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一桶金
那俊美青年侧歪在软榻上，穿着一件天青色长袍，墨色长发用一个玉冠束起。一张粉雕玉琢的脸蛋，犹如梨花飘雪，端的是人物俊秀，潇洒出尘。
此时那青年的眉头微蹙，长长的疏离睫毛垂下。虽然俊美无俦，肤色却未免过于苍白了一些。
柳青萝活了二十年，也从未见过如此出尘的俊逸男子。
听到门口的脚步声，青年和老者同时抬头看过来。
“嗯？”老者轻咦一声，诧异的说，“你是谁家的娃娃，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那俊美青年的视线，只是淡淡的在柳青萝面上扫过，就重新垂下眼睑。仿佛天地间所有的事情，都不会引起他的兴趣似的。
柳青萝轻声说：“请问您是药铺的掌柜吗？”
她问的是老者，因为老者正坐在一张小杌子上，给青年把脉呢。
“我是。不过你要看病抓药的话，去前面大堂里。”老头随口说完，轻轻缩回手，转到一旁，提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柳青萝站着没动，等老者放下笔了，才接着说：“老神医，我不看病，也不抓药。我是来跟您卖一些药材的。”
老者诧异的抬起头，重新打量面前的小丫头。
四五岁的年纪，胖乎乎，白净净的，虽然衣着破旧，但一双乌黑清澈的大眼睛，显得灵气十足。
老者对这口齿清晰的小胖丫头，生出一丝逗趣的心理，微笑道：“你这小娃娃，能有什么药材卖给我？”
“就是这个……”柳青萝把手里的两根根茎递给老者。
“这是……”老者一眼看到那根茎，眼珠子顿时凝注了，翻来覆去看了半晌，还揪了一点放进嘴里品尝了一会。
最终，他终于点头：“不错，是铃铛花根茎，纯野生，晾晒的也恰到好处，不错，不错！”
得到专业大夫的肯定，柳青萝心中松了口气。
她所得到的药学知识，毕竟都是纸上谈兵，真正接触处理药材，还是第一次……
来之前她一直有些忐忑，担心这个时候的大夫不认这种药材，或者她处理药材的方法不对。
“药材是好药，不过……你这两根可太少了呵……”老者有些遗憾的摇摇头。
“老神医，我这还有呐！”柳青萝忙把背上的小背篓拿下来，把背篓里的半篓子根茎推到老者面前。
老者眼睛一亮，蹲下身把背篓拿起来，小心的翻了翻，面带喜色道：“小娃娃，这些铃铛花是你家里谁晾晒的？手艺好的很呐！”
柳青萝灿烂一笑，露出腮边梨涡和两颗小虎牙，道：“谢谢老神医的夸奖。”
她没有回答老者的问题。
一方面她不想让他们知道，这药材是她独自弄的，另一方面，她也不喜欢对老人撒谎。
所以干脆避而不答。
“呵呵，小娃娃冰雪聪明，不错，不错……”
老者也不以为意，走到门口，对外面唤了一声，叫来一个伙计，吩咐道：“把这位小姑娘的药材……哦对了，小娃娃，你叫什么名字？”
“柳青萝。”
“好名字，呵呵……”老者转而对伙计说，“你把柳小姐的这些药材，拿去称称，按照一等药材的价格给她。”
那伙计就是之前在柜台抓药的，原本他只是随口敷衍敷衍柳青萝，哪里能想到，她竟然真的有药材要卖？
而且还是上品的好药材哩！
要知道，平视进药材的那些商贩，拿来的药材十之八九都是下品和中品药材，上品极其稀少，几乎是很难遇到。
此时对着柳青萝，伙计再也生不出嘲笑的心思了……
他恭恭敬敬的领着柳青萝走出屋子，来到院子里。
“妞妞妹……”
柳文全正被那青衣小厮拦着呢，心里正着急的没办法时，忽然看到妹妹好端端的走出来，连忙都冲了过来。
他上下打量柳青萝，见她完好无损的，才松了口气，问道，“妞妞，你咋在里面这么长时间？”
“我和老神医说话哩！”柳青萝笑眯眯的，上前拉住他的手，“全哥等急了吧？”
瞧这说话神态，倒像她是姐姐，柳文全是弟弟一般。
柳文全挠挠头，牵着她朝外走，笑道：“不急。”
两个人跟着伙计回到大堂里，伙计让他们稍候，然后就抱着柳青萝的小背篓，拿到柜台上去称重。
此时大堂里的人已经少了许多，柳青萝和柳文全就站在柜台下面等着。
“柳小姑娘，您看着啊，一共是三斤六两，45文一斤，一共是162文！”
伙计报完了数，还特意把秤给柳青萝看了看。
柳青萝点点头表示同意。
这些药材她也估重过，也就三斤多的样子。至于价格，她不是太了解药材的市场，不过伙计既然能当着这么多人面说出来，应该是个公道的好价格。
伙计把162个铜板数出来，给柳青萝放在背篓里，笑道：“柳小姑娘，欢迎你下次再来。”
“一定。”交易很顺利，柳青萝很满意。
一直站在一旁看着的柳文全，已经惊呆了。
他原本就是陪着妹妹四处走走，哪里能想到，这半篓子草根，竟然真的能卖钱？
这要是回去到山上多找找，就是一条稳定的来钱路子啊……
“全哥，咱们走吧？”柳青萝拉拉柳文全的衣角。
“哦，好……”
柳文全回过神来，连忙牵着柳青萝的小手，带她朝外走，
谁知迎头刚好撞上一个人，柳青萝个子小，一个没站稳，扑通跌坐到了地上……
“谁啊，走路不长眼睛的小崽子！”撞倒柳青萝的是个妇人，一边查看自己的衣裙，一边破口大骂。
柳文全忙把柳青萝拉起来，抬头一看，顿时愣住，“四婶娘，您……”
那妇人一听也住了嘴，低头看去，才发现面前是老大家的一双儿女，皱了眉头说：“你们两个怎么跑来这里？”
柳青萝淡淡的说：“我们随便看看，四婶娘来这里做什么？”
“我……你们两个小孩子家家的，管大人的事做什么？还不回去！”四婶张氏脸色一阵青白，扭身绕过他们，朝药铺里走去。
第十七章 私房钱
柳文全讷讷的说：“四婶娘是咋了？”
“管她呢，咱们去找爹吧……”柳青萝摇摇他的手。
其实俩孩子都知道，张氏是过来找老神医看病的，希望能尽快生个儿子出来。
张氏不待见他们，他们也不去找不自在，离开药铺后，就直接回到了柳和平的摊子上。
柳和平正看着摊子，看到他们俩过来，随口问：“妞妞的宝贝卖出去了？”
“是啊，卖给济世药铺的老神医了。”柳青萝笑眯眯的点头。
柳和平也就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她竟然真的能卖出去，惊奇的看了眼柳文全，“真的卖出去了？”
柳文全立即点头：“真的，爹，药铺的人还夸妞妞呢。”
“爹，您瞧……”柳青萝转身把小背篓送到柳和平面前。
柳和平把背篓里盖着的小花布掀开，就看到底下放着一串铜钱，亮闪闪的，沉甸甸的。
他伸手摸了摸，冰凉凉的手感，忍不住就惊叹：“那些草根还真的能换成银子呢？”
头先他们看到她在家里忙活，还以为她是小孩子心性，闹着玩的呢，哪里想到她竟然真的能拿那些草根换来铜板？
这个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柳和平的摊子前几乎没什么人光顾，他生性木讷，只知道老老实实守着摊子，等客人上门来询问。
哪里能有什么生意？
“爹，做买卖要叫卖才行啊……”
“爹也不会……”柳和平讷讷的说。他既不会叫卖，也不好意思。
“我来！”
柳青萝左右看看，从编制的背篓里，把她央求柳和平编制的那些小玩意拿出来，小草帽待在头上，小蛐蛐拿在手里，对着来来往往的人说：“各位大叔大婶，大哥大姐，走一走，看一看啊，这里有精巧的草帽箩筐，还有山上采摘的新鲜菌子，野鸡野猪，买一点回去尝尝啊……”
她的声音极其稚嫩，软糯糯的，还带着点奶声奶气的感觉，偏生一字一句极为清晰，很快便引起了路过人的注意。
这么一看，顿时就被吸引了过去。
她头上带着?圆圆的小帽子，窄窄的边缘，还订着用草叶编制的小小花朵。
新鲜又别致，衬托她一双圆圆脸蛋和清澈眼睛，越发的俏丽可爱。
“小姑娘，你这帽子也是要卖的吗？”一个年轻姑娘被那帽子吸引，忍不住过来询问。
柳青萝连连点头，转身从篓子里拿出一个大一些的帽子，递给那年轻姑娘，笑道：“姐姐，这个您戴试试，不仅好看，还能遮太阳哩。姐姐皮肤这么白嫩，不能被太阳晒黑了。”
这不着痕迹的马屁，那年轻姑娘一听顿时乐了，顺手就接过帽子戴在头上，转头问旁边人：“咋样？”
“好看！”旁人立即给了肯定的回复。
姑娘高兴起来，问：“这帽子多少钱？”
柳青萝想了一下，伸出两只手，“十个铜板。”
“好，我要了。”姑娘爽快的掏出十个铜板，放进她的手里。
围观的人中有人忍不住说：“帽子不错，给我也来一个，小一些的，回去给我闺女戴着玩……”
柳青萝露出一口小白牙，“好咧，这个蛐蛐您要吗，一个铜板一个，买帽子的话，附送一个。”
一旁的柳和平和柳文全已经看呆了。
这几个帽子，柳和平都是按照柳青萝的要求，随手编织的，原本只是用一些剩余的材料，哄着闺女开心，哪里想到还真的有这么多人要买？
而且能卖到十文钱一个哩！
还有那么草叶编的蛐蛐，小孩子家的东西，一个铜板也有人要？
不出一刻钟，柳青萝要求柳和平编制的那些新鲜小玩意，就卖了个一干二净，同时还卖出了大部分的箩筐和席子。
被吸引过来的人，见没什么好买的，眼睛就转向了放在旁边的那些吃食，有买半斤肉回去的，有买一斤蘑菇的。
不到晌午，柳和平带来的半车东西，就卖了个一干二净。
“……这……”柳和平看着背篓里的铜板，吃惊的不知说什么好。
他也不是第一次出来赶集卖东西了，还是第一次卖的这么快，卖了这么多钱。
“爹，咱卖这么多钱，能留下一些吗？”柳青萝问道。
“不行啊，得的银子都要交给你奶的。”柳和平摇摇头。
既然一大家子在一起过日子，所有的财产都是公共的，况且每次回去，柳老太太都会检查银子的数量，基本上不可能私藏。
“爹爹，这些……”柳青萝指着自己背篓里的铜板，“这是我卖草药换来的，是我的，我要留下来的。”
柳和平想了想，那些草根确实是闺女自己弄来的，况且柳老太太也没说这些东西归公，便点了头，“好吧，这些你自己留着。”
柳青萝板着指头又说：“还有，今天咱们卖的草帽多赚了几十个铜板，还有野猪肉每斤多卖了一个铜板，这些多余的，都应该是咱们的。”
“这，不好吧……”柳和平有些犹豫。
他往常的思维习惯，无论多卖多少铜板，那都是一文不少的交给柳老太太的。
朝自己的小家拿私房，他还没做过。
“爹，咱们该上缴的，一文也不少呀？”柳青萝抓紧时间给自己这老实爹洗脑，“您看，多余的这些，是妞妞我叫卖得来的，是不是我自己的功劳？爹，您就不想买个簪子送给娘？”
有一天柳青萝听到爹娘两个人说话，杜氏每天只用一根木簪子挽发，比不得陈氏和张氏，都有银簪子，柳和平还说过，将来攒了银子，要买一根给她呢。
就柳和平现在这脑子不开窍的模样，啥时候能买到簪子送给媳妇？
再说家里家外的，地里的活，打猎，卖东西，哪一样都是柳和平一家做，二房和四房都是坐着享受的，拿一点私房，不算很过分吧？
听到簪子的事情，柳和平终于有点心动了，“那，好吧，不过就只留下卖草帽和小凳子蛐蛐这些钱……”
虽然没有达到柳青萝的预期，但终究是朝好的方向迈步了，柳青萝满意的笑道：“嗯，爹，咱们晌午吃啥？”
第十八章 绣铺老板娘
柳和平笑问：“妞妞想吃啥？”
柳青萝左右看看，揪着手指头，腼腆的说，“爹，我想吃肉包子……”
不远处有个包子摊，正散发出阵阵的香味。
柳和平立即点头，带着一双儿女来到包子铺前，找了个座位坐下，给女儿和儿子，分别要了两个肉包子，自己要了两个菜包子，再要一壶两文钱的茶水，就算是一顿午饭了。
柳青萝抱着个肉包子，大大的咬了一口，顿时满口的肉香油香，混杂着白面的柔软口感，混杂在一起，让柳青萝几乎把舌头也咽了下去……
接下来的大半个包子，她几乎是细嚼慢咽的吃完，然后喝一口茶水，眼睛就亮晶晶的瞅着柳和平。
“妞妞，咋不吃呢？”柳和平见她碗里还有一个包子。
“爹，我跟您换行不，我想吃个菜包子……”柳青萝不习惯说谎，脸蛋红红的，声音小小的。
柳文全也忙把自己面前的包子推到父亲那里，说：“爹，我吃一个肉包子就行了，剩下这个给你吃。”
柳和平一看，眼前同时出现两个肉包子，不禁心头暖乎乎的，笑呵呵的说：“你们俩吃，爹是大人呢，吃菜包子就行，你们俩吃了长个头……”
“不行，爹，我不喜欢吃猪肉！”柳青萝撒娇加耍赖，硬是把自己的肉包子换到了父亲的碗里。
连妹妹都这么懂事，柳文全就更不能一个人吃俩肉包子了，坚决把包子给妹妹吃。
柳青萝想了想，就跟店家要了一块油纸，把剩下的一个肉包包抱起来，放进小背篓里，笑眯眯的说：“这个，留着给娘吃。”
柳和平和柳文全见此，都愣了一下
他们都没想到要留一个给家里的杜氏吃……
这个年方五岁的小姑娘，确实是懂事又聪明……
就连柳和平的心里，也开始有了一丝的愧疚和遗憾。
如果让妞妞现在去念书，也许将来真的有出息也说不定呢……
吃过午饭后，柳文全还剩下一个重要的任务：把家里女人们做的针线活，拿去绣铺卖了，然后还要再买一些线啊布料的回去。
每次出来赶集，这都是柳和平最举步维艰的一个任务。
他一个糙老爷们，总是朝女人家去的绣铺里跑，还要挑选那些个眼花缭乱的彩线，不仅臊一张大红脸，往往买回去还要落下不少的埋怨。
有的嫌他买的布不好看，有的嫌他选的彩线颜色不鲜亮……
总之，这就是个完全吃力不讨好的活计……
柳和平带着俩孩子来到经常光顾的绣铺门口，把牛车拴好，让柳文全和柳青萝在车上等着他，他就一个人抱着一包裹的绣活，向绣铺里走去。
那绣铺的老板娘，是个四十多岁，风韵犹存的寡妇，梳着光滑的发髻，头上佩戴一朵俏丽的绢花，吊梢眼，眉角眼梢都是风情。
“哟，柳家大哥，又来啦？”老板娘笑着跟柳和平打招呼。
经常来绣铺的，大多是女人，柳和平这样一个忠厚男人，就显得尤其扎眼，老板娘早就把他记得牢牢的了……
柳和平呵呵一笑，把包裹递给她，“老板娘，你看看吧。”
老板娘接过包裹，笑道：“不用看，柳家的几位嫂子，个个都是好手艺，绣的帕子荷包，卖的可好呢。”
柳和平憨憨的笑着，也不搭腔。
话虽如此，老板娘还是解开包裹，把里面的帕子和荷包，一一拿出来过目。
老板娘一边看，一边略带遗憾的说，“柳家大哥，原本呢，柳家几位嫂子的手艺都是好的，可就是这用的料子和彩线，不是上品，要不然价格还能翻一倍呢。”
柳和平讷讷的说：“上等料子贵着呢……”
这时一个软糯的女童声音插进来：“姨，你家的最好的料子，多少钱一尺呢？”
“谁说话呢？”老板娘一愣，左右看看，却没看到人影。
“妞妞，你咋跟来了？”柳和平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小闺女正背着篓子，踮着脚尖，站在柜台下面呢。
他忙蹲下，把她抱起来，笑道：“这是我闺女，妞妞，淘气的很。”
老板娘看到妞妞，顿时笑起来，“原来这就是你闺女啊？长得可真讨喜哩，今年几岁了？”
“姨，妞妞今年五岁了。等到了腊月，就是六岁了。”
柳青萝扳着胖乎乎的小手指头，比划给老板娘听。
“哎呦，可真是个聪明孩子……”老板娘年轻就开始守寡，至今没有个一男半女，见到柳青萝乖巧活泼的聪明模样，心里羡慕不已。
柳青萝咧嘴，露出一口细密的小白牙齿，笑的满脸灿烂。
老板娘又问：“妞妞乖乖，你刚才问什么呢？”
柳青萝上来就亲热的叫她“姨”，老板娘听的甚是窝心，忍不住就想多逗逗柳青萝说话。
柳青萝百分百满足她的愿望，清脆的说：“姨，你们这里最好的布料，是不是贵哩？”
“傻妞妞，布料可不按尺卖，按匹卖呢，看着没，这是瑞蚨祥的绸缎料子……”老板娘指着一批华丽的布料，笑道，“就这一匹，一两二钱银子！”
柳和平摇摇头，心想这也太贵了，除了官家人，谁穿得起？
柳青萝转了转眼珠子，软软的，天真的说：“姨，您这里一定有很多裁剪下来的布头吧？”
“有，每天扔不少呢！你问这作甚？”
“我想买点碎布头回去，姨，能卖吗？”柳青萝小小声的问。
老板娘诧异道：“你要买碎布头干啥？每天扔也是扔，都给你就是了。”
老板娘喜欢柳青萝乖巧可爱，就把今天的布头，都拿出来，给她塞到箩筐里。
反正是不花钱拿来的，柳和平也没意见，等着老板娘算好账，又按照老板娘的指点，买了些针线，就领着柳青萝离开了。
“妞妞，你拿这些碎布头干啥？”柳文全看到了，好奇的问。
“盖着啊……”柳青萝狡黠的笑道，“不然咱箩筐里这些铜板，可咋藏得住？还不都被奶和四婶娘翻出来？”
第十九章 卖猪肉有功
到了下半午的时候，柳和平父子三人的任务就基本上完成，准备打道回府了。
但是柳和平心地醇厚，早上把村里的几个村民捎上来的，有几个还央求他回去的时候等等他们，柳和平就把牛车赶到回村必经的路边上，等着他们。
这时一个十来岁的半大孩子，气喘吁吁的跑过来，说，“你们是南桥村的柳家老大吗？”
南桥村就一户姓柳的，柳和平立即点头，“我就是，出什么事了？”
他心里有些忐忑，担心是不是之前卖的什么东西，出问题了。
那半大孩子喘了一会气，才说：“我是来替张酱油家的二姑娘传信的，她说今天不回去，在娘家过一晚，明天才回去。”
原来是这件事。
张氏经常在娘家滞留，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柳和平松了口气，笑着应了。
过了一会，他们等的几个村民都回来了，跟柳和平打了招呼后，陆续坐到牛车上，柳和平一扬鞭子，牛车就哒哒哒的朝南桥村回去。
柳青萝坐在柳和平身边，怀里抱着小箩筐，跟抱着宝贝似的。
旁边一个大婶看她的模样好玩，就逗她：“妞妞，你怀里抱着什么宝贝疙瘩呢？”
柳青萝睁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吴婶儿，这里头都是碎布头，不是啥宝贝哩！俺爹娘说了，俺家的宝贝，就是妞妞哩！”
“哈哈……”满车人都笑起来。
吴婶忍不住伸手摸摸她的柔软头发，有些羡慕的对柳和平说，“柳老大，你家这闺女，越看越水灵，以后有出息哦！”
自从女皇登基，颁布律法，女子也可以读书从政后，虽然还有许多老年人觉得女娃是赔钱货，但在大部分人眼里，就算是穷人家的女娃，也都开始金贵起来了。
“妞妞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女娃子咧……”柳和平心内骄傲无比，脸上却努力做着平淡的表情，可却欲盖弥彰，就连老实孩子柳文全都看出来了……
一路无话。
到了南桥村后，搭车的几个村民，这个抓一把枣子塞给柳青萝，那个抓两把花生放进她的小背篓里，把；柳青萝原本就沉甸甸的背篓，弄得更沉了……
这也是村民们淳朴，虽然柳家老大不计较，但赶集搭人家牛车了，如果不表示表示，下次哪里还好意思坐？
等坐牛车的村民们都走远后，柳和平才赶着牛车，慢慢的朝家里走。
如果被柳老太太知道，家里牛车白白的给人家坐，必定又是一番碎嘴，都是一个村里的，这面上不好看……
回到家门口，杜氏已经早早的在门口翘首以待了……
丈夫儿女全都出门了，她虽然手里忙活，心里也是定不下来的，不到一时三刻就跑到门口张望一番……
杜氏心里着急，气的嘴里直骂，“这短命鬼的，自己在外鬼混就算了，把我两个娃也一起带着……看我回来不捶死他！”
在井边洗衣服的柳瑶平听了，擦了把汗，笑道：“大嫂真可是刀子嘴，豆腐心。大哥那么老实的人，要是能去鬼混，这世上还有好男人呐？”
杜氏撇撇嘴巴，“老实巴交的，他倒是有那个胆儿呢……”
这时坐在屋里头，安心等着当秀才娘子的二婶陈氏就说话了，“三妹这话说的，你才多大年纪，能见过几个男人？就敢把天下的男人都说尽了……”
柳瑶平顿时面红耳赤起来，又羞又悔，低了头，眼泪就涌了出来。
人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她这样被休回家的女人，才是真正让人瞧不起的那类人……
这会子门口就响起牛车哒哒的声音，杜氏忙转移柳瑶平的注意力，惊喜的笑道：“三妹妹，你快来，你大哥他们回来了！”
每次赶集回来，也是家里最高兴的时候。
因为这往往意味着柳和平带了铜板回来，而她们做得绣活，也卖出了价钱。
每个人做了多少绣活，做得绣活好坏，能赚多少银子，就都体现在这个时候了。
“老大回来了？”柳老太太也听到动静了，那动作竟然比杜氏还快，颠着脚就从正屋里奔了出来，抢在杜氏前头，到了柳和平面前。
杜氏暗暗的翻了个白眼。
她知道柳老太太的意思，要是让她先跟柳和平接触，保不定会偷偷的私藏起来什么。
所以每次柳和平赶集或者打猎回来，柳老太太和张氏都会先仔细的检查一番。
对自己的儿子也跟做贼似的防着，杜氏心里就是看不上她这个婆婆……
“娘，这次卖的很顺利，银子铜板都在这里了……”柳和平也老实，除了应承过柳青萝的，剩下的全都一文不少的交给了母亲。
柳老太太仔细数了一遍，又在心里对照了他带去的东西，不禁有些纳闷：“老大，这铜板，咋的比往常多一些？”
柳和平一愣，才想起什么，忙憨憨一笑，“今天多亏了妞妞，她帮忙叫卖，每斤猪肉都多卖了一文钱。”
妞妞还有这等聪明才智？
众人闻言都一起看向柳青萝。
瞧她傻乎乎的，手里捏着红枣，正咔嚓咔嚓的吃着呢。
等她吃的差不多了，似乎才发现大家都在看她，就犹犹豫豫的举起手，“奶，这是吴婶儿给的枣子，还有一个，您吃不？”
瞧她分明是一脸的不舍，柳老太太挥挥手，“我不爱吃那硬东西，你自个吃去。”
多卖了银子，柳老太太自然高兴的很，破天荒的没有对着柳青萝冷言冷语。
而四婶张氏也不在，没人叨逼叨逼的冷嘲热讽，院子里的氛围一下子就出乎意料的好起来。
当天下午吃过晚饭后，柳青萝因为卖猪肉有功，竟然还被柳老太太赏了一筷子炒鸡蛋！
这可是她从未有过的待遇……
柳青萝也没独吞，分了一半给小萝莉玉淑，才把剩下的一小口吃掉。
吃过晚饭后，柳和平把买来的针线都分给女人们，然后就回到自家屋里。
“他爹，今个咋回来这么晚？”杜氏一边叠衣服，随口问。
柳和平就把在绣铺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跟妻子讲了，包括柳青萝去卖了草药，还卖了许多草帽蛐蛐等小玩意。
杜氏一听，眼睛就亮起来了。
第二十章 爱赌博的柳二叔
柳青萝见势不好，转身就跑。
“妞妞，好丫头，你卖得的银子给娘看看！”杜氏一把抓住想要逃跑的柳青萝。
她把妞妞抱到炕上，把她的小箩筐脱下来，翻开一看，有些楞，“还真拿了这么多碎布头回来呢？”
“是呀，娘的手生的巧，您可以用这些碎步做鞋面呢……”柳青萝也不跑了，拿了根树枝，蹲在地上，画了个图样子，显摆道，“娘，我看到有大户人家的人穿这种绣鞋，可好看呢，娘拿这些布头做鞋面子，拿出去一定卖得好！”
杜氏歪头看了半天，越看越觉得那鞋样子又精巧又大方好看，就有些心动。
一转眼看到柳青萝的穿破的鞋子，鼻头一酸，把她抱在怀里，拍着她的背说，“妞妞真乖，娘就用这些布头，先给你做一双鞋子，做的好看，娘再做了拿去卖，成不？”
柳青萝自然高兴，从篓子里摸出一个油纸包来，神秘兮兮的说：“娘，今天妞妞赚到银子了，这个留给您吃的。”
“什么？”
杜氏打开油纸包，就看到里面躺着一个还有几分热气的肉包子……
柳和平摸摸头，笑道：“你这贴心小棉袄，没有白疼哦，出门吃个好东西，还惦记着她娘哩！”
杜氏又是笑又是骄傲，“那可不，我们妞妞就是娘的贴心小棉袄……”
这时柳文全插嘴：“爹不是说，妹妹是他的小酒坛子吗？咋又变成小棉袄了？”
按当地规矩，女儿出嫁回娘家，是要打酒孝敬老爹的，因此柳青萝出生后，柳和平乐的逢人就说他的小酒坛子……
这些事情，柳青萝即使继承了原主的记忆，也已经想不起了，此时听到小棉袄和小酒坛子的说法，她的心里就酸酸的，涩涩的。
前世的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到了这个世界，她竟然能够拥有这么多……
即使生活贫寒，可她却得到了真正的幸福……
“娘……”她仰起脸，软糯糯的喊了声。
“哎，妞妞，咋了？”杜氏捧着包子，笑容满面的。
柳青萝把背篓里的碎布头都拿出去，把藏在底下的两串铜板拿出来，说，“娘，这是妞妞卖草药得的，这一串，是卖草帽和蛐蛐儿得的。”
杜氏眼睛发亮，把铜板拿起来，仔细数了一遍，一共是三块碎银子，和两百七十五个铜板。
“这，这都是你那些小玩意卖的？”杜氏有些不敢置信。
她嫁到柳家这么多年，也从来没一次拥有这么多银钱过……
柳和平见了，心中就觉得有些愧意。
柳青萝把铜板都推到杜氏手里，满怀期待的说：“娘，这些您收着，等攒够了银子，爹就可以买簪子给娘了，妞妞也可以去念学了……”
……
这以后，柳青萝每天还照旧到山坡上割草，时不时挖一些稀奇古怪的草和根茎回来，柳老太太和张氏开始还咕哝几句，后来也就习惯了，开始见怪不怪起来，把这当做是柳青萝的古怪性子……
天气开始入秋，许多草药都开始没了，柳青萝能找到的赚钱东西也越来越少。
太阳开始向山下落了，她背着篓子，和虎子说着话一起回家，还没到自家门口，就看到前面围了许多人。
“妞妞，那边不是你家院子吗？咋这么多人？”虎子奇怪的说。
柳青萝打眼看去，就看到围在门口的村民们，议论纷纷的，脸上的表情……
她心里有些打鼓，“虎子哥，我要回去看看。你先回家吧，我下次再去看望胡奶奶去。”
虎子忙安慰她，“哎，你先回去，我把东西放家里，就去看你去，别怕啊……”
柳青萝点点头，背着箩筐，拿着铲子，小跑着朝院子里去。
还没到门口呢，就听到里面传来哭天喊地的叫骂声、嚎哭声……
围观的村民们，要么是幸灾乐祸，要么是摇头叹息……
柳青萝穿过人群，钻到院子里，就看到柳老爷子蹲在正门口抽烟袋，柳老太太站在柳二叔柳平安面前，满脸的痛心疾首。
而二婶陈氏，坐在地上，拍着大腿，散着头发正哭天喊地的。柳美丽和柳英俊躲在屋里，从窗户里朝外看。
柳青萝的母亲杜氏和四婶张氏，以及三姑柳瑶平，都聚在杜氏身边，给她递手绢儿的，轻声细语安慰她的……
这倒是奇了，什么时候，家里这几个女人这么和睦了？
柳青萝心里纳罕，眼神儿四处一扫，就看到一个腆着肚子，穿着亮堂堂大绸缎袍子的男人，大咧咧坐在堂屋。
在他身边还站着几个穿着黑衣服的凶悍男人，要是穿着西装啊，简直就跟一溜儿的黑子保镖没有任何区别。
柳青萝一看见就差点笑出声。
怎么从古至今，这护卫保镖全部都跟一个模子印出来似的？
只可惜这个时候还没有墨镜这种装逼利器，否则就更像了……
“娘，那些人是谁呀？”她蹭到杜氏身边，拉拉她的衣服，好奇的问。
杜氏回头看到她，忙一把把她抱起来，走到自己屋里，一脸严肃道：“老实在屋里待着，听见没？大人的事不许瞎打听！”
青萝乖乖点头：“哦，知道了。”
杜氏满意了，把门关好，转身走出去。
青萝立刻搬了凳子，站在窗户口，朝外面张望。
“啪！”
柳老爷子抬手就给了柳二叔一巴掌，气的浑身直抖，“叫你好好念书考功名，你倒好啊，居然跑出去赌钱！赌输了连家里的农田也拿出去卖了！那可是祖产！我今天干脆打死你！”
柳二叔嘀咕：“我也只卖了两亩旱田啊，反正也收成不了多少东西……”
“不孝的混账！”柳老爷子抬手就要打他，硬是被柳老太太拦住了。
“赌也堵了，你现在打他还有啥用啊，打坏了咋办？”
“都是被你惯的！慈母多败儿！”柳老爷子气的脸都青了。
屋里的“大哥”开口了：“你们要闹呢，有的是时间闹，现在先把那两亩田的地契拿来吧，老子忙得很，没工夫跟你们啰嗦！”
第二十一章 能言巧语
实在没办法，人家就在家里赖着不走，能怎么办？
最后还是柳老爷子做主，把那两块旱田的地契，交给了人家……
柳老爷子这一辈子，最大的希翼和愿望，就是希望二儿子能够读书有成，中秀才，更甚者是中举人，考上进士大老爷。
现在二儿子竟然出去赌博！
还把田偷偷卖了两块！
柳老爷子气的胸口赌了一口气，几乎没背过气去。
外面那么多围观的村民，柳二叔觉得脸上无光，也懒得再辩解什么，干脆是一声不吭了。
“爹，娘，我在家里里里外外的操持，给他养儿育女的，可他却到处赌钱，还把我的首饰也拿去当了……”
二婶陈氏抹着眼泪，委委屈屈的说。
柳老太太皱着眉头，说：“行了，知道你委屈，这男人在外面也辛苦，老二说不得也是有苦衷的。你作为老二媳妇，应该守妇道，为男人排忧解难才是，就不要这个时候添乱了！”
陈氏一听，这男人做错事了，怎么反而她挨顿批？
她这泪呀，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扑簌簌的往下掉。
“他二婶，你别哭了，这事儿，说不得二弟也只是一时糊涂，有什么话好好商量才是……”杜氏拿着帕子给她擦泪。
小四婶张氏也说：“大嫂说得对，二哥将来是有出息的，说不定是被几个狐朋狗友带坏了也说不定……”
陈氏哭道：“他现在卖田，将来堵红眼，还不把我也卖了？”
柳瑶平端碗水来给陈氏，轻声细语的说，“二嫂，您别伤心，您是二哥明媒正娶回来的，又有美丽和俊哥儿依靠，什么都不用怕……”
几个女人平时勾心斗角，动不动就吵嘴，现在倒是和和气气的抱成一团了……
屋里的柳青萝看的有趣，就把之前虎子采给她的樱桃，捧在手里吃，边吃边看。
这会子已经快到了饭点，家里闹得人仰马翻，压根没人做饭。柳和平和柳文全从地里回来，也被家里的状况弄得一头雾水。
“败坏家风，败坏家风啊！”
柳老爷子气的不行，对杜氏和柳和平说：“老大，跟你媳妇一起，到门口请乡亲们先回去吧，就说家里正忙着，改天请乡亲们喝茶……”
“哎，知道了，爹。”
杜氏拉着柳和平朝门口走，远远的就笑起来，“吴婶，胡奶奶，李家大伯，这都到了饭点啊，你们咋还不回去弄饭吃的？”
柳和平也憨憨的说：“各位叔伯兄弟，家里出了点事，不能请大家进去坐坐，我爹说，改天请大家过门喝茶吃饭……”
柳和平木讷嘴巴笨，只能重复自己老爹教的话。
听他们这么一说，那些乡亲们，虽然不舍得走，但也不好意思再站在人家门口了，跟他们笑笑，就相互议论着，渐渐散了……
“爹，乡亲们都走了。”柳和平走回去跟柳老爷子说。
柳老爷子点点头，抽口烟袋，说：“老大媳妇和瑶平，你们去灶上弄饭去。老四媳妇拉着你二嫂回屋里。老二，跟我进来！”
老爷子一通命令下来，院子里立即就走了个干净，谁知门口还站着个女人。
柳老太太越看那女人，越觉得不顺眼，那脸都冷下来了，“那个女子，你呢，哪来的就回哪儿去，一个不干不净的女人，没事跑人家门口瞧热闹，呸！”
那女人名叫小桃红，是个小寡妇，在村里也住了段时间了。村里人都说她不正经。
是卖过得！
小桃红闻言就冷笑起来，“你当我稀罕你们这个破院子？要不是柳平安当初死皮赖脸缠着我，我才懒得来看他这个烂赌鬼呢！”
小桃红抱着胳膊，脸上都是嘲讽和不屑，“我告诉你，我已经怀了柳平安的骨肉，你敢把我撵走吗？”
咕咚！
柳老太太一屁股就做到了地上……
屋里的陈氏也听到了，眼皮子一翻，就晕了过去……
扶人的扶人，掐人中的掐人中，灌水的灌水，哭的哭，喊的喊，这柳家的院里，是闹翻了天了……
天了噜！
这柳二叔不但赌博，还跟村里不正经的小寡妇勾搭上了！
唯有柳青萝一个人，舒舒服服坐在屋里，吃着小樱桃，唱着小歌儿，后来又增加了个小萝莉玉淑……
因为柳瑶平又要洗菜烧火，又要照顾柳老太太，忙不过来了，就把玉淑塞进了大哥大嫂的屋里，让她和柳青萝待在一块儿……
“淑妹，吃饱了没？”
吃完了樱桃，柳青萝笑眯眯的问玉淑。
玉淑弯着眼睛，砸吧着小嘴巴，奶声奶气说：“妞妞姐，玉淑不饿了。外面那个红衣服姐姐是谁？”
“那个啊……”柳青萝笑了笑，意味深长的说，“她是你未来二舅小妈……”
玉淑听不太懂，见柳青萝笑，她也咬着手指头流口水傻乐……
她最喜欢的就是妞妞姐了，美丽姐从来也不搭理她，英俊哥还总是欺负她……
只有妞妞姐最好，总是和她玩，还总是分好吃的给她吃……
……
原本柳老爷子和柳老太太呢，也都知道有小桃红这号人，但因为她名声不好，谁也没正眼瞧她。
谁知今天已经够乱的了，这个女人又跑过来闹事。
“你这个逆子，你到底什么时候出去鬼混的！”柳老爷子拍着桌子大骂。
柳平安跪在地上说，“爹，儿子真的是不得已啊，您也知道，儿子每天寒窗苦读，这心里实在是压力太大了啊，有时候难免喝点酒……”
男人喝酒正常，柳老爷子点点头，“你接着说！”
“上回儿子苦读到深夜，觉得口渴，就忍不住喝了点酒。谁知不小心喝多了，想出去散散步，就遇到了那个女人，哎，这都是造化弄人啊，儿子也没想到……”
柳平安是读书人，一张嘴巴能说会道，一番话下来，柳老爷子脸色有点缓和……
他见老爹嘴上松气了，再接再厉说，“这几天，儿子意外得知，小桃红有了儿子的骨肉，儿子是读书明理的，再怎么着，也不能叫自己的儿子流落在外啊，爹……”
柳老爷子一听，传宗接代也是第一大事，确实不能让子孙流落在外，于是……
晚饭的时候，他就当众宣布，先让小桃红住在院子外面的两间空屋里，捡个好日子，磕个头，再让她过门……
第二十二章 埋汰谁呢？
二婶陈氏气的又晕过去，一阵忙乱后，把她给弄醒了，她就坐在床上嚎啕大哭起来。
“我辛辛苦苦这么多年啊，伺候他，伺候他的骨肉，还没享过一天的好日子，他就从外面找了个小老婆回来，天哪，我可怎么办啊，我的美丽啊，我的俊哥儿啊……”
陈氏哭的是肝肠寸断。
张氏劝道：“二嫂子，您在这哭有啥用？您想想，那个不正经的女人，她就是进门了，也是个做小的，她肚子里的种，也不能跟俊哥比，是不是？”
杜氏口舌伶俐的接口，“可不是说呢？以后他二叔中了秀才老爷，正室也是弟妹你是不是？跟那个小妖精可没一指头的关系！”
几个妯娌这么一通劝，陈氏也渐渐止住了。
其实她也就是借机发泄发泄，自己男人带了女人回来，她能怎么办？
说到底，这仍旧是个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只能恪守妇道的年代……
最后，由杜氏进行了最后的总结：“好了好了，别再苦着一张脸了，洗洗脸梳梳头，弄得精神利索点，那个小妖精进门了也得伺候你，你还不是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她？”
陈氏恍然大悟了！
是啊，不过是个勾三搭四的小寡妇，在她这个正室面前，也得站规矩，她有的是办法弄的她服服帖帖的！
至于那个肚子里的娃，能不能生得出来，那也得看她愿不愿意让她生！
……
晚饭后，柳青萝在自己屋里洗了澡，穿着一件小褂子小裤子，就跑到了杜氏的床上。
杜氏正就着光亮做针线，瞧见她赖在自己炕上，就笑道：“妞妞，晚上你咋吃的少？”
“娘，虎子哥摘了许多果子给我，我不饿。”柳青萝拄着腮帮子，一张小脸圆鼓鼓的，饶有兴趣的盯着杜氏的手。
杜氏的手因为常年做家事，显得有些粗糙，但却很灵活，正在一块写面子上绣一只活灵活现的小彩鸡。
这是双小小的小花鞋，千层底，红色鞋面，彩色丝线绣着小鸡追小狗，看起来鲜亮又精致。
这双鞋子是做给柳青萝的，用她带回来的碎布头拼接起来的，又按照柳青萝的要求，虽然是绣鞋，但却和普通的绣鞋不太一样。
脚面上还系着一根细带子，走路起来跟脚又轻便。
“妞妞，你是咋想起来这个样式的？”杜氏第一次做这种鞋子，也是觉得新奇。
柳青萝笑眯眯的说：“娘，这是妞妞自己想的，加一根带子，妞妞跑起来的时候，也不怕鞋子丢了……”
杜氏哭笑不得：“嘿，这小屁丫头，你老娘给你做双鞋子，你还没穿上脚呢，就想着防止丢了……”
“这说明咱妞妞聪明，有先见之明！”柳和平在外冲完了凉，笑呵呵的走进来。
杜氏得意道：“我生的闺女，那当然是聪明了！”
柳和平憨憨一笑：“妞妞也是我的闺女……”
“去去去，辛亏妞妞不像你，否则以后都嫁不出去了！”杜氏白了他一眼，又瞅瞅坐在屋里头编篮子的儿子柳文全，“这全哥跟你一模一样，过两年到说亲的年纪了，哪家的姑娘乐意嫁给他？”
柳文全听到自己的名字，茫然抬起头，一听自己娘亲说的话，脸就红了，讷讷的说：“娘，我也是您儿子呐……”
“你也知道呢？光传孬的，不传好的！”杜氏白了儿子和丈夫一眼，眼角也颇有几分颜色。
柳文全受了鱼池之殃。
柳和平嘿嘿直笑。
一家四口正说着话逗闷，就听外面传来一阵砸东西骂人的声音，接着就是一阵呜呜的哭声……
“哪里的声音？”柳和平站起了起来。
杜氏侧耳听了听，了然道：“是外面那个女人……”
柳青萝好奇的问：“娘，哪个女人？”
“是……”杜氏刚要回答，反应过来问话的是自己的小闺女，立马沉了脸，“去，小东西回屋里睡觉去。大人的事不许乱问！全哥，带你妹妹回去睡觉，听见什么动静都不许出来！”
“哎，娘，我知道了。”柳文全放下篮子，牵着柳青萝的手回屋了。
柳青萝虽然想去看看，但胳膊拧不过大腿，她也只能老老实实回去小木床上躺着……
第二天一大早，她洗干净手脸，到堂屋里去吃饭，就看到陈氏一脸得意洋洋，而小桃红则是肿着眼睛，站在柳二叔身边低声哭泣。
“夫君，都是妾身不好，妾身身子不舒服……没有伺候好姐姐，都是妾身的错，夫君千万不要怪责姐姐……”
柳二叔看着小桃红一张俏丽小脸，哭的梨花带雨的，心里早就心疼的不得了，再看到自己发妻的得意模样，心里就不舒服起来。
他咳了咳，正色道：“娘子，小桃红现在是有身子的人，你就让她安安生生在屋里歇着，把饭给她送到屋里去，不要折腾她了……”
陈氏的得意表情僵在脸上，愣住了。
这时柳老爷子和柳老太太都进来了，别的人也陆续坐到桌子旁吃饭，柳青萝左右看看，端着自己的碗喝粥，还没喝两口，就听柳老太太说：“以后小桃红就别到这屋里来吃饭了，等我们都吃完了，你在吃，吃完把桌子院子都收拾收拾……”
小桃红垂着头，娇娇弱弱的，低声应了。
柳二叔皱眉道：“娘，小桃红有身子呢，我刚才已经说了，以后她什么都不用做，把饭给她送到屋里去就行。”
“你……”柳老太太气的说不出来。
“小桃红，你回去歇着，我叫人送饭给你。”柳二叔把小桃红好生哄走，然后看了一圈桌子，眼睛就定在了柳青萝身上，“妞妞，你吃饭快，快点吃完了，送饭给你桃红婶子去……”
柳青萝放下碗，抬眼看看他，没有吱声。
杜氏听到他叫自己女儿去给个妓子送饭，满心里不舒服。
自己的女儿在她眼里金贵的很，清白人家的干净女孩儿，去给一个妓子送饭，这是埋汰谁呢？
她想了想，就说：“他二叔，妞妞吃饭后就要去割草喂牛，可没时间给小桃红送饭……”
柳青萝很配合，立即放下碗，笑道：“爷奶，爹娘，我吃完了，我去割草了。”
说完后，她一溜烟就跑了。
第二十三章 小兔子乖乖
柳青萝背着小箩筐，拿着铲子，独自来到熟悉的山坡上。
初秋的天很蓝，风很明朗，她躺在深深的草地上，放松自己的心情，就看到一只灰色的小兔子，从自己的脸旁边窜了过去……
她一个猛子就跳了起来，一手抓住小背筐，一手抓住铲子，跟着小兔子跑去。
不知不觉间，她就跑到了一个深深的山谷处，小兔子停在了一棵树下，竖着两只长耳朵，红色的眼睛滴溜溜乱转。
“小兔子乖乖，跟我一起回家吧……”柳青萝一边念叨，一边蹑手蹑脚跟过去，手刚碰到小兔子，就觉得一阵疾风吹来，一股大力把她拽的甩向一边，狠狠的撞在了地上……
她惊叫一声，滚到树下停了下来，小腿一阵刺痛。
“爷，不好了，好像伤到人了……”
柳青萝模模糊糊听到一声惊讶的呼声，随即是一阵脚步声传来。
然后似乎有人蹲在她身边，把她的头扶起来，给她喂了些水，不停叫道：“小姑娘，小姑娘？”
柳青萝觉得脑袋晕乎乎的，睁开眼睛，眼前是一个修长的天青色身影，扶着她的是个青衣少年，见她醒来，惊喜的说：“小姑娘，你终于醒啦？你有没有觉得怎么样？”
“发生什么事了？”柳青萝揉揉脑袋，想起来自己刚才撞到树上了，导致脑袋后起了一个大包。
青衣少年不好意思的说：“小姑娘，对不起，刚才我们爷打猎，想射那只兔子的，没想到你忽然跑出来了……”
柳青萝闻言，连忙转头去寻找刚才那只小兔子，就看到小兔子腿上插着一只羽箭，鲜血淋漓的躺在草地上，很痛苦的样子……
“这么小一只兔子，你们爷打猎得还真快活，有本事去猎熊啊！”
柳青萝头疼腿也疼，心里也就没好气，站起来想要去抱起小兔子。
谁知她一动，嘴里就发出一声嘶声，倒吸一口凉气。
“小姑娘，你怎么了？”青衣少年关切的问。
“我的腿……”柳青萝觉得腿又疼又麻，疼的眼泪花子都飙出来了……
青衣少年看了眼柳青萝的小腿，裤子破了一个口子，有血迹逐渐渗透出来，显然受了伤。
他回头看向身后的天青色修长身影，说道：“爷，这位小姑娘的腿受伤了，怎么办啊？”
柳青萝从泪眼模糊中，抬头看去，却只看到一个背影。
那人竟然走了……
不一会，响起一阵马蹄声，柳青萝听到一个清冷悦耳的声音说：“把这个药给她，再留点银子给她。”
说完后，他就骑着马离开了……
柳青萝这个气啊！
他打猎伤到人，冷漠到看都不愿意看她一眼，到底理亏的是谁啊？
“你们这位爷……”她抬头看向青衣少年，总觉得他一张圆圆的脸蛋有些眼熟，稍一思索，便想起来了，恍然道，“你不是在济世药铺的人吗？”
青衣少年听了，也抬头打量柳青萝，笑道：“哦，我想起来了，那天我跟着爷到药铺去，你趁着我打瞌睡闯进去了……”
柳青萝眼前就浮现出那个俊美的、苍白的冷漠青年……
刚才那个人，就是他？
“小姑娘，这个是上好的伤药，皮外伤抹几次就好了……青衣少年把她扶着坐好，把一个精致的小玉瓶递给她，另外又取出两个银元宝，“这个，你拿回去，就当是我们爷给你的补偿，对不住了。”
青衣少年一直面带笑容，态度又诚恳，柳青萝的气，也就消了，至于那瓶药和银子，她当然不会客气。
毕竟她腿上的伤是实打实的，回去了柳老太太也不一定舍得花钱买药给她用，说不定还会说抓把观音土敷上……
柳青萝可不想落个感染的下场，她听说村头的张大爷爷，就是年轻时摔断了腿，没钱找郎中看，就到观音庙弄到观音土敷上就完了，最后那条伤腿也算完了，这辈子不仅离不开拐杖，每到阴雨天，还疼痛难忍，整夜的睡不着觉……
柳青萝就算不喜欢那人的态度，但不会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她掀开自己的左腿裤腿，青衣少年连忙转身回避。
柳青萝愣了一下，随即醒悟过来，暗自失笑。
在这个大周朝，即便是一个五岁女童的小腿，也不是随便可以给陌生男子看到的……
柳青萝一时间倒是忘记了这一点……
她的小腿擦伤了一大片，好在只是皮外伤，没有伤筋动骨，等伤口结疤就没问题了。
把那只精致的小玉瓶拿出来，把里面的药膏一点点抹均匀在伤口上，一阵清凉凉的，让那种火辣辣的疼痛减轻了许多。
等她抹完了，把裤腿放下来，青衣少年才转过身来，笑道：“小姑娘，我送你回去吧。”
柳青萝忙摆手：“不用不用，我认得回去的路，自己走就行了。”
“那可不行，我们爷既然留我下来，我要是不把你安全送回去，就算是没做好事，爷非罚我不可！”青衣少年脸圆圆的，苦着脸的时候，就有些滑稽。
“可，你怎么送我回去？”柳青萝摊摊手。
难不成要背她回去？
“这个好办，你坐在我的马上，我牵着马就行。”青衣少年高兴起来，忙跑到远处，把自己的马牵过来，扶着柳青萝坐上去。
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柳青萝都是第一次骑马。她发现马背上又颠簸又担心会掉下去，远远没有看上去那么潇洒威风……
青衣少年一路攀谈：“对了，我还不知道小姑娘芳名？”
“柳青萝，你呢？”
“我叫五夜，今天我们爷心情好，出来散散风，没想到就遇到柳小姑娘你了……”
五夜很健谈，一路上叽叽咕咕说个不停，几乎把他家爷的前世今生都说了个遍，很快就跟柳青萝混熟了。
原来他家爷是身子不好，到乡下修养来的，前几天去济世药铺，就是找济世药铺的老神医开药的……
看他脸色确实苍白的过分，柳青萝头先猜的并没错。
说话间，马匹就慢慢的走到了柳青萝经常来的那片山坡，她忙说：“五夜哥哥，我就在这里下来吧，我家人回去的时候会路过这里，他们会带我回去的……”
五夜知道他一个陌生男人，非要送一个小女孩回家，给人看到也确实不太好，便听从她的意见，让她留在山坡上，独自回去了。
第二十四章 抹点观音土
柳青萝坐在山坡上，从小箩筐中把受伤的小兔子抱出来，拔了点周围的草给它吃。
刚才她给自己敷药的时候，五夜也顺手把小兔子腿上的箭拔了下来，并且给它敷了点药，撕了块布条裹上伤口。
这会子小兔子已经恢复了精神，欢快的吃着草呢。
五夜给的药膏确实很有效……
等了不到一刻钟，从地里回来的柳老爷子、柳和平和柳文全，就路过这里，看到柳青萝坐在草地上，怀里还抱着一只灰色的红眼睛小兔子……
“妞妞，你咋坐在地上呢？”
柳文全走过来，弯腰问道。
柳青萝悄悄掐了自己一下，一双大眼睛里顿时眼泪汪汪起来，满腹委屈说：“爹，全哥，我摔着了……”
“啊？”柳和平和柳文全一听，吓呆了，慌忙过来查看。
柳和平一看到她小腿上血糊糊的，唬的魂都飞了半边，连忙背起她就朝家跑。
回到家中，正在灶上烧饭的杜氏一听说小女儿割草摔伤了，眼泪哗啦啦的就奔出来，冲到她面前的时候，脸都已经白了……
“妞妞，我的妞妞，快给娘看看，伤着哪里了……”杜氏泪眼模糊抱着柳青萝，把她放到炕上，就看到柳青萝的小裤子划拉一条口子，裤子上沾满了殷殷血迹。
她吓得哇一声就哭起来了……
“柳和平你个混蛋王八蛋……我叫你看着我妞妞，结果把她摔成这样……”杜氏对着柳和平又骂又哭，“不是你肚子里掉出来的肉，你是不心疼……”
柳和平也心疼的不行，见她哭成这样，讷讷的说：“妞妞也是我闺女，我哪能不疼……”
“你疼个屁！”
杜氏抹着眼泪骂道，“我告诉你，我妞妞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就是要了我的命了，我也不活了！”
柳青萝的腿上了药后，原本已经不怎么疼了，纯属为了做做样子给柳老爷子和柳老太太看，现在看到杜氏这个样子，她心里又开始后悔起来。
杜氏和柳和平是真心疼她，她不想让杜氏为她伤心。
“娘，妞妞的腿已经不疼了……”柳青萝抱着杜氏的手，软糯糯的说，“真的，您看，都不出血了呢……”
杜氏泪眼迷蒙的摸着柳青萝的后背，心里一阵一阵的刺疼，恨不得这伤是在自己身上，“妞妞别怕，娘这就去请郎中来……”
她说着就朝外跑，跑到正房里去。
柳老爷子和柳老太太，一个坐在凳子上抽烟袋，一个正抱着箩筐择豆子，看到她跑进来，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爹，娘……”杜氏喘了口气，擦了把泪，说，“爹娘，妞妞摔着腿了……”
“哦，是吗？”柳老太太看着豆子，淡淡的说，“小孩子皮实，摔着没事，歇一晚上就好了……”
杜氏心里生气，嘴里还得软和着说话，“妞妞摔得厉害，一条腿都摔花了……裤子都被血浸湿了……”
柳老太太不在意道：“擦破点皮，就抹点观音土，过两天就好了，不是什么大事。”
杜氏泪道：“观音土哪行啊？会留疤的啊！”
“留点疤怕啥？”柳老太太看了她一眼，不耐烦道，“行了，到灶上做饭去，一家子都等着吃饭呢！”
一股火蹭的就从杜氏心里冒了起来。
她霍的站起来，冷了声音说，“娘，妞妞是给家里做活伤着的，妞妞是您的亲孙女，您怎么能不管？”
柳老太太皱眉：“你让我怎么管？”
“我要去北桥村请郎中来看看……”
“家里不宽裕，没有多余的钱，上次妞妞生病已经花了不少钱，总不能一点小伤小疼的，就花钱请郎中，那还不把家给败光了啊？”
杜氏几乎要跪下来了，“……娘，儿媳求您了，妞妞疼的浑身是汗，孩子熬不住啊……”
“娘，咱们不求他们！”柳文全走进来，扶着杜氏说，冷冷的看着柳老太太，说，“他们是不可能给钱了，咱们回去。”
柳老爷子和柳老太太看到柳文全冷淡的眼神，心里有些楞，随即有些生气，“你这孩子，这是什么眼神？”
柳文全没理他们，扶着杜氏就转身走了……
自然，杜氏也不可能听他们的到灶上做饭……
柳和平在屋里陪着柳青萝，见他们回来，说，“他娘，妞妞那两串铜钱，不是还在呢？先拿出来给妞妞买点药……”
“对对，好……”杜氏连忙翻箱倒柜去找铜板……
柳青萝躺在炕上，笑道：“娘，您找啥呢？您刚才跑的太快了，我都来不及说，我的腿已经上过药啦！”
“什么？”杜氏和柳和平一脸的不相信，“你哪来的药？”
“我……”柳青萝想了想，决定跟爹娘说实话，“我抓小兔的时候，刚好遇到一个少爷，在林子里打猎呢，他见到我摔伤了，就送给我一瓶药和两块银子……”
她从兜里把小玉瓶和两个银元宝都拿出来，放在桌上。
杜氏的眼睛都瞪大了，也顾不上流眼泪了，惊奇的摸着小玉瓶，小心的摸着银元宝，惊叹道，“天呢，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元宝……我这不是在做梦吧？”
这两个银元宝加起来，起码也有十两银子呢……
够一家子嚼用好几年的……
当然，要是加上柳二叔读书会友和养小老婆，那就不可能够了……
有了好的药膏，杜氏心里放下一块大石头，给她换上一身干净衣服，擦擦洗洗，弄的干干净净的，让她安安稳稳躺在床上。
这时陈氏和张氏一起走进来，手里拖着一个大纸包子，一见到柳青萝，就笑道：“妞妞精神不错呀，来，给我们看看腿上的伤……”
杜氏冷着脸，说：“还是算了吧，好不容易包好了，还能再拆开？瞧那盆里的血裤子没？”
陈氏和张氏对视一眼，笑道：“大嫂，您看，这是我们刚才从观音庙求来的观音土，保管抹上就好了，连疤都不会留一个……”
杜氏本来就对她们不满，闻言气道：“放你娘的屁！拿着你的观音土给我滚！”
“大嫂你，你这是什么态度？亏我们还辛辛苦苦去拿了观音土来……”陈氏抬起下巴，“大嫂是知道的，我平时一向忙得很……”
第二十五章 炖鸡蛋
杜氏翻了个白眼：“是，你忙着伺候完相公，再伺候有身孕的小老婆！”
平时二房什么都不做，却花了家里大部分银钱，看在柳二叔读书人的份上，杜氏可以忍了。
可她的闺女伤成这样，却没一个愿意拿几个铜板出来给妞妞买药，杜氏的心里，对她们早就失望透了……
反正今儿个，她不会给任何人好脸色！
晚饭也别想她做！
忍气吞声十来年了，今儿个她就任性一回！
“大嫂，你莫不要不识抬举！”陈氏听了气的脸色当场就变了，摔下观音土，转身就走了。
“哼！”杜氏冷哼一声，把头转到一边去。
张氏笑了笑：“大嫂，这个……妞妞人小也皮实，过两天就没事了，其实也用不着请郎中，您也知道，这眼看就要过中秋了，家里要准备祭拜的东西，还要准备过节，银钱紧张……”
杜氏嘲讽道：“是，你穿件新衣服，不比给花银子给妞妞买药吃强？四弟妹还是请便吧，仔细我这里的地，脏了你的脚！”
张氏也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走了……
柳青萝抿着嘴巴笑，露出两颗小梨涡，“嘿嘿，娘，您说话可真厉害……”
“瞧见她们就来气！”杜氏端着水给她喝，轻声细语的说，“妞妞晚上想吃啥？娘去买给你吃……”
“嗯……”柳青萝想了半天，小声说，“娘，我想吃炖鸡蛋……”
“我还预备去买半斤肉给你吃呢，敢情你就想吃这个呀？”杜氏笑道，从箱子里掏出三个鸡蛋，悄悄的说，“这是娘给你攒着的，今儿就做给你吃。”
这是柳文全和柳瑶平一前一后走进来。
“妞妞的腿怎么样了，快给姑看看……”柳瑶平坐到炕上，摸着柳青萝的小腿，摸着眼泪说，“怎么伤的这样？”
柳青萝感动道：“姑，不疼了……”
“怎么会不疼呢？皮都掉了一大块……”柳瑶平擦了眼泪，说，“我这里攒了五十文钱，大嫂，快去给妞妞请个郎中来看看。”
她掀开衣服，从最里面的口袋掏出一大把铜钱，塞到杜氏手里。
杜氏连忙推回去，“三妹，我知道你这些银子，都是以前洗衣服一个铜子一个铜子的攒着的，我怎么能用？你放心，妞妞已经上了药了，过今天就好了。”
柳瑶平确实从柳青萝腿上闻到了淡淡的药香味，最后还是把那些铜板收了回去。
等她离开后，柳文全才摸过来，神神秘秘的说：“妞妞妹，你看我给你那什么来吃的？”
柳青萝定睛一看，就看到柳文全的兜里装着四五个鸟蛋。
“这臭小子，又跑去爬树掏鸟窝了！”
杜氏气的咬牙，却终究不舍得把鸟蛋扔了。
晚上趁着没人的时间，杜氏把鸡蛋和鸟蛋在一起炖了，放点菜籽油和小葱花，味道香极了……
……
这以后几天，柳青萝就待在屋里养伤，杜氏连床都不许她下，说走裂了口子，那疤就要留一辈子了……
不管柳老爷子柳老太太和张氏陈氏说什么，杜氏就一句话：不许她下地，不许她出门干活！
不给钱治病就算了，哦，还想要她闺女带着伤下地里割草喂牛？
反正杜氏梗着脖子，跟老母鸡似的，护着自家小闺女……
柳青萝的伤虽然看着吓人，确实就是皮外伤，五夜给的药又好使，不过三两天的功夫，伤口就完全不疼了，洗澡也不怕水了，就是伤口结疤，看着有些难看……
由于这次的伤势，她连下一次的逢集，也没能去得了，只能把最后秋天最后的那点药材，拖柳文全拿去济世药铺卖了。
同时带去的，还有杜氏按照柳青萝的要求，缝制出的精致小绣鞋。
“娘，我想出去走走，行吗？”看着柳和平和柳文全走远，柳青萝牵着杜氏的手，问道。
杜氏一口拒绝：“不行，回屋里养着！”
柳青萝摇着她的手，弯着小眉毛，可怜巴巴的说：“娘，我腿都好了，我不走远，就到虎子哥家看看胡奶奶，行不？这些天我在屋里好闷啊，都快发霉啦！”
柳瑶平轻轻的笑起来：“大嫂，妞妞老在屋里闷着也不好，外面不冷不热的，出来走走对身子有好处呢……”
连她都这么说了，杜氏也就不好非把柳青萝弄回屋里，再三叮嘱她不许乱跑，才不放心的看着她走出院子。
柳青萝到了虎子家，先去逗了会小兔子。
这只小兔子就是她受伤带回来那只，如果养在家里，不出三天就会落到某些人的肚子里，因此柳青萝就拜托哥哥把兔子送到虎子家里。
反正小兔子只要吃点草就成，对于虎子家没什么负担。
她先跑到小河边上，把自己做的小网兜拿出来，花半个时辰，轻松的摸到三四条鱼，提在兜子里，就朝虎子家走去。
虎子和他的奶奶两个相依为命，两间茅草屋，小院里干干净净的，连根杂草也没有。
“胡奶奶……”
她人还没进去呢，声音就甜甜的传了进去。
胡奶奶连忙走出来，看到柳青萝眼睛就亮了，“是妞妞啊，你腿还伤着呢，怎么就出来了？”
虎子也跟出来，呵呵笑着说：“妞妞腿早好了，就是杜婶子不给她出门呢……”
“你还笑，还不拿板凳给妞妞坐！”胡奶奶拉着妞妞的小手，瞪了眼虎子。
“胡奶奶，我不坐哩。天天躺着，俺娘都不让下地，再不走走，我都不会走路了……”柳青萝笑着把鱼兜子递给虎子，“虎子哥，这个是我刚刚捞的，给奶奶加餐。”
胡奶奶连忙退回去，板着脸说：“这丫头，到奶奶这来还拿东西，带回去给你爹娘和全哥吃！”
“奶，我要是带回去，能有一口落到他们嘴里呀？”
柳青萝硬是把鱼塞给虎子，笑嘻嘻的说，“胡奶奶你烧鱼好吃哩，我都想好久了，奶奶做给我吃嘛，下午我就留在奶奶这里吃饭，行不？”
“这孩子，嘴这么巧……”胡奶奶喜爱她喜欢的了不得，连声吩咐虎子把鱼拿去收拾了。
柳青萝就抱着小兔子，和胡奶奶说话唠嗑，直到吃过饭，半晌午后，估摸着父亲和哥哥该回来了，她才站起身打算离开。
“妞妞，妞妞——”
虎子撞撞跌跌跑进来，气喘吁吁的说，“妞妞，快，你家里出事了，快回去看看……”
第二十六章 被卖了？
柳青萝大惊，连小兔子也来不及放下，就冲了出去……
胡奶奶着急忙慌的跟出来，连声吩咐虎子，“快跟着去，看着妞妞，别摔着了……”
“哎！”
虎子响亮的答应一声，拔脚就追着柳青萝跑去。
柳青萝远远就看到自家门口围着一堆人，看起来和几天前的情形何其相似。
但村人脸上的表情，却和之前的不太一样，大多是同情的，充满不忍的……
看到柳青萝跑过来，他们看向柳青萝的眼神，就像是她马上就要大祸临头似的……
她放慢脚步走到院子里，就看到柳和平蹲在一旁，而杜氏坐在她旁边哭的肝肠寸断。
柳老爷子和柳老太太脸色也很难看，沉着脸。而柳四平站在一旁直哆嗦，二婶四婶都躲在屋里不敢出来。柳瑶平抱着玉淑，脸都白了……
唯一没出现的人，是二叔柳平安。
最显眼的是，在院子里，还堵着四五个彪形大汉。
柳老爷子跺着脚说：“四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柳四平白着脸解释：“我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啊……大哥不是在地里干活吗，我心里寻思着过去瞅瞅，谁知就看到几个人跑来问谁是柳和平，说是要把妞妞给带走呢……大哥跟他们争吵了几句，然后就闹起来了……”
要把妞妞带走？这是怎么回事？
柳青萝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这怎么也跟自己扯上关系了。
柳老爷子疑惑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所有人都是一头雾水。
杜氏哭道：“这还有没有天理王法了，光天化日就要抢人啊！我要到官府告你们去！”
“哼，告我？”一个马脸汉子冷哼一声，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扔到了柳老大的脸上。
杜氏抓起来看了看，上面写了几行字，还有红手印，可是她根本就不认识字，也看不懂。
青萝探头看了看，发现这是一张卖身契，上面写着自愿自主把……柳青萝卖给他们！
还卖了八十两银子！
下面的署名，赫然是柳和平三个字！
青萝惊呆了。
她居然在不知不觉中，就这么被卖掉了？！
马脸汉子冷笑道：“我告诉你，白纸黑字，清清楚楚，柳和平把女儿柳青萝卖给了我们，今天我们是来带人的！难道你们想耍赖不成？”
他这话一说出来，不但老柳家的人，就连围观的乡亲们，也都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这柳和平居然卖自己亲生女儿？
如今这日子虽然清苦，也没到要饿死的地步，他怎么能想到要把女儿给卖了？
这在南山村可是没有过的事……
“你胡说八道！”杜氏红着眼睛吼道，“我男人怎么会把闺女卖了？她是我们的心肝肝！你这个骗子！你不得好死，你会遭报应的！”
马脸汉子沉下脸：“有字据为证，不行就到衙门走一趟！”
柳老爷子也沉下脸：“老大，你到底有没有干这种事？”
柳老大痛苦道：“爹啊！我心疼自己闺女还来不及，我咋会干那种卖女儿的伤天害理事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青萝皱着眉，仗着自己人小个子矮，趁人不注意，慢慢挪走到柳和平身边，捏紧了拳头，眼睛朝那张纸上看了眼，看到上面写着几个字，底下的签名，确实是“柳和平”三个字。
杜氏泪眼迷蒙道：“这，这怎么可能是孩子他爹写的字？”
“白纸黑字，写的明明白白，就是到了天王老子那，我们也占着理儿！”马脸汉子叉着腰说，“快着点，立刻把人给我们带走！”
杜氏纵然平时再泼辣，此时也没了主意，只能眼巴巴看着柳老爷子，哭道，“爹，您想想办法啊，他爹的性子你知道的，他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呢呢？”
“知人知面不知心哦，谁知道呢……”陈氏低声嘀咕。
柳青萝冷冷的看她一眼，从杜氏手里接过卖身契，仔细的看了一会，用天真的语气说：“娘，这上面咋都是字呀？”
“这真是个二傻子，卖身契上面没字，那还能叫卖身契吗？”张氏用帕子捂着嘴巴，轻声嘲笑。
“可是，爹不会写字呀？”柳青萝一脸的茫然和纳闷，“妞妞以前看过爹画押，都是画个圈圈，然后蘸着红泥巴按手印的呀……”
她绵软软糯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听在众人的耳朵里，却让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是啊，柳家就一个读书人柳平安会写字，别的几个人都是大字不识一个啊，怎么写的卖身契？
杜氏也停止了哭泣，跳起来说：“对，我们妞妞说得对，他爹一个字不认识，也不会写自己名字，他不可能写卖身契，你们是骗子！”
“什么？”马脸汉子阴沉着脸，“我告诉你，这上面写着柳和平三个字，你还想不认？那就打死他拉倒！”
柳青萝心中微急，回头看了眼周围，顿时眼睛一亮。
她在人群里看到个老头，穿着一身大绸褂子，看起来有几分斯文。
柳青萝从记忆中知道，这个人是南桥村的里正杨大爷，年轻时也读了几天书，认得不少字。因为柳老爷子柳老太太性格抠巴吝啬，和里正的关系并不怎么好。
“杨爷爷……”柳青萝喊了他一声，可怜巴巴的说，“杨爷爷，您认得字，能不能帮我爹看看这个卖身契是真是假？”
杨里正原本不怎么想管老柳家的事，但看到柳青萝脸蛋红彤彤的，鼻尖上全都是汗珠，眼睛里泪蒙蒙的，看起来乖巧又可怜。
柳家老大一向憨厚老实，人缘也不错，杨里正到底是不忍心，便背着手走出来。
杜氏连忙爬到他面前，哭道：“里正老爷，求你想想办法，救救孩子……”
柳老爷子跟杨里正对视一眼，没有吱声。
杨里正拿着卖身契，看了半天，摇头道：“这卖身契上的签名，确实不是柳老大能写出来的。柳老大没念过书，连自己的名字也不认得，这字迹吧，虽然不怎么样，起码也得是写了练习了一段时间，才能写的出来……”？？？
第二十七章 真相大白
青萝看到卖身契上还有日期，便天真问道：“这是哪天的卖身契呢？”
里正看了看，言道：“五月初八。”
杜氏猛的抬头：“不对啊，那天是全哥的生日，他爹带着全哥进山了，到晚上才回来，怎么可能去签什么卖身契？”
这件事，不但杜氏和柳青萝，柳家的一家子，人人都可以证明。
杨里正点头道：“那就清楚了，这卖身契应该不是柳老大写的，你们会不会是认错人了呢？”
“怎么会认错？”
马脸汉子怒道，“上面写着南山村柳和平，还有第二个人吗？”
一个证明没签过，一个就一口咬死了，就是柳和平写的卖身契，两下里就僵持住了。
这帮人就这么堵着院子，非要把自己带走。
柳青萝心里有些着急，脸上却还是懵懂的表情，问马脸汉子说：“你是亲眼看着我爹签的卖身契？”
“这……我倒是没亲眼看着……”马脸汉子犹豫起来，“每天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我怎么可能一个个都盯着？”
柳青萝追问：“那，总有人看着吧？”
院子里的人都听住了，竖着耳朵等马脸汉子的回答。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问话的只是个五岁的小女童。
“李二，过来！”马脸汉子把身后一个瘦高男人叫过来，问道，“这卖身契是你看着他写的，是不是？”
“是啊，是我亲眼看着的！是两个女人啊！”瘦高男人毫不犹豫回答。
“两个女人？！”
众人都惊呆了。
马脸汉子也有点傻眼，眼前的柳和平，可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啊！
这可真是坏事哈！
两个女人，去冒充柳和平，把人家闺女给卖了，这天下，还有这种奇葩事？
马脸汉子啪的就给了李二几个大嘴巴子，骂道：“看清楚！到底是谁签的卖身契！”
说这话的时候，青萝就注意到二婶陈氏的表情有点瑟缩，还有意无意的朝人后面躲。
她心里顿时有些生疑。
要说是柳老大夫妻俩把她卖了，那她是绝对不相信的。
况且他们说了是两个女人签的卖身契。
青萝看了眼陈氏，想到柳平安又是个会认字读书的人，据说也教过陈氏认字写字……
联想到柳二叔好堵，还抵押卖掉那么多东西……
青萝心中有数了，便抬起头，故意大声说：“娘，我好像记得，初八那天，二婶和祖母出过一趟门？”
杜氏闻言，灵光一闪，一把就拉住陈氏，叫道：“对，没错！是你们，是不是你签的这卖身契！还有娘呢？快叫她出来，当面对质！”
陈氏懵了一下，扯开她叫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明明是你男人的名字，凭什么胡乱赖上别人啊！”
“不是你还会是谁，你说过自己会写字！”
“会写字的人多了去了，人人都卖儿卖女吗！凭什么赖我？”
“好，那你跟爹娘说，二弟喜欢赌博，从前那次把地都卖了，还卖了你的首饰，那我问你，你头上的簪子是哪来的？！你说啊！”
杜氏拉着她走到柳老爷子面前，跪下哭道，“爹，您想想，他爹从小到大都是老实孩子，赚一文钱都交给娘，一分不留，他怎么可能做出这种没良心的事呢，再说我们为什么要卖妞妞啊，我们也不要银子用啊！”
“这……”柳老爷子犹豫不决。
“爹啊，您就没想过，二弟爱赌钱不说，还总是请别人吃饭喝酒，他二婶每天穿金戴银，那么多钱都是哪来的呢？”杜氏急切的看着柳老爷子，期盼他能给自己丈夫做主。
柳老爷子吸了口旱烟，才说：“老二家的，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说呢？”
陈氏一直拿帕子捂着半边脸，有些心虚道，“我咋个可能坐这种事哩，我疼妞妞，还疼不过来呢……”
疼？
我呸！
青萝在心里朝她呸呸呸。
她转了转眼珠子，忽然跳起来，一把就扯掉了陈氏脸上的帕子。
“啊，死丫头你做什么！”陈氏大惊，骂了一声，慌忙又拿帕子遮住脸。
然而，已经晚了。
那个李二一眼看到她，眼睛一亮，立即指着她大声嚷嚷：“是她是她，就是她！那天来签卖身契的其中一个女人就是她！”
柳英俊为自己娘辩解，叫道：“你胡说！”
“我记起来了，那天来咱们人牙伢行的，就是穿着一身体面的裙子，像个知书达理的女人……”瘦高男人拍着脑门说，“这次我确定，就是这个女人！那长裙子还沾着一块油渍，我当时还注意到了……”
众人的眼神就一起向陈氏衣服上看去，裙子下摆上确实有一块油渍。
众人哗然。
一个做婶娘的，居然偷偷摸摸把亲侄女给卖了，这是人干出来的事吗？
“娼妇！你做的好事！”柳老爷子一巴掌就呼到了陈氏的脸上。
陈氏扑通就跪倒了地上，低着头嗫嚅着不敢吱声。
马脸男人推了一把陈氏，“不管是不是你们谁签的卖身契，反正现在银子也早就给了，马上呢把人交出来给我们带走！！否则打断你的腿！”
陈氏哭道：“我，我现在哪来这么多银子啊……好多都在娘那里呢……”
“什么？”柳和平惊呆了，转头看向蹲在门口的柳老太太，不敢置信道，“娘，难道，你也要卖了妞妞吗？”
柳老太太见呗拆穿了，干脆破罐子破摔，“没错，是我跟老二媳妇去的！妞妞是我孙女！我想卖了就卖得！”
“娘，她可是您亲孙女儿啊，您怎么能这样……”杜氏哭的眼都肿了。
“不要啰嗦，快点交人！”
眼看几个男人要动手，柳和平怒道，“我跟你们拼了！”
两边人顿时厮打在一起。
柳和平虽然身子壮，但架不住对方人多，没几下就被打倒在地上，到处流血了。
杜氏和和青萝过去护着，也挨了几下。
柳老爷子站起来，说：“都住手！我们不可能把人交给你们，你们非要逼我们现在还银子，就算把我们杀了，也还不出来。这样，你宽容我们几天，我们一定把银子凑够还了，反正我们也跑不了。”
“本来也不是要你们现在全还清，至少每个月的利钱得给吧？”因为打了人，马脸汉子有些心虚，缓和了语气说，“我们做这行也有这行的规矩，现在你们还十两银子，剩下的每个月四十两，三个月还清！”
柳老爷子皱眉：“这就是一百三十两银子了啊……”
马脸汉子冷笑：“人我们都可以不要了，连利钱也不想给？当我们免费做好事呢啊？”
第二十八章 请郎中
这件事不给银子是不可能了解了，最后柳老爷子和柳老太太，把家里的所有银子铜板都拿出来，才凑了六七两，剩下的三四两，到底是柳老太太用两根压箱底的银簪子补上了……
好歹凑了十两银子，交给马脸汉子，他们才终于肯离开，并且扬言，一个月后还会过来收账。
热闹看完了，村民们一边议论着这家柳老太太不是个东西，居然卖自己亲生孙女儿，逐渐散去了……
虎子走到柳青萝身边，轻声说：“妞妞，我帮你抱着小兔子吧？”
从始至终，精神高度紧张的柳青萝，始终把小兔抱在怀里，此时听到虎子的话，才愣愣的低下头。
“虎子哥，谢谢你了。”
她把小兔交给虎子，便蹲下身查看柳和平的伤势。
柳老爷子见了就皱眉，沉声说：“躺在院里像什么话？老二老四，你们把老大抬到屋里躺着。”
而柳老太太因为被掏空了家底，甚至还平白损失了两根银簪子，心里的气就更加不顺，连看都没看一眼柳和平，就转身回屋去了。
这边柳平安和柳四平两个人，一起抬着门板，把柳和平抬到屋里躺着。
柳平安一句话不吭，转身就出去了，柳四平倒还留下来说了几句话，又安慰杜氏说去南桥村请郎中过来瞧瞧。
结果柳四平去了半天，也没请到个郎中。
杜氏看着丈夫满身是血，急的五内俱焚，在门口张望半天，才盼到柳四平回来，结果还只是他一个人。
“他四叔，郎中呢？”
“大嫂……”柳四平低了头，讷讷的说，“爹娘说家里一文钱都没有了，没钱请郎中过来……”
杜氏急了，“你大哥的伤怎么办啊？没钱就等死吗！”
她转身就朝柳老爷子的正房跑去，却被柳文全拉住了，他咬着牙，憋着一股气，说，“娘，咱别求他们。我去把郎中请来，咱们不是有妞妞拿回来的银子吗？”
“对啊，我都急忘了，你快去快回，把郎中请过来……”杜氏跟在柳文全身后喊，“全哥，小心点，别摔着……”
柳文全挥挥手，跑远了……
杜氏满眼都是血丝，回身走到屋里，想着先打盆水给丈夫擦洗擦洗，结果就看到柳青萝蹲在炕上，一只小手里拿着一块毛巾，另一手里握着一只小小的玉瓶。
她先检查了柳和平的伤，发现大多是皮外伤，只有肋骨断了一根比较严重。她先用毛巾小心的擦拭着血污，然后就从玉瓶里倒出来一种淡绿色的药膏，涂抹在他的伤口上。
“妞妞，你做啥呢？”
杜氏走到跟前，愣愣的看着。
柳青萝低头认真的擦药，头也不抬的说：“这个就是我用过的那个药膏，治疗伤很有效的……”
杜氏看了一会，觉得柳和平的伤口似乎不再流血了，心里稍稍安定了些，轻声唤道：“他爹，他爹？”
柳和平皱着眉，睁开眼睛，虚弱的说：“翠芬……”
翠芬是杜氏的闺名，这一声，就教杜氏流下了眼泪，哽咽着埋下头擦泪，“他爹，你觉得怎么样呢？”
柳和平慌忙安慰她，“我没事儿，就一点皮外伤，你看妞妞摔着了都一声不吭，我这点算啥？快别哭了……”
杜氏越发泪如泉涌，“你流了这么多血，快要吓死我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留下我们娘三个该怎么活呢……”
“都过去了，睡一觉就好了……”柳和平心里虽然着急，但嘴上笨拙，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自己的妻子。
这时柳青萝抬起头，笑道：“娘，你们放心，爹的伤没大碍，就是流了许多血，多吃点好的，养十天半个月就好了。”
杜氏泪道：“我的乖乖，今天多亏了你了……否则你爹要被冤枉死，差点把你也卖了……你奶和二婶那个丧了天良的东西……”
柳和平一直迷迷糊糊的，对外界发生的事情都不是太清楚，此时听到杜氏的话，连忙问是怎么回事。
“你不知道呢，刚才……”
杜氏擦了泪，把柳青萝怎么说话，怎么揪出柳二叔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是二弟欠了赌债，娘和二婶想要帮他还钱，就把咱们妞妞写我名字卖了？”柳和平愣了一会，才有些不敢相信的问。
“千真万确，她自己都承认了，卖了八十多两，也许剩下的都挥霍掉了……”杜氏咬牙切齿的说，“天杀的，也不怕遭报应！”
“罢了，既然都承认了，就算了。以后银子一家子慢慢还，总能还的清的……”
柳和平是家里的老大，虽然也对亲娘的行为很生气，但毕竟是一家人，他还是尽量维护家人。还想着帮柳平安一起还账。
不消一刻，柳文全果真带着南桥村的胡郎中过来了。
郎中把脉了一会，又看看柳和平的伤势，表情很是诧异，“果真奇哉，这伤口怎么能好的这么快……”
杜氏看了眼自己的小闺女，没有吱声。
柳青萝早就把小玉瓶收起来了，也没有主动提起这件事。
只是听到郎中的话，她才知道，即便对于大夫来说，五夜给的药膏，也属于罕见之物。
不知那位俊美冷漠的青年，到底是什么人……
郎中看半天看不出个所以然，就放弃了，按照普通的伤病，留下几服药，收了银子，然后就离开了。
“全哥，你和妞妞看着你爹，我给你爹熬药去。”
杜氏叮嘱了他们，就赶紧到灶上去熬药。
此时张氏和柳瑶平正在灶上烧火做饭。
见到她过来，柳瑶平连忙站起来，关切的问：“大嫂，大哥咋样了？”
“哦，刚才郎中过来看过了，开了几服药，叫先吃着。”杜氏随口应答，伸手去拿药罐，打算煎药。
柳瑶平忙把药罐递给她，张氏看到杜氏手里的药包，就说：“为了大哥这事情吧，把家里都掏空了，不知道大嫂是怎么有银子买药的呢？”
杜氏狠狠看了她一眼，冷冷的说：“我劝你嘴上留点口德！要不是你整天拈酸吃醋，挑三拣四，说不定你早就生出娃了！”
“大嫂你说什么！”一提到孩子这事，张氏就急了。
“怎么，人话听不懂？”
杜氏手上一边忙活，一边说，“什么叫你大哥的事？这是二份家的事，是你二哥赌钱！是娘做主卖人！你眼瞎了还是耳朵聋？！”
第二十九章 卖了小桃红？
张氏被说的哑口无言，赌气坐下去，半晌，质问道，“你哪来的银子买药？”
“用不着你管！”
杜氏端着药罐就走了。
灶上是做饭的地方，柳老爷子和柳老太太都不喜欢闻药味，觉得晦气。所以但凡有人生病需要煎药的时候，都必须拿到外面。
张氏跟了出来，抱着胳膊说，“既然大嫂不愿意说，那就只能让爹和娘来问了。”
明明一家人的钱都要上缴的，凭什么大房还能有钱请大夫买药？
可见大房平时根本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老实，极可能私藏了许多银子！
张氏转身就朝正房里走去，还没走到门口，柳老太太就出来了。
“娘，您来的正好，我有件事要跟您说……”
张氏兴冲冲的迎上去，话还没说完，就被柳老太太打断了，“老四家的，你去叫老四和你二哥，把老大抬到堂屋里来，你爹有话要说。”
柳老太太看了眼正在煎药的杜氏，不咸不淡的说：“你要是想听的话，也过来吧。”
杜氏看看手里正在煎的药，毕竟是花了银子买的，可舍不得浪费了，就说：“我等会再去，这药离不开人。他爹还等着喝呢……”
柳老太太翻了个白眼，直接就转身回屋去了。
大儿媳妇不去正好，她压根就不想见到她。
杜氏早就习惯了，低头仔细的看着火。
那边张氏立即跑到屋里，把柳四平和柳平安叫出来，把柳老太太的话说了，让他们把柳和平抬到堂屋里，柳老爷子有话要说。
柳四平和柳平安来抬人的时候，柳文全正端着一碗粥喂柳和平，柳青萝则举着一把蒲扇，给柳和平扇风。
“大哥，爹叫我们都过去，他有话要说。”
柳四平把话一说，柳和平当然没有意见，被两个弟弟抬着就出了屋，来到堂屋里。
柳青萝不放心，也拉着柳文全一起跟着。
反正柳老太太也没说她们不能去。
堂屋里，柳老爷坐在正中的椅子上，沉着脸，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柳老太太坐在他身边，看到几个儿子都进来了，只是连忙叫柳二叔和柳四平过去坐。
连问都没问一声躺在床板上的大儿子。
柳和平撑着上半身，憨厚的问：“爹，您叫我们来啥事？”
柳老爷子的眼神，在大儿子的沾着血迹的衣服上扫过，又看了眼二儿子，怒喝道：“老二媳妇，你给我跪下！”
陈氏一个哆嗦，立马站了起来，表情有些不知所措。
“你是不是连我也要跪下？”柳老太太不满。
“老二又跑去赌钱，死性不改！还不是被你这个慈母多败儿害的，你不但不劝，还想把妞妞卖了还钱！”柳老爷子更生气，怒道，“老二媳妇，你今晚就跪着赎罪！”
“爹，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把银子还上就是了，妞妞又没卖的掉，何必生这么大的气……”陈氏低声嘀咕。
柳老爷子怒道：“闭嘴，你到底跪不跪下！”
他举着手里的烟袋锅子，就要朝陈氏的头上砸去。
“爹，您干吗啊！”
“老头子，你疯了啊！”
柳二叔也扑通就跪下了，柳老太太慌忙过来拦着老爷子，哭道，“不卖怎么办，哪有钱啊！！”
“你，你们……”柳老爷子气的呼呼直喘气。
陈氏怯怯的走过来，轻声说：“爹，您别气坏了身子，这件事虽然是我不对，但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您怎么打我骂我，也解决不了事情，不如商量商量，以后怎么还账……”
柳青萝站在柳和平身边，闻言忍不住多看了陈氏几眼。
许是被童生相公传染了？
居然还挺会说话……
“还有一百多两银子，过十年也还不上啊！”柳老爷子唉声叹气，满面愁容。
“爹，我倒是有个法子……”陈氏低声说。
“嗯？快说！”一家人闻言，同时都把眼神聚焦在了陈氏的身上。
陈氏笑了笑，才说：“爹您想想，那个小桃红反正咱们也养活不起，现在只要我们……”
她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冒冒失失的张氏惊讶的叫道：“二嫂，你的意思是说，不卖妞妞，把小桃红卖了？”
“话也不能说的这么难听，就是把她送到她该去的地方罢了。”陈氏微微笑道，“我们这样干干净净的人家，怎么也不能留下那么个不干净的人，把她送回去，跟他们要几两银子，也不算过分。毕竟我们好吃好喝的养了她好一段时间了……”
好一条一石二鸟的毒计。
柳青萝对陈氏是彻底的刮目相看。
提的建议对自己百分百有利，不但能解决燃眉之急，还能顺手把自己的心腹大患给除去了，最后还能落得个大义灭亲的好名声。
别看杜氏泼辣，论心思深沉，三个杜氏也比不过一个陈氏啊……
“不行！”谁知反应最大的柳老爷子，却一口否定了她的建议。
“为什么？”
“小桃红毕竟怀了我柳家的骨血，不管以后如何，就算要把她送走，总得等孩子生下来再说！”
柳二叔松了口气，哭丧着脸问：“爹，那到底咋办啊？我可不能总背着债务啊……”
“孽障，你都是自找的！你是不是赌咒发誓不赌钱？为什么又赌？”
柳老爷子坐在椅子上，抽着烟袋直叹气。
这时柳和平开口说道：“爹，您别上火，银子是死的，人是活的，咱们一家人齐心合力，省吃俭用着点，用不了几年就能还上的。”
“老大，你说的也不错，但是……”柳老爷子为难的叹了口气，沉默半晌，“但是你兄弟是个读书人，又不能干活，眼下他可拿不出银子来啊……”
柳和平安慰道：“这，咱跟他们说说，节省着点，慢慢还，总能换的上的……”
“唉！”柳老爷子唉声叹气。
就在柳老大一家，都以为这件事慢慢过去的时候……
几天后，他们从外面回来，就看到他们屋里的东西，全都被扔在了外面。
被褥啊，衣服啊，箩筐啊，乱七八糟堆在地上。
而杜氏正坐在地上哭。
第三十章 搬走，心凉
柳和平震惊:“这是咋的了？”
“娘，娘，您没事吧？”青萝和文全忙跑过去，把杜氏扶起来。
杜氏满脸是泪：“今个晌午，我在屋里做活，来了一帮人，就把我给赶了出来，说这是他们的房子，该把东西都扔出来了……”
柳和平一头雾水：“怎么会呢？这是咱老柳家的宅子啊，村里谁不知道？”
他抬头看看，却见自己爹娘和兄弟们，一个个躲在屋里，都没出现。
唯有柳瑶平，蹲在一旁，帮着捡地上的东西。
问她是怎么回事，她也不知道。
柳和平只得找柳老爷子问清楚。
柳老爷子说：“哦，忘记跟你说了，你们住的两间房，已经抵押出去了，你们今儿就搬出去吧。”
柳和平闻言呆住了。
“爹，您说的这是什么话啊！”杜氏也叫了一声。
柳平安和陈氏对视一眼，脸上现出一缕喜色。
柳老爷子垂着眼皮，不咸不淡的说：“这件事，我跟你娘都商量过了，只有这一个办法。和平，你是做大哥的，什么事都应该多担着些。否则以后我这把老骨头去了，也没脸面见地下的祖宗……”
柳青萝忍不住冲口道：“你做长辈如此偏心不公，以后才难以见祖宗！”
“你这丫头说什么呢！”
柳老太太厉声呵斥，“敢跟长辈这么说话，没规没矩。真是什么娘养什么样的种！”
她说着还瞪了眼杜氏，显然对杜氏不满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你——”
柳青萝怒气上涌，刚要反驳，却被柳文全拉住了。
柳文全是个老实孩子，他不会忤逆长辈，也不愿让自己小妹落人话柄，只是被气的脸色涨红，狠狠的握紧了拳头。
此时杜氏跪坐在柳和平旁边，已经哭的说不出话来。
柳和平意志低沉的说：“爹，娘，您把房子抵押了，我们几个住哪里？。”
柳老爷子磕了磕烟袋，叹了口气，说，“村头不是有两间废弃的茅屋吗？你们先住过去。”
柳和平猛地抬起了头，“爹，这可是二弟欠的赌债啊……为什么要用我们的房子抵押？”
“和平啊，你也知道，你在家种田没什么，但你二弟可是要有出息的，咋能没个体面地住？”柳老爷子连忙解释道，“再说你有力气，能赚钱，全哥娘也能干，剩下的银子，就得你来还了，总不能真把妞妞卖了吧？”
“爹……”
柳和平叫了一声，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他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此时身体上的伤，已经远远比不上心里的痛苦。
从小到大，他作为家里的老大，早早的承担大部分地里的活，娶妻生子后，儿子六七岁就跟着他下地做活。
他一直知道父母偏心会念书的二儿子和小儿子，但他丝毫也不介意。
他知道自己是兄长，帮助让着弟弟妹妹是应当的。
即使一家四口挤在家里最破的屋子里，他也从来没有一句怨言。下地做活，上山打猎，晚上熬夜编制篮子，每一文钱，都如数上交给母亲，负担家里大部分的开销。
他从来都觉得是应该的。
可现在，他的心，凉了。
他把他们当做最亲的一家人，可他们却并未把他当做一家人。
在他受了冤屈，被打的站不起来时，他们不但没有一句关心，反而要把所有赌债都压在他头上……
亲生母亲，居然要把他的女儿卖掉……
可他们是他的爹娘，他能怎么办？
柳青萝慢慢走过来，靠在杜氏腿边，轻声说：“爹，娘，其实搬出去也没什么不好的呀？”
杜氏一愣。
“他爹，我看妞妞说的对，这次冤屈咱受了！但这是最后一次！以后谁也别想再朝咱们身上泼脏水！”
柳和平眼眶有点红，转过身去，半晌，到底是嗯了一声。
这么个老实汉子，也是心凉了。
这是他们要把自己一家四口给逼走啊！
但房子已经没了，这个所谓的家，已经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处了～
当天，柳和平就带着妻儿，收拾了自己的东西，连夜搬走了。
从此以后，他将带着妻儿过着独立的生活，那里不再是他们的家，只能称呼为本家老宅了……
柳和平没法走动，柳四平赶着牛车，把他拉到祠堂旁边的茅草屋里。
这里是被废弃的两间破屋，住进去也没人管。
这边杜氏带着柳文全和柳青萝，把不多的衣服被褥，收拾了拿走，临走的时候，陈氏还叫住了她们，“大嫂，我怎么听说，你那里还有银子请郎中买药啊？”
此时的杜氏眼中含泪，腹中带恨，恨不得上前撕烂了陈氏的嘴，冷道，“我就是私藏了银子，你够本事，就来搜我的身！”
“你……”
“老二家的，算了！”柳老爷子皱着眉头，“让他们走吧，以后他们身上背着债务也不轻，再把家里的半袋棒子面拿去吧。”
柳青萝抱着一个大包裹，很想对柳老爷子说，不稀罕他的施舍。
可她想到躺在床上的柳和平，终究是忍了下来，跟柳文全一起，把半袋棒子面抬上了车。
“哼，家里就这点面了，还真好意思都搬走，明儿仔细吃饼的时候噎着！”张氏跟在两个孩子后面，不阴不阳的说。
“四婶娘，您怎么能说这种话？”
柳文全气的眼睛都红了。
“全哥，你慢着点，等等我……”柳青萝跟在柳文全身后，路过张氏身边的时候，个子小脚步阑珊，就不小心挤了她一下。
张氏正嫌弃柳青萝呢，生怕她手上的灰尘蹭到自己衣服上，连忙向门边躲去，顺势坐在了一个小凳子上。
“嗷——”
下一瞬，她就惨叫一声，嗷的一声跳了起来撒，腿就朝院子里跑……
把院子里的人都吓了一跳，柳老太太骂道：“吃饱了撑的，得失心疯了啊，乱跑乱跳的，成什么样子……”
“啊啊啊……疼啊……”张氏撅着屁股，窜到柳四平面前，语无伦次的叫道，“我后面好疼，有什么东西扎进去了……你快帮我看看……”
她说着就要撩起裙子……
柳二叔正站在门口，一眼看到这一幕，眼睛就直了……
柳老太太气急败坏骂道：“给我滚回屋里看！”
柳四平忙拉住张氏进自己屋里去了，不时还能听到她的尖叫声……
“全哥，咱们走吧？”柳青萝回过头来，向柳文全说道。
“哦，咱们走，不管他们……”柳文全把忙包裹背着，拉着小妹的手，离开这里。
柳青萝回头看了眼老宅，悄悄把手心里的一根针隐在了衣袖里。
……
之前张氏阴阳怪气的，柳青萝心里生气，就想给柳文全出气，于是把悄悄把帮杜氏收起来的针线，抽了一根针出来，竖在了凳子上，然后故意从她身边走过。
她就知道张氏一定会躲她，门边就那么大位置，她可不就得坐到的凳子上去？
于是，一根细细的缝衣针，就顺理成章的插在了张氏的屁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