢悠悠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个五夜。
刘大夫一脸苦笑：“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悉心教导，给予很大希望的徒弟，连一个髫年女童都不如，你的火气一定不比我的小。”
林瑾玉哦一声，漫不经心的坐到椅子上，淡道：“你说的是小顾？他连哪个髫年女童都比不上了？”
刘大夫没好气的看他一眼，“你还跟我这装傻呢！就是与你订亲的那位柳青萝小姑娘啊，她竟然有一手出神入化的针灸术，你竟然藏着掖着不告诉我！”
林瑾玉清隽的面容露出一丝诧异。
那丫头还真的懂医术？
“哎？莫非连你也不知道？”刘大夫看到他的表情，顿时大惊小怪起来，“我天呐，我说你这个大少爷，真是什么都不关心啊，那丫头的医术，不是我跟你吹牛……”
他一脸兴奋的，把柳青萝只用几根银针，就瞬间治好了急性腰部扭伤的事情，绘声绘色的讲了一遍。
完了还一脸的意犹未尽，“哎，老夫从医几十年，只听说幽州有位名叫祁连的老神医习惯使用针灸治病，只是无缘得见……没想到竟然在一个小姑娘身上看到了……你说，这位柳小姑娘，跟那位祁连神医，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能有什么关系？
林瑾玉无言的瞥了他一眼。
早在他被家中长辈订下这门亲事的时候，五夜早已经派人把柳家全家都从头查了个遍。别说年仅五岁的柳青萝了，就是老柳家往上数三代，也没有一个跟幽州有关系的人！
刘大夫百思不得其解，“要是这样的话，这位柳小姑娘的医术，到底是哪学来的？”
难道是天生的神童？
好想好想好想知道啊啊……刘大夫心里就跟猫咪的爪子在挠似的。
身为一个献身杏林几十年的老大夫而言，任何关于医术方面的东西，都足够让他关心的吃不下睡不好。
“不知道！”林瑾玉简洁的回答。
他不知道，也没有兴趣知道。
“你这个书呆子，怎么一点点的好奇心和上进心都没有！”刘大夫跟老小孩似的，一脸得不到满足的不乐意。
站在门口的五夜不乐意了，为自家主子辩解：“我们爷才不是什么书呆子，想当初爷在……”
“五夜！”林瑾玉冷冷的看他。
五夜瘪瘪嘴，忽然想起什么，忙道：“说起来，我都忘了！主子，您记得那天我送柳姑娘回家的那天，半路回来跟您借银针的事情吗？”
“自然记得。”林瑾玉点点头，虽然记得，但他当时也并没有询问，五夜借那副银针要做什么。
一旁发呆的刘大夫倒是起了兴趣，连声催促，“到底怎么回事，快说快说！”
“是这样，那天啊，我奉命送柳姑娘回家……”
五夜就把那天在胡郎中门口，柳青萝用银针给一个姑娘治病的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刘大夫眼睛亮晶晶的，追问：“你当时在不在旁边？那姑娘是什么病？”
五夜红了脸，摇头：“我就是在门外守着，人家姑娘针灸是要脱衣服的，我哪能在旁看着……”
“哎呀，你这个呆子！”刘大夫跌足，又问，“到底那姑娘得了什么病，也是一治就好的吗？”
“是啊，那姑娘一脸活不下去的样子，结果跟柳姑娘到屋里待了不到半个时辰，出来就跟没事儿人似的，真是太神了！”
五夜回想起这事儿，也觉得不可思议。
刘大夫急的直跺脚，“哎呀呀，你这个糊涂的，快说啊，到底那姑娘得了的是什么病！”
老人家就执着于这点子医术，旁人也不跟他计较，五夜皱了脸，“这个我也不知道啊，人家关在屋里说话来着……事后我问了句，都没人理我……”
五夜一脸委屈。
当时他就顺嘴问了句那生病的姑娘，结果就跟刨了她家祖坟似的，被瞪了许久呢……
“哎——”
刘大夫一脸的落寞，坐在椅子上发呆。
“刘老，您没事吧？”五夜小心翼翼的问，生怕这老家伙再生了魔怔，到时谁负责给他家二爷治病？
“……哎！”刘大夫唉声叹气了一会，忽然瞪着林瑾玉，说，“林二爷，咳，老夫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您能不能答应呢？”
林瑾玉挑眉：“先说什么事。”
“老夫实在是好奇那柳小姑娘的银针术，您告诉我柳小姑娘家在哪，我要亲自去拜访……”
五夜插嘴：“刘老爷子，您可别说了，我们家爷压根就不知道柳姑娘住哪……他都没去过……上次，柳姑娘说要帮他用银针治病，还被爷撵出去了呢……”
“五夜啊，我忽然发现，最近你似乎很悠闲的样子……”林瑾玉清清淡淡的说。
五夜一个哆嗦，立即摇头：“属下……一向很忙的……”
林瑾玉磨了磨雪亮的牙齿，阴森森的说：“你有闲心关心这么多事，还是太闲了。这样吧，从明天开始，每天的训练，增加负重登山两个时辰！”
“啊，不要啊爷，爷放过人家吧……”
五夜抱着林瑾玉的大腿，哭天喊地……
被林瑾玉一脚踹了出去。
第七十二章 甜言蜜语
柳青萝和哥哥穿过人来人往的街道，回到柳和平身边的时候，太阳已经挪过头顶，开始向西偏了。
柳和平正巴巴守着他的篮子草席摊子，一共也没卖出去几个。
“你们两个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再不回来爹就要去找你们了……”柳和平见到她们高兴极了，也不要柳文全帮忙，自己快手快脚的把编织物都收拢起来。
柳文全忙上前帮忙，问：“爹，还有这些呢，不卖了吗？”
柳和平笑笑：“这两天就要过节了，来赶集的都买吃的穿的，买篓子的人少哩，回去还要走很远，咱们也早点收摊子算了……”
柳青萝原本还想帮着叫喊一阵，听了他的话，也便罢了。
回去还要走数十里山路，她确实觉得有些累了，何况中午还未吃什么东西。
东西刚刚收拢好，就有两个妇人急急走过来，问道：“我想问一下，这里是不是有卖桂花月饼的？”
镇上的集市一般也就到中午位置，晌午后无论买的还是卖的，大多准备回家了，所以柳和平的摊子周围，也已经每一个摊子了。
那妇人虽然看到他卖的篮子，也只得过来询问。
“实在是对不住，我们这次月饼做得少，早就卖完了……”柳和平显然已经遇到好几拨去而复返的了，熟练的应答。
妇人啊了一声，惊奇不已，“原来就是你卖的月饼？我见隔壁家买的月饼，实在是看着好，就赶忙来看看，哎……”
表情甚是失望。
柳和平有些内疚了，木木讷讷的说：“实在是对不住了……”
翻来覆去只会说对不住。
柳青萝上前笑道：“两位姐姐，这次因为过节买的人多，所以卖光了，下次大集的时候，您再来，我们一定多做一些，保证您能买着……”
柳和平和柳文全听了，呆呆看着她。
妇人低头看到一个圆润大眼睛小姑娘，才五六岁的年纪，竟然叫自己姐姐，不禁眉开眼笑，“囡囡真乖，我可做不了你的姐姐啦……下次逢集啊，已经过了中秋哩……”
“原来是婶婶啊，看着跟我姐姐也不差多少嘛……”柳青萝有些不好意思的挠头，尽显一个孩子的天真懵懂，“点心这种东西，也不一定非要在过节的时候吃，您说是吗？”
妇人笑容满面，连连答应：“好，下次逢集的时候，婶婶还来这里哦！”
柳青萝笑容可掬：“欢迎婶婶来，到时婶婶多跟左邻右舍的嫂子婶子宣传宣传，妞妞有特制小点心送给您哦！”
“真哒？”
妇人一听有便宜拿，顿时乐开花，欢天喜地的回去了。
“婶婶慢走——”柳青萝意犹未尽的挥舞着圆润的小胳膊。
“咳！”柳和平忍不住咳嗽一声，“妞妞现在口舌伶俐的很呐，都快撵上你娘了……”
柳文全点头，又摇头，低声嘀咕：“感觉还是有点不一样……”
杜氏嘴巴泼辣，也常能说的人哑口无言，但对方往往对她并没有好脸色。
而妞妞说的话，却能哄的人开开心心的。
想到“哄”这个字，柳文全不禁脸色微红。
“哥，你怎么脸红？”柳青萝发现，毫不犹豫揭穿。
“天热！”柳文全傲娇别过脸。
他才不会告诉小屁孩，其实他是因为想到月红对他说过的话：你就会甜言蜜语的哄人家……
咳！
篓子篮子收拾好，柳和平又去包子铺买了几个包子，当做父子三人的午饭，就着粗茶吃完，便准备回家。
来的时候又是衣服又是月饼，重的很，需要父子两个分担着。回去就只剩下一些篮子了，轻松的很，柳和平全都自己担着，向着太阳的方向，一路晃悠悠的回家。
一路上不时能够遇到北桥村的人。
打招呼的时候，有人言谈间就提到他们卖的月饼。
他们卖月饼就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加上生意不错，被村里人看到也是正常的。柳和平也就笑呵呵的应答两句。
这时后面响起一阵牛车的声音。
山路狭窄，柳和平忙拉着儿子女儿避在路边，却见驾车的是老宅那边的柳四平。车上原本四五个麻袋，还剩下两个。四婶张氏照旧一脸嫌弃的坐在上头。
来的时候距离远也就罢了，这都打了照面了，再不说话也说不过去。
“老四啊，回来了？”柳和平到底憨厚，主动跟柳四平打招呼。
柳四平点点头，“是啊，现在家家棒头都下来了，我带去的也没卖多少……”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张氏瞪他一眼，打断他的话。
柳四平一向被妻子的娘家欺压惯了，是个标准的妻管严，闻言立即闭了嘴巴。
柳和平是知道这个四弟妹的性子的，知道她是怕自己父子几个要求搭车，便也不再说话，站在路边等着牛车过去。
“哎？等一下！”张氏忽然叫住了柳四平。
柳四平忙拉住绳子，回头问：“咋的了？”
“有事！”张氏坐在马车上，朝柳和平看过来，问道，“大哥啊，我怎么隐隐约约的听到，说你今天在集上卖月饼呢？”
“是啊。”柳和平老实的承认。
不偷不抢，光明正大，没什么可隐瞒的！
张氏眼睛一亮，追问：“难道……许多人都在说的那个桂花月饼，就是大哥你卖的？”
“是啊。”
“大哥哪来的面粉做月饼？月饼方子跟谁学的？一定赚了不少银子吧？”张氏一连串的问题，连珠炮似的蹦出来。
柳和平张张嘴，感觉到妞妞站在身边拉他的衣角，又把嘴巴合上了。
他明白，那是妞妞让他不要说呢！
这面粉和方子什么的，都是妞妞的功劳，她不愿意说，那就不能说。
反正……柳和平的心里也本来就不想说。
张氏见了，就冷笑：“这才分家多久啊，大哥就把我们当贼人防着了！都是血亲骨肉一家人，得了好东西，只自己留着，大哥这个长兄还真是……”
柳和平被她说的面红耳赤。
他心底忠厚，对爹娘和弟弟妹妹一向照拂，听了张氏的话，就忍不住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不够格做长兄。
第七十三章 嫁妆备起来
柳青萝一见要坏菜，上前一步，言道：“四婶说的太好了，都是血亲骨肉，四婶就跟妞妞的娘一样的。不过……我娘就不会自己坐在车上，让闺女站着走路！”
张氏脸色一黑。
她把这茬给忘了！
这不是说话打脸吗？
但……牛车上就这点大地方，她可不愿叫这一家子的粗鄙之人，坐在自己身边！
算了，反正他们也跑不了，月饼的事情，可以回去再问，到时候他们要是不愿意交出方子，那也点把卖得的银钱分一些出来！
他们要是不答应，就告诉老爷子老太太，告诉二哥二嫂一家！
就不信他们还敢忤逆长辈！
想到这里，张氏的脸色恢复了，用帕子捂着嘴，笑道：“我心里其实也是心疼小妞妞啊，但如今毕竟是分了家的，就是我心里想要捎带着大哥你们，回去老爷子和老太太一定会数落的……大哥不会忍心教您的亲弟弟被爹娘惩罚吧？”
上一刻还说分家了也是至亲骨肉，现在就改口了！
变脸比翻书还快！
柳青萝心底冷笑，脸上却带着不解，“要是四婶四叔都不告诉爷他们，他们也不会知道了啊……”
“这……欺骗长辈可不是咱们小辈该做的事哦，你小小年纪可不改这样，大哥呀，就算是分家了，孩子也得好好教！”
张氏一通胡言乱语，连声催促柳四平，“还愣着做什么？快走啊！回去晚了爹娘该不高兴了！”
“哦哦……”柳四平连忙赶着牛车走了。
夕阳西下，剩下父子三个站在路边。
“爹，咱也走吧？”半天没出声的柳文全，见爹的脸色不好看，便要接过他的担子。
柳和平摆摆手，语气有些低落，“爹能拿得动。”
什么是至亲骨肉呢？
一母同胞，从小一同长大，兄弟和睦，他也尽力尽力照顾他们，等到各自成家了，却全都变了……
真心换来的，却并不是同样的真心。
柳和平心里有些难受。
其实他真的不介意把月饼方子和赚的银子分给老宅那边的……
“爹，您就是心太实了！”柳青萝牵着柳和平的衣角，便走边说，“林家的嬷嬷说了，人善被人欺。咱不主动害人，但也不能一味软和，被人欺到头上！”
这些年来，他们一家，一文钱也不欠老宅那边的！
分家的时候说的一清二楚，以后就是两家了，老宅不会再给他们一粒米，老宅的老爷子老太太也不用他们养！
“是啊，嬷嬷教的对。”柳和平摸摸女儿的头，叹了口气。
他是老实，但不是笨，道理都明白，只是心里转不过来弯罢了。
柳青萝知道不可能一下子就叫他转变过来，只能慢慢来。
等回到南桥村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杜氏站在村口，看的脖子都长了，好容易等到父子三个的身影出现，欢喜的不得了，然后又板起脸，恨道，“该死的柳和平，这么晚才回来！你是要饿死我妞妞！”
“妞妞饿了吧？娘煮了两个鸡蛋呢……”她一把把柳青萝抱起来，转身就朝家里走。
柳文全跟在后头，“哎？娘，您咋不问问我饿不饿？”
“多大的人了，还跟你妹妹抢吃的！”
杜氏瞪过来，柳文全嘿嘿一笑。
到了家里，杜氏先剥了个白嫩嫩的鸡蛋，塞到柳青萝手里，然后才问今天的买卖。
柳和平放下担子，兴奋的眼睛发亮，把篓子里的铜板都拿出来，“卖光了，一个都没剩下！”
“真的？”杜氏惊喜。
“真哒！衣服也卖光了！除了这个——”柳青萝指指自己身上，又掏出一个小包袱，眉开眼笑的，“这里还留着一件，给娘的！”
杜氏接过来一看，是一套湘色的广袖长褙子和八宝百褶裙，疑惑：“这件裙子是里面出挑的，咋没人买？”
柳青萝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晃着腿，笑眯眯的说：“是妞妞特意没卖，留给娘的，妞妞觉得娘穿的好看！”
“小笨蛋，这能卖不少钱呢，咋这么浪费，娘不用穿这么好……”杜氏攥着裙子，心里又是心疼又是高兴、
柳青萝腻着她撒娇，“娘穿嘛……后天妞妞要跟娘一起祭拜月神娘娘，穿的好看，月神娘娘才喜欢哩……”
杜氏心都化了，“好好，娘穿就是了……”
柳青萝满意的点头。
杜氏虽然已是三十多的妇人，搁在古代年纪不算小，但其实她底子很好，打扮打扮比绣铺的那个半老徐娘漂亮多了。
柳青萝喜欢看自己喜欢的人穿的漂漂亮亮的。
她又把今天赚的银钱，全都拿出来，只留下在济世药铺赚的部分。
之前就跟他们说好了，凡是卖草药赚的钱，以后都让她自己收着。
她卖衣服赚的，加上柳和平卖月饼赚的，足有十几两，减去卖了点面粉吃食，也剩下十两多。杜氏把数目仔细的数了，用手绢包好，仔细的放在箱子底下，又用锁锁好，才放下心。
手里有了点银子，杜氏心里大为安心，舒了口气，回头看到父子三个看着自己笑，红了脸，凶巴巴的说：“笑啥笑！这些可不能乱花，都要攒着！以后妞妞的嫁妆，可都指这些了！”
柳青萝有点囧，干笑道：“早了点吧……”
“一点都不早！”杜氏拿碗筷，摆在桌上，说着，“你小孩子家家的不懂！虽说咱们比不上林家富贵，但也不能叫人太看轻，嫁妆这就得备起来了……”
大周朝一向都有重嫁妆的习惯。
按律法，女儿嫁到婆家带去的嫁妆，婆家是没资格染指的，完全属于女儿自己，就算女儿死了，这些嫁妆也是留给她自己的儿女的，若是没有儿女，嫁妆也不可能给婆家，娘家会全都收回去！
这都是有大周律法明文规定的，若是婆家胆敢霸占媳妇的嫁妆，告到衙门，那是一告一个准。
正因为这个原因，如今都流行女孩家的嫁妆丰厚。不仅女儿的面上好看，到婆家身子直，再一个，反正都是给自己女儿的，也落不到旁人嘴里。娘家也愿意。
第七十四章 两个打一个
正如柳青萝所想，吃过晚饭后，老宅那边果然来人了。
出乎意料，来的人并不是张氏或者陈氏，而是柳二叔和柳四叔两个人，再加上一个柳英俊。
这个组合，教人有点看不懂。
金秋时节正是秋高气爽，晚饭后一家子坐在院子里，做活的做活，玩耍的玩耍，就看到柳二叔穿着一袭体面的长褂子，背着手，一摇三晃的走进来了。
柳平安这个人，因是个读书人，又是童生，一向眼高于顶，做什么都摆谱，到大哥家也是一脸的“屈尊降贵”的模样。
在他身后跟着柳四平和柳英俊，柳四平脸上的表情到底有些尴尬，讪讪笑着走进来，站在院子里，也不吭声。
“你们……”柳和平刚要招呼他们，胳膊就被杜氏掐了一把，剩下的话生生的咽了下去。
他无辜的看了眼杜氏，杜氏狠狠蹬他一眼，用眼神警告他不许说话。
夫妻两个仍旧各忙各的，柳文全蹲在一旁帮父亲的忙，柳青萝坐在椅子上发呆，一家四口就跟没事人似的，没有一个去搭理他们。
“咳！”
柳二叔站在院子里，等了半天，也没人请他进屋里坐下，心内未免有些气恼，便大声咳嗽了一下。
他在这村里可是独一份的童生！
就算里正见了，也是客客气气的，请他到屋里坐着，奉上最好的茶！
大哥一家从前可不敢这么怠慢体面的读书人！
结果，他差点把肺咳出血了，也没有一个人搭理他，倒是柳四平纳闷的瞅了他一会，上来说：“二哥，你要是不舒服，就回家去歇着吧？”
歇歇谢，歇你奶奶个腿儿！
柳二叔狠狠白了眼他，这个没有眼力见的蠢笨四弟！
叫他来是壮壮声势的，结果一点忙帮不上，就会扯后腿！
“大哥，大嫂——”柳平安的耐心用光了，忍不住开口唤道。
杜氏这才回头看过去，不冷不热的说：“哟，原来是未来的秀才老爷啊，不知您大驾光临，怠慢了，仔细我这贱地脏了您的贵脚！”
这话可是嘲讽味十足，柳二叔读了十几年的书，怎么会听不出，脸上一阵青白。
倒是有个听不懂的，那就是柳二叔的儿子，柳英俊，这孩子圆头圆脑的，一看就是个“营养过甚”的。
他大声说：“贱地没关系，把你们家卖的那个月饼，拿出来给我吃就行了！”
柳文全脸色一沉，怒道：“这里有你说话的份？我家没有月饼，要吃回你自家吃去！”
柳青萝拍着手笑，“就是，我家又不是粥棚，不做施舍的善事！”
“谁要喝粥了！”柳英俊理直气壮的大声叫道，“四婶回来都说了，你们在街上月饼，人都说好吃，卖了许多银子！”
“俊哥儿闭嘴！”柳二叔气的脸色发黑。
柳青萝骂他们是乞丐，柳英俊听不出来，还口口声声要吃的，把向来要体面的柳二叔气了个倒仰。
柳英俊不高兴的嘀咕：“来的时候，爷和奶不是说了吗，要带月饼回去尝尝的……四婶还说要什么方子才是最要紧的……”
柳四叔一听，脸上顿时挂不住，有些不高兴了，“咳，俊哥儿，你先在一旁玩一会吧……”
“我为什么要去玩儿啊，等着你们把月饼都吃光吗？我不管，我现在就要吃！”柳英俊一向被宠惯了，要什么家里都必须给，又是打滚又是闹，非要到屋里去拿月饼。
柳文全不能跟两个叔叔顶嘴，对付个堂弟却是绰绰有余，没有爷奶护着，没有爹娘管，他可不会对这个蛮横贪吃不讲理的堂弟手软！
“你再乱闯，我对你不客气！”柳文全站在屋门口，对柳英俊怒目而视。
柳英俊气的蛮横大叫：“你凭什么不给我进去，家里就没有我不能去的地方！爷奶屋里我都随便进，你这个破屋子，我想进就进！”
柳文全一动不动，“呵呵，你当这里还是你们柳家老宅？分家了你懂不懂！”
“好啊，你们竟然在屋里藏了好吃的，还不给我吃，我要去告诉爷爷奶奶，叫他们揍死你们这两个****崽子！”
柳英俊边骂边去撞柳文全。
柳文全被他骂的浑身发抖，一把就揪住他的胳膊，和他滚到地上厮打起来。
“打得好，全哥打死这个肥猪，打死他！”柳青萝随手抽了根柳条，唯恐天下不乱的，站在旁边给柳文全加油鼓劲。
但凡柳英俊的手企图挠到柳文全，柳青萝手里的柳条就啪的一声抽上去！
柳条抽人可不是一般的疼，可气的是，柳青萝还专门捡外表看不到的地方抽，力气也控制在适当，顶多会留下一些红色的印子，不多时就会消除。
饶是如此，柳英俊也被抽的嗷嗷直叫，跟杀猪似的。
柳二叔急了，毕竟是他亲儿子，上前就要拉扯柳文全，不悦道：“两个打一个，你们家还真做得出来！快给我放开！”
杜氏一掐腰，“哟，这话说得，倒好像来势汹汹，想要闯人家屋子的人是我们？对付闯门的贼人，就得打，打得他爹妈都认不出来！”
“娘说得好！”柳青萝鼓掌。
柳四叔也过来劝，“全哥儿啊，你是做哥哥的，快别跟弟弟一般见识，起来吧，瞧你俊弟给打得……待会你爷奶看了要不高兴了……”
“哼！”杜氏再怎么泼辣，心里再怎么恨的要死，也是不敢当着外人的面，骂自己公公婆婆的，否则被告到衙门，绝对是要被关押惩罚的大罪！
没办法，这不孝的罪名，可是太大了！
身为媳妇晚辈，就算被欺负死，也不能有一点忤逆，更不能骂或者打公婆。
好容易把两个滚在一起的孩子拉起来，柳文全倔强着一张脸，站在一旁，衣服头发脏了乱了。
反而那柳英俊，看起来要好得多，却跟哭丧似的，鬼嚎鬼叫，说什么两个欺负他一个，把他打得浑身都疼……
柳青萝站在他身边，小声威胁：“活该，叫你上门来挨打，以后来一次揍你一次！死猪头！”
“你这个胖丫头才是……”
“嗯，你接着说，我听着……”柳青萝把玩着手里的柳条，眼睛瞄着他的身体。
柳英俊瞅了眼她手里提着的柳条，身子一哆嗦。
第七十五章 简直不要脸
柳二叔看到儿子的怂包样子，心头就是一阵不耐烦，言道，“大哥，大搜，我们来可不是闹事的，是爹娘让我们来，有事跟你们商量。”
柳和平终于开口：“什么事，说吧。”
“今天在集上的事，四弟妹回来，都跟我们说了，关于那个月饼……”
“二弟，那些月饼真的卖完了。”柳和平回答。
柳平安虽说不高兴，但他知道大哥一辈子老实，不会说谎，这话应该是真的。
“月饼卖光了，说明这个月饼做得好嘛！”柳平安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说，“这眼看要过节了，美丽还要祭拜，没个像样的祭品，爹娘都愁得慌呢……”
他倒是知道抓住对方的软肋，但凡说到柳老爷子和柳老太太，大哥这个愚孝的人，必定会就范。
杜氏可不吃这一套，接过话茬，冷冷的说：“没有祭品，镇上好几个茶楼都卖上好的月饼，去买就是了。我们把债务扛着，难道老宅连几个月饼钱都要来我们身上抠？”
“大嫂，话不是这么说，你们那债务，林家不是已经帮你们还上了吗？”
“林家还的，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大嫂啊，说话可不能昧良心啊，原本林家订的是我们家美丽，要是美丽把这门亲事让给了妞妞……”
“你给我闭嘴！”杜氏气的脸都红了，怒道，“你以为我们妞妞稀罕这门婚事！再说那林家订的本来就是妞妞，是你们猪油蒙了心，以为攀上富贵了，把事情朝自己身上揽，怪得了谁！还说什么让给妞妞，亏你是个读书人，满嘴里说出的都是大粪！”
柳平安被她骂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半晌，才说：“这事已经过去了，不说也就罢了……我们不也没跟大哥大嫂你们计较不是……”
杜氏忍耐不住大骂：“你给我滚——”
“二哥，您就别说这件事了……”柳四平拉拉二哥的胳膊，劝道。
柳平安一把甩开四弟的手，抬起下巴说，“这事不说就算了，我今天来，是代爹娘要那张月饼方子的。”
“没有！”杜氏气道，“就算有，我凭什么给你，凭什么！”
家里难的都吃不上饭，没见他们一个来问，闻着点腥味，一个个跟恶狼似的扑上来，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不要脸的人！
“大嫂，你是个妇道人家，我不跟你说。我大哥说……”柳平安转向柳和平，严肃的说，“大哥，就算是分家了，你也是爹娘的长子，爹娘的养育之恩，难道你准备不认？”
柳和平一怔，“这怎么会不认呢……”
“好，既然大哥认，那就好办了，我们只要这方子，还有你们以后用月饼赚的银子，分一半给我们就行。”
“你，再说一遍？”杜氏怀疑自己耳朵听错。
他们竟然不但要方子，还要他们辛苦赚的钱，全都分一半给他们？
凭！什！么！
柳和平脸色难看，沉默了一会，站起来说，“这事儿，我不能做主。这个方子是林家给妞妞的，至于银子，我可以每年孝敬爹娘一些。”
杜氏闻言，气的不行，“当初分家的时候说好了，现在就来要银子算怎么回事！”
柳青萝反而有些赞赏的看了眼柳和平，能说出这番话，说明他已经想明白多了。
搁在从前，柳和平是那种赚一文钱，也会全部交上去的性子啊……
“没错，这制作方法，是林家的，你们要是想要，就自己去要吧。”柳青萝很讲义气的，把功劳都推到林家头上。
至于他们想要银子，想要就给啊，这奉养父母的事情，是不可能因为分家就不管的。
当初柳老爷子口头那么说，不过是想要老大一家放心离开罢了。
柳和平没钱就算了，他一旦有钱，却不愿给父母，但凡他们告到衙门去，衙门是不可能因为当初分家时的承诺，而偏袒柳和平一家的。
这一点，柳青萝也没办法。
这是大周朝的律法严苛，以孝道治天下，她改变不了。
最重要的是，这不孝的名声传出去，柳和平一家也就很难在这里混下去了。
但，奉养可以，给多少就不是律法能够规定的了，按照如今的生产水平，一年给他们二两银子足够。
柳和平得到小闺女的暗示，硬下心肠说，“等到年下的时候，我们会孝敬爹娘，但不是现在，也不是给你们。你们还是走吧。”
“大哥如今攀上富贵人家，眼见着是瞧不上老宅了，呵呵……既然这样，我就回去跟爹娘说一声，让爹娘亲自来……”
人家就是不给，柳平安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柳四平也是个骨肉软的，谁也抵不上柳老大一身的力气，只能无功败退！
等他们三个走了，柳和平的表情顿时难看起来。
他是没想到，他的亲爹亲娘，竟然会如此待他！
过了这些苦日子，好容易因着妞妞的功劳，有了点盼头，他们就扑上来，生生的要把他榨干！
他这个儿子，是上辈子欠他们的！
柳青萝轻轻的说：“爹，别气了，咱们每年给爷奶他们一点就是了，堵住他们的口，说出去我们也有理，是不是？”
杜氏不忿：“我也不是心疼那点银子，要是从前，就是都给他们，我可说过一个不字？这都分家了，还这样，简直欺负人！我妞妞赚那点银子，以后要是林家那位不行了……这礼金不是得退回去？他们怎么能这样……”
她越说越觉得心里苦，难受的眼圈儿就红了，低低的流泪。
“娘，娘您别哭了，您要哭，我们也要哭了……”柳文全兄妹两个，连忙上前来安慰她，“咱过自己的日子，妞妞说句不敬的话，爷奶能活多久？不过奉养这几年，以后……哼！”
柳老爷子和柳老太太在世，他们只能给，但若只剩下柳平安那几个，谁还认识谁！
……
第二天，杜氏忙活了一上午，又做了几十个月饼，她用篮子装好，分成好几份，差使柳文全送去。
一份给里正家，一份给胡奶奶家，还有一份一共四块，则送去给老宅那边。
按照柳青萝的指点，柳文全可是送的大张旗鼓，在村里绕了一大圈，弄得人人都知道，柳老大即便分家单过，日子过得苦哈哈，还是送去了节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