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4 简单热身
轻轻地，笑容爬上嘴角，不知不觉之间，李喆似乎也跟着年轻起来，连带着，话语都跟着轻盈些许。
“所以，你是什么时候识破的？我们什么地方暴露马脚了？”
李喆满脸认真地探究着，虽然他们演技一般，但真的已经用尽洪荒之力了。
高文也没有说话，视线悄悄地朝着某个人投射过去。
李喆顺着高文的眼神一看，然后就看到了满脸无辜的张择，“我就知道是你，你这家伙的演技太烂了。”
张择满脸坦然地接受指责，摊开双手，“我早就和你们说过了，我不行的，我那演技，一看就假得不行。”
紧接着，张择又撇了撇嘴，小声嘟囔表示抗议，“喆哥，你自己还不是卡壳，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还找我来求助，我可帮不上忙。”
李喆轻轻摇了摇头，也是非常无奈，“本来，我是想说，高文耍大牌，还带着自己的私人团队前来训练，结果看到高文就一个人，还自己乖巧地背着装备包，完全打乱我的计划，我自己也慌得不行呀。”
转头，李喆就对着高文义正言辞地发表抗议。
“哪里有你这样的？一个大满贯冠军，结果自己一个人背着装备包前来训练，一点排场一点气势都没有。”
“说好的耍大牌呢？”
此时就能够看得出来，李喆平时应该也偶尔会开开玩笑，冷面笑匠的类型，一番话语说起来就自然了许多。
高文自己就是从ncaa团体赛打出来的，而且从小就自己在异国他乡打拼，早就养成自己的事情自己动手的习惯，哪怕桑普拉斯他们跟着，装备包和自己的随身物品也全部都是高文自己在负责收拾。
更何况，团体赛最重要的就是更衣室氛围，高文并不希望凸显自己的特别，所以自己一个人前来训练场，佩尔特和汉密尔顿都留在酒店里，他们与其说是随行团队，不如说是后勤组。
但高文知道李喆不是认真的，他没有必要认真解释一番。
于是，高文也跟着轻笑了起来，“大满贯冠军也是普通球员，登上中心球场的时候也要自己背装备包的，又没有特权。”
“我倒是想要耍大牌，但这里也要有配备才行呀，比如什么机器人推车啦，比如什么高尔夫球车接送啦。”
吧啦吧啦，高文也配合李喆，一起说笑起来。
吴迪做了一个狰狞的鬼脸，“所以人人嫌弃戴维斯杯呀，因为没有经费，配备跟不上呀。”
哈！
哄堂大笑！
李喆摊开双手，满脸无奈。
“看，即使我们想要说你耍大牌，也没有切入点呀，我那时候就结巴了。”
“你不知道，当时我慌得不行。于是，就只能揪着迟到这一件事不放，但我自己也知道理由站不住脚，说着说着就嘴软了。”
李喆，满脸生无可恋，他的痛苦和挣扎，又有谁知道呢？
掬一把辛酸泪。
其实，高文没说的是，李喆和吴迪的演技也没有好到哪里去，透露出一股子浮夸，味精加工的味道过重。
不过，真相就没有必要细细追究了，不是吗？
吴迪一直在高文旁边游荡，就好像水草一般，随风扭动，满脸啧啧称奇的表情，故意拉近一些距离。
“老实说，我们都被你看透了，对吧？”
果然！
吴迪在身体条件平平的情况下，依旧能够成为同一批球员之中的佼佼者，显然有着他的过人之处。
高文但笑不语，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
吴迪看着高文不动如山的表情，更是惊叹不已，转头看向张择，“我说，阿择，你确定高文是小白兔吗？我怎么看怎么像大魔王呀。”
“哪有！高文真的很亲切也很友善的。”张择瞪大眼睛再次强调。
吴迪轻轻摇头，“我觉得，你转身可能就被高文卖了，结果还乐滋滋地在那里帮他数钱呢。”
不等张择说什么，李喆就直接吐槽了一句，“我估计你也半斤八两，自以为聪明，结果踩入自己挖的陷阱里也不自知。”
吴迪嘿嘿地笑了两声，挠了挠头，“我也就是一点小聪明而已，小聪明，在真正的大智慧面前就怯场。”
“高文就是聪明人，你看，我们几个人加起来，也还是被高文忽悠了一圈。”
“我们想着恶作剧，结果高文毫发无伤，我们一个两个狼狈得不行。”
视线，熙熙攘攘地朝着高文聚集而去。
他们在这里讨论得热火朝天，却不见高文发表任何观点，在当事人面前说他坏话，这确定没有关系吗？
高文满脸坦然，形色自若，落落大方地迎向众人的视线，“不然，我先离开，这样你们方便说我坏话？搭配一杯小酒，可以尽情放开来说。”
扑哧。
张择第一个就没有忍住，笑了起来。
吴迪瞪大眼睛，“你看你看，这家伙，信手拈来，简直把我们玩弄于股掌之间。”
“等等，你确定动词的使用合适吗？”高文打断了吴迪的话语。
动词？
吴迪愣了愣，第一反应居然没有意识到高文的意思是什么。
李喆眼底的笑容就汹涌起来，“看吧，我就说，你也半斤八两。”
高文依旧非常淡定，“我想，你们应该现在非常想骂粗话，肯定有很多很多话想说，不如这样好了，喆哥刚刚说了，迟到罚跑五十圈，我先跑完，再回来训练，正好，你们就趁着机会，好好说一番坏话。”
说完，高文就将自己的装备包丢到座椅旁边，说做就做——
然后，就慢跑起来。
因为时差的关系，不能太着急，所以先是简单热身，一边慢跑一边高抬腿，按部就班地展开拉伸。
众人：……
什么？什么跟什么？
大家都面面相觑，一个两个交换视线，但没有人能够跟上高文的思维节奏——
怎么就突然罚跑了呢？
李喆再次慌了，“高文……高文？”
“那个，那个惩罚就是说说而已，玩笑，我们在开玩笑。”
什么迟到，所有人都知道，高文根本就没有迟到，他的航班上午才刚刚抵达奥克兰机场，然后就直接过来训练场了，他们还能够要求更多吗？
老实说，刚刚听到外面传来球迷的欢呼和尖叫，意识到高文抵达训练场，他们一个两个都慌得不行——
本来，他们都以为高文下午才会前来训练，上午应该就在酒店休息调整，他们还准备午餐时间继续商量一下细节。
结果，高文上午就来了，简直没有休息停歇，他们一个两个赶鸭子上架，手忙脚乱，没有任何把握的恶作剧也就支离破碎。
可是——
“高文，你不会真的准备跑五十圈吧？”
1035 领袖气质
“高文，你不会真的准备跑五十圈吧？”
李喆有些慌，瞳孔剧烈震动起来，看着高文的背影，扬声呼唤到。
高文没有回头，依旧按部就班地展开慢跑热身，没有理会其他人，此时已经进入专心训练的状态。
“对呀，五十圈，一会就结束了。”
一片标准的网球场，长36.6米、宽18.3米，一圈的距离也就是一百一十米上下——
大满贯的中心球场和大型球场则会大一号。
五十圈？
很快就会结束？
那轻描淡写的语气是怎么回事？那吃饭喝水一样的态度是怎么回事？那简单热身一下的身影又是怎么回事？
众人再次面面相觑，交换一个视线，却有些傻眼。
就连思绪最活跃的吴迪也有些跟不上节奏。
“怎么办？”
“我们真的就让高文跑五十圈？不好吧？”
一场失败的恶作剧，一个根本就不存在的惩罚，一个不经大脑随意说出来的玩笑……真的没有关系吗？
还有，他们这样“惩罚”整个亚洲有史以来的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男子单打大满贯冠军，真的没有问题吗？
呃……
一片沉默。
大家也没有意识到，事情的发展怎么就偏离轨道了呢？
现在怎么办？
接下来怎么办？
最后，还是张择率先开口，“我跟着高文一起跑吧，反正都是训练，顺便活动一下。”
张择和高文在墨尔本一起训练过。
他知道，高文能够创造奇迹，付出的努力远远超出想象，特别是他和张帅她们，在墨尔本公园一起见证历史，那种雀跃和激动根本无法用言语形容，他一直都希望能够多多学习高文的态度和精神。
也许，这就是一个机会？
一个想法，演变成为话语，冲动地脱口而出，却在说出口之后，越发意识到，这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张择越发坚定起来。
说完，张择就已经直接跟上高文的脚步，跑了起来，无怨无悔、甘之如饴。
剩下三个人，满头都是问号——
重点在于，他们已经结束热身并且投入击球训练了，难道忘记了吗？但现在又重新开始热身？
王楚涵左看看右看看，也默默无言地跟了上去。
李喆迟疑了一下，长长吐出一口气，发出感叹，“我这把老骨头，真是。”
终究，李喆也跟上脚步，很快就追上了王楚涵、张择的脚步。
吴迪一个人留在原地，满头都是问号。
“谁热身会绕场跑五十圈呀？我们又不是马拉松运动员！”
“果然，阿择说的对，训练狂魔就是训练狂魔，五十圈就好像喝水一样，说跑就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嘴里嘟囔着，但脚步还是没有停顿，抱怨结束之后，也快速跟上大部分，开始绕场跑步起来。
踏踏踏。
呼呼呼。
脚步声和喘息声交织在一起，不断调整着节奏，没有了欢声笑语，正是进入训练模式。
训练场外。
球迷们全部都是满头问号——
怎么回事来着？
刚刚还聚集在一起叽叽喳喳，绘声绘色的表情看起来似乎发生了什么；一个转身，大家就集体开始跑圈了？
事情的发展速度着实有些太快，跟不上节奏，有谁能够帮忙解说一下？
训练场上空，只有鞋底摩擦球场地面的声响在响动，但是，并不整齐，因为慢跑并不是纯粹的慢跑。
等待渐渐适应之后，慢跑也就进化成为变速跑——
忽快忽慢。
而且，速度的变换节奏无法琢磨，就好像马拉松一般，群体速度取决于领跑之人。
谁跑在最前面，就掌握群体节奏，只要领跑之人忽然提升，那么就进入加速模式，一旦跟不上就是掉队。
跑着跑着，渐渐就能够看出差距了：
最为年长的李喆，率先掉队。
最为年幼的王楚涵，紧接着掉队——至少，在高文过来之前，他一直都是最年轻的。
去年在魔都大师赛，王楚涵首轮爆冷击败弗格尼尼，晋级第二轮，表现出不俗潜力，赢得了一些瞩目，但整体来看，无论是世界排名，还是表现的稳定性和持续性，王楚涵距离吴迪和张择都还是有一小段落差。
当然，体力，并不是全部，但变速跑之中如何控制自己并且如何掌控位置，充分调节自己的体能配置，这就是一种智慧了，仅仅依靠体力和耐力盲目跟随，那是很难持久的。
然后——
张择也掉队了。
最后，就是高文和吴迪的竞争。
尽管王楚涵他们掉队了，但他们并没有结束跑步热身，依旧兢兢业业地继续奔跑，五十圈就是五十圈，始终不曾放弃。
原因很简单却也很复杂：
高文。
也许是因为高文的年轻，十九岁的年龄在他们面前，根本就隔了一代；也许是因为高文作为大满贯冠军，就连基础训练都如此专注如此投入。
其实，得知高文即将前来奥克兰参加戴维斯杯的时候，他们内部的讨论在所难免。
曾经和高文一起训练过的张择，自然成为讨论话题的中心，人人都关心高文日常训练的点点滴滴。
张择无意间说过一句话，不仅网球打不过，而且基础训练也比不过。
这句话，顿时就将众人的傲气激发出来。
网球就算了，赛场综合表现确实不在一个水平线上；但体能的话，怎么可能？
“我们体能训练多么刻苦，你又不是不知道。”
吴迪第一个就嚷嚷起来，从去年亚洲赛季开始，他和张择两个人就一直在为大满贯五盘三胜制的比赛苦练体能，就是担心进入第五盘比赛的话，体力跟不上。
而且，纯粹体能的基础训练和网球比赛里的体能运用，这又是两回事。
张择认为，他们都比不上高文，吴迪却不服输。
但是，说实话，他们也没有准备和高文较量看看，毕竟此次前来奥克兰有比赛任务在身，但谁都没有想到：
较量，就这样发生了。
没有人愿意放弃，即使已经被高文和吴迪甩下，也依旧没有人放弃，一个两个都咬紧牙关死死跟上。
李喆，已经被套圈了，看着一前一后从自己身边呼啸而过的高文和吴迪，他忽然就意识到：
所以，这就是所谓的领袖气质吗？
尽管高文抵达训练场才短短十分钟，一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魅力，却已经悄无声息地改变了队伍的氛围。
美网奇迹之后，高文的事迹漫天漫地地铺陈开来，他们都听说过，高文在棕熊队里遗留下来的财富，现在，他们就在亲身体验亲身经历吗？
1036 交浅情深
训练，依旧是日常训练，但氛围和心态，却在悄无声息之中改变。
本来，李喆以为，最主要还是因为“大满贯冠军”的光环效应作祟——
毕竟，就连身为大满贯冠军的高文都以身作则了，如此专注如此投入，飞机刚刚落地就投入训练，他们又怎么可能偷懒呢？
傲气，被激发出来，然后也就跟着一起全心全意地投入训练。
但渐渐地、渐渐地，李喆就意识到，事情远远不止如此。
他能够深深感受到高文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热忱和专注，那种幸福几乎就要漫溢出来。
可是，训练怎么可能是快乐的呢？日常训练就是枯燥的、乏味的、辛苦的，甚至可以说是一种折磨。
关键就在这里，训练依旧是辛苦的，但高文完完全全沉浸其中，一种满足感和燃烧感就渐渐充盈胸腔。
那种积极的明亮的正面的情绪，悄无声息地感染在场的每一个人，不由自主地，也跟着完全沉浸其中。
也许，这就是一种领袖气质。
呼。
李喆稍稍调整一下呼吸，拖着沉重的脚步，似乎又从丹田深处挖掘出了能量，速度重新提升起来。
奔跑！奔跑！全速奔跑！
狂风，呼啸，指尖似乎能够捕捉到它们流动的痕迹，身体也跟着轻盈起来，然后就越跑越快越跑越快。
如此纯粹也如此简单，这种感觉，真的久违了。
五十圈。
跌跌撞撞地，李喆最后也完成了“根本就没有必要”的训练，但他一点都不后悔，笑容大大地上扬起来。
呼哧呼哧。
李喆大口大口喘着气，笑容顺着上扬的嘴角落入眼底，他就找到了躺在地上呈现一个大字型的吴迪。
“他怎么了？”
李喆转头问张择，因为张择就是距离他们最近的球员，应该最为清楚具体情况。
张择也喘的不行，但还是回答到。
“被套圈了。”
李喆：……惊！吴迪，居然被套圈了？不会吧？
然后，张择又举起右手，比划了一个剪刀手。
什么意思？
李喆眨巴眨巴眼睛，“不会吧，被套两圈？”
张择展露一个大大的笑容，“没有，差一点点，差不多一圈半吧。”
李喆的嘴巴可以塞下一枚鸡蛋。
最后时刻，高文提速，瞬间爆发，展开冲刺，尽管吴迪也试图跟上，但爆发力的短板限制了加速的推动，差距越拉越大、速度越来越快，高文几乎以全程冲刺的姿态跑完了最后四圈，一路摧枯拉朽。
吴迪不服输，试图跟上高文，整个节奏被动地卷入高文模式，步频步伐全部被打乱，最后阶段越跑越乱、越跑越累，呼吸也跟着紊乱，越是想要提速就越是消耗剧烈，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高文一骑绝尘。
咬紧牙关完成冲刺，膝盖几乎就要站不住，小腿一个打颤，就直接软倒在地。
狼狈得不行。
张择也直接被套了两圈半。
但张择并不介意，摊开双手，那笑容满面的表情就仿佛在说：
看吧，我早就说过了。
高文迎面走来，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容，朝着吴迪伸出右手，将吴迪拉了起来，扶着吴迪慢慢走了几步。
即使再疲劳再痛苦，也还是需要让心肺功能慢慢缓解下来，否则后续会更难受。
吴迪看着旁边几个人，连连摇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是不停喘气。
站在旁边的高文形成鲜明对比，尽管满头大汗，但看起来还有余力，眼睛明亮、神情轻松，全然没有消耗殆尽的模样，轻盈的脚步似乎再跑五十圈也没有问题，他迎向了李喆的视线。
“头脑！”
“其实，就和马拉松一样，一旦进入变速模式，那么就是头脑战争了，争夺速度掌控权，并不是纯粹体力和速度的竞争。”
“主要还是我杀了你们一个措手不及，你们对五十圈的距离没有做好准备，自然也就没有做好规划。”
高文，并没有洋洋得意，依旧保持着理智和冷静，“套圈”，没有看起来那么夸张——
单纯考验体能的话，差距不止于此。
李喆却笑不出来，板着一张脸，“所以，你是在讽刺我们没有脑子吗？”
高文：……
李喆看着高文凝滞了半秒的表情，顿时就灿烂地大笑起来，“哈哈，吓到你了吧？扳回一城！”
高文哑然失笑，举起双手表示投降。
李喆却是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没有再继续打趣，“高文，你觉得，我们和世界水平的差距到底在哪里？”
如此庞大如此复杂的主题吗？
高文非常意外，他也没有掩饰自己的意外，他并不认为自己已经到了能够“指点江山”的级别。
李喆笑了起来，一眼就能够看出高文的困惑，又接着解释了一句，“不用想得太复杂，就是我们私底下的讨论。”
“就好像你刚刚说的，我们预料到体能训练可能比不上你，但没有对比就没有落差，没有想到差距如此大，所以我有些好奇罢了。”
李喆也能够理解高文的迟疑——
交浅情深。
他们，毕竟才刚刚碰面；而国内竞技体育的体系又是……一言难尽，每位顶尖运动员都需要面临复杂局面。
贸贸然地就要求高文在这里指点江山，然后凭借着一句话两句话就改变整个体系，这显然是不实际的。
“领队和教练他们都不在这里，也就是我们私底下闲聊罢了。”
李喆又解释了一句。
和他们一样，教练他们都以为高文下午才会过来，而上午就是一些基础的热身训练，所以李喆负责带队，他们并没有出席，而是在思考团体赛的排兵布阵：
如何巧妙运用好高文，这显然是一个课题。
李喆的表情里流露出一抹真诚。
“我打球一辈子了，却始终没有走上更高的舞台，现在后面这群年轻人拥有机会，阿择还在墨尔本赢了一场比赛。”
“我想着，也许未来我们可以拥有更多可能。”
在李喆的眼睛里，高文能够看到真诚，还有热爱，他是真正热爱网球，热爱脚底下这片球场。
高文并不认为自己具备指导他人的能力，毕竟他自己也依旧在学习在进步在努力的阶段，更何况是对整个训练体系给予意见呢？
但也许，他可以说出自己的体验和看法，就好像年初在墨尔本公园和张择一起训练一样。
高文和李喆一样，真心实意地希望着，华夏大陆上能够涌现越来越多新秀，让网球在这片土地上绽放光芒。
他，他，还有他们，在追逐梦想的道路上、在赛场拼搏的战斗里，并不是孤独的。
1037 敢于想象
至少，高文可以分享一些自己的感受，哪怕不是站在全局高度全局角度给予意见，也可以提供一个不同视角的想法。
认真想了想，高文斟酌自己的话语。
“其实，我们一直有一个思想误区，亚洲球员的身体天赋可能先天就比不上欧美球员。”
“就好像现在普遍观点认为，黑人运动员在短跑和长跑项目拥有绝对优势一样。”
“但时代在进步，观念也在改变，在我看来，单纯从身体素质来说，各有所长、各有优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强项和短板。我们也是一样。”
“网球这项运动，恰恰是一项运用大脑来发挥自己身体潜力的运动，并不是说谁力量更大、速度更快、谁击球更重，就能够取胜的。”
“优势和劣势，全部都是相对而言的。”
循序渐进，层层推进。
不知不觉地，所有人都跟随着高文的话语显然沉思，不管赞同还是反对，至少愿意静下心来思考一番。
“当今网坛，男子的锦织圭、戈芬、费雷尔、休伊特、施瓦茨曼，女子的拉德万斯卡、阿扎伦卡、巴蒂、辛吉斯。”
“他们全部都不是传统印象里典型‘身强体壮’的类型，力量和身高方面都有明显劣势，但他们都在职业网坛拥有属于自己的一片天空，不仅仅是世界前一百而已，全部都是世界前二十乃至前十的水平。”
亚洲球员里，同样也有力量型的；欧美球员里，同样也有技巧型的，这都是相对而言的，不能一概而论。
“当我们谈起训练的时候，似乎总是在训练身体，更强壮、更迅速、更轻盈，试图从身体素质入手。”
“这些重要吗？当然，非常重要，始终不能忽略。”
“但我认为，战术意识、比赛格局、对抗博弈等等方面也需要训练，准确来说，就如同下围棋一样，明白自己的优势和劣势，探索自己的比赛方式和风格，然后寻求最适合自己的方式，归根结底就是扬长避短。”
说着，高文点了点自己的大脑，给出最后结论——
最简单也最直观的例子，从卢彦勋到锦织圭再到郑泫，东亚三国里也涌现出不少优秀的男子单打球员，世界排名轻松跻身前一百，乃至更高。
现在，年轻一代也正在成长，张择、吴迪、王楚涵，以及后面更加年轻的吴易昺、商竣程等等等等，他们具备了能力也具备了潜力，却始终没有能够冒头，一直到高文所熟知的未来，也没有人跻身世界排名前一百。
真的是因为身体素质吗？
当然不是。
绝对不是。
更多还是因为训练观念、训练体系、训练意识等等方面，如果这些方面能够与时代接轨，那么这些球员也能够冒头，未来还能够看到更多年轻球员纷纷涌现——
甚至不需要等到吴易昺和商竣程，眼前的张择和吴迪就已经能够走上舞台。
至少，高文是这样认为的。
网球，不应该是站在底线如同机器人一般反复机器的运动，而是一项持续运动、持续计算、持续博弈、持续布局的运动，这是一项充满智慧和魅力的运动，所有力量、旋转、控制全部都需要和脑力碰撞出火花才能够发挥作用。
眼前，李喆和张择两个人双双陷入沉思，吴迪正在上下打量高文，就好像看见外星人一般；王楚涵则有些出神，却不知道脑海里正在涌动什么，眼神微微溃散开来，在空气里蔓延。
气氛，有些微妙，每个人都各有所思。
但这是好事。
头脑风暴就是这样，高文扮演的，仅仅是抛砖引玉的角色，丢出一个灵感，然后期待着不同的化学反应——
在不同的思想土壤里，那些种子，将盛开出不同模样的花朵。
高文嘴角的笑容轻轻上扬。
“去年在美网，我说过，我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特别，我只是第一个，在我身后，还会有很多很多，我是真心的。”
吴迪第一个就反应过来，双手叉腰，“我还以为你在发扬谦逊美德呢，然后和阿择说，你其实在卖乖。”
高文欢快地大笑了起来。
李喆抬起头，看着眉宇之间洋溢着明亮和欢快的高文，眼神里满满的真诚与坚定，不由自主地就让人想要相信他。
现在，李喆终于明白张择的意思了：
为什么从墨尔本回来，张择就对高文赞不绝口。
他们那时候还以为是因为高文再次创造了历史，张择就在现场见证，跟着心潮澎湃；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李喆，他的心思已经沉寂许久许久了，毕竟，他马上就要三十岁了，职业生涯从来没有任何突破，现在再期待着能够打破天花板，是不是太迟了？
但看着高文，那股渴望又再次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高文，我呢？”
李喆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开口询问到，但话语才刚刚说出来，就有些窘迫，连连摆手。
“看我，我在说什么呢。”
高文却对着李喆展露一个笑容，坚定地说道，“为什么不行呢？”
李喆愣住了。
高文继续说道，“竞技体育赛场的童话和奇迹，还少吗？”
“卢彦勋在2010年温布尔登击败罗迪克晋级八强的时候，他已经二十七岁了，如果他不相信自己的话，长盘决胜盘就肯定坚持不下来。”
“奇迹，只属于相信的人，就好像只有依旧相信童真的人才能够看到彼得潘一样。”
李喆自己也没有预料到，笑容就这样上扬起来，一种发自真心的喜悦和幸福。
吴迪故意用肩膀撞了撞张择和王楚涵，“你看，高文把你们都忘记了。”
去年魔都，王楚涵击败弗格尼尼；今年墨尔本，张择击败休伊特，这些比赛也都是点燃希望的一缕曙光。
王楚涵有些羞涩拘谨。
张择却根本不买账，拍掉吴迪的右手，“那你怎么不说，高文忘记他自己了？”
吴迪摊开双手，“高文？那是一个变态，我们是正常人，我们不在一个档次，好吗？”
高文非常认真地点点头，“我承认，其实我是变态，你们需要注意自己的人身安全。”
表情，一本正经，因为太过认真也太过严肃，整个喜感就迸发出来，但在一片欢笑声之中，高文却完全不为所动，依旧保持微笑地看着大家，然后鸡皮疙瘩就慢慢往外窜。
吴迪打了一个冷颤，“兄弟，大兄弟，你这表情有点可怕，有人说过，你适合演恐怖片吗？”
高文展露一个整齐洁白的牙齿，以笑容表示回应。
吴迪：……
1038 戴维斯杯
啪！啪！
沉闷的拍球声在asb网球场的上空盘旋回响，全场，万籁俱静、鸦雀无声，空气几乎就要燃烧起来。
张择，正在准备发球，抬起头看了一眼球场对面的何塞-斯坦森（jose-statham），稍稍平稳了一些呼吸，然后——
抛球！蹬地！击球！
二区。
一发，进了。
外角，压制斯坦森的反手。
果然，斯坦森的回球没有压住弧线，抛物线完全拉起来，而且落点控制并不好，张择的脚步快速跟进。
站在底线上，张择正手一拍横扫，瞄准直线空档，全面发力。
但是！
关键时刻，张择还是稍稍有些保守，线路和落点没有推向极致，再加上力量和爆发的不足，所以球速和球质没有提升起来，本来想要一记制胜分，可惜——
欠缺一点。
斯坦森，依旧横向冲刺，正手捞了一拍，居然完成了触球，勉强防守到了，全场观众的心脏再次高高悬起。
视线，注视着网球拉出一个饱满的抛物线，飞行、飞行、再飞行，最后……
飞出底线。
防守，终究没有能够控制住！
出界！
张择还是有惊无险地拿下这一分，挽救三个破发点之后，在自己的第二个局点上，完成保发。
轰！
全场沸腾。
奥克兰当地观众全部抱住脑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懊恼和惊叹碰撞燃烧着。
球场边上，高文再也按耐不住情绪，振臂高呼，嘶吼与欢呼释放出来，挥舞拳头，为张择加油鼓劲。
其他人，也不例外，一个两个握紧拳头朝着球场咆哮着，将空气彻底点燃。
“8：7”。
张择，在决胜盘里，继续保持领先，将压力推给对手，接下来是斯坦森非保不可的发球局。
张择转过身，暗暗握拳，为自己加油：
“你可以！”
“相信自己，你可以做到！你可以取胜！”
恍惚之间，张择仿佛又再次回到墨尔本公园，在全场排山倒海的应援声之中面对东道主，那种压力，让血液汩汩沸腾起来。
团体赛的氛围，终究是不同的，更多压力的同时，也更多动力，因为他们是一个整体，为同一个目标努力，自然而然，空气更加紧绷、情绪更加汹涌、斗志更加昂扬，一切的一切都变得不同起来。
张择重新转回来，一眼就看到球场边上，高文、吴迪他们正在挥舞拳头的身影，源源不断井喷的激情和热枕扑面而来，他们就是最坚强最厚实最可靠的后盾——
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重重地，张择再次握了握拳头，紧咬牙关，原地轻盈地垫步跳跃着，激发自己的活力。
经历三个小时的鏖战，比赛依旧没有结束，反而进入最艰难也最紧张的时刻，他需要继续调动身体里残存的能量才行，小宇宙爆发。
戴维斯杯，亚太区一组，首轮比赛，“华夏vs新西兰”，正式拉开序幕。
戴维斯杯的赛制并不复杂，和ncaa不太一样，削弱主场优势，同时也削弱队长之间的博弈，相对简单：
整体而言，戴维斯杯一共打五场比赛，率先赢得三场比赛的一方获胜，其中包括四场单打和一场双打。
首日，两场单打和一场双打。
次日，两场单打。
每一轮比赛前，由队长选出四名球员，并决定他们将负责什么位置。首日比赛的对阵顺序，并不是由主场决定，而是抽签。
以往，只有球员受伤或者生病，并且经过官方医生验证之后，才能够替换球员，但现在规则稍稍改变，允许队长在首日比赛结束之后，对次日的两场单打重新选择球员，只要对阵双方和首日不重合即可。
戴维斯杯的出战阵容，对球员的比赛类型没有限制，一般来说，往往是两位单打和两位双打的配置，两位单打球员分别位列一号单打、二号单打；而双打专家们则专注双打。
但是，有些国家地区，职业网球球员并不多，或者实力并不强，双打专家客串单打，单打球员客串双打，类似的情况也就屡见不鲜；再加上规则修改，次日单打比赛的参赛球员变动，也比想象中频繁。
而且，戴维斯杯对于一号种子二号种子的排名没有任何硬性规定，也就是说，“田忌赛马”的策略完全可行。
也就是说，和ncaa一样，队长对于出场顺序的安排，也有讲究，但整体博弈的复杂性稍稍略逊一筹。
不过，“博弈”，主要还是发生在实力相近的队伍之间，否则实力差距太大，任何博弈的计谋也都不管用。
华夏和新西兰两支队伍，在戴维斯杯的处境就是半斤八两，综合实力不相伯仲：
世界组？太过吃力，几乎没有机会，甚至就连世界组附加赛都够呛。
亚太区一组？绰绰有余，偶尔发挥失常掉落二组，次年也很快就能够重新回到一组。
简单来说，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目前，新西兰队伍里，世界排名最高的就是目前站在场上的斯坦森，319；而另外一名单打球员则是迈克尔-维纳斯（michael-venus），目前世界排名399。
其实——
这两位球员都是双打强于单打的，斯坦森目前双打世界排名179，维纳斯的双打排名则是62。
新西兰的网球发展一直远远落后于澳大利亚，一直到维纳斯后来在双打赛场的崛起，才在世界版图里留下他们的名字，维纳斯不仅在2017年登顶法网男双冠军，2021年奥运会赢得男双铜牌；而且双打世界排名最高来到第九。
整体而言，华夏球员的排名就要高一个档次：
张择，180；吴迪，298；王楚涵，365。
但关键就在这里，别看排名数字相差巨大，事实上，实力差距并没有那么明显。
此前就提到过，世界排名的巨大落差，并不能看作实力落差。
世界排名前一百，基本都是金字塔第一梯队，人人都具备实力；同样，世界排名一百到三百乃至于四百，差距也非常微弱——
积分差距，可能就是五十分、一百分，放在巡回赛里，挑战赛、两百五十赛级别，也就是多赢几场少赢几场比赛的差距，一段时间状态特别好或者特别不好，排名起伏基本就是过山车水准。
所以，对阵新西兰，华夏拥有优势，但并不明显，最后还是要看临场表现——
一直到高文的登场。
世界排名第三。
两座大满贯冠军奖杯得主。
连续击败三巨头登顶澳网。
种种战绩，着实太过辉煌，放在这场戴维斯杯里，是打破平衡的存在，所以，对于两支队伍来说，高文都是一个关键。
“田忌赛马”，就看谁的布局能够技高一筹了。
1039 田忌赛马
“198，298，319，365，399……”
在这样一堆数字里，突然出现一个个位数，“3”，轻轻松松脱颖而出，即使想要忽略无视都非常困难。
毫无疑问，“华夏vs新西兰”的这场戴维斯杯里，高文是一个变数，如何排兵布阵，也就成为关键。
华夏也好，新西兰也罢，他们都清楚一个重点：
戴维斯杯是一项团体赛，即使高文能够一人身兼多职，两场单打加上一场双打，但他也精力有限。
新西兰可以做一个大胆假设，对阵高文的两场单打全部输掉，而他们在双打比赛里拥有更强大的信心。
那么，另外两场单打的重要性也就凸显出来，只有两场单打全胜，双打才能够成为打破平衡的关键。
这也是团体赛的魅力，哪怕华夏拥有一个“3”，但新西兰同样可以让这个“3”坐在休息区里束手无策。
归根结底，团体赛考验的是整体实力和平均实力，就好像乒乓球团体赛里一样，真正左右胜负的钥匙，往往是第三单打，不是第一单打也不是第三单打，而是“不被人们重视”的第三单打，彰显底蕴。
对此，李喆也有着清晰认知，高文是他们的杀手锏，但团体赛不能仅仅依靠一位球员，否则就不是一个团体了。
于是，双方的博弈，从排兵布阵阶段，就已经展开。
华夏方面，派出高文、李喆、张择、吴迪的阵容。
高文，负责两场单打。
张择和吴迪则各自负责一场单打。
张择和李喆配合双打。
当然，次日单打阵容随时都可以更换，等待首日比赛结束之后再随机应变，但重点就在于，他们需要竭尽全力争取每一场胜利。
选择李喆，而不是王楚涵，就是考虑到双打，他们也没有打算将双打的胜利拱手让出去，在这批球员里，李喆和张择都花费大量时间在双打赛场，可以算是单双打兼顾，比吴迪和王楚涵都更加熟悉双打。
李喆他们都知道，高文目前承受着巨大压力，接下来的“阳光双冠”更是万众瞩目，他们希望为高文分担压力，也希望能够成为并肩作战的队友，一起冲击戴维斯杯的胜利，而不是搭乘高文这辆顺风车。
这意味着，他们需要在双打花费心思，确保一切可能。
同时也意味着，张择和吴迪的单打也需要博出机会。
只要张择或者吴迪能够赢得一场单打胜利，他们就能够打乱新西兰的布局，高文肩膀上的压力就会减轻——
谁知道呢？也许他们能够首日“3：0”取胜，如此一来，高文就不需要次日再登场，为印第安维尔斯蓄力。
也正是因为如此，今天，张择登场之后，斗志昂扬，表现不俗。
但是，坐镇主场的新西兰，也是有备而来：
世界排名所体现出来的落差，并不是真正的实力差距；主场作战的声援后盾更是成为战斗的信心来源。
甚至，就连天气都站在新西兰的这一边，凸显主场优势。
第一场比赛，才刚刚开始不到十五分钟，就被突如其来的一场倾盆暴雨打断。
众人都以为，这应该是夏日午后的暴雨，如同小孩变脸一般，来得快去得也快，最多三十分钟就过去了；结果比赛足足中断了三个小时，漫天漫地的阴云密布看起来如同世界末日一般，天空破了一个洞。
等待球员重新上场的时候，天空依旧漂浮着一片灰色，凉风瑟瑟，这对球员的发挥明显有直接影响。
此时，就能够看出新西兰排兵布阵的巧思了。
按常理来说，维纳斯的世界排名更高，避开高文、对阵张择，应该机会更大，这才是田忌赛马的正确打开方式。
赛前，李喆和张择他们，都是以维纳斯为对象，进行备战。
但是，新西兰没有，他们选择了斯坦森。
斯坦森，这是一位怪球手，不是典型的硬地球员，也不是典型的红土球员，更像是不同风格都混杂了一点。
击球，并不是平击为主，反而是旋转更多，那么，这看起来应该更适合红土；但重点在于，他经常上网，甚至配合发球上网、接发球上网，又完全是草地的打法；偶尔，底线击球也能够周旋僵持一段时间。
简单来说，杂食，多变。
斯坦森的战术组合变化多端，不管是否奏效，但可以看得出来，他一直在求变，并且一直在打破惯性。
这样的球员，在挑战赛里确实是难缠角色，因为对手往往并不具备绝对压制的实力，很容易就被斯坦森打破节奏。
但是，技巧太杂太乱，战术体系又不清晰，没有一个体系，经常就是想到哪打到哪，就连他都无法控制自己；而且，他又不像年初高文在多哈对阵的布朗那样，拥有一个杀手锏，瞬间爆发力也欠缺。
自然而然，比赛起伏就特别明显。
斯坦森，就好像一把双刃剑，他也不知道是会伤害对手还是伤害自己。
这样的对手，对于欠缺力量压制的张择来说，确实打得非常辛苦，因为没有套路，全程就一直在变。
安定不下来。
“2：6”、“7：6（5）”、“7：6（0）”、“3：6”。
张择，先输一盘，而后连赢两个抢七，但第四盘又丢掉，然后，两个人就一路纠缠到决胜盘。
即使是决胜盘，也依旧没有能够拉开差距，并且一路纠缠到长盘决胜——
这也意味着，接下来必须有一方连赢两局，才能够取胜。
“8：7”。
率先发球的张择挽救三个破发点，再次保发，继续将压力推给斯坦森。
下一个发球局，斯坦森非保不可。
但是，真的那么容易吗？
注意一下比分，全场比赛，张择一共拿到九个破发点，却只是在第二盘破掉斯坦森的一个发球局。
反而是斯坦森在第一盘、第二盘、第四盘都破掉过张择的发球局，所以，局势对张择来说依旧不利。
短暂的局间休息，张择就再次登场了。
“专注！阿择，专注！”
高文对着张择呼喊着，就好像拳击台旁边为拳击手加油鼓劲的教练一样。
张择转头看过来，一眼就看到高文那双明亮的眸子，重重地点点头，然后就一路小跑进入眼前的“拳击台”。
李喆微微拉近一些距离，靠近高文，“你需要前往热身吗？”
下一场单打，就是高文的比赛，也不确定什么时候开始，因为没有人知道，长盘决胜什么时候能够结束。
其实，高文前前后后已经热身三次了，这次也是结束热身回来不到三十分钟，每次都觉得比赛即将结束，但热身回来之后发现，比赛还在继续。
高文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再等等吧，没事，下一场比赛开始前，还有三十分钟热身时间呢。”
1040 准确预判
“上！啪啪！斯坦森！”
“上！啪啪！斯坦森！”
整个abs球场，掌声轰鸣、齐声呐喊，山呼海啸的声浪宣泄而下，依旧灰霾的层层阴云宛若世界末日一般。
“40：ad”。
第三个破发点，同时也是第三个赛点。
斯坦森，依旧站在悬崖边上；同时，张择，似乎已经能够触碰到胜利，但最后临门一脚却无比困难。
全场比赛，张择也就破发了一次，以至于再次面对破发点的时候，他始终缺少一锤定音的那种魄力。
赛末，斯坦森出现波动，张择也同样出现波动，这场比赛马上就要三个半小时了，但依旧没有结束。
赛点，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
轰轰轰！
轰轰轰！
空气，正在燃烧。
张择转过身，连续深呼吸，指尖微微有些颤抖，心脏几乎就要炸裂开来——
最后一分，怎么都拿不下来。
下意识地，张择就转头看向球员休息区，在人群里寻找高文的身影。
如果是高文，面对如此情况，他会怎么做？
“大脑？思考？”
“对，思考！”
张择深呼吸一口气，打球，不能依靠本/能，必须思考必须布局必须博弈，否则自己就会陷入被动。
转身，面对球场。
斯坦森准备好了，张择也准备好了。
然后，斯坦森发球了。
二区，一发。
外角。
时速203公里。
一记平击发球。
张择的脚步，第一时间启动，但缺少预判，脚步移动速度再快，也还是比不上网球空中飞行的速度。
所以，没有机会了？陷入被动？
当然不是。
“斯坦森的战术套路是什么？”
这就是张择刚刚在思考的问题。
的确，斯坦森是一个怪球手，变化多端、难以捉摸、不成套路，但经过五盘大战，或多或少能够琢磨出一些套路，特别是关键分，特别是困难焦灼局面下，斯坦森必然也有习惯，哪怕他自己都不知道。
一发，外角，反手。
排列组合一下，答案也就脱颖而出——
发球上网。
脚步移动的同时，视线余光瞥了一眼球场。
果然！
斯坦森上网了。
紧要关头，斯坦森再次打破对峙平衡，非常突然也非常意外的一个上网，毫无预警地打破底线平衡。
但是！
张择逮住了，准确来说，张择猜中了斯坦森的变化。
所以，张择应该如何处理？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就在电光火石之间，而且，张择的接发球动作已经被挤压到，着实没有太多空间。
此时，一个准确的预判和一个清晰的计划所能够带来的改变，顿时就凸显出来。
刹车！
蹬地！
甩带！
双手反拍的挥鞭动作明显加快，拍头速度往外一扯一卷，然后，就故意拉出一个上旋，沿着斜线飞行。
足够坚决！也足够果敢！
网球，划破天际！
斯坦森微微一惊。
尽管预判到了斜线回球的可能，但是强烈上旋所带来的冲击力，导致斯坦森必须在肩膀斜上方击球，双手反拍的挥拍动作根本让不开足够的空间，最后就只能将身体抛出去，勉强用球拍触碰一下网球。
糟糕！
不需要回头，斯坦森就能够感受到，回球的抛物线失去了控制。
一阵天旋地转，斯坦森的视线余光只来得及看到一个身影快速跟上——
完了。
张择，脚步轻盈，高度集中，本来正在朝着右侧横向移动的脚步，稍稍一拐就进入底线，双手反拍架起来。
整个人显得小心翼翼，甚至不敢完全发力，顺着纵向上步的方向，双手反拍往前一推，推挡了一拍。
小心！小心！更小心！
轻轻地。谨慎地。仔细地。
然后，网球沿着直线空档，蹿了出去！
赛点，兑现！
“啊啊啊！”
张择整个人高高跳跃起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啊啊啊！”
球员休息区里，小伙伴们纷纷振臂高呼起来，互相拥抱着、互相击掌着、互相嘶吼着，宣泄着情绪。
团体赛，不一样，终究是不一样的。
第一场比赛，张择和斯坦森的纠缠就远远超出想象，三个半小时，最后一直缠斗到长盘才决出胜负。
惊险，刺激。
但最重要的是，他们全部团结在一起，成为张择最重要的后盾。
然后——
张择直接就将球拍丢到空中，转身冲入球员休息区里，一头扎入队友们的怀抱里。
紧绷了那么久，坚持了那么久，亢奋了那么久，终于冲过了终点，情绪尽情释放。
“啊啊啊！”
喊着喊着，甚至能够感受到嗓子传来的疼痛，但张择不在乎，他需要感受这种疼痛，真实感才足够清晰。
视线里，张择就找到了高文，笑容完全绽放开来，他现在终于明白高文话语的意思了——至少是初步明白。
高文重重地拍了拍张择的后背，不需要话语，幸福和喜悦从眼底漫溢出来，一个眼神就已经足够——
历史，正在改变。
按照高文所熟知的原本轨迹，在今年戴维斯杯的首轮，华夏“1：4”大比分输给新西兰，最后不得不和泰国进行附加赛来确保自己亚太区一组的位置。
而现在，蝴蝶扇动翅膀，他们进入了另外一个平行世界，书写截然不同的历史。
而且，比起一场戴维斯杯的胜利来说，更重要的是，张择、吴迪这一批风华正茂的年轻球员也正在改变。
也许，高文期待的未来，正在一步一步迈开脚步，他们正在走向一个充满不确定和问号的全新明天。
未知的魅力，前所未有的美好动人起来。
笑容，绽放。
高文提醒张择一声，“赛后问候。”
戴维斯杯，不仅需要和对手问候，还需要和对手的整支队伍成员问候，表示礼貌。
张择懵懵懂懂地点点头，对着高文、李喆他们露出一个笑容，转身就快步朝着斯坦森小跑了过去。
隐隐约约地，张择似乎能够察觉到，有些事情改变了，一种似曾相识但截然不同的画面碎片在脑海里汹涌着，但他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摇摇头，将那些画面抛到脑后，单纯享受着眼前这一刻的喜悦。
“高文！”
李喆呼唤了一句，侧身靠近高文，提醒道。
“热身。”
“不需要太着急，一步一步来。下场比赛开始前，应该还有三十分钟调整时间。”
高文点点头，对着吴迪、王楚涵他们打了一个招呼，然后就转身返回更衣室，佩尔特和汉密尔顿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们准备进行第四次热身。
接下来，高文即将迎来自己代表华夏在戴维斯杯的首次登场，仅仅只是想到这一点，血液就开始沸腾起来——
不一样，终究是不一样的。因为这是团体赛，因为这是集体荣誉，事情终究是不一样的。
不由自主地，高文也开始期待着他们能够进入世界组，站在更高的舞台上角逐冠军。
1041 戒骄戒躁
“出界！”
边裁的声音，非常坚定也非常清晰，并且做出一个出界的手势，目光坚毅，毫不犹豫地做出判罚。
高文微微抬起下颌，隔着球场看了一眼自己的回球落点，而后轻轻颌首表示认同：
这一球，确实出界。
他的非受迫性失误。
同时，这也意味着：
“0：3”。
高文，开场连丢三局。
大跌眼镜！
寄予厚望、万众瞩目、全场焦点的高文，此次奥克兰戴维斯杯最大牌最热门最人气的高文，居然开场就陷入困局。
怎么可能！
要知道，高文目前世界排名第三，而他的对手迈克尔-维纳斯，世界排名三百九十九，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好吗？
因为太意外也太震惊，以至于现场观众也没有忍住发出一片惊呼，全然忘记了自己身为东道主的身份。
此情此景，他们应该鼓掌庆祝才对，而不是扼腕叹息，一个两个甚至比球场边上的李喆和吴迪还懊恼。
球网对面，维纳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错愕地环顾了一圈，眼睛里写满怀疑人生的无辜和委屈：
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呀？说好的主场优势呢？
慢了半拍。
现场观众才终于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好像不太对劲，稀稀拉拉的掌声涌动起来，为维纳斯加油助威。
然而，眼神依旧若有似无地朝着高文聚集过去：
怎么回事？
难道，时差还没有调整过来？还是输给费德勒的阴影还没有消散？
对呀，到底怎么回事呢？
作为当事人，高文反而非常淡定，没有愤怒、没有惊慌、没有懊恼，嘴角露出一抹笑容，轻轻绽放：
轻敌了。
原因，其实没有那么复杂也没有那么严重，简单总结起来，就是轻敌。
两世为人，高文更加成熟也更加理智，他能够沉淀下来，戒骄戒躁，因为他清楚地知道：
骄傲自满开始的那一刻，就是停止成长停止进步的开端。
更何况，他现在还远远没有达到真正的巅峰，眼前还有数不胜数的挑战在等待着，他怎么能够满足呢？
也正是因为如此，高文始终保持着良好的心态，无论是作为挑战者冲击四巨头，还是作为守擂者面对其他球员，高文都能够拿出最好的竞技状态，全然没有得意洋洋、没有骄傲自满、也没有轻视对手。
高文始终不忘初心。
尽管如此，但还有一点也是客观事实：
即使两世为人，高文现在面对的所有局面也全部都是“新鲜的、陌生的、不曾经历过的”一种全新体验。
上一世，他甚至没有能够成为一名职业球员，更不要说大满贯冠军、世界第三、顶尖高手强强博弈等等了。
最近一段时间，高文一直处于顶尖对抗、自我挑战、冲破极限的状态，站在球网另一侧的对手都是费德勒、纳达尔、德约科维奇这样的级别，脑海里满满都是持续挑战持续突破持续冲刺的亢奋想法。
包括迪拜，能够晋级到正赛的，全部也都是世界排名前一百的高手。
整体氛围，就是如此。
特别是输给费德勒之后，更是激发高文的昂扬斗志，摩拳擦掌地期待着下一次交手，训练动力满分。
突然之间，对抗模式切换，对手是世界排名399的双打好手，比赛模式也回到挑战赛简单粗暴的风格。
情况，也就发生微妙的变化。
也许，高文自己没有这样想，并且警惕自己避免这样想，但潜意识里，他也认为自己应该能够手到擒来。
甚至，不仅仅是要求一场胜利，还期待着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以作为自己为国出征的完美登场。
然而，网球比赛却没有那么简单，准确来说，竞技体育都没有那么简单——
越是想要证明自己，越是想要碾压对手，越是想要迎来完胜，却越是做不到。
看看梅西在国家队的表现就知道了，并不是说不好，而是在一种期待、一种压力、一种证明的状态下，终究是不一样的。
而且，维纳斯的比赛，确实……有点特别。
迈克尔-维纳斯，二十八岁，出生在美国，走的也是ncaa转职业的道路，但遗憾的是，北美人才辈出，即使在ncaa，维纳斯的表现也并不突出——
因为在职业生涯前期，维纳斯一直在主攻单打，但残酷的地方就在于，他的单打天赋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
2010年，大学毕业之后，维纳斯也面临人生交叉路的抉择，他渴望成为职业球员，但美国再也找不到资金支持；于是，维纳斯转为新西兰国籍，在这里得到了资金支持，延续自己的职业生涯。
这些年来，维纳斯在单打赛场依旧有着执念和梦想，而且，新西兰缺少新生代人才，维纳斯和斯坦森就分别是前两号单打，所以他可以继续追逐自己的梦想；但伴随着年龄增长，他自己也渐渐意识到：
单打赛场，也许就是一个美好的梦想。
不要说atp赛事了，就连挑战赛，维纳斯和斯坦森想要登顶夺冠，都不容易。
慢慢地，维纳斯就开始涉足双打赛场，却意外地挖掘出了自己双打的潜能。
目前，维纳斯依旧是单双打兼顾，并且侧重单打，不过，双打赛场的奖金，却能够让他维持生计。
也正是因为如此，维纳斯的比赛风格也稍稍有些特别。
一来，他是ncaa的典型球员，强力发球加上强力正手，191厘米的身高，稍稍比高文强壮一点点。
二来，双打赛场养成的习惯，让他敢于上网，算是半个“发球上网型”球员，整个比赛节奏也就比较快。
开场阶段，高文略显急躁，试图快速完成压制；而维纳斯的击球又非常干净，节奏和速度都提升起来。
一来一往之间，高文的非受迫性失误有些多，整个布局和控制都显得有些粗糙，面对维纳斯的冲击，丢分就丢得比较快。
其实，可以看得出来，维纳斯完全没有任何包袱，轻装上阵——
当作这场比赛输掉，然后全力以赴地发起冲击，并不是为了今天的胜利，而是为了明天的后续比赛做铺垫，消耗高文的体力和精力，为自己的队友做铺垫，看看是否能够爆冷掀翻高文。
特别是斯坦森刚刚差一点点就要击败张择，这不仅给了维纳斯信心，同时也让维纳斯下定决心破釜沉舟。
于是——
“0：3”。
维纳斯领先。
两个维纳斯的发球局，一个高文的发球局。
如此开局，确确实实是没有想到，就连东道主观众都为高文扼腕叹息。
1042 定海神针
“呼……”
戒骄戒躁。
戒骄戒躁！
闭上眼睛，默念三遍，真正地让自己冷静沉淀下来——
看吧，竞技体育就是这样一回事。
排名就只是一个数字而已，临场发挥、当场状态才是重点，只要对阵双方站在赛场上，那么就一切皆有可能。
否则，足球比赛里副班长掀翻领头羊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篮球比赛里“黑八奇迹”也同样不会上演了。
如果他开始认为，自己的胜利是理所当然的，又或者自己的大获全胜是顺理成章的，那么距离输球也就不远了。
不仅仅因为“骄傲使人退步”，更多还是因为，他对自己预设了一个期待值，而实际比赛没有能够达到预期，甚至被对手颠覆了预期，那么他就会开始烦躁、失望、愤怒、混乱、走神，最后彻底丢掉比赛的掌控权。
摆正位置，调整心态，保持冷静，这永远都是竞技体育最重要的环节之一。
其实。
高文觉得有些好笑，他以为，自己不会骄傲自满；他以为，自己不会忘乎所以，毕竟自己已经不是孩子。
但现实却并非如此。
有时候，明知道不应该如此也依旧无法避免；有时候，明知道同样的错误不能再犯结果还是踩进同一条阴沟；有时候，明知道正确的选择但事到临头还是无法事事顺心。
看，他也犯蠢了。
这是好事。
至少，他意识到这一点。否则，永远都不知道然后久而久之就形成心魔再也无法突破，那才是真正的糟糕。
戒骄。戒躁。
高文再次提醒自己。
深呼吸。
深深地，呼吸一次。
耳边，传来主裁判的声音，“时间到。”
局间休息结束，比赛再次开始。
睁开眼睛，高文就站立起来，一起小跑，回到底线，他已经做好准备了——
“0：3”。
比分，看起来吓人；但事实上，因为维纳斯率先发球，所以高文只是落后一个发球局而已，并不严重。
接下来，就是高文的第二个发球局。
“15：0”，ace。
“30：0”，发球直得。
“40：0”，一区外角，配合正手直线的撞墙击球，“owo-punch”，制胜分。
“比赛（game），高”，ace。
然后——
“love-game”，轻松保发。耗时，五十八秒。
轰！
李喆他们全部振臂高呼起来，一个两个握紧拳头欢呼着，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互相交换着惊讶的眼神。
短短一个局间休息，高文居然就快速完成调整，不费吹灰之力就站稳脚跟，让比赛重新回到正轨之上。
五十八秒而已，一分钟都不到，一局就已经结束了。
比起“love-game”来说，这一局里，高文发球状态的快速提升，着实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吴迪满眼都是羡慕，受制于身高，ace对他来说一直都比较困难，此时看着高文的发球，就好像喝水一般。
“他怎么做到的？”
“他怎么做到的！”
吴迪扒拉着李喆，惊叹连连。
如果此时是训练赛，高文肯定会毫不吝啬地分享自己的经验：
落点和变化。
简单总结起来，就是这两点。
前三局，尽管高文全部丢掉，但高文也不是什么事情都没做，观察、试探、测验，高文依旧是那个高文。
第一个发球局里，高文更加侧重测试维纳斯的正手，看看他在接球、击球、变化的时候习惯性的处理方式。
第二个发球局，高文的发球就侧重角度和变化，将维纳斯调动起来，测试维纳斯在移动过程中的击球方式。
同时，利用旋转和速度叠加变化，测试维纳斯的击球稳定性，自然而然，发球威力也就提升了起来。
再次重复一遍，网球，并不是谁速度更快、谁力量更大、谁旋转更炫，就能够胜利的。
如果说吴迪站在场边，没有亲身体验，一时半会看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情有可原；那么维纳斯站在球场上，稀里糊涂地就丢掉一局，却依旧没有察觉到危机感，那就不妙了。
果然——
紧接着，在维纳斯的发球局里，高文的反击就来了。
维纳斯是一位不俗的发球手，这是毋庸置疑的，也许不算发球大炮，但他的发球，速度和力量还是具备一定威胁的。
问题在于，没有变化，全部清一色都是平击发球。
纯粹的平击发球，除非能够像卡洛维奇那样，乒乒乓乓地持续轰炸；否则，一旦节奏和线路被对手摸透，形势就会不妙起来，伊斯内尔、拉奥尼奇、费德勒、奎雷伊这些发球高手都会隐藏不同的变化。
节奏牵制，这也是网球比赛非常重要的一部分。
在维纳斯的第三个发球局里，高文没有追求接发球质量，而是不管什么办法，必须先将发球击打回去——
哪怕出界也没有关系，重点在于有效触球。
当然，有效触球是第一步，有效击球则是第二步，一点一点地施加压力，避免维纳斯通过发球快速拿分，迫使维纳斯必须在发球之后，进行第二拍、第三拍的击球。
最终目的，不是为了形成拉锯战，而是要求维纳斯必须对后续进攻展开布局。
简单来说，维纳斯的大脑必须运转起来，只要开始思考，那么击球出手就会发生变化，否则他就会陷入高文的布局之中。
本来，高文也没有期待一局就能够扭转局面，这个发球局只是测试看看而已，保持耐心，也保持活力。
但没有想到，维纳斯的底线还是不经打。
他对网球的包裹太过僵硬太过粗糙，始终都是直来直往的平击，搭配上网形成施压，但正手又欠缺爆发力，很难通过自己的进攻形成持续施压，正手发力往往就是有一拍没一拍，无法形成连贯的持续。
来来回回，维纳斯拿到三个局点，但全部错过；反而是自己面对一次进攻的机会球，平击球太想发力，结果压得太狠，直接撞击在球网上，击起层层白浪，然后，送出了一个破发点。
维纳斯有些茫然，也有些紧张——
怎么回事来着？
呼。
长长吐出一口气，找回些许镇定，全场首次面对破发点。
在破发点上，维纳斯一发不进，二发偏软，被高文正手逮到，直接一拍滑板击球撞击回去——
直来直往。
中路深区。
维纳斯被挤压到，正手勉强顶了一拍，但全然没有质量可言。
高文，绝对不会错过机会，脚步往前一迈，就已经直接进入底线，正手横扫斜线，强力击球。
轰！
轰轰烈烈，浩浩荡荡。
维纳斯的脚步慌慌张张地横向移动，尽管身高191厘米，但移动还算轻便，居然三个大步就顺利赶到。
正手，匆匆忙忙捞了一拍。
就在正手触球的刹那，维纳斯才意识到，上旋！强烈上旋！
网球，撞击在球线之上强烈旋转。
维纳斯正手挥臂的动作节奏和速度明显不够，依旧以处理平击的方式尝试击球，挥拍的关门动作根本没有来得及做完。
网球，就已经飞了出去。
砰！
冲天炮。
直接打飞。
高文全场比赛的首个破发点，轻松兑现。
1043 顶尖高手
耶！
李喆嚯地一下站立起来，高举双手，振臂高呼，难以抑制的亢奋源源不断地井喷。
转过身来，然后就可以看见正在上蹿下跳的吴迪和笑容落入眼底的王楚涵。
球场上。
高文显得特别沉稳，并没有大肆欢呼庆祝，只是握紧拳头，朝着球场对面看了一眼，迸发出一抹杀气。
而后，高文就收回视线，回到球员休息区，和队友们分别击掌，擦了擦额头之上根本不存在的汗水。
吴迪满脸惊讶，面部五官活灵活现地扭动着，眉毛似乎正在和眼睛打架，撞了撞王楚涵，用口型夸张地询问到，
“怎么回事儿？怎么回事儿！”
局间休息前，维纳斯一切顺风顺水，比赛似乎进入他喜欢的节奏；但短短九十秒休息，就风云突变。
从“3：0”到“3：2”，仅仅不到五分钟而已，然后，比赛就已经重新回到均势。
和吴迪一样，维纳斯此时也是满头问号，十万个为什么正在脑海里持续汹涌着，脑袋几乎就要爆炸。
悄无声息之间，维纳斯就意识到，比赛似乎正在脱离自己的掌控——
明明他的比赛节奏比赛风格比赛模式没有任何变化，看起来，高文也没有什么变化，比赛内容却翻天覆地。
一拍！
又一拍！
再一拍！
比赛开始以来，拍数最多的一个回合，终于诞生。
来来回回，两位球员已经僵持八拍，牢牢把握机会掌握进攻主动权的维纳斯，稍稍拥有优势。
蹬地！
侧身！
后仰！
维纳斯已经使出洪荒之力，在脚步没有到位的情况下，后仰上身侧开位置，正手强行撇了一拍斜线。
网球，如同火箭一般窜了出去。
高文，有些狼狈。
但是！
高文的预判准确，移动方向正确，早就预料到了维纳斯不敢冒险变直线，只是击球速度和力量稍稍打破预期，以至于脚步略显仓促，抵达位置的时候，双手反拍的挥拍空间已经不多。
却见，高文丝毫不慌张，没有完整挥拍，而是别着身体，双手反拍在小范围内快速挥动，用球拍轻轻一带。
借力打力。
卷带出一个小斜线，进一步将斜线的角度撕扯开来，不需要自己主动发力，就已经完成一次干净击球。
嗖！
网球，宛若翩翩起舞的蝴蝶，朝着维纳斯的二区发球区飞翔过去，落在发球区内，然后往外窜出去。
侧旋。外旋。
维纳斯的移动脚步有些跟不上，踉踉跄跄地朝着自己的左侧横向移动，但击球空间还是明显不够。
于是，双手反拍变为单手，在网球即将落地两跳之前，切削了一拍。
可惜。
回球质量太粗糙，因为高文将角度完全撕扯开来之后，落点又浅又偏，维纳斯的脚步没有能够及时到位，几乎是探出身体，用单手反拍勉强触球，根本就没有任何控制可言，甚至就连旋转都不够。
基本就是月亮球。
高文轻盈灵动的脚步没有任何迟疑，就已经切入底线，快速上步，来到网前，一个高压扣杀。
轰！
制胜分！
十二拍！
本场比赛拍数最长的一个回合，正式诞生，并且以高文的胜利告终，然后，高文就再次完成了保发。
“3：5”。
连破带保，高文开局落后之后，已经连下五局，不仅重新取得领先优势，而且还进一步扩大比分。
接下来，就是维纳斯第一盘非保不可的一个发球局。
维纳斯，有些茫——
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自己已经全力击球、全力奔跑了，就连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但为什么依旧没有能够扭转局面？
而且，不是“得势不得分”，是“没有势也没有分”，看似击球轰轰烈烈，但局面完全没有站在维纳斯这边的迹象，似乎完全无法撼动球场对面的那个身影。
可是，同样的打法，在开场阶段，不是挺好的吗？
所以，现在呢？
呼哧。
呼哧。
维纳斯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低头看着自己的球拍，整理拍线的顺序，让拍线重新整齐起来，但脑袋一片空白。
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一个接着一个问号汹涌而出，却得不到解答，转眼就塞满胸腔，濒临爆炸。
仰头望天。
呼哧。
呼哧。
维纳斯觉得，他可能需要一点新鲜空气。
当张择结束赛后工作重新回到球场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第一盘接近尾声的局面。
球员休息区里，吴迪满脸无法抑制的亢奋，看到张择的到来，手舞足蹈地用肢体语言表示热烈的欢迎。
张择看着吴迪的激动，不明所以——
高文领先维纳斯，难道不是预料之中的事情吗？
而且，从比分来看，高文仅仅领先了一个发球局，优势不大，不值得大惊小怪。
那么，吴迪这堪比大师兄抓耳挠腮的模样又是怎么回事？难道身上真的有跳蚤吗？
吴迪也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此时比赛正在进行时，他们必须保持安静，又不能长篇大论地解释，最后，吴迪也就只能压低声音感叹了一句。
“高手。高文是真的顶尖高手，不一样呀，确实不一样，调整能力太强了。”
张择用看白痴的模样看向吴迪：高文是顶尖高手，这还需要你说吗？
吴迪一阵语塞，他决定，拒绝和张择沟通。
张择也不介意，看比赛，看比赛。
但很快，张择就能够明白吴迪话语的意思了——
“0：40”。
在维纳斯非保不可的发球局里，高文直落三分，拿到连续三个盘点。
盘点。
二区。
维纳斯，发力了，一发，时速201公里，成功进区。
内角。
偷袭高文正手。
因为第一盘比赛，维纳斯的发球还是以压制高文反手为主，但显然效果没有达到预期，所以关键时刻，维纳斯也选择了一次冒险。
反正！
压制反手也没有效果，不如放手一搏。
结果？
高文确实被杀了一个措手不及，在重心失位的情况下，正手轻轻一抖一碰，展现堪比费德勒的细腻手感。
借力打力撞击了一拍，网球顺着中路的直线，回到底线深区，成功挤压到维纳斯的站位。
维纳斯191厘米的大个子，脚步明显不够细腻，局部调整没有到位，连累到击球动作完整性，正手勉强挡了一拍，但完美错过甜点。
网球，直接飞向观众看台。
再次破发。
兑现盘点。
顺势取胜。
第一盘，高文送出一枚隐形蛋，连下六局，轻松将胜利收入囊中。
维纳斯，毫无反手之力，沮丧地耷拉下肩膀，低头看着自己的球拍，满眼都是问号：
兄弟，怎么回事来着？
1044 稳定局面
啪！维纳斯正手全力击球却因为操之过急直接下网。
砰！高文反拍直线逮住球场空档直接得分。
哧！维纳斯脚步没有能够到位反手触球失去控制回球出界。
轰！高文及时上网跟进完成网前高压再拿一分。
“……比赛（game），高！”
“2：0，第三盘，高领先。”
伴随着主裁判的比分播报，标志着维纳斯的发球局再次被破，在第三盘开局就陷入落后局面。
在高文冷静下来，找回专注和耐心之后，比赛局势也就发生一百八十度转弯：
从旋转到线路，从节奏到布局，高文全面掌控主动。
维纳斯如此类型的球员，高文在ncaa时期就已经遭遇不少，而且应付起来得心应手。
他们的节奏和风格相对单一、欠缺变化，所以比赛关键就在于，变化和控制，需要持续不断打乱节奏。
一旦进入他们的模式，状态上来了，很有可能就“打疯了”，搏杀起来，怎么打怎么有，那比赛就非常棘手。
为了避免这样的情况，“打断”技能的使用也就至关重要，时时刻刻解读比赛，尽可能让对手感觉不舒服。
速度、力量、旋转、线路、落点，渐渐成熟起来的高文，对整个节奏和变化的控制，已经达到全新高度：
如果对手能够持续不断给高文施加压力，那么高文的博弈和布局也肯定会撞墙，比赛局势也会持续流动；但遗憾的是，维纳斯没有能够做到这一点，于是高文的比赛也就越来越流畅，着实赏心悦目。
从开局“0：3”落后，到“6：3”、“6：0”、“2：0”领先，高文一路摧枯拉朽，仅仅耗时七十三分钟而已，就已经连赢十四局，以横扫千军的姿态狂奔冲向终点，整场比赛完全呈现出一面倒的局面。
根据技术统计显示：
整个第二盘，一共就进行了二十七分钟，维纳斯仅仅拿了七分，五分来自他的发球局、两分来自高文的发球局。
丢盔弃甲。
溃不成军。
什么叫做横扫？
这就叫做横扫。
高文用一场真实的比赛，为所有人上了形象生动的一课。
张择：……
目瞪口呆。
瞠目结舌。
尽管他们都已经预料到了胜负结果，在高文面前，维纳斯和斯坦森应该都很难打开局面，但没有人预料到如此局面。
眼前，看不到任何刀光剑影，但字面意义上地，他们正在目睹一个血流成河的凶案现场，着实太残暴了。
如此画面，确定十二岁以下的孩子可以观看吗？
这样，真的好吗？
张择已经感叹到说不出话来，吴迪则是啧啧称奇，缓缓靠近张择，利用两位球员擦汗的短暂时间，一边鼓掌一边压低声音感叹到。
“我早就告诉你了，高文是致命武器。”
“看来，开场连丢三局落后，唤醒了沉睡巨龙、激活了致命武器，然后就大开杀戒了。”
“我有些好奇，迈克尔-维纳斯现在到底是什么心情，应该可以采访他一下，看看他的心理创伤程度，不知道他是否后悔开场太过激进了。”
“老实说，我现在已经超越了胜负的藩篱，开始为维纳斯哀悼了。”
看着吴迪摇头晃脑的模样，满脸悲天悯人、于心不忍的表情，张择想了想，然后悄悄地回了一句。
“你这样说高文，高文知道吗？”
吴迪：一秒冻结成冰。
张择也没有理会吴迪，注视着球场，继续鼓掌。
第三盘第四局。
又是维纳斯的发球局，他终于用一记外角ace完成保发。
全场，沸腾！
终于！
在连丢十五局之后，维纳斯终于再次拿下一局。
在开场两个发球局之后，维纳斯终于再次保发。
终于！
维纳斯甚至没有力气庆祝，只是握紧右拳，注视着全场观众，笑容肆意地绽放开来——
他也用实际行动诠释了，拒绝妥协、拒绝放弃、拒绝投降的竞技精神，身体力行地证明了“老兵不死、梦想不灭”的生活精神。
不容易。
真的不容易。
全场，掌声雷动。
主场观众们终于找回了久违的热情，纷纷为维纳斯送上掌声，欢呼声和口哨声此起彼伏，就连李喆、张择他们也纷纷起立鼓掌，不仅是一种鼓励，同时也是一种尊重。
然而。
竞技体育最残酷的一点就在于，有时候，竭尽全力，也依旧无法改变结果。
比赛的最后阶段，高文再次连下三局，最后以一记正手斜线突破上网的维纳斯形成制胜分，拿下赛点，将胜利收入囊中。
全场比赛的比分，最后定格在：
“6：3”、“6：0”、“6：1”。
耗时一个小时四十一分钟。
五盘三胜制的比赛，却在一百分钟左右结束。从这一项数据，就已经能够解读出很多很多了。
赛后，高文也给了维纳斯一个大大的拥抱。
维纳斯倒是没有显得太沮丧，输掉比赛并不意外，但遗憾的是，没有能够坚持得久一些。
场边。
华夏和新西兰的双打球员都已经结束热身回到场地内，准备登场。
张择、李喆两个人，为了热身，没有看到最后阶段的比赛，就只是看到了赛点的一分，一切都结束得太快了。
和前一场的胶着形成鲜明对比，这一场的推进和结束都干脆利落，以至于热身时间都被压缩了下来。
李喆瞥了一眼高文，笑容不由就轻轻爬上嘴角。
“你看高文。”
神清气爽，满脸轻松，几乎就没有怎么出汗，平常训练场的强度都要更剧烈一些，三下五除二就完成比赛任务。
悄无声息地，李喆的昂扬斗志也跟着点燃起来。
“看来，我们也需要加油才行。”
张择多看了李喆一眼。
这一年来，李喆陷入一个瓶颈。
一方面，年龄渐渐增大，李喆距离自己的单打梦想也越来越远，这些年，更多还是出现在双打赛场上。
就和维纳斯一样。
另一方面，李喆却始终拒绝放弃，他依旧不想退役，依旧希望能够站在球场之上战斗，但常常看不到希望，付出的汗水和努力总是看不到成长和进步，反而深深感受到无力感，连带着比赛也跟着迷失。
特别是高文的横空出世，尽管李喆真心高兴，但也进一步感受到新生代的冲击——
毕竟，高文是1995年的，整整比李喆小了九岁。
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这种危机感，正在悄无声息地改变比赛心态。
但是，没有想到，戴维斯杯让他们真正近距离接触之后，李喆反而点燃了斗志，似乎又找回了年轻人的勃勃生机。
也许，这能够成为一个转折点？
1045 没有退路
“啊！”
“啊啊啊……”
“噢……”
“耶稣基督……”
abs球场，激战正酣，从欢呼到惊呼，一个急转弯，全场观众全部安静下来，视线纷纷聚集在张择身上，满怀关切。
球员休息区里，高文他们全部站立起来，眼睛里盛满了担忧，屏住呼吸，心脏骤停，注视着摔倒在地的张择。
完完全全专注在比赛里的李喆，站在球网前面，等待下一拍击球，慢了半拍才意识到状况，顺着对手们和队友们的视线转身看过去，一眼就看到了底线的张择，单手支撑着地面，球拍被丢到了一旁。
怎么回事？
李喆一路小跑冲了过去，心脏已经卡在嗓子眼，根本发不出声音来，然后就看到张择举起右手摆了摆，示意自己没事。
李喆伸出双手，拉拽着张择站立起来，又帮忙张择将丢在一旁的球拍捡起来，眉头紧锁，依旧没有放松下来。
张择也能够感受到李喆浑身上下透露出来的紧张和担忧，主动开口解释到：
“就是蹬地没有蹬住，打滑了一下。”
“没事。”
“我反应及时，丢掉了球拍，做自我保护，摔倒之后也没有什么扭伤拉伤，一切都很好。”
为了证明自己，张择还在原地跳跃了两下，抖手抖脚、放松四肢，就好像摇摇晃晃学走路的小狗一样。
李喆一阵无语，没有忍住就笑了起来。
球场边上。
吴迪也跟着松了一口气，最重要的是避免受伤。
在戴维斯杯里，如果比赛过程中出现受伤情况，这也是不允许替换球员的，只有退赛认输一个选项；而且，一旦张择受伤，对于赛季后续影响也是显而易见的，今年第二季度的赛事才刚刚开始呢。
抬起头来，吴迪就注意到高文紧蹙起来的眉宇，从年龄来说，他年长高文四岁，显然他应该是哥哥。
“应该没有大碍，不用担心。”吴迪安慰了一句。
高文展露一个笑容，点头应了一声，“嗯，没有受伤就是最重要的。”
但吴迪意识到，高文的担忧依旧没有消散，“怎么了？担心比赛？”
本来，高文没有准备多说的，但快速看了吴迪一眼，注意到吴迪的担忧，还有王楚涵也满脸忧心忡忡。
想了想。
高文还是开口说到，“我担心体能状况，现在是需要更加注意的时候。”
主要是张择。
第一场单打，张择拼了三个半小时，一直到长盘决胜才结束，这样一场对决，对任何球员来说都是考验。
中间，高文却是速战速决，短短不到两个小时就已经结束，然后，紧接着第三场双打就必须登上了。
双打，正如预期，这就是两支队伍的兵家必争之地，新西兰打的算盘，华夏也同样有着自己的算计。
高文是一个客观存在的变数，但对于华夏来说，如果想要击败新西兰，他们需要三场胜利才能够兑现。
尽管张择和吴迪的两场单打，华夏都拥有排名优势，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张择和吴迪最近的状态都一般，从今天第一场的纠结和挣扎就能够看出来，这也意味着，他们应该尽全力拿下双打避免意外。
更何况，双打，新西兰确实占有优势，这也是新西兰必须赢下的一场比赛——
马库斯-丹尼尔（marcus-daniell），双打世界排名八十五。
阿泰姆-斯泰克（artem-sitak），双打世界排名五十。
而且，这两位是专攻双打的球员，两位球员名下都有挑战赛双打冠军进账，atp级别赛事也有大把胜场。
另一边，张择的双打世界排名352，李喆的双打世界排名273。
差距明显。
当然，单打和双打一样，世界前一百和世界前三百存在一定差距，但差距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巨大。
比起单打来说，双打更讲究默契与配合，世界排名所展现出来的，比起实力，不如说是征战双打的时间和成绩，就好像高文和纳达尔一样，他们的双打世界排名根本不值一提，但依旧登顶多哈的冠军。
但是，丹尼尔和斯泰克能够跻身双打世界排名前一百，确实是有真材实料的。
比赛走势，难以预料。
斗志昂扬的华夏组合，展现出必胜的信念，前两盘，两个抢七，双双拿下。
“7：6（3）”、“7：6（4）”。
距离晋级下一轮比赛，只剩下一盘。
然而，新西兰组合也拒绝缴械。
“6：7（1）”。
第三盘，依旧是抢七，这次新西兰组合在抢七局里一骑绝尘，轻松取胜，扳回一盘。
接下来的第四盘，就已经能够感受到张择的体力明显波动。
“3：6”。
新西兰组合在主场球迷的加油助威声之中，再胜一盘，双方必须进入决胜盘的较量。
此时，奥克兰当地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三十分，双打比赛也已经进行了两个多小时，但依旧没有结束。
对张择来说，体能考验确实已经达到极限。
尽管高文强调，真正让网球比赛完成质变的，应该是头脑；但不可否认的是，物理层面的能力是基础。
体能，则是重中之重。
包括张择、吴迪这一批球员，一直在为大满贯的五盘三胜制训练体能，但从目前的成果来看还是不够。
年初澳网，张择首轮爆冷击败休伊特之后，次轮就能够看出疲态，没有太多挣扎就输给德国的本杰明-贝克尔。
现在，也同样如此。
进入决胜盘，双方的比赛依旧胶着，始终没有拉开差距。
此时，比分一路僵持到“4：4”。
双方，依旧寸步不让。
张择和李喆在自己的发球局里，再次面临挑战，但关键时刻，体力跟不上，张择膝盖发软，明显没有蹬地支撑的力量，以至于发力的时候，脚底打滑，直接摔倒，导致错过了回球。
然后，送出了一个致命破发点。
“40：ad”。
从前三盘的局面就能够看出来，双方的破发都非常非常困难，一旦被破发，可能就将整场比赛拱手让出。
不是赛点，却胜似赛点。
新西兰有希望抓住张择体力极点的机会，一鼓作气地结束比赛，并且将大比分追回一分。
毫无疑问，这是新西兰的救命稻草，他们已经站在悬崖边上，所以，他们迫切需要这场双打的胜利。
两盘落后，两追三盘？
这个故事，是否有些耳熟？
新西兰的士气和状态达到一个全新巅峰，主场观众的加油应援声浩浩荡荡地席卷而至。
张择也好，李喆也罢，难免有些忐忑，整个局势确实对他们不利。
下意识地，两个人都看向球员休息区一眼，然后就可以看到——
“战斗！”
高文正在握拳呼喊着，眼睛是如此明亮又如此璀璨，坚定的信念正在燃烧。
1046 老将不死
“战斗！”
球员休息区方向，传来一声呼喊，李喆条件反射地顺着声音望过去，一眼就可以看到站立起来的高文。
身姿挺拔，目光清凉，慷慨激昂的应援掷地有声，握紧右拳振臂高呼着，一声，再一声，不断呼喊着。
战斗。
不是加油，而是战斗。
不由自主地，李喆就想起高文的那句话：战斗不息！搏击不断！
每场比赛，对高文来说都是一场拼搏一场战斗，燃烧热血、点燃精神，耗尽灵魂深处的最后一点能量。
倾注所有。
毫无保留。
在高文的眼睛深处，闪耀的不仅仅是对胜利的渴望，还是一种挑战一种冲击一种释放一种燃烧的激情。
真正将生命的热忱与昂扬全部注入这片球场之上。
李喆能够看到那个灵魂深处熊熊燃烧的火焰，坚定不移的信念，通过眼神和呼喊，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战斗。”
李喆的喉咙深处也跟着涌动起来，两个简单的音节，碰撞在一起，却迸发出一抹微弱的火花。
转头，李喆就看到正在不断原地跳跃调动身体的张择。
张择依旧在坚持在努力，但是，肢体语言不会说谎，依旧能够看出强弩之末的颓势，体能确实已经见底。
没有关系，这是双打，他们是搭档，他们是战友，他们需要照顾彼此，如果张择顶不住，那么他就肩负多一些责任。
事实上，肯定有人会说——
张择和高文的单打已经连胜两场，明天还有一场高文的单打，这也意味着，华夏基本可以确保胜利。
所以，双打比赛的胜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重要，没有必要强行煽情强行热血，这不是什么悬崖边上，即使输掉比赛，也不意味着戴维斯杯的团体赛就会输掉，他们真的没有必要那么悲壮那么惨烈。
这些，李喆知道，他全部都知道，但竞技体育却不应该如此，“输赢也无所谓”，团体赛更不应该如此，“自己输球也没有关系反正还有队友”，这不是比赛的正确打开方式；更何况，他不仅仅为了胜利而比赛。
还有自己。
他，已经二十九岁了，职业生涯最好成绩只是两个挑战赛的男双冠军，另外还有连续三年进入魔都大师赛的正赛，但全部首轮输球。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这就是全部，自2005年以来，今年转入职业赛场整整十年，却始终在挑战赛和希望赛之中打滚，甚至就连挑战赛的单打胜利也不多，更多还是在希望赛上和青少年球员展开竞争。
那么，未来呢？
在职业网球这条道路上，他看不到未来，但可笑的是，过去十年，这却是他的职业，也是他的收入来源。
这是他的人生，这是他的生活，在普通人看来，彻彻底底就是一个失败者的人生，但是，对他来说，这就是他的全部。
他的青春，他的热血，他的斗志，他的昂扬，他的笑容和泪水，全部都凝聚在那一刻芥末黄的网球上。
三十岁的门槛，似乎就在眼前，他不止一次地思考着，未来在哪里？离开这片赛场，他又还能做什么？
留下也好，转身也罢，一切都是茫然的，看不到光亮。
即使是现在，也依旧如此。
但区别就在于，他想要抓住“现在”这一刻，他想要拼搏看看，他想要燃烧看看，他想要绽放出属于自己的光芒。
不是为了证明什么，不是为了向任何人证明自己，也不是为了那漫长的十年，仅仅只是为了自己为了此刻。
也许，在浩瀚宇宙里，他就是千千万万微不足道的一颗尘埃，可是，即使最渺小最微弱的一颗尘埃，也是他的整个世界，他也依旧在孜孜不倦、勤勤恳恳地努力绽放光芒，与其他光辉交织成为夜空的璀璨。
现实生活里，有人能够傲然盛开，宛若北极星一般照亮一个角落；有人籍籍无名却依旧在努力生活着奋斗着，他也在战斗着在拼搏着，他也期待着，自己的光芒，能够成为照进某个人阴霾生活的一道曙光。
他，也在努力活着。
高文说，十九岁，所以呢？然后他在法拉盛登顶。
那么，二十九岁，所以呢？
“战斗！”
高文呼喊着，李喆的血液也不由汩汩沸腾起来，越是极限越是困难越是险境，昂扬斗志就越是旺盛。
是为了胜利，却又不仅仅是为了胜利。
然后，握紧拳头，李喆低声呼喊了一下。
“呵！”
通过这样的方式，为自己加油鼓劲，他，想要战斗看看。
嗡嗡嗡。
abs球场的空气正在涌动，仿佛一直到此刻，才终于迎来今日比赛的高潮。
球员休息区里，众人交换一个视线，却发现焦点和焦距根本无法集中，随即就收回视线，继续注视球场。
某种程度来说，高文甚至比自己站在球场之上还要专注还要紧张——
当球员置身比赛的时候，其实反而没有那么紧张。
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比赛上，思考下一分应该如何博弈如何布局，没有时间思考比分，也没有时间紧张担忧，否则瞬息万变的比赛很快就会失去控制。
但现在，他们必须坐在场边，除了加油之外，什么事情都不能做，因为改变局面的主动权不在他们手中，杂乱无章的思绪就在大脑里蔓延开来，心脏几乎就要停止。
难怪足球和篮球教练里，大把大把高血压心脏病，这确实是一项苦差事。
忽然，心脏就上扬起来，堵塞住了嗓子眼，无意识地屏住呼吸，全神贯注，紧握双拳，因为太用力，以至于指节微微泛白起来：
比赛，继续。
张择已经做好发球准备。
破发点。
外角！
张择和李喆选择了一个战术配合，这也是双打的经典套路之一。
张择在二区，选择外角发球，撕开角度，迫使负责接发球的丹尼尔必须回斜线；同时，李喆战术性抢网，朝着左侧横向移动，拦截在丹尼尔的回球线路上，制造出堪比排球拦网的效果，建立优势。
战术，奏效了！
李喆一个鱼跃冲顶出现在了网球飞行线路上，拦截出一条斜线，瞄准站在斜对面球网前方准备建立网前优势的斯泰克。
追身扑杀！
砰！
网球，宛若导弹一般冲向斯泰克的身体。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斯泰克被杀了一个措手不及，根本没有思考空间，就连反应时间都非常有限。
电光火石之间，斯泰克只能完全依靠本/能的条件反射，伸手在自己背后拦截一拍，下意识的动作。
拦……拦住了！
匪夷所思地，斯泰克居然……拦住了！
1047 团队精神
什……什么？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斯泰克没有反应时间，本/能地伸出球拍，绕过身体，在背后的位置，条件反射地挡了一下。
但是！
拦住了！
居然拦住了！
匪夷所思！
以至于全场观众目瞪口呆，所有声音都被掐断在喉咙里。
此时，就能够看出网前击球处理的天赋了，一个潜意识的举拍，没有算计没有布局，却准确无误击中网球。
嗖！
网球，划出一道饱满的抛物线，越过李喆的头顶，朝着后方窜出去。
技惊四座！
就连斯泰克自己也被吓了一跳，完全没有预料到自己能够完成击球，但斯泰克也没有时间惊呼了，脚步马上移动起来，准备好下一拍的拦网，视线快速在李喆和张择两个人之间流转，试图做出判断。
网球，朝着底线深区的斜线大三角区域落去。
球场边上，高文等人的心脏全部高高悬起，因为张择正在奔跑，但从脚步的混乱就可以看出来，蹬地力量不够。
有些力不从心。
幸运的是，斯泰克的回球就是一种本/能反应，所以没有控制可言，终究还是给张择了一些移动时间。
张择，顺利横穿全场，来到右侧，正手没有完全发力——
因为蹬地蹬不上，也没有办法主动发力。
于是，张择就击打了一拍过渡球，但他也注意到了蠢蠢欲动的斯泰克，所以一拍轻打，击打一条直线。
正对面，丹尼尔上网了，脚步快速进入底线，持续前压，迎面就看到张择的来球，那么，他如何处理呢？
平击？进攻？发力？
不！
丹尼尔没有。
丹尼尔双手反拍轻轻一撩一挑，挑出一条惊艳的彩虹弧线，再次越过李喆的头顶，朝着对角线的底线大三角飞行而去。
以巧制胜！
赫！
全场惊呼。
从斯泰克的背后击球，到丹尼尔的举重若轻，这些小细节就能够看出，这两位球员不俗的双打天赋了——
具有想象力，对整个球场空间的解读和利用，确实和单打球员不同。
本来，张择和李喆两个人通过战术布局，已经占据绝对优势，但斯泰克和丹尼尔的临场处理却扭转局面。
此时，张择依旧在底线右端死角，脚步重心有些调整不过来，因为急停急转最需要的就是膝盖力量。
同时，丹尼尔轻巧的挑高球又瞄准了底线左端死角，哪怕张择能够横穿全场完成触球，回球质量恐怕也不高。
怎么办？
——李喆。
李喆正在后撤，连续小碎步后撤移动，视线牢牢锁定丹尼尔的月亮球，然后就意识到自己无法完成高压。
当机立断，一个转身，全力冲刺，一边看着网球的飞行弧线，一边持续调整脚步寻找合适的击球点。
但是，网球一直在飞行，飞呀飞……饱满而充分的抛物线，将整个球场的双打区域利用到了极致：
不仅仅是单打线的底线大三角，丹尼尔瞄准的是双打线的底线大三角。
而且，网球具有强烈上旋，落地之后还会持续前冲。
李喆的脚步已经追到底线了，眼看着网球快速下坠，顺利落地，进入界内，他已经准备处理回球。
结果就眼睁睁看着落地反弹的网球持续朝着“前方”钻出去。
踏踏踏。
李喆依旧在奔跑，李喆依旧没有放弃，李喆依旧在战斗。
身体已经完全冲了出去，却已经来不及转身，眼看着身体就如同脱轨列车一般即将冲向底线的广告牌，注意力还是完全集中在网球之上，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那枚高速旋转的芥末黄。
举起球拍，越过肩膀高度，然后在网球反弹前窜的最高点，越肩击球。
啪。
一拍轻打。
背对着球场，也没有时间观察对手的站位，只能依靠直觉依靠手感，将网球简单地击打回去。
蹭！
蹬！
一个紧急刹车，一个紧急转身，李喆就好像陀螺一般，快速完成一百八十度转身，在一阵晕头转向的颠簸之中，寻找对手的位置、网球的位置、张择的位置，整个世界的光影全部杂糅成为一团明亮。
宣泄而下。
看到了！
回球，居然进入场内了！
但是，斯泰克及时出现在线路上，一拍反手切削，轻而易举就回放了一个小球，又重新将网球击打回来。
斯泰克注意到了对面球场的状况，张择已经进入底线，及时跟进，掐断了半边球场的空档，所以斯泰克避开了张择，切了一条直线，又将网球击打回来；而且，为了避免张择补位，斯泰克切了一拍长球。
摆明了，就是为难李喆。
呼哧。
呼哧。
李喆的肺部如同风箱一般，超负荷运作；膝盖正在抗议，狠狠蹬地，但地面的反作用力却在膝盖位置打转，几乎就要站不稳。
尽管比张择好一些，但李喆也没有好到哪里去，除了年龄之外，他的体能本来就比不上张择和吴迪这些年轻人，这些年主要活跃在低级别赛事，全部都是三盘两胜制，训练的质量自然也就跟不上。
浑身上下的每一块肌肉都在燃烧。
但是。
李喆已经进入浑然忘我的状态，脑海里就只有一个想法：
战斗。
拒绝放弃！拒绝缴械！拒绝投降！
在这一刻，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还有张择，还有高文、吴迪和王楚涵，他们是一个团队，他们一起并肩作战。
能量，源源不断地爆发，肾上腺素宛若烟花般盛开，然后，一切都不再重要，眼睛里和脑海里就只有那枚网球。
刹车。
蹬地。
启动。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李喆甚至没有时间思考斯泰克的击球怎么样怎么样，唯一想法就是看到落点，然后冲刺。
奔跑。
李喆如同火焰一般燃烧起来，彻底将燃烧的能量全部释放，完全依靠小腿的力量支撑着身体前冲。
上半身，因为持续加速而微微前倾，脚步似乎有些跟不上前冲的速度，以至于整个人几乎就要往前扑。
斯泰克的截击，还是稍稍显得仓促，为了避开张择，以至于卸力的控制不够，最后就是卸力没有卸干净，网球落地之后，反弹高度已经过球网了，这也给了李喆移动时间。
全力冲刺！
球员休息区里，高文的心脏高高上扬起来，几乎就要炸裂，完全屏住呼吸，时间似乎就在这一刻停滞，所有的心神全部聚集在一路狂奔的李喆身上，也跟着一起奔跑起来。
再一点。
再一点点。
李喆的脚步已经有些踉跄，然后就可以看到网球二次下坠，他伸出球拍，整个上半身完全延伸出去。
全世界的光影全部凝聚在网球之上。
他知道，他可以！
1048 意志力量
他可以。
李喆知道——
不是相信，而是知道，他知道他可以，什么体能什么疲惫什么未来什么职业生涯乃至于什么梦想，全部都已经抛在脑后，只是全心全意地聚焦在这一刻，注视着网球，思考着自己应该如何完成击球。
就好像重新回到刚刚开始学习网球的时候一样，迈着凌乱的脚步，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枯燥无味的击球。
但是，他喜欢。
也许在漫长的职业生涯里，他厌倦过憎恨过低迷过排斥过质疑过彷徨过，但在所有一切开始的最初，他是真心喜欢的。
那种喜悦，那种快乐，那种幸福……真的已经被遗忘太久太久了。
他知道，他能够完成这一次击球。
紧咬牙关！
全神贯注！
蹬地。
飞扑。
一个鱼跃冲顶的姿势，将整个人抛了出去，球拍往前一伸，在网球下坠的轨道上，轻轻地、温柔地一挑。
接到了！
然后，风云突变！
球场对面，斯泰克和丹尼尔两个人都移动起来，在李喆完成触球之前，就已经提前预判提前封堵。
斜线！
斯泰克出现在了李喆的斜线击球线路上，而丹尼尔则默契十足地开始后撤，防止李喆挑一个月亮球。
两个人脚步移动非常轻盈也非常坚决，对李喆的击球状态做出全面判断，然而，当网球脱离球拍飞行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呆了。
直线！
就在李喆出拍之前，视线余光撇到了斯泰克的移动路线，所以手腕轻轻往外一撇——
不大，但足够。
网球，就朝着直线空档飞行过去。
斯泰克和丹尼尔的移动都已经来不及，两个人双双转身，朝着同一个方向望去，却都只能望球兴叹。
嗖！
网球的飞行弧线，牵扯住全场观众的心神，数不胜数的灼热和汹涌宣泄而下，最后跟随网球一起下坠。
宛若流星。
界内。
网球，落在了界内。
轰！
李喆摔倒在了地上，继张择之后，连续第二次摔倒。
全场振臂高呼，尖叫和嘶吼、欢呼与呐喊全部交织碰撞在一起。
高文整个人高高跳跃起来，甚至比自己赢得比赛还要更加亢奋更加激动，握紧拳头，注视着球场，声嘶力竭地呼喊着。
“战斗！”
一遍，又一遍。
喊着喊着，就不由热泪盈眶起来，张择也好，李喆也罢，在这一刻，他们都在战斗，他们都在燃烧。
“战斗！”
吴迪和王楚涵也跟着一起嘶吼起来——
李喆没有放弃，李喆依旧没有放弃，李喆依旧在战斗、依旧在拼搏，梦想的光芒依旧如此明亮又如此璀璨。
此时此刻，他们就是一个共同体，无论场上还是场下，全部团结在一起，并肩作战，如果李喆和张择已经没有体能，那么他们就是最重要也最强大的后盾，支持着继续战斗到底。
一直到世界的尽头。
李喆，一个懒驴打滚，就地顺势翻滚了一圈，然后借助翻滚的力量，重新站立起来，握紧拳头注视着前方。
他，就知道。
小腿肌肉正在打颤，可以清晰感受到那一根筋正在剧烈颤抖着，几乎就要站不稳。
但是，李喆依旧站立着，浑然忘我地注视着球场对面，坚毅的目光在大汗淋漓的狼狈之中熠熠生辉。
事情，还没有结束！
abs球场，沸腾了，并且，还在节节攀升。
在李喆和张择以一记无与伦比的回合球挽救破发点之后，双方的状态都出现不同程度的一点点波动：
失误，扮演主角。
李喆组合也错过一个局点，但最终还是在第二个局点上，顺利保住发球局，再次将压力推给对手。
这一局，悄悄地改变心理平衡——
斯泰克和丹尼尔也是普通人，他们也会紧张会疲劳会波动，当比赛来到如此焦灼如此紧绷的时刻，没有人能够例外。
在丹尼尔非保不可的发球局里，他们以一记非常简单的网前截击失误错过了一个局点后，反而又丢一分，送出破发点。
赛点，出现了。
全场比赛的第一个赛点，同时也是新西兰和华夏这场戴维斯杯对决的赛点。
剧情，转折了。
开始，华夏组合连赢两个抢七，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将爆冷掀翻新西兰的双打。
随后，新西兰组合穷追猛赶，连扳两盘，人们又以为他们将上演让二追三的好戏。
结果，决胜盘一路僵持到最后，眼看着就要进入长盘决胜，双方却各自在自己的发球局里面临挑战。
刚刚，张择和李喆挽回了破发点，现在就轮到斯泰克和丹尼尔了。
主场观众，终于爆发出了激情，源源不断的呼喊与应援宛若盛夏暴雨一般宣泄而下，全场轰鸣不断。
丹尼尔发球，李喆接发球。
李喆的肺部正在燃烧，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那种灼热感和释放感，就好像熊熊烈火一般点燃身体。
但是，他不介意。
不仅不介意，而且完全沉浸其中，目光清亮地注视着球场对面的丹尼尔，专注而执着，有种杀气。
二区。
丹尼尔正在准备发球。
内角？近身？外角？
那么，李喆应该如何应付呢？要不要选择搏杀？
关键就在于，今天的比赛，他们的破发成功率着实太低太低，如果想要打开局面的话，应该怎么做？
“思考。”
脑海里又再次浮现高文的那句话。
其实，道理并不复杂，人人都知道，竞技体育并不是简单的身体抗衡，除非具备绝对碾压的实力，就好像巅峰时期的尤塞恩-博尔特一样，否则，他们都需要思考、需要用脑。
但是，应该如何思考呢？
今天全场比赛，他们也拿到过一些破发点，丹尼尔和斯泰克的发球局都有，那么面对破发点的时候，对手是如何发球、如何布局、如何制定战术的呢？
李喆试图冷静下来。
这着实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一来，体力和精力都已经非常疲倦，大脑运转不起来。
二来，时间太紧迫，一切都发生在短短十几秒之间，然后就需要处理如此庞大的信息，难度可想而知。
“呼……”
李喆长长吐出一口气，脑袋里乱糟糟的一团，并没有如同网络小说一样，福至心灵，突然就想通了。
现在，他所能够相信的，就只有直觉。
脚尖。
脚尖！
李喆不断提醒自己技术动作，在接发球的时候，必须保持脚尖踮起，维持身体的轻盈，随时都可以启动。
来了！
视线里，丹尼尔正在抛球，一种本/能的反应，牵扯着李喆朝着正手移动，难道是……外角？
但李喆没有轻举妄动地提前移动。
蹬地！
挥拍！
击球！
外角！
是外角，真的是外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