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远亲不如近邻
杜氏带着柳文全和柳青萝，连夜搬离了本家老宅，在祠堂边的两间茅草屋里，草草的安顿了下来。
日子，一夜之间，就完全变天了。
本来和一大家子生活在一起，就算日子清苦，好歹心里觉得有些依靠，生活安稳。
可现在忽然分家了，除了破旧衣服和几床被褥，半袋棒子面和五亩旱田，什么都没有。头上还背了一百多两巨款的债务……
对于柳和平来说，编一只篮子才卖五文钱，一百两，可能是他需要攒一辈子才能攒出来的巨款……
他躺在临时收拾出来的床上，盯着房顶，双目无神。
兢兢业业活了三十来年，忽然见识到父母如此狠心的一面，他有些接受不了……
“他爹，我才熬的药，你趁热喝了吧？”杜氏端着碗进来，坐到他身边，轻声说。
柳和平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双眼通红，面目憔悴，心中一酸，低声说，“翠芬，你跟着我受苦了……”
“你说什么呢，咱们是一家人，说这些做什么……”杜氏背过头，悄悄擦了擦眼角的泪滴，把药碗端到他嘴边，轻声说，“你喝了吧，这是妞妞用摔伤的腿换来的银子，不好再浪费了……”
柳和平心中酸涩无比，一仰头把药一口喝完。
这时柳青萝走进来，依在杜氏身边，软糯的声音说，“爹，以后咱们赚银子就都自己的了，再也不用受老宅那边的气了。这不是很好吗？”
“是啊，爹，我看妞妞说得对，分家了挺好的，咱自己过。”柳文全也附和。
妻子体贴，一双儿女又这么懂事，柳和平心里觉得有些安慰，脸上就露出了一点笑意，“你们两个小娃，哪里知道生活艰难呢……”
“爹，您想啊，就算咱们不分家，那银子往后还不是得您做活还？”柳青萝天真的说，“地里的活是您和全哥做，家里的活都是娘做，分家后不用养活那么些人，咱们还能轻省些呢，娘，您说妞妞说的对吗？”
杜氏忍不住笑起来，心里的愁绪消散了许多，点了点柳青萝的小脑袋瓜，“你这孩子，也不知怎么的，小嘴越长越巧了……”
柳青萝撒娇打科，腻在杜氏的怀里，“那还不都是因为是娘的孩子？越来越像娘了呗……”
“这孩子……”
一家人全都被她引的笑起来，压抑的气氛几乎消散无踪……
等柳和平喝完了药，杜氏把碗接过来，站起来说：“晚上还没吃饭呢，你们等着，我去看看能弄点什么吃的……”
这时外面忽然有人敲门，“大嫂，您在家吗？”
是三姑柳瑶平的声音。
杜氏连忙打开门，看到柳瑶平站在门口，身后还跟着个半大孩子。
“三妹，虎子，你们咋来了？”
“大嫂……”柳瑶平看到她，眼睛就红了，把手里的一个小包裹塞到她手里，“这是我晚上去村头买的，你们今晚上将就吃……”
杜氏打开包裹一看，里面是四个热气腾腾的白面馒头……
“三妹，你这是……”杜氏感动的说不出话来。
白面馒头啊，一年到头，她们也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尝尝……
柳瑶平擦了擦额头的汗，笑道：“大嫂，你们晚上好生歇着，我明天再来看大哥，我就先回去了，回去晚了娘要说了……”
她是个被休回家的弃妇，平日里柳老太太不怎么让她出门，更别说这大晚上的了……
杜氏连忙说：“这么黑的天，你一个人回去不好，我叫全哥送你回去……全哥，出来！”
她回头把柳文全叫出来。
这时虎子连忙说：“婶子，您别麻烦全哥了，我待会和三姑一起走。”
“你这娃咋的这个时候跑来？”杜氏好奇的问。
柳文全也走出来笑道：“你过来找我有什么事？”
“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来找妞妞妹……”虎子乐呵呵的把手里一个罐子提起来，送到杜氏面前，“婶子，这是我奶奶腌的咸菜，还有这个，晚上煮的小豆芽菜，给妞妞吃的。”
“你们也不容易，留着吃吧，还朝这送做什么……”
杜氏心里清楚，她们都是因为往日的情分，见他们落难，过来送点吃的，搭把手……
“婶子要是不拿着，回去俺奶奶非揍我不成……”虎子憨憨的摸摸头，朝屋里叫了一句，“妞妞，明儿还去割草吗？”
柳青萝应道：“不去，以后不用伺候大黄了，还割什么草呀，以后我跟你一起去挖野菜。”
“那更好了。”
虎子笑着点头，对柳瑶平说，“三姑，咱们走吧？”
柳瑶平点点头，跟杜氏道别后，两个人一起离开。
这边杜氏拿着馒头和咸菜罐子，回屋里跟柳和平说了，两个人感叹了一会，又觉得虽然被赶出老宅，但还有这么多关心他们的人，就算日子再艰难，总要过下去。
……
第二天一大早，杜氏起了个大早，把屋里屋外全部收拾打扫了一遍。
柳和平的腿虽然还不能走动，但伤口已经完全结疤，挪到院子里坐下，由柳文全找来木头等物，打了桌子等一些简易的家具。
至于住的地方，仍然和以前一样，一间给他们夫妻俩住，另一间隔开，让柳文全和柳青萝住。
厨房灶头就按放在外面。
好在这祠堂外面的两间屋子，虽然简陋，但每年都会修缮，还算干净宽敞。经过杜氏的巧手收拾后，颇有几分温馨的感觉。
好歹把住处安顿下来，柳和平不能下地做活，地里的五亩旱田，不比水田，又不能长麦子，只能种些玉米棒头，也早就收完了。
老宅给他们的半袋棒子面，就是那些棒头磨的。
因此眼下五亩旱田倒是都闲置了下来，只能等着过完冬后，来年开春再开垦种植。
既然地里没什么活要做，暂时也没法上山打猎，柳和平在家就拼命的编制篮子以及草帽等小玩意。
事实证明，柳青萝提供给他的样式，只要拿出去都卖的很好。
而上回杜氏按照柳青萝的要求，绣的精致小花鞋，拿到绣铺里，一下子就被绣铺老板娘爱上了，以五十文一双的价格买下来了。
第三十二章 多吃水果可以美容减肥
上次柳和平他们赶集东西没有全部卖完，但仍然把卖得的大部分铜板，都交给了柳老太太。
唯有用碎布头做成的小花鞋，卖了两百个铜板，柳和平交给了杜氏。
加上上一次柳青萝去赶集卖草药得到的银子，她受伤后五夜给的十两银子，虽然请郎中买药消耗了些，现在杜氏的手里，仍旧剩下了七八两银子和一些散碎铜板。
原本这些银子足够他们生活几年，但想到那一百多两的债务，他们就觉得头上像压了一座大山，谁也不敢放松。
眼下就快到中秋节了，这是一年中，仅次于除夕过年的大日子，无论是多么贫寒的人家，也都会准备一些月饼和瓜果点心，祭拜月神嫦娥。
家里的每一个铜板，杜氏都恨不得掰成两半用，不可能有闲钱置办这些东西，于是杜氏就打算自己在家做月饼，而瓜果等物，就全权交给了柳青萝负责。
她现在不用伺候大黄，每天跟着虎子挖野菜、摘果子，下河摸鱼，跑的一身肥嘟嘟的肉都消减了不少。
清瘦了些许后，她原本就明亮的眼睛，显得更加大了些，越发像是两粒夜空中的寒星，又像是清晨荷叶上的露珠，清澈莹亮如水。
“妞妞，你过来看看……”那边虎子大声喊道。
“哎，来啦——”柳青萝卷着袖子和裤腿，背着小箩筐，用黄绿色布条扎着两个小小的髻儿，利利索索的跑到虎子那里。
虎子站在一个狭窄的山谷间，在几块大石头间，挂着长长的藤蔓，上面结着十来串紫色的葡萄。
每一粒都又圆又大，珠粒饱满，上面还沾着淡淡的霜色。
“啊，这里怎么有一棵葡萄藤？”柳青萝惊喜的叫道。
虎子挠头嘿嘿笑：“我早就发现了，不过一直没熟呢，我就等着熟了才告诉你……”
他伸手摘了一串下来，递给她，笑道：“我知道你喜欢吃这些乱七八糟的果子，特意给你留着呢。”
“谢谢虎子哥！”
柳青萝笑眯眯的接过葡萄，摘了一颗，塞进嘴里，汁多酸甜，纯天然绿色普通，连洗都免了……
“妞妞妹，你咋这么喜欢吃果子？”虎子看她吃的眼睛都弯起来，憨憨的问道，“这些果子哪里能有馒头米饭好吃？”
柳青萝吃的不亦说乎，满嘴里塞满了葡萄，嘟嘟囔囔的说，“果子甜，吃了对皮肤好，还能减肥……”
“皮肤……减肥？”
虎子满脸纳闷，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就是……”柳青萝仰着脸想要解释，想半天就放弃了。
连填饱肚子都成问题的地方，怎么可能理解“减肥”这种概念？
柳青萝虽然才五岁，胖乎乎的还可以说可爱，其实在她自己的感觉来说，实在是有些胖过头了。
胳膊腿儿都跟藕节似的，更别说腰了，根本看不出来在哪……
虽说她不怎么在乎胖瘦，但这模样压根不符合她自己的审美啊……
她也不想动不动被人家“小胖丫头”的挂在嘴上……
两个人在山坡上呆了半晌，挖了一筐野菜，摘了几串葡萄，虎子看了看天色，说道，“晌午了，咱们先回去吧？”
“好。”
柳青萝把野菜和山菌都装进背篓里，手里捧着两串葡萄，跟着虎子一同朝村子里走去。
如今她们搬到村头，和虎子家在两个方向，下了山坡后，两个人就分开走了。
柳青萝抱着葡萄，独自向自己家的方向走去，刚走到村头，迎面就看到几匹马和一辆马车，慢慢的向村里驶来。
领头骑在马上的，是个穿着青色衣衫的十六七岁少年，脸蛋圆圆的。正是那位名叫五夜的少年。
“妞妞，妞妞——”这时马上的少年也注意到路边站着的小小少女，忙勒住马，跳下来，跑到柳青萝面前，笑容满面道，“妞妞，咱们又见面了啊……”
“五夜哥哥好。”
柳青萝把手里的葡萄向他举起来，“很甜的。”
五夜也不客气，顺手摘几粒扔进嘴里，笑道，“你的腿怎么样，好了没？”
柳青萝抬了抬腿，笑的露出一口小白牙，“已经完全好了，五夜哥哥，多谢你的药，效果太好了。”
“别谢我，这药是我们爷亲手做的，好用着呢，就连……”五夜说的正高兴，忽然意识到什么，连忙打住了，笑道，“正好遇到你，我想问你个事，你知道这南桥村的柳家朝哪走吗？”
柳家？
柳青萝知道，南桥村一共就一家姓柳的，他们要去的是老宅那边？
她回头指了指后面，“就在村东头，你们一直往前走，看到一棵歪脖子老柳树，就是了。”
“好，谢谢妞妞。”五夜重新跳上马，笑道，“你家住在哪里呢，我还一直不知道呢，待我办完事去看你，好不好？”
柳青萝一笑，指着路边两间茅草屋，“我家在就在这里。”
“咦，这就是妞妞家呀？”五夜惊奇的笑起来，“这么巧，我刚进村就遇到你……”
这时后面一个年龄稍大的男人策马跟过来，轻声对五夜说，“五爷，咱们还是先去柳家把事情交代了，然后您再来找这位小姑娘说话。”
五夜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略微点头，然后笑容满面的对柳青萝说，“妞妞，那我先去办事，待会见。”
“好。”
柳青萝挥挥手，简洁的回答。
虽然明知他们要去的是本家老宅那边，但她也懒得问到底是什么事。那边无论好与坏，现今都跟她没什么关系。
告别了五夜，她回了家中，洗了个澡，扇着扇子，躺在自己的小床上睡了个午觉，直到吃晚饭的时间，才从床上爬起来。
“妞妞，洗把脸，过来吃饭。”
杜氏从外面走进来，看着脸色有些不大好看。
一家人围在桌前，爷仨相互看看，不知什么地方惹她不快活了，小心翼翼的问：“他娘，你咋的了？”
“唉……”
杜氏把手里的棒头糊糊放下来，叹了口气，“你说，这老天爷咋就这么不公平，这么不开眼呢？”
柳青萝和柳文全对视一眼，忍不住问：“娘，您说什么呢？”
杜氏一脸的不乐意，“我刚才啊，从吴婶子那里过来，听说北桥村有个大户人家选媳妇，选中了柳美丽了！”
第三十三章 提亲这件事
“真的？”
柳和平惊讶起来，“我前阵子，也听说北桥村搬来一户富贵人家，还远远的看过几次，那院子，青砖红墙的，看着比画上的还好看哩！”
柳青萝一听，就想起来晌午在村头遇到的五夜等人。
难道就是他们上门提亲？
“就是那户人家，听说那家的主人姓林，是个好生清贵的人家……”杜氏满脸都是郁闷，“你说那样的一户人家，怎么就能看上美丽了呢？”
这年头女孩子逐渐金贵起来，虽然大户人家娶妻不再死守着什么门当户对，但……柳美丽长得也不是太漂亮啊，又没念过书，更别提什么才德了，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她也没有出名到人家主动上门来提亲的地步！
柳和平笑道：“兴许人家是什么时候见过美丽，瞧上她了呢……”
“这怎么可能……”杜氏嘀咕。
“大哥大嫂，在家吗？”
这时门外响起柳瑶平的声音。
杜氏连忙起身去开门，看到门口站着柳瑶平，手里还牵着个小女童玉淑。
“快进来，我们正吃饭呢，你吃过没？”
杜氏把她们拉进来，又拿了两只碗过来，盛了两碗棒子糊糊。
柳瑶平忙推辞，“大嫂，您吃您的，我吃过晚饭了……我就是好几天没来了，这个时候没啥事，来瞧瞧大哥的伤怎么样了。”
“边吃边说。”杜氏到底把碗塞进她们手里，又把用野菜做的饼子给她们吃。
小玉淑呼噜呼噜喝粥，有些苦涩的饼子也吃的很欢快。
她们在柳家的待遇，比原来的柳和平一家还不如呢，能有什么吃的给她们吃？
“玉淑妹，这个也给你吃。”柳青萝把胡奶奶给她的豆芽菜推给玉淑，姐妹两个你一口，我一口，吃的和和气气的。
柳瑶平笑着看了一会，低叹道，“我说一句话，大哥大嫂莫怪，其实啊，我倒觉得搬出来分家住，也挺好的……一家子在一起，就算吃点苦，也和睦。”
杜氏知道她受了不少苦，低声说：“三妹妹，你还年轻，以后大可以再……”
她看了眼几个孩子，下半句话没说出口，但柳瑶平已经听明白了。
柳瑶平的脸色微红，垂了头，不啃声。
被休回家的女子当然可以再嫁，但这样的女子，在外面的名声必定不会太好，即便女方没什么错，一听说是被休回家的，哪个正经人家还愿意继续谈？
柳瑶平也不是不愿意再嫁，只是，太难……
若是找了个不三不四的男人，她倒是宁愿像现在这样，即便苦一些，也比受气好……
“对了，我怎么听说有人上门给美丽提亲了，这事真的假的？”杜氏见她不自在起来，连忙转了话题。
一提起这事，柳瑶平就抬起了头，笑道：“可说呢，这事满村子都传遍了。”
杜氏皱眉道：“可美丽才九岁啊，哪里就到说亲的年纪了？这是哪里的媒婆，也太不靠谱了……”
柳瑶平摇摇头，“是这么回事，人家就是订个童养媳，给那户人家冲喜呢！”
“冲喜？”杜氏瞪大眼。
“是啊，说是那户人家的主子，得了什么病，挺严重的，一直也治不好，还越来越严重了。家里人没办法，就想起这冲喜的法子了。”
“得了什么病？”
“这我就不知道了……”柳瑶平摇摇头，“我也是听二嫂和四弟妹说话，听了一点……说是请了有名的老神仙，给算的日子，特意算了个生辰八字和那位主子最合的姑娘。可不就算到咱们老柳家来了吗？”
杜氏一脸的惊叹，半晌，才说，“那，这不是害了美丽吗？嫁给个病鬼，万一……”
“这倒不会，来提亲的说了，现在先订下婚约，等孩子到了十五岁，再娶过门。万一男人等不到那个时候，就算婚约作废。”
杜氏连忙追问，“你见到那个林家主子了？多大年纪，什么样子？”
“这倒没见到，人家主子金贵，哪能亲自上门，就叫了管家来。”
柳瑶平补充了一句，“是户正经的好人家呢，那家主子来头不小，专门让管家和媒婆来提亲的。光是见面礼就给了许多呢……”
听到大批见面礼，杜氏撇撇嘴，“那边都怎么说呢？”
柳瑶平轻声说：“这么好的条件，爹娘和二哥二嫂都满意的不得了，还说过三日在家里摆酒，请村里人吃酒庆贺呢……”
杜氏冷声说：“都快病死了，不得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家伙？为了几个银子，就把美丽往火坑里推！”
“唉，这个事，有爹娘做主，旁人能怎么样呢……”柳瑶平也叹气。
……
吃过晚饭后，柳青萝摇着扇子，躺在院子里，赖在杜氏身边，听她絮絮叨叨的说话。
她半眯着眼睛，看着头顶的星空，微风吹过脸颊，觉得惬意极了，迷迷糊糊的半睡半醒间，就听到外头传来几声蛐蛐的叫声。
她一下子被惊醒，坐了起来。
外头三长一短的叫声还在继续，她看了眼已经熟睡的杜氏，屋里柳和平和柳文全正在加点编织席子。
没人注意到她，于是便轻轻的走出院子。外面路旁，果然站着一个身影。
“妞妞？”是五夜的声音。
柳青萝忙走过去，仰脸看着他，“五夜哥哥，你怎么这么晚来？”
那三长一短的蛐蛐叫声，是上次玩笑间他们约定见面的暗号，没想到这五夜还真用了……
“我来看看你啊，本来白天就想来的，担心你家人和村人什么的看到，不方便。”五夜一笑，在月光下露出洁白的牙齿。
柳青萝笑笑，“你去找柳家做什么呢？”
“我啊，给我们爷提亲去了。”五夜摇摇头，“柳家的姑娘长得可真不怎么样，哪里能配得上我们爷……”
“这么说，你们爷，就是北桥村的林家主子？”
“是啊，你也听说了？”五夜一脸毫不遮掩的自豪。
“他得了什么病？”柳青萝想起那位俊美冷漠的青年，脸色总是有些不正常的苍白。
“我也说不好……”五夜从腰间拿出一个玉瓶塞给她，“这个是我跟爷讨的，你留着用。天晚了，我该回去了。三天后我要去柳家正式提亲，到时再来看你，我走了啊……”
第三十四章 二婶的得意
柳青萝看着五夜消失在夜色中，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小玉瓶。乳白色的玉瓶，在月光下闪着冷冷的光泽。
这个玉瓶，和之前五夜给她的那只，一模一样。
之前玉瓶里面的药膏，不但治愈了她的腿伤，还用在了柳和平的身上，现在已经所剩无几了。
她在外面又站了一会，才转身回去。
第三天的一大早，柳青萝刚背上箩筐，准备出门挖野草，现在虽然是秋季丰获的季节，但他们只分了几亩旱田，家里没有任何其他菜头，只能靠野菜维持。
柳青萝每天挖野菜的工作，虽然家人从来也不要求她去做，但她仍然坚持天天去。时不时还能摸条鱼，用小陷阱套个野兔松鸡什么的，给家人打打牙祭。
这会子她刚走出门口，就遇到二婶陈氏，步履矜持的朝这边走来。
她停下脚步，等着陈氏走近。
“妞妞一大早就出门挖菜呀，你爹娘呢？”陈氏用袖子遮了遮嘴，声音里带着遮掩不住的得意和喜悦。
她的身上穿着一身绸布八步如意百褶裙，头上插着好几根银簪子。
柳青萝刚要回答，屋里杜氏已经走出来，一盆水泼到地上，不冷不热的说：“我这里的贱地，仔细脏了您的脚。还是离我这里远点！”
陈氏慌忙向后躲去，脸上显出几分怒气，但转念一想，又敛了怒意，转而笑起来，“大嫂，您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啊……”
“那可对不住了，我们家没有你这样的客人！”
陈氏脸上挂不住了，挂着脸说：“我可不是来做客的，我就是来通知你一声，我们家晌午请客，请大哥带着全哥和妞妞去，全都去！”
“哼！”
杜氏冷哼一声，转身就回屋去了。她心知肚明陈氏是为了什么事，但她就是不爱捧她那得意没边的样子！
偏生陈氏还在外面补充了一句：“晌午，在我们家院子里，记得来啊！”
屋里没人回应她。
陈氏面上有些无光，转脸看到柳青萝正背着小箩筐在前面走，连忙快走几步敢上前，笑道：“妞妞，晌午一定记得叫你爹娘去哦。”
柳青萝眼睛看着前面，闻言就摇摇头，“我爹伤了腿，不好去。我娘要照顾我爹，忙得很。”
陈氏瘪了瘪嘴，在心里嘲讽了一遍这个胖乎乎的傻孩子，笑道，“没事儿，我叫你四叔，赶牛车来接你们……”
“为什么一定要爹娘去呢？”柳青萝有些懵懂的抬起头，盯着陈氏，“爹娘不是被你们赶出来的吗？”
“这……你小孩子家的，不懂大人的事！”
“哦……”柳青萝点点头，默默走了一会，抬头看了眼陈氏，又看一眼，眼睛盯着她的绸缎裙子和银簪子看。
陈氏以为她小孩子没见过世面，看着漂亮衣服和首饰所以心里羡慕。
“妞妞看啥呢？”她明知故问，表情是压抑不住的得意。
“我看二婶的衣服首饰，亮晶晶的很是好看，应该值不少银子吧？”柳青萝歪着头问。
“那可不，这些衣服啊，是婶子我特意去城里的瑞蚨祥裁的，首饰是粉蝶轩的，花了不老少呢……”
陈氏得意的心情无处宣泄，对着个瞧不上的小屁孩，也滔滔不绝的炫耀起来……
“那，二婶家里一定有许多银子了？”柳青萝仍旧一脸的迷糊天真模样，让人瞧着，就以为她全都是无心之问。
“这……”
“二婶家里许多银子，为什么自己不还账，要让我爹娘还呢？”
“小丫头，你懂什么……”陈氏被她噎住了，没有心思在对她炫耀什么，瞪了她一眼，提着裙子，快步走开了。
虽然说柳老爷子把所有的债务都移到了柳老大的头上，但村里人人都清楚，这债务就是柳二叔欠下的。
就算陈氏想要抵赖，她也赖不了。
再说对着个五岁的小丫头，她也懒得说什么。
今天柳青萝的运气不错，她昨天设下的陷阱，到那一看，里面竟然套住了两只彩色的贪吃野鸡。
把背筐里的绳子拿出来，两只野鸡分别绑好，柳青萝分给虎子一只，笑道：“虎子哥，这个你拿出去，炖汤给奶奶喝。”
虎子也不客气，接过野鸡，把自己刚才捞的三条大花鲤鱼，分两只给她，“我们一只就够了，这个给和平叔补身子。”
如今两个人每天结伴挖野菜，摸鱼打猎，处的像是亲兄妹，你给我一点，我分你一些，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柳和平的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可以拄着拐慢慢的走动，相信再过半个月就可以完全痊愈，柳青萝提着鱼和野鸡回到家里，居然看到爹娘正在吵架。
这倒是奇了，她到这里这段时间，还几乎从未看过他们真的红脸。
杜氏虽然泼辣，但柳和平的性子极为敦厚温和，对杜氏和儿女是百分百的宽厚疼爱，从来不对他们大声说话。
就听杜氏气咻咻的说：“不去，说什么也不去！他们狠心灭性，把我们几个赶出来，现在还想让我们回去看他们得意，做梦！”
柳和平耐心的劝道：“你看你，好歹也是美丽的定亲的好日子，咱们是她的亲伯父伯母，说什么也不能丢了这个礼数。”
杜氏气的要哭：“他们赶我们出来的时候，想过这些吗！”
“……这和孩子也没什么关系，你消消气……”
“我反正不去，你要去你去……”
……
柳青萝在外头听了一会，看到柳文全拿着几个筐子走出来，对她眨眨眼，憨憨的说：“妞妞回来了？”
“嗯，全哥，爹娘吵架啦？”
“没事，咱爹你还不知道吗，吵不起来，洗把脸去歇会。”
“喔……”柳青萝走进屋里，就看到杜氏坐在凳子上，柳和平正轻轻拍着她的背。
她的脚步声惊动了他们，杜氏抬眼一看是闺女回来了，脸上一红，连忙站起身，上前把她的箩筐拿下来，关心的问，“妞妞，外头晒着没？”
“不晒。”柳青萝坐到小凳子上，看到柳和平表情讪讪的。
她转了转眼珠子，忽然笑道，“娘，我看到二婶穿着衣服和首饰可好看了，她说花了许多银子呢……”
杜氏先是面现不屑，随即愣了愣，忽然想到什么，皱眉道：“对啊，他们家不是收了许多礼金吗，那应该有银子了啊，这债本来就是他们欠的，现在他们有银子了，不应该拿出来吗？”
第三十五章 妞妞的新衣服
杜氏见丈夫和女儿一齐看着自己，哎呀一声，恍然大悟道：“对，辛亏妞妞的话提醒我了，晌午咱们去，必须得去！”
眼看下一次还债日期越来越近，他们就是拼了全部力气，也不可能攒的那么快啊！
自家已经把这欠高利贷的名头担下了，那二房家里既然有银子了，总不能一毛不拔吧？
杜氏想清楚这点，仿佛获得了新生，精神焕发起来，跳起来就去箱子里，翻腾不多的几件衣物。
“你又忙活什么呢？”柳和平诧异道。
“我找衣服啊……晌午去那边，总得穿的干净利落的，让他们看看，离了他们，我们照样能活的很好！”
杜氏头也不回，铿锵有力的回答。
柳和平有些无奈，跟女儿极有默契的，一起摇摇头。
反正杜氏当家，她想做啥就做啥，柳和平和柳青萝都绝不会去惹她不快。
等到晌午的时候，在杜氏的努力下，一家子都收拾的干干净净，妥妥当当，等着柳四叔赶牛车过来接他们。
柳和平和柳文全都穿着过年祭祖才会穿的细棉布长褂子，头发梳成发髻，用布条系好。
而杜氏自己穿着也是过年时节才穿的窄袖褙子和长绫裙子，没有金银簪子的她，依旧是用一根木的簪子，头发梳的光光滑滑，颇为爽利。
唯有柳青萝穿的不是普通的样式。
她穿的衣服也是杜氏做的，但是按照她自己画出来的样式，用杜氏的旧衣服改造的。
上身是一件小巧的粉红色半臂襦衫，下身是一条珍珠白色的百褶裙，腰间的腰带最特别，是用她带回来的碎布头拼接而成，色彩鲜艳，飘扬在胸口和腰上，俏皮极了。
虽然衣服布料是旧的，但别致的样式，衬得她一双大眼睛和齐额的刘海，甚为神采飞扬。
其实这是柳青萝按照前世她看过的那些改良汉服的样式画的，好在杜氏手巧，做出来的比她看到的那些还要舒适好看。
如果条件允许，柳青萝还是很愿意让自己穿的舒服好看的。
等柳四平赶着牛车，来到祠堂边的两间草屋，看到大哥一家的时候，也不禁是眼前一亮。
尤其是最小的小侄女，胖乎乎的，眼睛又圆又亮，活像是年画上的散财童女……
他以前怎么从未发现，这小丫头竟然长得这么漂亮？
“四弟来了啊……”柳和平跟他打招呼。
“咳，是啊，二嫂说大哥腿脚不方便，叫我来接你们。”柳四平把牛车停在门口，笑道，“看来大哥好的差不多了……”
“四弟还希望你大哥腿一直不好啊？”
杜氏不冷不热的说。
老宅那边，除了柳瑶平，这段时间没有一个过问过柳和平一声，杜氏对他们全都不待见！
想当初几个弟弟娶媳妇的时候，哪样不是柳和平两口子忙前忙后？
陈氏生俊哥的时候差点难产，还不是杜氏没日没夜的照顾？
现今恩倒成了仇，一个个全都是白眼狼！
“他娘，四弟哪能是这个意思……”柳和平太忠厚，即便如此，也不愿苛责弟弟，招呼妻儿一起上了牛车。
牛车哒哒，很快就到了老宅那里。
老宅的院门口人来人往，热闹非常。
看来陈氏说的没错，柳家恨不得把全村人都请来吃酒，让所有人都知道，柳家出色的大孙女，将要加入大富大贵的人家。
小小的南桥村，百十户人家，有女孩嫁入大户人家，确实是件轰动的事情。
无论是跟老柳家关系不错的，或者赶着人家攀上大户人家，过来想要借此修复关系的，总之，今天算是几十年来，柳家最热闹的一天了……
杜氏牵着女儿下了马车，看到院子里摆着流水席，一片热闹红火的模样，再想想不久之前，丈夫被打，一家子凄然离开的场景，忍不住眼眶一酸……
“娘……”柳青萝看到了，轻轻摇摇她的胳膊，“以后妞妞一定让咱家，比这样还风光。让娘穿的比二婶还好看……”
“妞妞乖……”杜氏抹了把眼睛。
柳老爷子和柳老太太，都坐在上席，穿的也是整整齐齐，满面红光满脸笑容的，接受村人的祝贺和恭维。
柳二叔和陈氏，以及柳英俊，柳四叔两口子，也都分别坐在左右，只是看不到柳瑶平母女和柳美丽。
“哎呦，大哥大嫂来了呀？”
陈氏早就看到他们来了，故意趁着人都在的时候，大声叫了一句，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
柳和平只是点点头，干巴巴的叫了声爹娘。
杜氏轻哼了一声，没有吱声。
陈氏丝毫也不以为意，从座位上走过来，笑着高声说：“我还以为大哥大嫂不来了呢，到底是一家人，美丽现在嫁了好人家，一起高兴高兴……”
“只是订亲，能不能嫁过去还指不定……”杜氏嘀咕。
陈氏只当做听不到，依旧大声笑道：“快过来坐吧，今儿没什么好酒好菜，大哥大嫂将就着吃一点……”
杜氏忍不住道：“我们习惯了吃糠咽菜，吃这么好的酒菜，怕把胃养刁了！你们这么有钱，不如先把债务还了？”
陈氏没想到她竟然当众说出这事来，脸色一僵。
“老大，带着你媳妇孩子，找个地方坐下吃你的，这样的大喜日子，哪轮到你们来说些不该说的？”
那边柳老太太发话了。
柳和平拉拉杜氏，两个人带着柳文全和柳青萝，捡了吴婶那桌坐下了。
等挤挤挨挨的坐了一院子的人，却迟迟不开席，有人忍不住问：“柳老爷子，咋还不开席啊？下午还要到地里做活呢……”
柳老爷子慢悠悠的站起来，半垂着眼皮说，“柳家是大户人家，规矩多，咱们还是按照人家的时辰来，等定亲的人来了，再开席不迟。”
都已经这么说了，众人只能等着，一边感叹大户人家的规矩多……
柳青萝看到柳瑶平的窗户口那里，露出一个小脑袋，便跟杜氏说了一声，来到柳瑶平母女的屋子里。
第三十六章 交换庚帖
此时柳瑶平正坐在炕上做针线，小玉淑踩着凳子朝外张望。
“三姑，您怎么不出去坐呢？”柳青萝爬上炕，坐在柳瑶平身边。
“柳瑶平看到她，眼睛一亮，忍不住惊叹，“妞妞，你这衣衫是在瑞蚨祥买的吧？难道是最新样式的？”
“不是，娘用旧衣服改的。”柳青萝腼腆一笑，把功劳都推到杜氏身上。
“大嫂的手艺真是越发的好了……”
“妞妞姐，我能跟你一起出去吃饭吗？”玉淑从椅子上爬下来，蹭到柳青萝身边，奶声奶气的问。
“当然……”
“不行！”柳青萝刚说了两个字，就被柳瑶平一口打断了。
柳青萝皱了皱眉头，“三姑，为什么不给玉淑出去吃饭？”
一年到头清粥咸菜，好容易有顿好的，还不给孩子吃？
柳瑶平眼神黯淡了一下，垂下头，轻声说：“今儿是美丽的好日子，你奶和二婶说，我出去不太好，等人走了再吃……”
“有什么不好，她们也太能作了！”柳青萝一听就明白了，一定是她们嫌弃三姑被休回家，嫌她丢人，不许她出门，免得让人户人家看着觉得晦气。
柳青萝也不可能勉强她出去，便说：“她们又没说不许玉淑出去，我带她出去吃饭，行吗？”
柳瑶平看看女儿咬着手指头、脸庞消瘦、头发枯黄的可怜模样，心下一软，终于是点了头。
“玉淑妹，走，咱们出去吃饭饭。”
柳青萝牵着玉淑小手，走出去。
谁知玉淑走到门口却停住了，仰脸说：“妞妞姐，我能去看新娘子吗？”
新娘子……
订个不知会不会有结果的婚约，能不能算是新娘子呢？
柳青萝没有拒绝玉淑，笑道：“好，咱们去看新娘子……”
两人手拉手一齐来到柳美丽的屋子里，柳美丽果然待在屋里，身边还坐着两个差不多大的女孩，都是南桥村的，看来是被派来和柳美丽作伴的。
“妞妞，你咋来了？”柳美丽瞧见她俩，不高兴的撅起了嘴巴。尤其是看到青萝身上那件飘逸俏丽的衣服后，她就更加不高兴了。
她今天虽然穿着一身红色的崭新褂子裙子，但一张脸蛋有些黑，加上一脸不高兴，看着实在不像要定亲的人。
玉淑蹒跚走过去，好奇的盯着柳美丽瞧，“美丽姐姐，你是新娘子吗？”
“去去去，什么新娘子，烦人！”
柳美丽一把推开玉淑，玉淑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瘪瘪嘴巴，眼眶里都是眼泪，却不敢哭出来。
柳青萝忙上前拉起玉淑，怒视柳美丽，“你推她干什么！”
柳美丽白了玉淑一眼，“我嫌她烦人，不行啊？脏死了！”
“她又没靠着你，就问你一句话，你至于吗？”
“我不喜欢听！什么新娘子，鬼才愿意嫁给一个病痨鬼！”
柳美丽烦躁的跳起来，叫道，“二丫，小葫芦，你们俩把她们弄出去，烦死了烦死了！”
那两个女孩相互对视一眼，有些为难的说：“美丽姐，俺娘不许俺捣乱……”
“行了，我们自己走！”
柳青萝懒得跟这种熊孩子争辩，牵着玉淑离开这里。
她俩刚坐下不久，就听到远远的传来一阵马蹄和马车轮子的声音。
“来了，来了！”柳二叔和陈氏都激动的站起来，连声叫道。
柳老爷子和柳老太太也慌忙站起来，亲自走到门口去迎接。
声音越来越近，果然是一辆马车和六匹马。
领头的是个青衫少年，精精神神的，坐在高头大马上，并未看向柳老爷子和柳老太太，也没看柳二叔和陈氏，而是先扫视了一圈院子里的人。
他的视线经过一个地方的时候，就停下了，面上露出一个微笑来。
那个位置，正坐着柳青萝。
柳青萝向他眨眨眼，也笑了。
“这位五爷，您辛苦了，快到院里坐……”柳老爷子站在马下，面带恭谨之色。
柳老爷子知道五夜是林家主子身边最信任的人，虽然自己孙女将来是林府的当家夫人，但现今还是应该先讨好着他，等一切都定下来再说……
五夜跳下马，他身后的几个家丁也一起下了马，肃容站在五夜身后。丝毫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显示出极其良好的教养和规矩。
这会子大多人村人的眼神，就飘向了后面那辆马车。
里面应该就是那位林家尊贵主子吧？
五夜注意到众人的眼神，背着双手，淡道：“今天我来，是来替我们爷，和柳家的姑娘订亲的。我们爷有事，暂时不能来，请谅解。”
他嘴里虽然说着谅解，表情和语气却都是淡淡的，丝毫没有请求谅解的意思。
一听到正主还是没来，大家便有些失望。
“咳，林姑爷公务繁忙，不应该耽误了，各位请进吧……”柳二叔身为“准岳丈”，清了清嗓子，让他们进来。
在柳二叔看来，他们也就是准女婿的几个仆人罢了，压根就不需要多么客气。
这时后面马车上终于下来个白净的妇人，穿着绫罗绸缎，看着像是富贵人家的。
“哟，这位是？”陈氏的眼睛在她身上的衣服首饰扫了好几遍。
五夜淡道：“这是白妈妈，是我们府里的内院管家，带着我们爷的庚帖，来跟柳姑娘交换的。”
“哦，快请，快请……”陈氏一听说是交换庚帖的，脸上顿时乐开了花。
女子订亲，这交换庚帖是必不可少，也是很重要的一步。
交换了庚帖，就基本上是定了！
柳老爷子和柳二叔招待着五夜等人，而柳老太太和陈氏，则领着白妈妈进了柳美丽的屋里。
白妈妈看着是个随和的人，但见到柳美丽的第一眼，仍旧愣了愣。
黑黑的，干巴巴的，苦着一张脸。
这就是柳美丽给她的第一印象。
即便穿着一身喜庆的红衣服，也遮掩不了她浑身的烦躁气息。
“美丽，这是白妈妈，那府里的管家，快过来见礼！”柳老太太把柳美丽拽过来，又从箱子里摸出一张庚帖。
柳美丽垂着头，从嗓子眼里憋出一句“见过白妈妈”来，便不吭声了。
“呵呵，这孩子好像不怎么爱说话。”白妈妈笑了笑，伸出一只圆润白皙的手，接过庚帖，便打开边说，“这孩子的生辰啊，还是我请人算的……”
她说着忽然就顿住了，疑惑的抬起头，“这是谁的庚帖？”
第三十七章 弄错人了
柳老太太和陈氏也愣了一下，相互对视一眼，笑道：“这就是美丽的庚帖啊……”
白夫人皱起了眉头，摇头道，“不对啊……”
“怎么不对呢，我看看……”陈氏急忙接过庚帖，仔细看了一会，又拿出去找到柳二叔，急急忙忙的说，“他爹，你快看看，这上面写的啥？”
柳二叔正端着酒杯，喝的红光满面的，见她没头没脑的，觉得没面子，就呵斥了一句，“不在屋里陪着，跑出来做什么！”
陈氏着急道：“白夫人说这个庚帖不对，你瞧瞧，这是美丽的生辰吗？”
“……妇道人家，一点场面都经不住！”
柳二叔瞪了她一眼，低头瞧了瞧庚帖，不悦道，“这不就是美丽的生辰？你是她娘，连这个也不知道？”
“我又不识字，我哪里知道……”
陈氏嘟嘟囔囔的回了屋，把庚帖交还给白夫人，笑容满面的说，“我特意找美丽他爹看过了，这上面确实是美丽的生辰，不会错的。”
白夫人的笑容凝固了一下，慢慢站起身，蹙眉道：“这真是柳姑娘的生辰？”
陈氏笑起来，拉着柳美丽过来，笑道，“您这话说的，那还能有假呀，我是她娘，什么时候生的孩子，那还能弄错？”
“那，这就不对了，弄错人了。”
白夫人直接把庚帖还给了陈氏，笑容就变得淡淡的，“我们需要的是丁卯年十月十五日子时出生的姑娘。你们这位是甲子年冬月的呀。”
柳老太太和陈氏正在兴头上，听了这话，正如一盆凉水泼到了头上！
“怎么会呢，你们不是说找我们柳家的丫头吗？”陈氏急了，一把抓住白夫人的胳膊，着急的说。
白夫人身边的侍女上前拦住她，冷声道：“有话说话，动手动脚的！”
陈氏压根不管她，一个劲的追问，“怎么能弄错呢，这人也见过了……”
白夫人摆摆手，吩咐侍女道：“素锦，你去把五爷请过来。”
侍女连忙转身出去，把五夜叫了过来。
五夜一听说宁错了，也是有些惊讶，“怎么会错呢，不是问过了里正，南桥村生于丁卯年十月十五子时的姑娘，只有柳家的姑娘吗？”
柳老太太一拍大腿，“是啊，南桥村就我们一家姓柳的啊！”
“嗯？”五夜眉头微皱，忽然想起什么来，“南桥村就你们一家姓柳的？你们柳家就这么一位未出阁的姑娘？”
五夜忽然想起来，那个名叫妞妞的小丫头，不就是姓柳吗？
“这……我们这家确实只有一个姑娘，只是……”
“好了！”五夜打断她，问道，“柳青萝是哪年生的？”
“您也知道那丫头啊……我，我也不太记得她是哪年生的……”柳老太太言辞闪烁，脸上的表情是失望无比。
五夜回头对白夫人说：“这件事是我错了，就只说柳家的姑娘，就以为是这位柳美丽，也没仔细问清楚。”
“是啊，我也想起来了，这年纪也对不上了……”白夫人哭笑不得，“你刚才说那位柳青萝，到底是谁啊？”
五夜笑道：“咱们问一问就清楚了。”
“说的也是。那位柳姑娘住在哪里呢？”
“她就在外面院子里坐着呢！”
“是吗，那快点，素锦，你去外面把柳姑娘和她的家人请进来。”白夫人连声吩咐。
外面柳老爷子和柳二叔两个人，正端着酒杯，红光满面，志得意满的给村里人劝酒。
“乡亲们都吃好喝好啊，这个，我们美丽以后就算成为大家夫人了，那也是乡亲们看着长大的，大家伙不要太客气……”
“美丽这孩子，长得清清秀秀的，我就知道她以后有出息呢……”
“是啊，说话做事也斯文，命里就是要做大户人家的夫人的……”
“柳家的风水好啊……”
“柳老爷子命好啊……”
村人纷纷的夸奖。
柳老爷子笑的一脸皱纹都舒展开了，显然孙女儿嫁进大户人家，是他极为得意的事情。
这时候，就看到五夜和白夫人一起走出来，后头跟着柳老太太和陈氏。
“五爷，您快过来坐，我得敬您一杯……”柳老爷子连忙端着两只酒杯，走过来，硬要塞一只给五夜。
五夜背着双手，淡淡的说：“酒先不喝了，我还有事做。”
“啥事啊？”柳老爷子一愣，下意识看了眼跟在后头的柳老太太，就看到她的脸色极为难看，疑惑道，“怎么回事，有什么事还能比订亲这事更重要啊？”
柳老太太沉着脸，朝柳青萝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边柳青萝正和玉淑坐在一起，两个人叽叽咕咕的说着话，吃的正高兴，压根没注意到这边。
柳老爷子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跺跺脚，急道：“到底出啥事了啊！”
正在吃饭的村人也都意识到气氛有些不对劲，慢慢的停住了说话喝酒，一起朝这边看过来。
五夜径直向柳青萝那里走去，弯腰笑问：“妞妞，我问你件事，行吗？”
柳青萝手里握着一只油光滑嫩的鸡腿，正吃得高兴，闻言抬头一愣，“五夜哥哥，什么事你问呀。”
五夜哥哥？
一旁听到这话的柳和平和杜氏，相互对视一眼。
这不就是那个给妞妞药膏，还给她五两银子的人吗？
没想到竟然是个清秀的少年人。
“妞妞，我问你，你的生辰是哪一天？”
“生辰……”柳青萝只知道自己这个身体是五岁的年纪，她哪里知道生辰到底是哪天，每天就想着怎么填饱肚子，也从没想过要问问这件事。
因此听到这话，她就有些傻眼。
所有吃席的村里人也都听的一脸惊讶。
哪有一个年青小伙子，当众问一个小女娃生辰八字的？
就算是他看上人家了，也不能自己问，也得托媒人问，才是正经道理……
柳青萝的这个茫然表情，落在众人眼中，就是害羞或者不知所措了……
“咳，这位五爷，不知您问我们家妞妞的生辰做什么呢？”杜氏及时插进来问道。
五爷看了她一眼，也立即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唐突了，连忙转向杜氏，抱歉笑道：“是我一时大意了，我可能是弄错了柳家姑娘的生辰。我们要找的，是丁卯年十月十五日子时出生的姑娘。”
这串数字，杜氏自然是极为清楚的，因为那是她心肝宝贝女儿的生辰……
杜氏手中筷子啪嗒掉到了地上，愣愣的站了起来，“你是说，你们要找的，是我们家妞妞？”
第三十八章 魔怔
杜氏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听在柳老爷子和柳二叔耳朵里，恰如晴天里忽然响起一个响雷，几把把他们炸懵了。
柳老爷子顿顿脚，沉了脸：“老大家的，你一个妇道人家，在这里胡咧咧什么，给我坐下！”
“柳老爷子，这事儿，是我没有仔细确认清楚。”五夜拉住柳老爷子，严肃的说，“我以为柳家就一位姑娘，所以也没问柳美丽的生辰。其实我们要找的，是丁卯年十月十五日，出生在子夜时分的姑娘。并不是柳美丽姑娘。”
杜氏闻言，转头看了眼柳青萝，脸上的表情既震惊又不知所措。
“咋会这样呢……”柳二叔扑通坐到了地上，失魂落魄的，嘴里不停的喃喃自语。
柳老太太和陈氏连忙赶上来，一左一右把他拉起来。
“呵呵呵……”柳二叔被扶着坐到凳子上，呵呵直笑。
众人以为他是气的，也没在意他。
柳老太太抢上来说，“这么大的事，你们咋能弄错？我家美丽长得不错，生辰八字也是个好日子。不如就让美丽嫁过去算了……”
白夫人皱眉道；“婚姻大事，岂能儿戏！况且我们是为了给爷冲喜，否则以我们爷的身份，怎么可能轮得到你们柳家的姑娘？”
“可，哪有妹妹比姐姐先定亲的道理啊？”柳老太太看了眼柳青萝，又气又急，眼里的刀子几乎能把柳青萝给刺穿了。
好像柳青萝抢了她家的泼天富贵似的。
“咱们大周的律法，哪一条也没规定，妹妹不能比姐姐先成亲！”五夜早已看出来柳青萝一家和这个柳家的状况，语气了就带了一点嘲讽，“既然已经弄清楚了，我们这就到柳青萝姑娘的家里，重新谈一谈这件事。”
五夜说完，就招呼两个家丁，上前请柳和平一家。
柳和平瘸着一条腿，楞楞的站起来。他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什么状况。
五夜笑容可掬的说：“您是妞妞的爹吧？刚才的事情您也都听到了，还请您带路，我们到您家里详谈。”
“哦……好……”柳和平一辈子在地里和山里转悠，接触过最大的人物，就是村里的里正，何曾被五夜这样衣着华丽的大户人家管家如此亲切的说话过？
一时间，他的脑子有些没法转圈儿，傻愣愣的站起身，走了一步，差点摔倒。
两个家丁连忙扶住他。
“你们，你们怎么能走呢……咱们家里酒席都摆上了……”柳老太太紧走几步，想要抓着白夫人讨要说法。
立即有两个家丁上前拦住她，浑身散发的铁血味道，让柳老太太打了个寒颤，不敢再动手。
白夫人平静的说：“摆酒席是你们自作主张的事情，连庚帖还没交换，怎么能算得了数。要怪，只能怪你们过于心急，还没确定的事情，就大肆宣扬。”
情况忽然发生了如此戏剧性的转折，来参加酒席的乡亲们，也有些不知所措。
他们讪讪的相互看看，也不知该坐着还是站着。
气氛尴尬无比，唯有柳二叔的呵呵笑声，一直都没有停止……
这时大家也开始觉得，这个柳二叔的笑声，持续的时间是不是太长了点……
“他爹，他爹，你怎么了啊？”陈氏惊慌的声音传来。
众人回头看去，就看到柳平安坐在椅子上，眼珠子一动不动的盯着前方，咧着嘴巴傻笑，嘴角和下巴都留着口水哈喇子……
柳老太太和陈氏一边一个，扯着他的胳膊，哭的肝肠寸断，“这是咋的了……平安啊，你醒醒，你在笑什么啊……”
她们胡乱拍打着柳平安，柳平安就是毫无反应，一直呵呵呵傻笑。
这下子全村人都围了过来，惊奇的看着柳平安傻笑。
“这是咋的了？”
“莫不是因为弄错了生辰，没轮得上他家姑娘，落下心病了吧？”这个是上年纪的老人说的。
“八成是啊，错了就错了吧，还不都是他们老柳家的姑娘吗……”这个是心宽的。
“搁以前是一样，可现在人家柳老大都分出去过了……”这个是了解内情的。
总之是，议论纷纷。看热闹的不嫌事大。
柳老爷子也慌了，他这辈子最重视的就是这个读书的二儿子，希望他有朝一日光宗耀祖。现在他忽然魔怔了，柳老爷子比陈氏还急。
“老二，老二你这是咋的了啊！”柳老爷子急的团团转，连声吩咐，“老大，快去南桥村请郎中来，快点！”
“爹……”柳和平见弟弟犯傻了，也早就扶着柳文全凑过来，闻言刚要答应，又想起自己腿脚不方便。
柳老爷子见一贯听话的大儿子，竟然犹豫站着不动，不禁大怒，抬起烟袋锅子就要打他，嘴里骂道：“你亲弟弟病了，你不立刻去请郎中，还站在这里看热闹，你还有没有点兄弟之情！良心喂狗了啊！”
柳青萝站在柳和平身边，冷冷的说：“我爹的腿，因为二叔被人打伤了，爷您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
她的语气虽然很冷，但因为声音还带着十足的稚嫩，听起来倒是有些可爱。
柳老爷子一愣，看了眼柳和平的腿，转脸又去吼柳四平，“还不去给你二哥请郎中！你也要变成白眼狼吗！”
柳和平闻言，眼神就黯淡了下去……
同样是自己的亲儿子，就因为会读书，分别对待成这个样子，搁谁心里能好受？
这老头，死心眼子！
柳青萝恨不得上去扇他的大耳刮子！
柳平安忽然魔怔了，这下子五夜和白夫人等人也不好立即离开，便等着南桥村的郎中过来。
柳四平跑得快，一刻钟时间，就连拉带拽的把南桥村的郎中请了过来。
郎中四十来岁，留着一把胡子，背着药箱，气喘吁吁的，坐那喘了好一阵子的气，才平息下来，拉着柳平安的手给他把脉。
“大夫，俺儿到底是咋的了？”柳老太太着急的问。
“大夫你快点给看看，我们当家的什么时候能好？”陈氏更急，就差抓着郎中的脖子逼问了。
郎中本来就跑得急，两个妇人在耳边叽叽呱呱的聒噪，他实在忍受不住，不悦道：“你们吵什么？我连脉象都没法听了！”
柳老爷子怒道：“你们两个闭嘴！”
他这一声大喝，连围观的村里人都不敢说话了，个个大气不敢出，只有柳平安的傻笑很刺耳。
第三十九章 一巴掌
半晌，郎中松开手，皱着眉头，低头不语。
柳老爷子小心翼翼的问：“大夫，您看这……”
“依我看，令郎是急怒攻心，迷了心智了……”郎中捋着胡须，摇了摇头，“老夫只能开一些疏通明智的汤药，如果还是不好，只能送去镇上的济世药铺，那里的神医也许有办法……”
柳老太太急道：“你快开药啊！”
郎中虽然对柳家人的态度不喜，但医生父母心，他却也没说什么，提笔写了方子，交给柳四平后，就背起药箱离开了。
柳四平又是去抓药，回来后陈氏熬了一锅黑乎乎的汤水，给柳平安灌下。
柳平安傻的只会笑，也不管别人给他喝什么，一锅药竟然全都灌了下去。
“怎么样？”柳老爷子急忙问。
“呵呵呵……”柳平安依旧是笑，双目呆滞，口水流到衣襟上。
这下子柳老爷子和柳老太太都急疯了，陈氏干脆扑在柳二叔身上嚎啕大哭起来。小四婶张氏急忙上前劝慰。
就算杜氏心里对她有怨气，此时二房遭了难，她也顾不上这些，跟着张氏一起把她扶起来，又是擦泪又是倒水。
村里大半人都在柳家的院子里，全都没了主意。
“这么怎么办，天欲亡我柳家啊，我对不起老柳家的列祖列宗们……”柳老爷子老泪纵横，一根最宝贝的烟袋锅子都扔到了地上，也全然不顾。
这边柳和平被五夜带来的两个家丁搀扶着，见弟弟魔怔，心里也不好受，却也只能叹气。
“爹，我有办法治好二叔的疯病。”柳青萝拉拉爹的袖子，轻声说。
“妞妞，你带玉淑到屋里去玩，这里乱糟糟的……”柳和平没把女儿的话放在心里，只是撵她到屋里待着。
柳青萝不高兴的说：“爹，这里哪还有我的屋子啊？我进屋奶和二婶都不乐意……”
柳文全插话道：“要么，咱们回家去吧，老宅这边的事情跟我们也没关系，反正我们也不是郎中……要我说，今天我们就不该来这里……”
他说着还回头看了眼五夜，显然心里对五夜说的那件事，很是在意。
“不管分没分家，他们也是咱们一家人，你二叔病了，怎能置之不理？”柳和平板起了脸。
他心里虽然对老宅这边失望，但不希望儿子变成对老宅心存怨恨的人。
柳青萝听他那意思，是不可能相信她的话了，便独自挪到杜氏身边，趴在杜氏的耳朵边上，说了几句话。
杜氏正拿着帕子安慰陈氏，闻言就一愣，想笑又忍住，低声说，“妞妞，这么多人在这里，你可不要胡闹……”
“娘，我不是胡闹，我以前有一次做梦，就梦到这个法子了，有用哩！”柳青萝没办法说她是从书里看到的，只能假托到自己做梦。
“那好吧，就试试……”连郎中都没法子，杜氏也不敢给妞妞打包票，她纯粹是觉得有趣，就算不管用，顶多教训教训柳二叔，也不会闯什么大祸。
她想清楚这些，便把柳青萝说的主意，对柳老太太和陈氏说了。
柳老太太第一个炸毛，“啥，你想打我儿子？”
想她儿子是堂堂的读书人，童生，随时可能高中秀才的人，怎么可以被一个妇道人家如此折辱？
“不行，你这算什么办法？”柳老太太瞪了柳氏一眼，“我看你就是眼红老二家，想借这个几乎找补回来！”
柳青萝就知道他们肯定不乐意，她也不在乎，对着杜氏眨眨眼，悄悄的说，“娘，他们以为咱们公报私仇呢，好心当成驴肝肺，算了，咱们回家。”
杜氏也对柳老太太的话很不高兴，闻言就阴着脸站了起来。
“等一下！”
陈氏的声音忽然响起，她一把拉住杜氏的胳膊，急切的说，“大嫂，你刚才说的办法，真的有用？”
杜氏冷淡的说：“有没有用，我也不能肯定，但终究是个法子不是？”
万一有用呢？
这世上人，最经受不住诱惑的，就是“万一”两个字。
无论什么事，就算再绝望，其实心底总会存着一分侥幸。
“好，我来试试……”
陈氏说着就抬起胳膊——
“你给我走开！”柳老太太急了，一把推开陈氏，急怒攻心骂道，“你这个败家妇人，那是你的男人，你的天！你应该一辈子伺候他，你怎么敢对他伸手！你反了你！”
陈氏一把甩开柳老太太，红着眼睛叫道：“我不管，他这样疯了怎么办，你没几年撒手去了，一干二净的没有牵挂，留下我们孤儿寡母的怎么活！”
柳老太太惊呆了。
旁边听到这话的柳老爷子和村里人都惊讶的看过来。
孝为天，一个晚辈，一个儿媳妇，她怎么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婆婆又是动手又是骂的？
众人看到陈氏头发散乱，眼珠子通红，一脸的癫狂。再看看魔怔的柳二叔，明白陈氏也是事出有因。
若非丈夫忽然变成这样，她也不敢对长辈如此。
柳老爷子沉声说：“老二家的，你不要闹了，还是先把老二弄到镇上去，请济世药铺的老神医瞧瞧。”
此时的陈氏哪里还能听得进去别人的话，所谓病急乱投医，她现在就一门心思的相信杜氏提供的“偏方”。
她压根不管柳老爷子的话，卷起袖子，抬起巴掌，冲着柳平安的脸，就扇了下去。
啪一声脆响！
响声清脆的回荡在柳家的院子里……
所有人都呆了……
“你这个丧门妇！”柳老太太一看儿子被打了，眼一下子就红了，上前挥手就照着陈氏的脸，啪的甩了一巴掌！
“你干什么！”陈氏捂着脸，哭道。
屋里的柳美丽和柳英俊也已经意识到出事了，看到爹傻笑，娘被打，他们站在人群外头，却是不敢近前。
柳老爷子怒道：“你为什么下手打他？连你也魔怔了不成！”
陈氏哭着喊道：“爹，这是大嫂出的主意啊，说平安是因为急怒攻心迷了心智，要用什么……外界刺激，比如打他的脸，他就能好了……”
第四十章 又一巴掌
“那他好了吗？她一个妇道人家，能懂得什么！”柳老爷子怒不可遏，看向杜氏的眼神，几乎喷火。
这个大儿媳妇性子泼辣不说，现在竟然还敢撺掇着二儿媳妇打自己丈夫，简直可恨！
此时的柳二叔虽然挨了一巴掌，但依旧是傻乎乎的乐……
柳青萝见此，连忙趴在杜氏耳边，又说了句话。
杜氏后背一挺直，大声道：“不是我的法子不管用，是二弟妹打的太轻了，就要狠狠的打一巴掌，保管二弟就好了！”
“你还想打……”柳老爷子举着烟袋锅子就想打杜氏。
“不许你打我娘！”柳文全连忙护在母亲和妹妹面前。
“好你个数典忘祖的小兔崽子……”柳老爷子见孙子居然都敢来阻拦自己了，气得几乎倒仰。
这时北桥村的里正看不过去了，站起身来，慢悠悠的说：“依我看，柳老大媳妇的法子，而不是没有道理，反正也不费事，何妨一试呢？”
里正都发话了，柳老爷子虽然和他不对付，但也不敢再胡咧咧，只是不满道：“俺家老二是体面的读书人，咋能当众挨打……”
“你可以把他带到屋里去，一家人看着！”里正哼了声，一甩袖子，走了！
这边陈氏哭着喊着，非要再试试，再加上里正的话，柳老爷子心里头就开始犯嘀咕。
也许，再试一试？
想罢，他就吩咐柳四平把柳二叔弄到屋里去，至于外面的那些村里人，他可顾不得了！连声吩咐柳老太太和陈氏张氏，“快，把桌上的菜和酒，能退的退了，不能退的都收起来！”
乡亲们都面面相觑，显然这是要赶人走的节奏了！
可问题是，他们来吃酒，那都是给了份子钱的，就算家里没钱，也会带一些菜或者山味来，刚吃了没几口，就要撵人走，这未免也太不地道了！
就连平日里和柳家还算交好的乡亲们，心里也大为不满起来。
不过此时柳家出了事，他们也不好在这个时候说什么，也就慢慢的散去了……
现场就只留下柳家的一大家子，以及五夜和白夫人等人。
“爹，接下来该怎么办啊？”柳四平把柳平安带到屋里，又跑出来问。
他问的是，该由谁来打这个巴掌！
柳老爷子踌躇起来，他既不会允许让几个儿媳妇动手，让柳四平动手吧，可他又是个做弟弟的，说出去也不好听。
“爹，要么，还是您老来？”柳四平想了想，讪讪的说。
做爹的打儿子，那是天经地义的事，谁也挑不出来个理儿！
柳老爷子点了头，拔脚就要朝屋里走，却被身后的陈氏叫住了！
“爹，大嫂说的，要力气最大的人来打，要是力气小了，那是没用的！”陈氏用自己刚才的经验，理直气壮的说。
所有在场的家里人，谁的力气最大？
所有人的目光，就全都聚到了柳和平的身上。
他正当壮年，又一直在地里做活，在山里打猎，浑身上下一把子使不完的力气。
“我，我咋能行呢？”柳和平慌忙摆手，“再说我腿也伤了……”
“腿伤了又不妨碍你的手！”柳老爷子原本还没考虑他，一见他居然先推三阻四起来，心里的疑惑就深了起来。
莫不是这老大悔恨在心，不愿让老二的病好？
“和平啊，你就救救你兄弟一命吧！”柳老太太赶上前来，一把就拉住了柳和平的胳膊，老泪纵横，“就算你兄弟有一点对不住你的地方，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柳和平懵了。
怎么他不愿意动手打弟弟，还变成了见死不救了？
“爹，爹……”柳和平感觉到有人拉自己的衣角，低下头去，却见是妞妞，仰着小脸看着他。
他忙弯下腰去，“妞妞，咋了？”
柳青萝把嘴巴凑到他耳边，悄悄的说：“爹，爷让您打，您就打嘛！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呀，反正二叔害您受伤，您打他一巴掌能咋地？”
这话就被杜氏听到了，她悄悄的笑：“你这小屁丫头，你知道个啥俗话说？”
“嘿嘿，反正是爷爷叫爹打的，不打白不打！”
“这……”柳和平犹豫了一会，终于点了头，“好，我去！”
陈氏闻言大喜，连院子里的菜肴也顾不上收拾，跟着柳和平就朝屋子里走。
柳青萝扯扯杜氏的衣角，笑道：“娘，您不想去看看吗？”
当初被柳二叔恨的牙直痒痒，现今终于能亲手打回来，这么大快人心的时候，杜氏能不想看吗？
可她是个做大嫂的，总不能随便朝小叔子的屋里跑，心里虽然想看，也只能忍着。
“娘，我去替您看！”
柳青萝松开杜氏的手，来到二房的屋里。
此时柳和平已经到了屋里，柳二叔傻乎乎的坐在床沿上，模样和之前一样，呆傻傻的，连看人都不会了……
柳老爷子和陈氏都围在周围，虎视眈眈的看着。
“快着点，还犹豫什么！”柳老爷子压根不看大儿子的腿伤，只是不耐烦的催促着。
被柳平安害成这样，柳和平心头没气是不可能的。况且柳老爷子又是这个态度，他不再犹豫，卷起袖子，一手扬起，拉开架势，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的掴了上去——
啪！
又香又脆的巴掌声，在屋里响起！
柳平安的脸都被打偏到一边去了……
原本还算白皙的脸庞，迅速红起来，然后出现五个清晰的巴掌印……
“啊呀！”
柳平安捂着脸，大叫了一声，嘴里不停的发出嘶嘶声，“是哪个混账王八蛋，竟然打本秀才！”
“噗嗤！”
柳青萝嗤笑出声，清脆的问道，“二叔，您啥时候考上秀才了啊？”
“我，我说的是准秀才，准！你这个小丫头懂得什么……”柳平安转眼看到周围站着一圈人，尤其是听到柳青萝天真的嘲笑话语，顿时老脸都挂不住了……
“他爹——”陈氏欢呼一声，一下子就扑了上去，抱着柳平安大哭起来，“你总算是醒过来了啊，天啊，你可吓死我了……”
柳平安愣了愣，有些嫌弃的推开陈氏，皱眉道：“这大喜的日子，你哭什么哭！我又没死！”
第四十一章 如瑾似玉
这句话一说出口，可见他确实是清醒过来了。
柳老爷子没想到一巴掌还真能把他打醒，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对杜氏又生出一股子怨气出来。
那个泼妇，她既然有法子，为什么不早说出来，害的老二在乡亲们面前丢脸！
可见世间最最难以预料的，就是人心。
一开始明明是他百般阻挠，等到旁人救了他，他不但不感激，反而因为人家救的不够及时，就生出怨恨来。
这就是人言常道的，大恩变成大仇了！
“你还嫌不够丢人？”柳老爷子气的教训了二儿子一通，恨声道，“还想着什么大喜日子，人家都说了弄错人了，要找的是妞妞，不是美丽，你还在这里做梦！”
柳平安脑子慢慢清醒过来，也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情……
他捂着火辣辣的脸颊，苦着脸说：“可是，我这脸是怎么回事？”
“是大哥把你给打醒了，要不然你还痴傻着……”陈氏去拿毛巾给他擦脸，发觉他的脸颊，已经高高的肿起来了……
“大哥？”柳平安抬眼去看的时候，柳和平已经牵着柳青萝出去了……
外面，五夜和白夫人还在等着他们。
“妞妞，咋样了？”杜氏见他们出来，连忙赶上来问。
她虽然选择相信女儿，倒不是完全认为这个法子有用，大部分倒也是想教训柳平安，出口恶气……
这根柳青萝的想法倒是如出一辙。
她原本也不是为了救治柳平安，纯粹是赶上了，灵机一动想的法子，趁机为父母出口恶气罢了……
柳青萝笑嘻嘻的说：“娘，爹一巴掌下去，二叔脸肿了……”
杜氏哭笑不得，“脸肿……谁问你这个了，我是问你二叔有没有好？”
“好了，完全好了。”柳和平点点头，可表情却不是太好看。
一方面因为柳老爷子对他的态度，另一方面，那边五夜和白夫人可还等着呢……
“柳伯父，这边的事情，是不是已经好了？”五夜走过来，笑容可掬的说，“如果没事了的话，不知我们可不可以到贵舍，商讨一下柳姑娘的事情？”
柳和平和杜氏相互看了看，都有些不知所措。
人家毕竟是大户人家的管家，他们也不敢怠慢了，先把人领到家里再说。
一行人，慢悠悠的到了村头柳青萝的家中。
柳和平和杜氏把她们请到屋里，屋里简陋，只有几只木凳子可以坐，他们拘谨的手脚都不知道该朝哪放。
“柳伯父，你们也坐下，这件事该怎么说呢，都是我的不是，弄错了人……”五夜心中有愧，一定要请柳和平坐下。
白夫人倒是神态自若的坐下了，眼睛打量着站在一旁的柳青萝，笑道：“青萝姑娘真是长得一副好相貌。福相啊……”
柳青萝白白嫩嫩胖乎乎的，眼睛亮晶晶的，再加上一身飘逸的粉色衣裙，可不是看着讨人喜欢？
可她自己心里清楚，一般说人长得福气，那是变着相的说那人胖呢……
“呵呵，妞妞就是这点好，长得好……”听见人家夸自己女儿，杜氏心里也得意，脸上就带了笑。
白夫人笑笑，伸手把柳青萝拉到自己面前，上下打量她，摸着她的脸蛋，眼神里慢慢都是满意。
在她看来，白嫩嫩的柳青萝灵气十足，这才像个能够冲喜的好姑娘。那个柳美丽，黑瘦干巴，一张苦瓜脸，哪有一点福气？
她越看柳青萝，越是觉得满意，恨不得当场就把人给带走。
“柳家嫂子，这是我们爷的庚帖……”白夫人迫不及待的把庚帖拿出来，递给杜氏，笑道，“这就把青萝姑娘的庚帖拿来吧？”
“啊？”杜氏愣愣的，下意识接过庚帖，低头看了一眼。却一个字都不认识……
“这个，我们妞妞还没请人写庚帖呢……”柳和平鼓足勇气开口道，“妞妞年纪还小的很，暂时没想要结亲呢……”
白夫人可还没想过，会有人拒绝她们爷的庚帖，闻言也是一愣。
“咳，这件事因为我的疏忽，没有及早和柳家伯父商议，现在就交换庚帖，确实着急了些……”五夜连忙打圆场，对白夫人笑道，“白妈妈，这样您看行吗，您先带着素锦回去，等这边我和他们商议过了，也等柳姑娘这边准备庚帖，可好？”
“也只能这样了，还是要抓紧办好的……”
白夫人叮嘱了一遍，又把自己手腕上一个碧青镯子，褪下来，塞给柳青萝，笑道，“白妈妈没什么好东西，这个给你拿着玩罢……”
那镯子入手温凉，一看便知是个好东西。
“这可使不得，这么贵重的东西，她哪能要呢……”杜氏慌忙推辞。
“这是我给青萝姑娘的小玩意，要是不要的话，就是瞧不上我是个做奴婢的了？”
白夫人虽说是后院管家，其实说白了是个有体面的下人，万一以后柳青萝当上了当家主母，那就是她的主子了……
她这话一说出口，倒叫杜氏没了主意。
拿吧，太贵重，况且拿人的手短，她并不想要妞妞嫁给那个生病的男人……
不拿吧，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推脱就是不给人脸了……
“夫人，这个镯子真好看，我能留在玩几天吧？”柳青萝清脆稚嫩的声音，适时的响起，她露着一对儿小梨涡，把桌子套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白夫人一听这话，再看到她的动作，心里大为欢喜，连连点头：“好，好孩子，你拿着玩，喜欢什么就跟妈妈说……”
……
白夫人带着素锦，欢天喜地的回去了……
这边五夜向柳青萝眨眨眼，赞她聪慧，便向柳和平说：“这事儿，柳伯父听我细细的说来。我们爷，姓林，名讳叫做瑾玉，是甲寅年三月初三出生的。特意找大师算过了，和柳姑娘的生辰最是合得来。”
林瑾玉……
柳青萝在一旁听到这个名字，再想起那个俊美冷漠的青年，不禁在心里点点头。确实是人如其名，是个如瑾似玉一般的锦绣人物。
第四十二章 杜氏的心思
五夜带着无限的自豪和得意，把自家爷夸了一通。
按照林瑾玉的生辰，他今年刚好十八岁，是从京城到乡下养病的。而在他生病之前，他已经是少年进士了。
十七八岁的少年进士，这无论在历朝历代，都是凤毛麟角。
就看柳青萝的二叔，柳平安，他已经三十来岁了，读了十年书，考了五六次，至今仍旧是个童生，连秀才都没考上。
秀才上面是举人，举人再考才是进士。
从这一点，便可以知道大周朝在科举方面，是多么的严苛。
林瑾玉不但出身富贵，在才学上面也是惊才绝艳。至于比柳青萝大了十三岁，这也压根都不是问题。
若是搁在往常，这样条件的人来求亲，那是杜氏做梦都要笑醒的事情。
但是，五夜那些描述林瑾玉的话，听在柳和平和杜氏的耳中，却怎么听，都觉得他是为了掩饰林瑾玉最大的缺点：有病。
在柳和平和杜氏心里，是真的把柳青萝当做心肝宝贝一样的疼爱，他们也不指望柳青萝有什么大出息，只希望她平平安安的长大，然后嫁个知冷知热的男人，过安生的日子。
无论林家多么富有，可林瑾玉生病是不争的事实，他们不愿害了孩子。
“这个，这个事……”柳和平嘴笨，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倒把自己脸憋得通红，
杜氏心里发急，暗暗掐了他一把，笑着对五夜说：“五大人，我们妞妞实在是年纪太小了，我们还想把她放在身边多留几年……”
五夜忙道：“这个问题，您不用担心。现今我们爷只是和柳姑娘订了亲事，柳姑娘照样在您这里养大。直等到十五岁及笄的时候，才开始议亲呢。”
冲喜，冲喜，讲究的就是个形式罢了，也根本不必要真的成亲。
在林府人的眼里，只要是能够给林瑾玉冲喜，治好他的病，对方姑娘什么条件，都是不需要担心的事情。
“五大人，是这样啊，您看，我们这样小门小户的人家，实在是攀不起贵府的老爷……您还是请老神仙，再重新算个生辰吧……”杜氏搜肠刮肚的找借口推脱，“要么，您再看看，还有别的哪个姑娘，也是这个日子生的呢？”
不可能妞妞出生的那个时辰，大周朝就只出生了她一个女娃吧？
五夜也是为难。
他毕竟也算是和柳青萝相识，对这个灵动可爱的女娃，也颇为喜爱，自然不愿逼迫她。可林瑾玉的病情实在……
“虽然说，也可能还有别的和妞妞一样生辰的姑娘，可人海茫茫的，我们就是找，也要找一段时间，我们爷的身子……”
五夜说着，眼圈都开始红了。
他低头深深吸了口气，重新抬头，认真的说：“伯父，伯母，若不是为了我们爷的身子，我们绝不会做这样的事。等柳姑娘及笄的时候，如果我们爷……等不到那个时候，这婚约就算作废。您看行吗？”
柳和平和杜氏相互看了看，皱着眉头，沉默不语。
万一林瑾玉的病没有治愈，拖到了妞妞及笄的时候，妞妞该怎么办？
真的要嫁给一个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撒手而去的男人？
杜氏恳求道：“五大人，这不是个小事，您容我们想想，商量商量再说，行吗？”
“这……好吧，三天后，我会再来的。”五夜站起身，深深的看了眼柳青萝，转身离开。
不一会，外面响起一阵逐渐远去的马蹄声。
柳青萝站在杜氏身边，见他们全都一言不发，扯扯她的衣袖，软软的说：“娘，妞妞饿了，早上虎子哥给的鱼，做汤喝，好不好？”
杜氏醒过神来，连忙点头：“好，妞妞等着，娘这就去做饭……”
她满腹愁绪的走到院子里的灶台边，蹲下身，把盆里的鱼捞出来。
鱼活蹦乱跳的，很是鲜活。
“唉……”杜氏叹了口气。
“他娘，咋了？”柳和平慢慢跟了出来，放下拐，坐在她身边。
杜氏盯着手里的鱼，叹气道：“你说，虎子是个多好的娃啊？每天都照看着妞妞，还时不时送吃的过来……”
“你到底想说啥啊？”
“你笨死算了！我是说，虎子是个好娃，忠厚老实，和咱们妞妞又合得来，不如……不如……就让他们先订了亲，怎么样？”
“啊？”柳和平没想到她竟想出这个点子来，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倒是说，行不行啊？”杜氏着急的问，“赶在这两天，就把两个娃的亲事订了，那林家就算再怎么家大业大，也不可能再惦记咱妞妞了吧？”
柳和平挠挠头，“这个，也算是个法子吧……那林家少爷找不到冲喜的，人家的病情咋办呢？”
杜氏急了，恨不得挠他，“我说你这个人，到底是心疼自己闺女，还是心疼外人啊？别的也就算了，咱们妞妞一辈子的大事啊！你想想，就算以后婚约不作数了，订过亲事的姑娘，哪还好说婆家？”
柳和平就沉默了。
吃晚饭的时候，一家人罕见的沉默许多。往常说说笑笑的氛围，因为五夜的到来，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
柳青萝的心里，却是没什么特殊的感觉。
一来，这个身体不过将将五岁，放在她以前那个世界，根本还是个才上幼稚园的孩子。即便在大周朝，离十五岁及笄，也还远得很。
连基本的温饱还没解决，未来在哪里也很迷茫。成亲这件事，对她来说，还太遥远。
因此，这件事对她的影响并不大。
饭后她坐在炕上，看着杜氏做针线，耳朵互听外面有三长一短的蛐蛐叫声响起。
“咦，这都入秋了，咋还有蛐蛐叫呢？”杜氏也听到了，奇道。
“娘，您不知道，这就叫入秋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柳青萝忍不住笑。
杜氏听的新鲜，笑道：“你这孩子，哪来这么多俏皮话……”
“嘿嘿，娘，我腿酸了，出去走一圈……”柳青萝跳下炕，朝外跑。
“你慢着点，别绊倒了……这孩子，女孩家家的，咋这么不文静呢……”杜氏在后头嘀咕。
看着柳青萝的身影消失，她歪着头想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明天天一亮，就到胡奶奶家里，去跟她通通声，问问她的意思。
第四十三章 柳美丽的谢礼
柳青萝来到屋外头，村子的路边上，果然看到五夜站在树下。
“妞妞——”他向柳青萝招手。
柳青萝走过去，笑道：“五夜哥哥，你总是跑出来，你们家爷就没意见？”
五夜嘿嘿笑道：“我们爷好着呢……”
“你来找我什么事呢，五夜哥哥？”
“我想问问你，你愿不愿意救救我们爷一命呢？”五夜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柳青萝天真的笑道：“我又不是神医，生病了应该找大夫。至于冲喜的说法，五夜哥哥，你信吗？”
五夜毫不犹豫点头：“我信！”
柳青萝：“……”
她无奈笑道：“五夜哥哥，你毕竟救我一次，你给的药膏，又救了我爹爹一次。于情于理，我都不应该见死不救……”
五夜急忙接话：“那药膏是我们爷亲手做的，也是他给的，应该说是他救了你……”
柳青萝耸耸肩，“好，就算是他救了我。要我知恩图报，也是应该的。只要你能说服我爹娘，我无所谓的。”
“我看你好像不是很开心的样子呀？”五夜心中高兴的同时，还有些忐忑。
不知道为什么，他不太想看到这可爱小姑娘露出不开心的表情。
柳青萝安静的摇头，半晌，道：“没什么。”
虽说她不是很在意十年后的事情，可要她现在给一个病秧子做童养媳，无论如何也不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那么，我就回去了哦？三天后，我再带我们爷的庚帖来。”五夜小心翼翼的说。
柳青萝笑笑，朝他摆手：“你能说服我爹娘再说。”
第二天一大早，杜氏忙活完早饭，连碗筷都来不及收拾，就换了身干净衣裳，火急火燎的朝吴奶奶家跑。
柳青萝诧异道：“娘这是怎么了？”
“咳，你娘就是这个性子……”柳和平心知肚明杜氏跑去干嘛去了，但对小闺女却不好说出口，只得干笑，“全哥儿，今天不用编篮子，带妞妞到地里转一圈。”
“哎，我知道了。”柳文全答应一声，背着箩筐，带着柳青萝下地里去。
这个时候刚入秋，原本是各家各户忙着收割的时候，但柳和平就分了五亩旱田，只能种点玉米棒子，还早就被柳老爷子他们收完了。
否则哪里能舍得分给大儿子一家？
所以地里基本上是什么事做，但柳青萝小孩子家的，可以背着箩筐，去地里捡人家落下的麦穗。
麦穗都是从水田里才能长的，虽然金贵，才偶尔也会落下些许。
柳青萝背着箩筐在地里转悠半天，运气好的时候，也能拾不少麦穗，回去杜氏把麦粒捻出来，也能有大半碗呢。
这个上午，柳青萝的运气依旧不错，捡了小半筐金黄色的麦穗，甚至还在自家的五亩旱田里，捡了几个遗落下来的玉米棒子。
好在没有遇到老宅那边的人，否则她捡的这几个玉米棒子，绝对会被毫不客气的收走。
柳文全心疼妹妹，把麦穗和棒头都弄到自己的箩筐里背着，又跑去摘了一捧山里红，放在柳青萝的背篓里，给她当零嘴儿。
一路上柳青萝和柳文全说说笑笑，吃着山里红，朝家里走，就看到对面摇摇晃晃走过来一个苗条的小姑娘。
“美丽堂妹？”柳文全认出那个小姑娘，正是柳二叔家的女儿，柳美丽，不禁有些惊讶。自从柳老爷子宣布，要她待在家里养着后，她可就再也没出过门了。
这个时候忽然跑来，是要做什么？
柳文全不禁想起她定亲的时候，就默默的把柳青萝挡在自己身后，虎视眈眈的说：“美丽，你来做什么？”
柳美丽虽然依旧黑瘦，但苦大仇深的表情，却是一扫而空。
她笑容满溢的说：“我不找你，我来找妞妞的。”
柳文全脖子一直，“你有什么话，跟我说好了！”
“我们女孩子间的话，我为什么要跟你说呀？莫名其妙……”柳美丽朝他翻了个白眼，走过来就去拉柳青萝，笑道，“妞妞呀，我有好东西给你，过来！”
她不由分说就去拉柳青萝。
“你干什么啊，不许动手！”柳文全急了，却又不敢伸手阻拦柳美丽。
“全哥，没事的……”柳青萝忙安抚柳文全，跟着柳美丽走到一边去。
柳美丽看着她就是笑，看起来心情似乎非常好的样子，“妞妞，我要谢谢你！”
“嗯？”柳青萝扬眉。
“你跟那个病痨鬼定亲了呀，不就没我什么事了吗，我得谢谢你呀。”柳美丽笑嘻嘻的说。
原来是这事。
柳青萝恍然，眯着眼睛笑，“哦，不客气。”
“这个就当做我给你的谢礼了！”柳美丽从兜里掏出两个鸡蛋，塞到柳青萝手里，得意道，“这个我都吃腻了，给你吃吧。你安安心心嫁给病痨鬼，嘻嘻！”
柳青萝低头看了看鸡蛋，淡道：“听说爷爷他们收了人家的聘礼，还了吗？”
“这个我怎么知道，爱还不还，反正不要我嫁给病痨鬼就行！”柳美丽心情飞扬。
“妞妞，妞妞——”
这时远处传来虎子的叫声。他笑着大步朝这边走来，先跟柳文全相互拍了几下。
“虎子哥，你从哪里来？”
“虎子哥哥，你最近怎么都不去我家了呢？”柳美丽一把推开柳青萝，打断她的话，抢先问道。
虎子似乎这才看到柳美丽，他随口道：“哦，最近家里秋收，忙。”又转向柳青萝，笑容满面的说，“妞妞，我从家里来呢，婶子也在我家里呢。”
柳美丽见他对自己不理不睬，不高兴的撅起嘴，跺跺脚，走了。
“妞妞，咱们回家吧。”柳文全牵着柳青萝的手，跟虎子一起朝家走去。
……
下午杜氏回家来的时候，一扫愁容，笑容满面的。进进出出嘴里还哼着小调子。看的爷仨都十分纳罕。
“他爹，过来——”杜氏避着儿子闺女，对丈夫偷偷摸摸的招手。
柳和平摸着脑袋，走过去，纳闷道：“什么事还要鬼鬼祟祟的？”
杜氏啐他一口，“去，你才鬼鬼祟祟的呢，我跟你说，虎子和咱妞妞的事，八九不离十了！”
第四十四章 横生枝节
柳和平听了心中也高兴，忙坐下来问：“胡奶奶同意了？”
“可不？我去了，把这意思一透露呀，胡奶奶高兴的不得了！”杜氏得意的说，“咱们妞妞长得好，又是个多么乖巧讨人喜的性格，谁不喜欢？再说虎子没爹没娘的，能跟咱们妞妞结亲，那是他求都求不来的呢！”
“那，接下来？”
“你真是个木头！”杜氏埋怨的瞪他，“当然是尽快定下来了。这虽说是小定吧，可咱们妞妞也得三媒六聘都有才行。下午你把家里的松鸡提着，再带点山菌，去里正老爷那里，请他把妞妞的庚帖写了，明一早就请里正夫人给咱妞妞当媒人，你看行不行？”
柳和平想了半天，想到一件事，“这事儿，是不是要先问问妞妞的意思？”
“问她干啥，她一个小娃家家的，谁家闺女出嫁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还能害她？”
杜氏噼里啪啦的说了一串话，柳和平一个字反驳的也没有，唯有点头答应。
下午刚睡了午觉起来，在杜氏的连声催促中，柳和平换了干净体面的衣裳，提着一只松鸡，半篮子山菌，在柳文全的陪伴下，一拐一拐的朝里正家走。
里正刚好在家呢，正坐在屋檐下，抽着旱烟，看着两个孙子在院子里玩耍。
“柳家老大来了啊，你腿不好，怎么不在家歇着？”里正背着手站起来，唠家常似的，跟柳和平打招呼。
柳和平忙指挥柳文全放下东西，搓着手笑道：“里正老爷，是这样，我来是想求您给妞妞写个庚帖……”
里正一听，脸就挂下来了，不冷不热的说：“庚帖啊，我不会写，你另请高明吧！”
“这……”柳和平万没想到，里正竟然一口就拒绝了，一时间有些傻眼，“咱村里，除了你，还能有谁会写呢……”
“你们家老二，不就是个读书人，叫他写就是了！”里正正眼都不愿瞧他，转身朝屋里走。
柳和平忙追上去，窘迫的说：“您也知道，我从老宅分出来了……”
里正头也不回，哼道：“你们眼下都要攀上南桥村的大户人家了，你那老宅还敢给你脸子看？”
“啥？”柳和平瞪大眼睛，半晌，忙道，“您误会了。我已经和胡奶奶说好了，这两天就把妞妞和虎子的亲事定下来……”
“嗯？”里正停下脚步，回过头来，“你是说，妞妞不是嫁给南桥村的林家，是要和虎子说亲？”
柳和平立即点头。
里正的脸色柔和下来，拉的老长的脸也恢复了笑容，“哎呀，你早说啊，我还以为你跟柳老二似的，都不是个东西，为了点钱财，就把女儿朝火坑里推呢……写庚帖是吧，快进来，进来坐，你说你来就来，还拿什么东西……”
里正老爷的态度，来了个巨大的转变。
直到捏着柳青萝的庚帖，走出里正家的门，柳和平还晕乎乎的。
因为他不但把带去的礼物原样带回来了，手里甚至还多出了一瓢白大米……
回到家，杜氏听见了缘由，也瞪大了眼睛，发了好一会子呆。
“对了……”她乐滋滋的捏着庚帖，虽然看不懂，还是看了半天，忽然响起一件事，忙说，“刚才虎子来了，说胡奶奶说了，这请媒人上门说亲，按规矩是男方的事。他们不能委屈了妞妞，给人有话说。所以要等明儿一早，他们找人上门来呢。”
柳和平闻言，自然没有异议。
这是人家重视妞妞，不让旁人挑理，他们不可能不同意。
再说林家说的是三天后上门，虎子和妞妞明天定亲也是来得及的。
谁知第二天早上，先上门的不是胡奶奶请的媒人，而是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
为头的，是个马脸汉子。
这几个人凶神恶煞的闯进门来，一眼看到柳和平坐在院子里编制篮子，就笑了，“没想到啊，到头来，这债务还是得你柳老大来还。”
柳和平看到马脸汉子，慢慢站起来。
杜氏正拉着柳青萝在屋里梳洗，闻言还以为是虎子那边的人到了，满心欢喜的把柳青萝拉出去，却只看到几个满脸横肉的汉子。
她的脸，一下子就白了。
“你们，你们为什么这么早就来？”杜氏颤抖着声音，走到柳和平身边。
马脸汉子冷笑：“早？你们自己算过日子没，眼看一个月了，这银子，可是到还的时候了！”
“可是我们还没攒够啊……”
杜氏快哭出来了。
这一次就要还三十两银子，一家子拼死拼活赚了一个月，还有柳青萝卖的草药，也不过攒了五两多银子，加上之前的一些，也就是十五两银子。
还差着一半呢！
“娘，您先回屋，把攒的银子拿出来……”柳青萝镇定的低声对杜氏说。
杜氏抖着手脚，回屋里，开了箱子，把压在箱底的银子拿出来，零零散散的，有碎银子，有铜板。
柳青萝接过银子，慢慢走到马脸汉子面前，清晰的说：“这些差不多是十五两银子，是我们这个月攒的所有银子了。您要是愿意，就把这些银子拿去。剩下的，我们下个月再接着还。您要是不乐意，就打杀了我们一家人。那么，剩下的银子，您一文也别想拿到了。”
马脸汉子低头看着小小的女孩，一时间呆住。
这小丫头说话清晰，条理清晰。说出的话也有道理，由不得不叫他想想清楚。
看这家人住的破屋子，确实没什么钱。
以他们的能力，能一个月攒这些银子，已经很不易了。
马脸汉子是做买卖的，当然知道不能赔本的道理，听了柳青萝的话，心里已经开始松动了。
“既然你们拿出来一半银子了……”
他的话刚说一半，就被突然冒出来的一个声音打断了。
“看不出来啊，大哥大嫂好手段，竟然能拿出十五两银子来！”陈氏慢慢的走了进来。盯着柳青萝手里的包裹，不住的冷笑。
第四十五章 泼妇
怎么会这么赶巧，债主要门要债的时候，陈氏就出现在他们家门口了？
他们搬来这么长时间，可是连她的影子都没见到过！
“他三婶，这些人，莫不是你喊来的吧？”杜氏咬着牙根，狠狠的盯着陈氏，“我就说还没到日子口儿，他们怎么就找来了。还这么容易找到我们新搬来的地方，原来都是你搞鬼！”
陈氏也没有否认，只是讽刺道：“大嫂，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您都和大户人家做亲家了，不会连这点小钱都舍不得拿不出来吧？”
杜氏几乎气疯了，冲上前就一把扯住陈氏的头发，一爪子就挠了上去，骂道：“我撕烂你的烂嘴！明明是你男人养小老婆欠了高利贷，你们不但不还，推到我们头上，现在还他码的落井下石！你们还有没有人性！”
陈氏不妨给她在脸上挠了几道，火辣辣的疼，也恼了，扯住她就厮打起来……
柳和平一看慌了，连忙拄着拐过来拉架，可他腿还没好利索，又不敢碰到陈氏的身体，拉来拉去也没什么效果，两个女人依旧撕扯打骂……
他急的满头是汗，手足无措。
而马脸汉子一伙人，没想到还能看到这番景象，一个个都抱着胳膊，笑嘻嘻的在旁看热闹……
“全哥？”柳青萝站在柳文全身边，悄悄的对他说，“看起来，还是咱娘比较厉害，把二婶的脸都挠花了，嘻嘻……”
杜氏性子本就泼辣，常年做惯家务事，跟装斯文什么都不愿干的陈氏，那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
虽然两个人厮打的热闹，但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来，杜氏占据着完全的上风，把陈氏挠的嗷嗷直叫……
所以柳文全兄妹两个也不着急，甚至还有闲心说风凉话……
那边柳和平着急道：“你们两个还不过来拉着你娘和二婶，快过来！”
“哥，咱过去吗？”柳青萝问。
“要么，还是过去看看呗……”柳文全毕竟还是老实厚道，拉着柳青萝就到了厮打的二人面前。
柳青萝就用小手指戳了戳陈氏，“二婶，您别打了……”
“臭丫头！你怎么不喊你老娘！个死泼妇，我今天跟你没完……”陈氏被挠狠了，破口大骂，把一贯的未来秀才夫人的矜持全都扔了，手脚并用和杜氏对打。
杜氏一边打，百忙中还能抽出空嘱咐柳青萝，“妞妞你到一边去，别给这烂了嘴的娼妇碰到了……”
“这，这……唉，你们别打了啊，叫人家看笑话……”柳和平急的一脑门子的汗，“全哥，还不把你娘拉起来！”
柳文全只得上前，柳青萝也跟了上去，两个人相互眨眨眼睛，在拉杜氏的时候，混乱中，一人朝陈氏的身上踹了两脚……
“哎呀我的亲妈妈啊……”两个人终于是被拉开了，陈氏躺在地上，呼哧呼哧直喘气。头发完全散乱开了，衣襟也扯开了，脸上一道又一道血印子，上好的绫布衣裳，也多了几个不明原因的黑乎乎的脚印……
反正整个人看着，就只能用一个词形容：泼妇。
脸火辣辣的疼，身上也又酸又疼，陈氏坐在地上，竟然嚎啕大哭了起来……
“丧尽天良的东西啊，一家老小都欺负我一个妇道人家……老天爷你睁开眼看看，咋还不把这些没良心的狗东西给收了去啊……”
又骂又哭，整个跟唱大戏似的……
杜氏一听，瞪着眼睛又要冲上去，却被柳和平死死拉住了，“算了，让她走吧……”
杜氏骂道：“这个烂了屁眼的娼妇！我能饶得了她！她自己男人做的孽，竟敢撺弄着外人来要债，欺负我们，我忍不了这口气！”
“你们家柳青萝抢了我们美丽的男人，你们做了这种下三滥的事，你才是娼妇，你全家都娼妇！”陈氏彻底被勾起了伤心事，哭道，“我们美丽眼看就是要做富家夫人的人了，你们凭什么上来插一脚，你们配吗……”
她从地上爬起来，来到马脸汉子面前，扯着他哭道：“我告诉你们，这家人攀上了有钱人家，光聘礼都拿了不少，他们故意跟你装穷，不想还钱，你可不能给他们给骗了……他们要是不还钱，你就去告他们，把他们都扔进大牢里！”
“你这个贱人！”杜氏一把甩开柳和平，冲上去就去撕陈氏。
陈氏已经吃了大亏，哪还敢迎战，脸色一变，转身慌忙跑了……
杜氏跟着追上去，到底是被柳和平给薅住了……
“你们闹完了没有？”
马脸汉子冷冷的说。
他原本看着两个妇女打架还挺有意思，结果一听说，这家攀上有钱亲家，家里拿了许多聘礼，那脸色就难看起来了。
柳和平忙过来赔笑，“您别听她乱说，我们根本没有和有钱人家攀亲，家里一共就只有这么多银子，全都拿出来了……”
“是么？”马脸汉子脸色有些怀疑。
这时在他身后的一个男人，低声说：“我也好像听说了，南桥村新搬来的那大户人家，主子病了，要找个冲喜的丫头，好像就是找的北桥村的……会不会就是这家？”
他们的眼神，就聚集到了柳青萝的身上……
难道，就是这个五六岁的小胖丫头？
瞧她刚才说的话，以及刚才对那妇人下的黑手，绝对不是表面看起来这么人畜无害啊……
“哎呀，这已经来了不少人了啊……”
在一片寂静中，一把洪亮欢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众人回头一看，却是里正夫人，穿着一身喜庆的衣裳，满面笑容的进来了。
柳和平两口子立即就明白了，这一定是胡奶奶去请的媒人呢……
没想到胡奶奶跟他们都想到一块去了……
杜氏心中感动的同时，也对眼下的情形有些难堪。
定好的给妞妞和虎子定亲事的日子，结果却被陈氏把债主找上了门，这叫个什么事儿？
“哟，这几位是？”里正夫人进来瞧见马脸汉子几个不像善茬，脸上的笑就凝固住了，不知道眼前是什么意思。
“我们是来要债的，你是媒婆？”马脸汉子牙疼似的哼哼两声，“还说没有定亲，媒婆都上门了，你们还有什么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