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零一话 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关于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我是愈发的糊涂了。不过这两天也有一个好消息，那就是在服用了萧珏的新药以后，我好像真的感觉到我的身体状况在一点点恢复了，起码我的手脚是有知觉的了。精神也恢复了一些，只是依然有气无力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突然泄了这口气。红玉见我的情况好转，自然很是高兴，特意煮了些我平时喜欢吃的东西，虽然吃得依然很少，可是比起前两日，也算是勉强吃下去了一些。
午后，趁着云瑛将微儿带去房里哄着睡觉。红玉扶我到院子里晒太阳，她说今天的太阳极好，我好久没有透透气了，正好可以缓一缓，要是再别在屋子里，怕是都要一股子发霉的味道了。
红玉在院子里铺了垫子，先把我掺了出来，扶着我坐下，然后又回到屋子里去拿东西。
久别的新鲜空气里，散发着一股生命的味道，让人眷恋不已。
我的头还是很疼，怎么也想不明白，那天晚上的事情，究竟是我记错了，还是钟离瑾在说谎。按照道理来说，他在潜坡发现了我，如果他真的故意向我隐瞒那天晚上的情况，他确实见到了一个当时处于清醒的状态的我，并且在我面前装作了完全不记得发生过有关于茧印的事情，那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总不可能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还在恶作剧吧？
那些记忆很真实。
怎么可能突然间就变成了......如我梦魇一般的存在？我不太能够接受这样的结果，总觉得有些线索是我错漏了的。可是比起钟离瑾为什么要隐瞒我，我更加急着想要弄清楚，那天晚上，我到底是怎么突然间在一觉醒来的时候，就在潜坡了。
以我的身体素质，不太可能是在清醒的状态下走那么远到达潜坡的。那就只有两种可能，第一是在我失去意识的情况下，被什么人带到了潜坡。第二，是在我失去意识的时候，被一种特殊的力量指引，到了潜坡，就比如......催眠。
我被什么人催眠了，然后自己走到了潜坡。
“夫人，把这个盖在腿上吧。”红玉抱着毯子走了出来，盖在了我腿上，“别着凉了。”
“......红玉，”我叫她，“那天晚上......在发现我失踪以前，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夫人，您都问了好几次了。”红玉提醒我，可还是很耐心的做出解释，“您忘了吗？那天晚上丽夫人带着微儿姑娘去陪您，后来您说累了，说是连东西也没胃口吃，想要休息。丽夫人便带着微儿姑娘先回去了，大人就去亲自盯着给您熬煮的汤药，直到去端汤药之前，是我一直守着您的，您虽没有睡得很沉，但也是一会儿睡着，一会儿醒着的。等我端了汤药回来，您就不见了......”
只是她去端个汤药的功夫，我就不见了？“你，一共去了多久？”
“就一会儿，您还在屋里等着，我怎么可能去那么久呢，向大人取了汤药便立刻返回了。没有一刻耽搁。”红玉说得十分肯定。
从我住的那间屋子，到后面烹煮汤药的地方，按照她说的，只是取了汤药立刻就回来了......估算下来，不会超过五分钟的。“你回来的时候，我便已经不在屋里了？”
“是，回来的时候，您就不见了。我当时还以为您醒了，去其他的屋子走动了，可是问过丽夫人和院子里其他人以外，都没有看到您。我才知道您可能出事了......”红玉说，她出去的时候，我应该正是在昏昏沉沉将睡未睡之间打盹儿，所以她才想着趁这个时候去取汤药，好让我喝下以后睡得安稳些。
她的回答，证实了我的一个猜测，以我当时的情况，不可能是独自离开的院子。
太奇怪了......
“那你......都找过些什么地方？见过什么人？”我想，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把我从这里带出去的人，应该是特别熟悉这里情况的人，当时这个院子里有红玉、萧珏、云瑛、毓儿、廉赫还有钟离瑾，院子说不上特别大，后面发生的事情，前面很快就会察觉到的。如果不是对这里情况了若指掌的人，如何能掌握到我们每一个的行动轨迹呢，如果不是特别清楚我们每一个人当时在什么位置做什么事情，他又如何能确定毫无障碍的将我带走呢？
“全找过了。”红玉说，“当时大家都在的，可是唯独不见您，要不然我也不会想到您是出事了，大家也就不会四处寻找您了。”
“每一个人都在？”那么说......不是当时在这里的人了？
“都在。”红玉说。
“那你找到他们的时候，每一个人，在做什么。”我继续询问，并不觉得我的方向错了。
“当时......大人正在后面研究给您的新药，还有，丽夫人在房里哄微儿姑娘安寝，我在路上碰到了公子，公子是从钟离大人那里出来，拿了东西送去给大人的。钟离大人在房里翻找着书卷，还有廉赫......廉赫当时也在自己的房里，我过去的时候，他是正在擦拭自己的短刀。”红玉大致回忆了一下，当时每一个人正在做的事情。
这么说，每个人都有自己在忙的事，看起来，谁也没有时间将我带出去。
“夫人，您是怀疑，是我们自己人将您从院子里带出去的吗？”红玉也发现了我的心思。“不会的，知道您不见了，大家都特别焦急的在找您呢，只有丽夫人当时为了要照顾微儿姑娘，大人让她留在院子里。其他人来来回回的不知道转了多少圈走了多少路，到了后来，钟离大人让村长叫上村子里的年轻人一起帮忙寻找，动静可大了。”
红玉并不相信，是我们自己人把我带出去的。
“那你相信是我自己走出去的吗。”我问她。
她犹豫了，看起来也不是很确定。“我......不知道，您当时病得那么厉害，怎么可能有力气自己走出去呢。可是......可是那种情况下......”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也不是怀疑是谁要害我。只是我想不通，我不知道为什么我那天竟会是在潜坡醒来的......”每次想到这个问题时，我都觉得肯定是漏了什么线索的，要不然，莫说是以我当时的身体素质了，便是我现在，连走出这个村子的力气都没有，怎么可能......
“这，这我就不知道了......”红玉突然转过身去，可她说话的语气却有些轻飘飘的，像是心虚一般，躲避着我的目光。
第九百零二话 四面楚歌的危机
“......你不知道？”
在这一刻之前，我根本没有怀疑过她，可是她现在的反应，却引起了我的注意。红玉向来是个没什么谋划的人，哪怕她是骗人的，也很容易就能拆穿她。她太容易被看透了，所以很不适合撒谎......更何况，她想要瞒过我，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她躲开了我，“夫人，您别想了，大人已经找到了医治您的法子，您应该好好休息，不要再为这些烦心的事儿操心了。”
“可是，即使我不去想，这样的事情以后就不会发生了吗。”我问她。
如果我这么一个大活人，即便只剩下不到半条命......但是在他们面前就这么离奇失踪了，然后几个小时以后被发现倒在潜坡一堆尸体之间。这样的事情，以后不会发生了吗？
“不会的！”红玉信誓旦旦的同我保证，稍候，她才反应过来自己一时激动露出了破绽。“不......不会的，夫人......您放心好了，从现在开始，我就算不睡觉不吃饭不休息，我也会看好您的，绝不会让您再有机会离开这个院子了。”
她一定是知道些什么，只是，她不肯说。
红玉现在的样子，让我想起了里翀临死之前，也是被我发现一直有事情瞒着我......难道那位耎大人在我身边埋伏的人，并不只是里翀一个？
我能够从红玉的眼神里看出来，她和那时候的里翀一样......对于刚刚发生的事情都是极为懊悔的。她不忍心伤害我，却要面对我已经受到威胁的事实，她在隐瞒着什么，那些事情她不会说的......
我想，我心里大概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应该也只有耎大人能够做到了吧......
“红玉。”我说，心情就像跌进了冰窟，“里翀的死......我很难过，我不希望我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再出事了。”
“夫人。”红玉凑上来，“不会出事了，谁也不会出事的，您不要担心，好好休息吧，一切都会好的。等到您养好了身体，还要帮着钟离大人一切追查茧印的事情呢不是吗，还有偃氏，您不是还想看钟离大人和偃氏成婚吗？我们所有人都在盼着您早一点好起来呢。”
“你们所有人，都在盼着我......好起来？”我能感觉到自己的情况有多糟，即使是现在，这两天稍见起色，但也只怕是在拖时间罢了，我想要好起来太难了。
可是我看到红玉的眼神，当她说起“所有人”的时候，我心里“咯噔”一下。我还记得那天我听到他们凑在一起曾经商量要隐瞒我什么事情，现在她之所以能够毫无怀疑的说出“所有人”，是否是他们早已经商量好的呢......还是所有人，都已经听从了那位耎大人的命令，只有我还蒙在鼓里。
“是啊，我们所有人都盼着您好起来呢。”红玉毫无察觉，她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红玉，你有没有什么事情，是瞒着我的。”我问她。
如果从她这里下手，试着打开缺口应该容易很多。
耎大人目前怀疑是钟离家的人，钟离瑾可能在得知耎大人是杀害里翀的真正凶手时，就选择了和伏四一样，替他隐瞒。而里翀之前就受耎大人的吩咐，替他监视我们，除了里翀以外，红玉也可能被耎大人收买了，而我之前又刚好听到，萧珏云瑛廉赫红玉他们凑在一起商量要隐瞒我什么事情。我心里不安极了......莫非此时此刻在这个院子里，只有我和毓儿，是不知道耎大人是谁的吗？其他人......
“夫、夫人......您在说什么呀......”红玉的脸都因为受到惊吓变了颜色，“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可她分明就是有事情隐瞒我的样子......
我心寒了，难受的厉害。
“我真的，不希望是你......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很信任你。”
“夫人。”红玉内心在挣扎，我本以为她会忍不住这种煎熬，将他们在隐瞒我的事情脱口说出，我看得出来，她在摇摆不定。若是换做从前，只怕她早就憋不住了，可是这一次，她狠了狠心又说道，“夫人......您误会了，我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您呀。夫人......我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了您。您救过我，对我有大恩，我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为了您，红玉甘愿去死......求您了，再等等，大人会治好您的......”
她竟然，还是没有说。
我轻轻笑了笑，不再多问，我知道不管我说什么，她都不会告诉我他们到底隐瞒了我什么事情的。变了，所有的人都变了......
“我渴了。”我对红玉说。
“炉子上熬的有药茶，您稍等一下，我去取来。”红玉说完，为我掖好盖在腿上的毯子，不放心地看了看我，确认我的意识清醒，才赶忙去取药茶。
“她有事情瞒着你。”“她”很不知趣的跑了出来，就坐在我身边，望着红玉的背影说道。“你为什么不揭穿她呢？这个院子里，他们明显已经串通好了，只瞒着你一个傻子，你就不好奇，他们到底在盘算着些什么吗。”
“滚。”我怒斥道。
可是现在身体太弱了，底气不足，连怒斥人的声音都显得有气无力的。
“她”却在笑，“看来你在努力与病魔抗争啊，怎么，你害怕我真的成为你，取代你，然后永远的把你关起来吗......就像你曾经把我关起来那样。”
“当时，人是你杀的。”我恨她很得厉害，我想起了很多的事情，我知道当时对养母补刀的，并不是真正的“我”，是“她”，是“她”取代了我的意识，只是那一时的偏差，就酿成了无法挽回的大祸。
“我？你有什么证据说是我呢？在别人看来，我们可是一样的，他们又不知道，他们还以为人就是你杀的呢。”“她”笑起来的样子，像极了那天癫狂中杀人的凶手，我还记得她是如何趁我慌乱不知所措的时候，占据了我的意识，控制我去补刀的。“你不是也想杀了她的吗？但是你太伪善了，我不过是替你动手了而已。后来你不是也感到很放松，很开心吗。现在倒想起怪我了。”
“你是凶手。”我说，她就是凶手，是最大的凶手。
可是这样的争执毫无意义，正如她所说，在别人看来我们就是一样的......
我愤愤地瞪着“她”，却听到从不远处传来一些，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第九百零三话 被虐待的女孩
这是，什么动静？
那哭声听起来是个女子，哭得十分心痛，肝肠寸断。
我皱了皱眉头，不想去管这个闲事的，可是左右放心不下，总觉得要出什么事情一样。
偏偏这时候，红玉去端药茶还没回来。
“要出人命了。”“她”说，“怕是哪家又在打女人吧。”
一声接着一声凄厉的惨叫，那哭声在我耳边徘徊不断，我压在心里的恐惧和愤怒都被这女子的哭声打断了。一些曾经试图忘记的事情，变成一个个怎么也抹不去的画面，反复出现在脑海里。“......村子里的人，会管的。”
如今我这样子，自己都救不了，如何能帮别人呢。
“那可不一定。”“她”说，“在这样的村子里，打女人不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吗。他们何曾将女子当做一个人了。即便是邻里听见了，也没几个人会出头去管的。”
“......”我知道“她”这个话是说给我听的。
“叫得好惨啊，”“她”居然笑着，在听那女子哭喊求救的声音，而村子里的人居然真的没有任何一个人出面去问一声的，“不知道这么打下去，她还能坚持多久。”
“你够了。”我说。
“你不管吗？”“她”问我，“要是连你都不愿意管的话，大概也没人会管了吧。你听，她的声音叫得多惨啊，也不知道打得会有多狠，你说，打她的人到底用什么东西打的......”
我忍无可忍了，这个声音回荡在我耳边，远比梦魇更加可怕。
我艰难地站起身来，想要先出来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怎么就没有村子里的人去问一声的呢。拖着虚弱的身子，走到了门口，发现那声音竟然是从我们前面不远处的那个院子的方向传来的。
那个挨打的女子，还在一声接着一声歇斯底里的大叫着，好像还有一个男人的声音，不时还能听到什么东西打在她身上的响动。
“你这身体，就算过去了又怎样，真是丈夫打妻子，爹打女儿的，你一个外人又能过问什么呢。”“她”说，“不如现在就转身吧，回去，把这件事告诉钟离瑾，以钟离瑾的身份去管这件事，兴许还能引起他们的在意。”
“钟离瑾会管吗？”我认为他不会，即便他也看不过去这男人打女人的事情，可是顶多只是向村长提点两句，再由村长去向打人的人说几句，可那个时候，这女子只怕被打得半条命都没了。来不及......
“你就这样过去吗？”“她”很意外。
“只是过去看一眼，如果真的打得那么厉害的话，有人说一声，总是好的......”不管怎么样，我现在也算是钟离家的客人吧，这打人的人，怎么也得卖三分薄面给我。
我很清楚挨打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比起被一个施暴狂虐打，周围人的冷漠更让人心寒。
至少那个时候，在我曾经遭受虐待时，我是希望有个人能站出来说一句公道话的......
可是没有。那时候邻居就在我们家门前走过来走过去，听着我挨打惨叫的声音，却仍然能够当做什么都不曾听到，说说笑笑的路过。
人性的冷漠，总是轻而易举的能够把一个活生生的人逼死的。
我还没绕到院子门口，就已经看到院子里，一个男人举着根藤条在院子里揪着一个小女孩死命的抽打着......
“住手！”我大喊一声，气有些虚，不禁咳了两声，加快了脚步走到门口进去。
那个被按在地上虐打的小女孩，看起来才七八岁的模样......有一瞬间，我看见她的时候，好像就看到了幼时的我自己一样。
“你为什么打她。”我向那男人质问道。
“我凭什么不能打她！我是她爹，我想打就打！”那男人并没有顾及到我是作为钟离家的客人在此养病的，反而在我质问他的时候，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同我争吵起来。“你是什么人，我们自家的事儿，有你什么干系！快走快走！......”
“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你非要把她打死了不成？！”我一听就怒了，那些话我曾经也听到过的，有些人就是这样不讲理......
“打死就打死，吃闲饭的......”
“救我，救我。”小女孩抽空从他手底下跑了出来，她被打得脸上身上都是伤，一双小手抓着我的衣角，看着也是被抽打得一道一道的血印子。“救我......他不是我爹，他会打死我的......”
女孩刚一说出这话，那男人气得上前就要来抓她。
“你做什么，放手！”
我再看她，她的样子又变了，是我小时候的样子......她苦苦哀求着我救她，不想再回到那男人的手里被他折磨死。我使劲儿推开了那男人，把女孩护在身后。
“他不是你爹？”我问那女孩，如果这男人不是她爹的话，他们是什么关系，那男人又凭什么这样打她？莫非这里面，还牵连到一宗拐卖案？
女孩哭得泪眼婆娑，她拼命摇头，否认和这男人之间的关系。
“你......你当着外人胡说什么呢！我就是你爹，我养了你好几年了，你现在不认我了？我管教管教你有什么错！”男人举着藤条作势便要打过来。
“你不是我爹！我爹早就死了！”女孩大喊，她拉着我求救，“他不是我爹，真的不是我爹，我爹死了，我娘又跟了他，后来我娘也死了，他就天天打我......”
继父。
我立刻就明白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这女孩的命很苦，她父亲早逝，母亲带着她改嫁给了这男人，没想到她母亲也死了，这男人只能带着她一起生活。可是他经常打这小女孩出气，她又惊又怕，想要从这男人身边逃出去，至少这样她还有一丝活下去的可能。
“你看我今天不打死你！”男人气得咬牙切齿，换了根更粗的藤条，追着她在打。
我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力气，狠狠地一撞，撞得他后退了好几步，眼看着他怒气冲冲上前要跟我们算账，我看到了放在一旁的一把钝刀，伸手抄起。“我警告你，你再过来我就......”
“你跑到我家里来，还想杀了我不成？！你杀呀，你杀呀！”男人丝毫不怕，他面对的是我这样一个病弱之人，我手中仅仅可以称之为武器的东西，也不过是这样一把短刀而已，丝毫不具备任何威胁性。
第九百零四话 病情再度恶化
可是他的话，刺激到我了。
我曾经......听过和这很像很像的话，也是他这样的表情，他这样令人心生恨意的样子。
我眼前的这一幕，与记忆里那些零散的片段重合了。
此时此刻，他就像是曾经虐待我的人，而我护在身后的小女孩，就是当年的我......
她弱小、无辜，她被打得浑身上下都是伤，拼了命的求救。
而虐待她的人，还试图继续施暴。
一声声，一幕幕，勾起我心底对于旧时记忆的恐惧和仇恨。
我看着他，情绪已经开始失控了。
当他再一次冲上来要抓走那女孩的时候，我奋力一砍，伴随着钝刀滑过，他的手臂被划伤，落了几滴血在地上。不过这刀实在是太钝了，根本就不可能伤得他有多重，他受了伤流了血，反倒更被激怒了。看那架势，我估计我很难在这样的情况下带着这小女孩全身而退了。
“夫人！”我听到红玉一声大喊，他们已经找了过来。
只见我正举着钝刀，威胁着面前那男人不要再向我和身后的女孩靠过来。
“别过来。”这话，是说给面前这男人的，也是说给红玉的。眼前的情况真的很危险，红玉不应该过来......要不然，她也会受到伤害的。
不可以，不可以伤到他们。
我看到萧珏和毓儿也都匆匆赶来。
“娘。”毓儿见状，愣了一下便上前阻止。
“别，别过来。”就在这时，眼前的这个男人，竟然又变成了我养父的样子......我看到他面目狰狞的要冲过来和我拼命，我害怕极了，挥舞着钝刀，试图阻止他靠近。
“霍汐......呃。”
这是，萧珏的声音......
等我回过神来，意识慢慢恢复......我看到萧珏的胳膊上殷出了一道血印子......手里的钝刀，一下子就掉在地上了。
“萧珏，你受伤了。”我看到萧珏的血，突然就懵了，是我砍的......是我砍伤了他。“你，你怎么会......我把你弄伤了......都是我的错，萧珏......”
“没事，没事。”萧珏说，他趁着这个机会，按住了我的手。
毓儿则是将掉在我脚下的钝刀一脚踢到了一旁。
“没事了。”萧珏不顾自己手臂上的伤，拦住我，抱着我，不让我再有机会做什么。“霍汐......没事了，不要怕。你看，什么事都没有，没有人要伤害你......”
没有人要伤害我？
我看向院子里，刚才那男人，不知道去了哪里......他不见了。
“霍汐。”萧珏摸着我的脸，“是不是，没有人的。”
我低下头，就看到他的手臂还在流血......“是我伤了你......怎么办啊，是我伤了你......我把你弄伤了。”
我心里很内疚，不知道怎么就变成这样，我就把萧珏给伤到了。
“没事，没事的，不要紧，只是一点皮外伤而已。”萧珏说，“真的不碍事，不疼......霍汐，我们先回去，先回去好不好？”
我已经搞不清楚眼前的情况了。
“那个男人呢？”我问他们，“那个男人去哪儿了？”
毓儿愣一下，然后四周寻找着什么。
“......他跑掉了。”萧珏说，“他被你吓跑了，他不敢伤害你了。他不知道跑去哪里了，我们先回去，然后找村长说这件事，让村长派人，在村子里找他。好不好？”
“......嗯。”我觉得这个办法不错，比起我们，还是让其他人一起搜查，会比较有效率。
“什么男人啊？”毓儿倒是这么问了一声。
我立刻回过头看向他，“就是刚才在这里的那个男人啊，他，他拿着藤条，要打我们......”
毓儿还想问什么，被萧珏制止了。
“没事了，我们不知道他去哪儿了。霍汐，我们先回去，你帮我包扎伤口好吗？”萧珏紧紧拉着我的手，将我从院子里带出来。
“那个女孩。”我回过头，看到那女孩还站在院子里，带着伤，巴巴的看着我们。“把她也带回去吧，要不然她继父回来，还得打她。”
毓儿的反应有些奇怪，红玉也是一脸的不知所措。他们两个人交换了眼色，即使在听我说完这些话以后，还是呆呆傻傻的愣在那里，动也不动。
“把她带回去，”我只能对萧珏说了，“把她留下来她会被打死的。”
“好。”萧珏答应我了，顺着我刚才眼睛看到的方向，和毓儿比了一下，说，“那就把她一起带回去吧，我们问问钟离大人，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办法帮帮她。”
“嗯。”我松了口气。
太好了，我这也算是保护了她一次，太好了。
毓儿和红玉只能乖乖的，把她一起带回来。
萧珏回到房里，我就去找他的药箱，拿东西来给他包扎。那钝刀并未将伤口处的衣服完全割开，可是下面的伤口渗出血来，将伤口处的衣服染得一片血污。我小心翼翼地帮他褪下衣裳，开始包扎伤口......可我总是笨手笨脚的，就算提醒自己要小心，可还是弄得他不时低下头忍痛......
“我，我是不是又弄疼你了。”我有些慌，起码这时候是有些乱了分寸的。
“没事，慢慢来......我教你。”萧珏说，“你看着，这样先把这止血的药倒在伤口上，慢一点，慢一点......没事，不要担心，你做的很好......”
在萧珏的一步步引导下，我算是成功的完成了帮他止血包扎的步骤，看着伤口的血终于止住了，我松了口气。“还疼吗？”
他摇头，笑得很温暖，“不疼，你做的很好，一点都不疼了。”
“都怪我......我怎么把你弄伤了。”我心里歉疚极了，原本只是想要抵抗那个人，害怕他伤害我们的，可没想到，却砍伤了萧珏。
“你都说过很多遍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只是吓到了，有人要伤害你，你想保护你自己......和那个，被你救回来的小女孩，对吧？”萧珏好像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嗯。”我点头。
“大人，汤药好了。”红玉也是端着汤药急躁地跑了过来。
“汤药？”我看向萧珏，“对，你得吃药。”
“不是我吃药，是你要吃药。”萧珏说，拉扯好衣裳，用一只手接过了红玉的汤药，示意红玉出去等吩咐，才同我说道。“霍汐，把药喝了。”
“我没有受伤。”我不明白，明明是他受伤了，为什么要让我喝汤药呢？
“我知道你没有受伤，可是你刚才吓到了呀。”
第九百零五话 错觉与幻觉之间
他的说法，似乎是符合逻辑的。
“你刚才被那个人吓到了，所以要吃药。吃了药你就不会这么紧张了，好好休息一下，睡一觉，就没事了。”萧珏说着，把红玉刚才送进来的汤药递给我。
我尝了一口，苦得发抖......“不行，太苦了......不喝了行不行？”
“得喝，我知道这个药很苦，可是它能够帮助你缓解头疼的。你不是一直头疼吗？”萧珏问我，“喝了药，忍一下，一下就好。”
没办法，既然他都已经这么说了，我最近头疼得是比较严重。
捏着鼻子，喝了几口，算是吞了大半，却怎么也吞不下去了。“够了够了......我只能喝这么多了，喝不了了。”
太苦了，萧珏让我喝的药，真的是太苦了。苦得我的舌头都麻木了。
“好，那就不喝了。”萧珏说，“你先躺一下，休息会儿。我去和钟离大人商量下，看看......你救下带回来的女孩怎么安置。”
“嗯。”我坐到床上，按照他吩咐的，慢慢躺了下来。萧珏拉过被子来盖在我身上，我拉住他，“不能再把她送回去，要不然她继父会把她活活打死的。”
“好，我知道。”萧珏俯身，在我额头上亲吻了一下，然后留我在房里休息，便出去和钟离瑾商量如何安置那个小女孩了。
可是他刚走到门外，关上门，就被等候在门外多时的毓儿和红玉拦住了。
“爹，我娘这是怎么了。”毓儿紧张的问，“什么小女孩啊？什么男人......我怎么什么都没有看到啊？”
“是啊，我们到的时候，就看到夫人一个人握着那把刀站在那里自言自语的，这是怎么了？”红玉也十分不安，刚才发生的事情让她惊魂未定，至今还未反应过来究竟是发生了些什么的。
“回去慢慢说吧。”萧珏只是这样对他们说，“你娘刚睡下，别打扰她。她刚刚吃了药，还需要一会儿工夫才能睡下，从现在开始，不管你们在忙什么，不能让她身边没有人守着。离开一会儿也不行，必须时时刻刻的盯牢了。”
“嗯。”
我听到他们应了一声，心里觉得奇怪。
难道毓儿没有看到那个小女孩吗？怎么可能呢，我们一起带回来的呀，我可是好不容易才从她继父手里把她救出来呢，他们肯定看到了。
除非......除非是......
不可能，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再说大白天的，怎么可能撞鬼呢。
但是毓儿和红玉都是那个反应，就没办法让我不去想，中间发生的事情怎么会那么奇怪呢。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萧珏应该是看到了啊，萧珏还说，让他们把那小女孩带回来呢......不对，不对不对。萧珏当时是顺着我的眼神，才伸出手指过去的，但是他指的方向，和小女孩站着的方向是有偏差的......
难道他也没有看到那个女孩，只是在顺着我的意思说吗。
我觉得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不正常了，偶尔我认为是真实发生的事情，却是梦魇一般的存在。而我觉得像是做梦的，却又那么真实......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到底什么才是真。
我怎么了？不对，我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从那天我在潜坡醒来的时候开始......
不对，更早，应该是在更早一些，我刚刚病倒的时候......我在梦魇中看到“她”取代了我，站在他们之间，然后我被关了起来的时候......
也不对，在那之前，我好像还是有征兆的。
我一点点的开始回忆，这些时候发生在我身上的各种怪事。
最后想了一圈下来，我认为所有的事情，都是从那一次催眠开始，才变得不一样的。
没错，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第一次的催眠被迫结束的时候。
所以我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精神过于紧张，特别容易累。应该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所有的事情好像一下子都变得不正常了。
而最不正常的，还是我......
......
“你说什么？！”云瑛带着微儿来看我，在听完我的话以后，她已经坐不住了。“霍汐，你真的疯了吗？都到了这个时候......你都，你都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难道你还想催眠自己去找什么真相线索吗？”
“我想找我自己......”我说，“我不对劲......云瑛，我好像真的不对劲了。我不知道究竟是从哪里开始，但好像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我想要知道......我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好端端的，我好像......真的疯了。”
“霍汐，我不是跟你说过吗？你不要多想，你就是因为之前的事情太累了，所以才会病倒的。你得好好休息，才能养足精神。”云瑛似乎不想再帮我催眠了，“你就好好休息一下吧，不要再想别的事情了。”
“其实你知道的......你们都知道，我已经疯了，是不是。”我问她，“你们都看得出来，我最近很不对劲，明明要死了，还没有死，这一口，却跟疯了一样，不像是我了。”
“胡说。”云瑛斥责我乱说话，捂着微儿的耳朵，“当着孩子呢，你这些话若是让你的女儿听着了，她心里该有多难受。”
“我带回来的那个女孩呢。”我问她。
“什么？”云瑛怔住，没明白我的意思。
“那，钟离大人可有让村长带人去村子里找什么人吗。”我又问她。
“......”云瑛答不上来，担心这是我的计。
“果然。”我证实了自己的猜测，难怪那个时候毓儿和红玉看我的眼神会怪怪的......“前面那个院子，住着什么人你知道吗。”
“那个院子......不是空的吗。”云瑛问，“霍汐，你这是怎么了？”
“不是......不是空的。”不应该是空的，我看见过的......那天，那天我看见了的，那个男人在打小女孩，我还上去和他拼命来着。怎么就......就变成只有我一个人看见了的？
“霍汐！”云瑛叫我，“你到底怎么了，我原以为，你好不容易恢复了些精神，这就是要好了，可你现在......你这是发生了什么呀，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你也觉得我变了，是吗。”我自己有同样的感觉，只是不知道到底是在什么时候，经历了什么样的事情，我才会变成这样的，我只是知道......我真的不一样了，我好像......无法控制我脑子里的东西了。
第九百零六话 直面内心阴暗的角落
“霍汐，到底是怎么了？”云瑛问我，趁着微儿熟睡，她将微儿放在旁边，掖好了小被子，便将我拉到这边来仔细询问。“我虽说不清楚，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你不对劲的，但是我有感觉，你的情况不是一天两天可以造成的，我不知道你是否还发生过别的什么事情吗，到底是如何才变成现在这样的？”
“......我心里，一直压抑着某些恐惧，幼时的遭遇，我本以为在我长大以后，有足够能力对抗了，就不会那么害怕了。可是没想到它竟然随着我一起长大了，我对那些事情那些人的恐惧，使得他们成为我的逆鳞，一旦这些逆鳞被触碰到，我就会抓狂失控......一开始，只是我自己心里一股怒火，我是有感觉的，所以也能在它突然冒出来的时候，用尽力气压制住它，免得它造成影响。可是现在，我发现我已经控制不了了，我可能已经出现了幻觉，甚至当我失控的时候，还会伤到旁人......”小时候没能及时化解的心魔，最终伴随着我长大，影响着我的生活，它根本没有在漫长的时间过程中消失，它一直都在，只不过我以为我把它藏起来了。
“这么说，你伤到萧大人......不只是偶然？”云瑛逐渐反应过来，我伤了萧珏的事情，现在院子里已经都知道了。她担心极了，拉住我问道，“霍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当时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伤到萧大人的呢？”
“我不是有意的，可是我真的失控了。”我说，“红玉带我在院子里晒太阳，我说渴了，她便踢我去取药茶。然后，我就听到了前面那个院子里传来一个女人声嘶力竭的哭喊声。我......我放心不下，我害怕出事，我害怕她被打死，就过去看看。我明明看到了一个男人，还有一个小女孩。那女孩还告诉我说，那男人是她的继父，她的父亲死了，她的母亲带着她改嫁给了继父，后来她母亲也死了。那男人打她打得好狠，她抓着我的衣裳向我求救，我看到她的脸上，手背上......都是被藤条抽打出来的血印子。我护着那女孩，结果那男人还要连我一起打......我只是，害怕。我想找个东西防身，免得他伤害我们，我就看到了那把钝刀......那男人的样子，变成了我养父的样子，我看到那女孩，就像是我自己一样。我以为我砍伤的是他，我只是不想让他靠近而已，但是我没想到......”
我没想到，在我失控的时候，萧珏来了，他为了不让我伤到自己，被我手里的钝刀划伤。
“原来是这样。”反应过来的云瑛，叹了口气。“你的情况，一直都比较特殊，你养父母的事情我也是知道一些的，我知道你小的时候过得并不开心，可是现在看来，你经历的远远比你说的要多得多。霍汐，你不必害怕了，在这里我们都会保护你，那些人不会伤害你的。”
“......是啊，他们和我早就不在一个世界了。”那又如何能够伤害到我呢，他们伤不了我的，只是那种恐惧，难免会让我看到类似的事情时，想到自己的遭遇，愤怒，然后失控。“这次，我看到萧珏受伤了，流血了......我才醒过来的，我才发现自己做了这样的事情。可是下一次呢，如果下一次失控......我又伤到他，伤到你们任何一个人，我......我却醒不过来呢，真的疯了，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只是愤怒、恐惧......那个时候我又该怎么办呢。”
这次尚且算是幸运的，起码在我看到萧珏受伤了的时候，很快就恢复了意识。可是让我后怕的是，即使在当时我已经恢复了意识的时候，我依然以为我看到的那对父女是真的......
毓儿和红玉的反应在当时就已经说明了他们的莫名其妙，然后回到院子里，他们拦住萧珏询问情况的时候，我才确定，原来他们根本就没有看到什么父女。
“那你想怎么做？”云瑛问我。
“恐惧总是有原因的，突然会冒出来那些幻觉也是有原因的......如果我能回到自己的记忆里，正式面对我心里的恐惧，和幼时受到伤害的我说清楚。或许我能够解开自己心里的那个阴影，放下......”我认为，这是目前唯一可以救我的办法了。
“但是你现在的状态很不好，如果再冒然进行催眠的话，你不见得有这个精力可以自己引导自己。你每一次进行自我催眠时耗费的精力都极大，在你正常的时候，你都要累个半死，况且是现在，你的精力不见得能够支撑得住啊。”
这是云瑛担心的。自我引导催眠过程，需要强大的意志力来主导，如果是平时，我的精神状态处于一个不错的情况下，我是可以办到的，但是现在对我来说，我的精神状态很不好，失败的可能性会很大，她是担心再像上次一样，造成什么影响。
“所以，我需要你帮我引导。”我说，“你来帮助我引导，我的事情你大多清楚，我最大的恐惧，就是同我养父母之间的关系，幼时遭到虐待的那段记忆，你把我带回去，让我面对那个时候的我自己，解开我的心结。这是唯一能够救我的法子了......”
她是想要救我的，从她的眼神里我看得出来，可是她还在不安，所以要不要帮我催眠，就使得她左右摇摆，难以选择。
“霍汐，你知道的......我对我自己没什么信心，我是真的想要帮你，可我怕我会害了你。”云瑛说，她不忍心让我冒险。
“没事，”我探过身去，轻轻摸了摸她的脸，想要抹去她额间的忧虑。“你再想想看吧，如果你愿意帮我，我们就试试。如果你不想冒这个险，那就算了。”
我也不想让她为难，我知道这里面肯定是有风险的，如果我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云瑛不好向大家交代，那时候她的处境也会变得很艰难。我不希望她因为我而弄成这样，所以这个选择留给她，她可以好好的考虑一下。
“我先回去了，你要是想好了......就来告诉我。”我说了很多话，已经很累了，我起身要离开这里。
“好，我帮你。”她说。
第九百零七话 回到过去
云瑛把一切准备妥当，便让红玉将微儿带了出去。焚香之后，她走回到琴前，“我已经想办法把萧大人钟离大人和景毓支开了，只是他们应该很快就会回来，所以我们要抓紧时间了。”
我躺在床上，试着让情绪放松下来，我听到她的琴声，很柔和，让我这些天紧绷的神经在一点点的得到舒缓，整个人完全松懈下来以后，格外的困倦。我的意识在半清醒半迷糊之间一点点的深陷......
周围从黑暗到光明。
身后的人突然撞了我，我吃痛回头。
“怎么走着走着就停了，还站在这里。”那人绕到我面前去，却更加生气，好像是因为我才撞到了他的。
我刚想要反驳，便看到他的衣服......这是，校服？！是我们高中的校服......
他还背着书包。
我看向周围，所有人都一样，他们都穿着校服，好像正在赶着时间去学校，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我。就像是不知道我突然停下来之后这是受什么刺激了，怎么会傻呆呆的。
我身上，也穿着校服，背着书包......校服和书包我都是有印象的。书包上的一边拉链缝补过的痕迹还在。
我，我这是......
“霍汐，发什么呆呢，要迟到了！”前面喊我的，是我正好也认识的同学，我记得她们，可是却不记得在我们高中的时候，关系有这么好。
“......噢。”我立刻向她们走了过去，就像无数平常的学生一样，说说笑笑的走进了学校的大门，连门卫大叔都是我记忆里的那一个，学校里的一切细节，和我记忆里的，都是对得上的。我很惊喜，也很意外。
我听到他们说下一堂课是英语，便后知后觉的到书包里去翻我的英语书......可是我没有找到，翻到底也没有找到我的英语书。
我的同桌是一个性格很开朗的女生，她看到我翻找书包的样子，就猜到了，“你忘带书了吧？没关系，一起看吧。”
和我印象里的不同，我记得那个时候我和班里的同学，应该没有这么好的关系。
“......噢，噢好。谢谢。”我很客气，对于这突如其来的亲近，不知该如何是好。
英语课上的内容，大多也是那无数节课的记忆里某一段。
下课铃响起的时候，大家终于松了口气，逃过了老师的点名提问。
“霍汐，去不去洗手间，一起吧？”那几个和我一起从学校门口进来的女生，热情的招呼我一起去洗手间。
“不了，我还不想去。”我说。“你们去吧，早点回来，马上就要上课了。”
“嗯。”她们说说笑笑的就往外走了。
“下节课是什么？”我不记得下节课要上什么了。
“历史啊，不是你最喜欢的吗。”同桌莫名其妙的说，“你是怎么了，从刚才上课前开始，就一直怪怪的，好像始终不在状态似的。你是不是生病了？昨天学到很晚吗？”
“没有，就是......起的太早了，现在还在犯迷糊。”我用一个特别符合我情况的借口，将我的事情隐瞒了过去。接着去翻历史书......我的书包里，找到了几本和历史有关的书，看来即使是回到了记忆的梦境之中，我的爱好都没有变啊。
“这个好看吗？”同桌看到我拿出来的一本书问，“上次我看到你从图书馆借来着，你问了好几次吧，这本书才还回来。”
“嗯，挺好看的。”其实......我没什么印象了，不是对书没什么印象了，而是当我想要看清楚那到底是一本什么书的时候，却好像看不清楚了。
“你怎么那么喜欢历史啊。”同桌好奇，随意的将书接过去翻了翻，“这些书我是看不懂的，太深奥了。而且我就不理解你为什么喜欢历史，我觉得历史那么死板，你好像特别感兴趣。”
“是啊，那么死板的东西，我怎么那么喜欢呢。”我说，“可能就是因为它死板的，死板并且神秘，想到过去的人......在距今整整几千年之前的这一天，都做过什么，我觉得很有意思的。从古人的器具、服饰到他们留在这个世界上的典故，无不充满了前人的智慧，你不觉得这种带着神秘感的存在，更让人好奇吗。”
“是吗。”她有些无奈，好像没听明白我在说什么一样。“你喜欢就好。”
我看到她把书递还给我的时候，手腕上带着的手链......“你的手链好漂亮啊。”
我记得......学校门口曾经卖过这种编手链的绳子，大概20厘米到30厘米长，有的是一毛钱两根，有的是一毛钱十根，有的是一块钱八十根。自己编，还能串一些珠子和铃铛什么的。我以前见她们编过，当时就很好奇，只不过那个时候我不是不愿意跟大家凑在一堆，而是不敢。
“我自己编的，好看吗？”她的手链上就串了铃铛，稍微一摇晃，叮叮当当的很是好听。
“好看。”我说，“你这是怎么编的啊？”
“你看，就是这样先起个头，十五根，不要太宽了，然后每一根都是从前面第一根开始，这样一根一根的编到最后，再从前面的第一根开始。”她仔仔细细的和我解释，她这条手链到底是怎么编的。
我记得......在我的记忆里，那时候也是这样的，她就是我的同桌蒋丽丽，她自己编的手链很好看，班里的女生都特别喜欢。一到了下课的时候，她就坐在座位上开始编，大家就这样围成一圈看着她怎么做的......我那时不合群，即使她就坐在我身边，然后周围围了一群人，我也不敢跟大家一起说话，只是一个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从图书馆里借来的历史书。
不是不好奇，只是不想要表现得自己好奇，不想让人看出来自己也在期待似的。
如果我什么都不在意，那么也就没有什么事情是可以伤害到我的了。
“你编的真好。”我由衷的感叹说，这倒是弥补了我那时候的遗憾。
“你要是喜欢的话，放学咱们一起去学校对面买绳子编吧，我教你，这个特别容易学。”她说着，把手腕伸到我耳边来晃了晃，铃铛的声音，听起来很悦耳。“这个样式的是我研究了好久的，我只教你一个人。”
第九百零八话 意外出现的父母
我这一生，活了很多年，却从未想到我最希望获得的和平相处，竟然是在梦里。
放学，我跟着蒋丽丽一起去了学校门口那家小店里，店面并不大，也就是卖些文具零食什么的，因为距离学校近，所以上下学这里会聚着一群学生。临近的几家小店基本上都是这样的，店小，却并不影响生意好。
“霍汐，你来看这个。”蒋丽丽身形瘦弱，很轻易地从人群之中挤进了店里，伸手招呼着我过去。
我却是不擅长和人挤的，为了到她身边，我花费了些时间，才看到原来她急着想要给我看的，竟然是几个造型独特的铃铛......有叮当猫样子的，也有小熊维尼样子的。
“我们如果用这种铃铛，串在手链上的话，一定会很特别的。”蒋丽丽说，“霍汐，你喜欢哪种？是叮当猫，还是小熊维尼？这里还有蜡笔小新和樱桃小丸子的，你喜欢哪个？”
我是不怎么看动漫的那种人，顶多只是勉强知道这些卡通是什么样的人物，也说不上有多喜欢，对比了几个样子以后，我指了指叮当猫。“这个吧，我觉得这个不错。”
只是因为我觉得颜色好看一些。
“我也觉得这个特别好看。”蒋丽丽说，“那我们一人一个，然后我教你，咱们俩编一样的，好不好？”
“......嗯。”我应了下，对于编手链......我实在没什么自信。
“挑下绳子吧，你看这边有这样普通的，咱们主要用普通的，再带两根这种闪的，这样搭配下来......配上这个铃铛，或者可以这样编......如果要串这个铃铛的话，我觉得还是不要编的太宽才好......你觉得呢？这样细细的一条，然后铃铛串在中间......”蒋丽丽自言自语的设计着手链的样式。
我插不上话，也实在想象不到她所说的，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对了，胡薇下个礼拜过生日，也可以编一条送给她。霍汐，胡薇生日你送什么呀？”蒋丽丽突然问了一句。
胡薇......我还仔细回想了一下，那些记忆离我太遥远了，有些名字虽然是有印象的，但是和人却有些对不上号了。她说的胡薇，好像是我们班的“班花”，甚至连蒋丽丽说的这个“生日”我都是有些印象的。胡薇的家庭条件很好，父母是做生意的，家里住着特别大的房子，她很漂亮，打扮的也很洋气，笑起来特别开朗，又是班里的文艺委员，会弹琴会跳舞，全班都很喜欢她。我记得......高一那年，她过生日，邀请了全班同学一起去庆祝，也邀请我了。但是我实在没有钱买生日礼物，那一天，全班就我没有去。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我渐渐的和班里的同学越走越远，变成了他们眼里孤僻的怪人。
“不知道呢。”我说，没想到会想起这些事情。“我看看吧，送些什么好呢。”
我转过头在小店的礼品区看了看，然后我看到了特别精致的飞机模型，“那个......我哥以前也有一个。”
“你哥？你还有哥哥吗？”蒋丽丽诧异地问，“你家里不就你一个孩子吗？”
“......我有个哥哥呀，我哥叫霍准......”我突然想起来，这个时候，我哥哥已经不在了。“他......他出了一些事情。”
“是吗？都没听你爸妈说过，上次开家长会，你妈妈来学校的时候，跟我妈妈坐在一起，还说起你在家里特别懂事呢。没听说过你还有个哥哥的事情啊。”蒋丽丽并不在意我所说的，关于我哥哥的事情。而是继续专心挑她要准备送给胡薇的礼物。
“我妈妈？”我妈妈来过学校？哦......对，这个时候是有可能的。虽然我们在家里闹得不可开交，但是在外面，一家人都选择默契的伪装着和睦的样子。
“一会儿你爸爸还是来接你吗？”蒋丽丽抬头看了眼墙上挂的时钟，问道。
“我爸爸来接我？”这句话可是把我问懵了......因为养父从来没有到学校去接过我啊。我不明白蒋丽丽怎么会这样问的。
“对啊，你爸爸不是每天都来接你的吗？”蒋丽丽说着，还往外看了一眼，像是在确认我爸爸有没有来一样，“你也看着点儿啊，别让你爸爸等了。”
“......哦。”带着一肚子的疑问，我只是先应了一下。梦境的发展，再一次出乎意料了，我很好奇接下来到底会出现什么，难道养父真的会出现在学校门口来接我吗？
和蒋丽丽挑选了编手链的绳子以后，我们从店里出来。我正要把东西放进书包里，蒋丽丽拉了我一下，“霍汐，你爸爸来了。”
我立刻看了过去，根据她提示我的方向......
可是来人......不是我养父。
虽然我已经快要记不起他的样子了，但是在看到他的时候，我很清楚，他就是我爸爸......我记忆里那个人。我突然傻掉了......不知道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站在那边，朝我招手，像是担心我会看不到似的。“霍汐，快点儿了，这不能停车。”
“那、那我先走了。”我和蒋丽丽告辞，向爸爸走了过去，我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他，他还活着？怎么可能......不，这是梦，是我被催眠以后所幻想出来的。
“你怎么啦，傻了啊？”爸爸笑，接过我书包，“上车吧，你妈说看你最近学习太累了，今天去超市买了排骨，要给你做你最喜欢吃的红烧排骨。”
“我，我妈？”我能听到自己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是啊，怎么，还生你妈妈的气啊。”爸爸说着，打开车门让我坐了进去，他坐回到车上，发动车子一点点的穿过人群，上了马路。“你妈妈也不是故意的，她只是不希望你现在分心，你如果真的喜欢像是犯罪心理学这些，等你高中毕业考上大学也不晚啊。你现在最主要的事情，还是学习，只有三年后考上个好大学，那才能保证你以后的路会容易走一些。”
“犯罪心理学？......我妈，不喜欢我学犯罪心理学？”我有点儿反应不过来，根据爸爸的意思，是我和我妈妈刚刚起过争执，而起争执的原因就是因为她不希望我分心去学什么犯罪心理学，他们认为我作为高一的学生，更应该把精力都放在学业上。
第九百零九话 梦里的生活
可是爸爸并没有听出我真正疑惑的原因，他还以为我仍然在跟妈妈怄气，不理解她为什么要干涉我的选择一样。
“小汐啊，爸爸妈妈也是为了你好，虽然你现在不太能理解，但是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爸爸苦口婆心的劝我说，“你现在还小，看不到这些事情以后会对你的人生造成多么大的影响，爸爸和妈妈呢，知道跟你说了你也不能理解，还会生我们的气，认为我们干涉了你对于自己生活的选择。可是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还要说吗？”
我心里的感觉特别复杂，因为......我在那个时候根本没有机会，和我的爸爸妈妈就这些问题吵过架。我没有听他们给过我任何意见，我也不知道对于我所选择的人生，他们是不是满意的。
“你是我们的宝贝女儿啊，明知道你会生我们的气，可我们还是得告诉你，人生的选择对你来说，是很重要的。如果一定要做出取舍，你可以自己拿主意，但是我们肯定要把后果告诉你的。”爸爸说，“我希望我女儿，将来过得最好，这才是最重要的。”
最希望得到的安慰，大概只有借着这虚假的梦才能实现了吧。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如果这个时候我的爸爸妈妈都还活着，那我哥哥呢？霍准呢？“爸，我哥......他怎么样了？”
或许我哥应该还没有出事。
“你哥？什么你哥啊。”爸爸觉得很意外，“你什么时候有个哥哥了？”
“......霍准啊。”我说，“你，不记得了？”
“霍准？”爸爸居然在笑，“什么霍准啊，咱们家就你一个丫头，你哪儿有什么哥哥啊。”
没有吗？
没有，哥哥吗？
不会啊......不可能的，这是怎么回事？
不该存在于这个时候的人，都在，本该存在于这个时候的人......却没有了。
从他的反应上，我可以确定他不是在说谎。他是真的......真的真的不知道我哥哥的存在。
是这次的催眠出了什么偏差吗？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突然想起之前蒋丽丽和我说的话，她说我妈妈去给我开家长会，那应该就不是养母。我养父养母在这一段记忆里，应该也是不存在的，既然我父母都还在的话，那么当年那场车祸就没有发生，妈妈也没有因为爸爸外遇的时候歇斯底里的和他争吵过。一切......
我发现这里发生的一切，居然和我幼时曾经期待过的，是一样的。
可为什么没有我哥哥呢？我哥哥在我之前出生的，他的存在怎么可能在这段记忆里被抹去呢？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
回到家里，妈妈早已经做好了饭在等我们，一家三口坐在一起吃着饭，说说笑笑，热热闹闹的，好像所有的不幸都没有发生在我的生命里一样。
“你去休息一下吧，这些不用做了。”妈妈见我起身要收拾碗筷，便从我手里接了过去，然后只说是让我去休息一下......接着她端着碗筷就去了厨房。
“小汐，过来看会儿电视吧，先休息一下再去学习，你还小，别学傻了。”爸爸已经打开了电视，电视上在放着一部看上去有些年头的台剧。
我呆呆地坐到了沙发上，没一会儿，爸爸就去了厨房，我透过玻璃门看到爸爸在帮妈妈一起洗碗，我看到他们站在一起，悄悄地说着什么，画面很温馨。
这应该就是我心里最想要的了吧。
如果我哥也在的话，那就更完美了。
这样的日子过了几天，一切都特别的平静，每天早晚爸爸会接送我上下学，妈妈会准备好饭菜在家里等我。我坐在书桌前，看着旁边的台灯，有一种这才是真正生活的错觉，妈妈端来牛奶，告诉我不要学得太晚了，早些休息。
我看到妈妈把洗好的毛线加在爸爸的胳膊上，他们在客厅里小声的说着话，一起缠着毛线准备要给我织一件毛衣。
在这一刻，我真的希望时间就这样停止了。
我可以永远的和他们生活在一起。
我已经忘记了，一开始进入到这个梦境里的目的是什么，享受着每一天和父母在一起的平淡生活，到了学校，我和同学们在一起，开开心心的说说笑笑，没有被孤立，没有那些难熬的经历。我跟他们都变成了很好的朋友，我的成绩一如既往的优秀，爸爸妈妈很为我开心，他们认为我放下了犯罪心理学，开始将心思放回到读书上，将来一定能够考一个好大学。
“......这么难的题，怎么解啊。这次一定又考砸了......”
期中考结束了，大家都考场出来，聚在走廊上，这一次的考题很难，很多人考的都不是很理想。我也一样，最后一道大题都是卡着考试结束的铃声，写完才交上去的。
“霍汐，你考得怎么样啊？”蒋丽丽过来问我。
我摇了摇头，“不好，太难了。有几道题我也没算出来，最后一道大题都没来得及检查。”
“完了完了，要是连你都这么说，那这次我们肯定更糟。”蒋丽丽受到了打击，“怎么办啊，我妈还答应我，如果这次我要是平均分在90以上，等到寒假的时候，她就带我去滑雪。”
“诶诶！霍汐，蒋丽丽，你们考得怎么样？”又凑上来几个同学，相互询问着结果。
蒋丽丽叹了口气，“不好，霍汐都说没有考好，我觉得我肯定更糟。”
“是啊，这次的题太难了，我还没写完呢，最后的两道题我都没写，时间就到了。”他们抱怨着这一次期中考的难度太高了，大家考的都不好。
我站在走廊上，无奈地向楼下看去。
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顿时怔住，揉了揉眼睛，果然......我果然看到了萧珏......
萧珏......
他怎么会在这里？
萧珏好像是看到我了，但是他没有等我，转身就要走掉的样子。
“我去去就回。”我和同学们丢下一句，就急匆匆的去追萧珏了，我不知道为什么在我这段记忆里，竟然会看到他。我看错了吗？
不对啊，我看到的人一定是萧珏才对。
他不可能出现的呀......不，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在我的这段记忆里，所有本来不应该存在的人都出现了，那么本来就不存在于这个时间的萧珏，当然也是可以出现的了。
第九百一十话 我为什么喜欢图书馆
“萧珏？！萧珏！”只是一个转弯，我竟然就把他跟丢了。
我找不到他了，不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
“萧珏，是你吗萧珏，萧珏！”我大喊着他的名字，我以为......在这只能二选一的梦境里，我不会遇到他了。我留在父母的身边，就等同于放弃了他，再也不会见到他了，可是我没有想到，萧珏居然出现了，他出现在了我这些记忆里。
“萧珏......”最后一声，话音未落。
我一转身就看到了出现在我身后的他。
是他......
是他......真的是他。
“萧珏，怎么会是你。”我又惊又喜，失而复得让我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放下了。
“原来，这就是你生活的世界。”他看着周围，对于这个世界里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一直想知道，你曾经生活过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原来，是这样子的。”
“嗯。”我点头，忍着心里的雀跃，“我带你四处去看看。”
“好。”萧珏应说。
我拉起他，在我曾经待了三年的高中里走过，我带他去看了我的教室，告诉他我坐过的位置。萧珏在我的位子上坐下，虽然并不习惯这里的陈设，但是他很想知道，我以前是怎么样生活过来的。我把我的书拿给他看，他十分好奇这书的质地为何会如此的奇怪，“字......怎么会这样小，这是何人写的，是你写的吗？”
“这上面的字才不是写的，是印刷的。”我说，“我们这个时代，用的就是这样的书，你看，这样一本一本的，就可以放在书包里随身带着了。”
“是啊，真的好奇怪。”萧珏对自己所看到的，深感惊讶。“你平时也喜欢带些书出门，闲来打发时间，也可以换换思路。只不过我们出行，你带的书卷大多是以绢帛、兽皮和竹简为主，哪怕只是想要带上几卷，也得一个小箱子。像你们这样的书，倒是特别。”
“这是纸，还要等好久才能出现呢，直到后来一个叫蔡伦的人改善了造纸的方法，用一些树皮等廉价的原料，取代了原本很贵重的原料以后，这种纸才逐渐被更多的人接受。”我说着，看到了萧珏翻开了我的笔记。
他问，“这是你写的？”
“嗯。”
“这是什么？”萧珏并不懂那些数字所代表的意义，在他看起来，这就像是鬼画符一样。
“这是数学，是我现在最重要的三门课之一。”我解释说，“我们现在是高一，还没有分文理科，等到高二分了班，文科班和理科班上的课不一样了，但是语文数学英语这三门课也都是要上的。”
“文科班，理科班？有什么不一样吗？”萧珏不懂。
“文科班，就是以语文为主，主要学像是政治历史这种课程。理科班呢，就是数学为主，是学物理化学这种的。”我说。
萧珏想了下，笑说，“那你应该是文科班吧，你喜欢历史，喜欢看书，文科班适合你。”
“对啊，我当年就是选的文科班。”我说，“虽然我理科成绩也不错，但是我更喜欢文科，所以就选了文科。我还记得当时......我选文科的时候，老师挺不理解的，他觉得女孩子理科成绩好的不多，我算是比较有前途的，应该学理科才对。可是我却选了文科......”
萧珏听着我说，看着我记下的笔记，他应该是看不太懂的，只不过，他想更了解我这时候的生活而已。
“你哥哥......也在这里吗？”萧珏问我。
我沉默了一下，心里有些遗憾，摇了摇头，“不在。”
“这的过去，不是应该有他吗？还没有见到他吗？”萧珏说。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但是他好像......不存在一样。我们的父母，本应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因为意外不在了，可是他们还在，我哥哥这个时候本来应该是出了事，正在躲藏着，本应出现的养父母却没有出现，而我哥哥......好像所有的人都不记得我有个哥哥似的。”我想，大概是哪个环节出了错吧。我不想继续因为这件事而沮丧下去，换了话题，“对了，我带你去我们图书馆看看吧。我以前经常待在图书馆里，那里的好多书我都看过。”
“好。”
我带着萧珏去我高中的图书馆，和他介绍说，“全市有图书馆的高中，只有我们这一所。我们的图书馆是一个很有钱的大老板捐赠的。这里有好多的书，虽然没有我大学时的图书馆那么大，但是也不错了。”
“你经常待在这里？不用去刚才的教室上课吗？”萧珏看着架子上的书，大约是在想象我以前在这里的日子。
“当然要去上课了，只不过课间，还有中午午休的时候。”我说，“我的情况特殊，就算是放学了，也不想回家，所以就借口说在学校学习，然后躲在这里看书，打发时间。你看，从这里就那头，这个架子上的所有书，我都看过，我记得有一本书特别的无聊，还好厚的一本，但是我都撑着看下来了。因为那会儿真的是没什么事情要做......如果待在教室里的话，会觉得自己好像是一个特别突兀的存在......我还记得有一次，是高一刚开学不久的时候，因为我中午带饭在班里吃，吃完就在班里学习，不回家。其他的同学都回家，但是大家会选择把东西留在教室里。下午第一节课下课了，有个同学说他书包里的五十块钱不见了......可那个时候，刚好我是唯一一个中午没有离开教室的人，就这样理所当然的被怀疑了。老师当着全班的面翻我的东西，我也是想要个公道，证明我真的没有拿他的钱。然后，他们翻了我的东西以后，真的没有找到50块钱，我身上只有4块5毛钱，而且中午我也没有买东西，他们虽然没有找到钱，但是看我的眼神还是好像把我当成小偷一样。”
“那个时候，很伤心吧。”萧珏特别心疼地问我。
“也还好，没有很伤心，更多的是气不过吧。”我说，“但是有了那一次之后，每天中午，我都会带着饭盒和大家一起离开教室。在外面吃完了，我就把饭盒收拾好，放在教室外面的窗台上，然后去图书馆看书，打发时间。”
第九百一十一话 假如那时候你也在
“你那时，没有朋友吗？”萧珏突然转身，却将我堵在了角落里。
我看到他微微蹙着眉头，好像是想到了我当时的处境。
“你知道人性都是有弱点的吗？”我说，对于那时候躲着我的人，其实我心里并没有怨恨过。“我是可以理解的，我当时也有自己的原因，表现得很不合群。基本上我们上学的时候就是这样，每个班里都有一个所有人针对的同学，而我恰好就成了这个人而已。他们闲来无事凑在一起，算不上捉弄，只不过说起我的事情便让他们就很团结，想法莫名的一致。这个时候不管是谁，都是不愿意向我表示出友好的，一旦他向我示好，就难免会被其他人视作和我一样的人，也和我一样被嘲笑，被捉弄。躲着我其实是个很好的选择，趋利避害，人之本能嘛。”
我发现，其实当我催眠了自己以后回到这里，我和那么多的同学处好了关系，不再孤孤单单的一个人泡在图书馆里。却远不如此时我和萧珏两个人靠在一起，说起那些曾经让我不太开心的事情。
“也对，你的个性一向很分明，不怎么容易讨人喜欢，偏偏又很聪明。难怪，和你一起读书的人，会不喜欢你。”萧珏找到了一个听起来有些荒唐的关注点，实则是想要为我挽回些面子。
我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却忍不住笑了。
知道他是想要偏袒我，没想到......
“嘘。”我突然拉住他，示意他不要回头。因为我透过架子看到他后面那一排，两个犹如热恋情侣一样的学生凑在一起，正在暧昧不清。
萧珏却还是要转过头去看，好在没发出什么声音。
我给他使了眼色，拉着他偷偷蹲了下来。
年轻就是好啊，看着他们亲密地说了会儿话，怕被旁人发现，便很快离开了。
“他们，也是夫妻？”萧珏问。
“怎么可能，他们才多大啊，这时候还都是学生呢。”我说。
“学生？可是他们的年纪，可以成婚了啊。”萧珏说。
他现在还不能理解我们这个时代和以前的区别，在他看来，能够做出这样亲昵举动的，应该就是夫妻才对。
“那是以前了，我们现在呢，女子到了二十岁才能成婚，男子要等到二十二岁才能成婚，而且国家提倡晚婚晚育，只有符合年龄，成婚才受法律保护的。”我大致和他解释了一下，几千年文明的差距也不是三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
“这么说，他们还不是夫妻？那为何，要在避人之处做那样亲密的举动？”
我忍不住想笑，真的很好奇，萧珏若是在这里生活个一段时间，会变成什么样。“因为他们是情侣啊，这个年代里，恋爱是自由的，在能够自己承担后果的前提下，每个人都可以选择自己的命运，自己的生活，以及自己的爱人。”
“情侣？”萧珏在试着理解我所说的这个词，“可是，既然未婚，那女子的家人不会阻止他们吗？”
“为何要阻止？”我问他，“不过呢，也是......他们现在是年轻了一些，血气方刚嘛。难免有的人就会偷尝了不该尝的果子，惹出麻烦。但是心之所动，情之所系，初恋可是最美好的，基本上都是瞒着家人的。”
“初恋......”
我听到萧珏又在呢喃，便知他无法理解。“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以前的女子呢，嫁人是一辈子的事，在嫁人之前，可能都没怎么见过别的男人。连嫁的那个人，也大多是自己父母挑选的。所以嫁过去以后，就是一辈子守着一个人了，她们的丈夫即是初恋，也是唯一的一次恋爱。可是我们这个世界却不一样，女人也可以拥有和男人一样选择伴侣的权利，会因为日常生活的接触，而对某个特定的人动心，以情侣的身份，然后成为初恋。也有很多人，初恋并不成功，不可能爱上就是一辈子，也会因为各种原因，吵架拌嘴以至于分手。分手之后，痛苦一阵，然后再去寻找下一段感情。直到遇见一生的良人，成婚，一起生活。”
“那成婚之后，可还会分开？”萧珏疑惑。
“会啊，根据我们国家的法律，成婚的两个人，会得到国家给发的一个小本本，那个东西叫结婚证，就是证明这两个人的婚姻是国家承认的，合理并且合法的。如果因为之后在一起生活摩擦太多，争吵太多，最后过不下去了，就拿着之前结婚得到的小本本，去换另一个小本本，这个小本本叫离婚证。离开错的姻缘，再各自生活，开始新的感情。”我说。
“真是荒唐。”萧珏表示无法接受，“既然成了婚，那便是一辈子的，怎还能离婚。”
“你们那个时候还有休妻和离呢，怎么就不能离婚了。”我说，“如果两个人不适合，分开总是好的呀，起码分开以后还能做朋友，要不然一辈子都在斗，都在打？怎么，你怕我跟你离婚啊？”
“胡闹。”萧珏斥道，“不可胡说。”
“......如果，那个时候你也在，就好了。”我看着他，突然冒出来一种想法，如果我是在后世就认识他的，我们会不会也像那些情侣一样，从一起读书开始，到毕业后，一起上班，结婚，然后整日为了我们的小家奔波。那样的话，我会是做什么的呢......“如果那时候你也在，那你后来应该还是做医生吧，你很了解药草，说不定会当中医。我呢......我想，我可能会当一个作家。”
“作家是什么？”萧珏不明白，我所说的作家指的是什么。
“作家是一种职业，就是......写书的人。我很喜欢侦探悬疑，但是这些对女人来说，就业范围并不大，所以我想，我应该还是在研究犯罪心理学，不过当警察不太可能，应该会当一个作家，把我想到的写成故事，然后那时......每天早上我送你去上班，你出门以后，我就在家里打扫，收拾，都弄完了我就坐在电脑前，写我的小说。等到下午，我去超市买菜，打电话问你今天想吃什么，你告诉我，然后我就买了东西回来先准备着，等你下了班，我们一起做饭，一起吃饭。吃完了饭我们一起出来遛弯......”
第九百一十二话 发生在梦里的坠楼案
“那毓儿呢。”萧珏说，“我们的儿子，还有我们的女儿。”
“......我可不想那么早就要孩子。”对此，我表示孩子可以晚一点再生，“我们这个时候的人，大多是二十四五就结婚了，结了婚二十六七岁就生孩子。等到孩子长大，我们也五十多岁了......不好不好，我可不想那么早就当妈妈。”
萧珏在笑，“听你的。”
“毓儿的话，我们可以在我二十九岁的时候生，说不定那个时候，我已经出过一到两本小说了，小有名气。然后生下毓儿，我在家带孩子，写稿，你出去上班......等到我三十二、三十三左右，我们再生微儿，儿女双全。我们一家人住在一个三室两厅的房子里，我们一间，毓儿一间，微儿一间。”
畅想着若是我们所有人都在那个时候的美好生活，心里都觉得很满足。
“其实......没准我也可以当一个心理医生。”我说，“不过当医生......我觉得还是不太适合我，我不喜欢那种拘谨的生活方式，说不定会被逼疯的。”
“好啊，那就按照你喜欢的方式生活好了。”萧珏倒是好说话。
我们在图书馆里说说笑笑，已经半天过去了，从图书馆出来，已经是快到中午的时候了，“这个时候应该要放学了呢，我带你出去吃好吃的吧？我们这个时代吃的东西特别特别的多，有好多好吃的。我们学校门口的小笼包就是我很喜欢的，还有......火锅。我以前就很想去吃火锅，可是我总是一个人，一个人吃的话又很浪费......一个人坐在空落落的桌子边上，看起来特别可怜。”
“好。都听你的。”萧珏说。
我们横穿运动场，准备从校门口出去，可是这时候，却有好多穿着校服的学生从我们身边着急的跑过去。
“出什么事了吗。”萧珏看着我，又看着那些学生，他们去的基本上是同一个方向，那边是实验楼，都已经是快要放学的时间了，这么多人往实验楼去，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萧珏问我，“要不要过去看看？”
“不要了吧。”我心里不安，总觉得是出事了，但是好不容易我通过梦境回到这个时候，还没有享受完我的学生时代，我一点都不想再回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去。“也许，只是在凑什么热闹呢。”
“那我们走吧。”萧珏见我态度坚决，并没有继续追问。
可是接下来，我看到继续往那边去的人群里，竟然也有我们班的学生。
“看来真的出事了。”萧珏说，“我们该是过去看看吧。”
我放不下心里的不安，只想着过去看一眼，确认一下情况便离开的。没想到正是这一眼......蒋丽丽？！“丽丽！蒋丽丽！”
我看到实验楼的楼下，人群的正中间，蒋丽丽倒在血泊之中。
“叫救护车！”我朝着围在周围的人大喊一声，然后上前去检查蒋丽丽的情况。将手按在她脖颈上试了一下......
“已经没有脉搏了。”萧珏一把拉住我的手腕，要我别再做无用的努力了。“霍汐，这个人她已经死了。”
死了？！怎么可能？我刚才还见过她的，在不久之前，我们考完期中考试的最后一场，我们......我确认了一下地上的血迹，血迹还未干，说明她是刚刚才出的事。
我抬起头看向实验楼上，毫无疑问，她从上面摔下来的。
“刚才发生了什么。”我向周围的同学问道，“有没有人知道，她究竟是怎么摔下来的？”
萧珏拍了下我的肩膀，示意我冷静下来。
“蒋丽丽。”班里的同学围了上来，“怎么会，蒋丽丽怎么会从实验楼上摔下来呢？”
“刚才她不是和你们在一起吗？”我在去追萧珏之前，我们几个人是在一起说考试的事情的，那时我看到了萧珏，就把她们留了下来，去追萧珏了。才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原本和大家待在一起的蒋丽丽居然就从实验楼上摔下来了。
“胡薇，蒋丽丽是跟胡薇一起离开的。”有人说。“我亲眼看到她们一起出来的。”
“胡薇？”我倒是记得，之前蒋丽丽买了绳子，要给胡薇编一条手链做生日礼物的。
“胡薇是谁？”萧珏向我问了一句。
“也是我们班的同学。”我说，随后向旁边的人询问，“胡薇呢？胡薇在哪儿？”
“胡薇......”大家开始寻找胡薇。
这个时候，只有萧珏还守在蒋丽丽的尸体旁，似乎是有疑问的样子。
“怎么？”我和他有着多年的默契，看到他的表情，我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你先去找胡薇，剩下的交给我。”萧珏确实发现了一些疑点，只不过他现在并不是特别确定，需要时间证实他的想法。
“好。”我决定分头行动。
我跟着同学们一起去找胡薇，有人说看到胡薇进了实验楼，我们就到实验楼上去找她。找到胡薇的时候，她躲在其中的一间教室里，吓得瑟瑟发抖。
“不是我......不是我！”胡薇见到我们，就已经吓得口不择言了。
“胡薇，真的是你把蒋丽丽推下去的吗？”同学问。
“我没有，我没有推她，是她自己摔下去的。”胡薇说，“你们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推她，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就摔下去了......”
我看到胡薇很着急，她像是急着想要向同学们证明她的清白一样，声嘶力竭地解释着，样子狼狈。我说，“胡薇，你先别着急，我们会找到办法证明的，不管你有没有推蒋丽丽，你先过来。”
她就站在窗户边上，下面就是蒋丽丽坠落的地方。不过实验楼一共七层，我们找到胡薇的教室在三层，蒋丽丽绝不可能师从这里坠落下去的，这个高度，正常情况下不至于摔死。
“霍汐，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你相信我，我没有推她，她是......她是自己掉下去的。”胡薇很害怕，先是亲眼见证了一个人坠楼，然后自己变成了唯一的疑凶，这么多的同学找上她，似乎她已经是百口莫辩了。
“我知道......”我试图缓解胡薇的情绪，她站的这个位置很危险，我只是担心她会突然之间想不开，那就麻烦大了。“胡薇，我知道......你先过来，我会找到办法证明的。”
第九百一十三话 胡薇的心虚
“霍汐，你相信她？！”身后的同学却质疑道，“蒋丽丽坠楼的时候，这实验楼里只有她们两个。你和蒋丽丽是同桌，你应该为她讨回公道的，你居然相信胡薇？！”
“对啊，蒋丽丽摔下去的时候，就只有她们两个在这里，除了胡薇，就只有蒋丽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谁知道是不是胡薇把蒋丽丽推下去了，然后害怕了。”
“我之前听过她们两个人在争吵，蒋丽丽送了条手绳给陈宇，胡薇生气了，骂了蒋丽丽。”有同学提供了一条线索。
蒋丽丽、胡薇、陈宇......
记忆里好像确实有这么一段。
我记得那时候的真相是，蒋丽丽送了一条自己编的手绳给陈宇，然后她自己还有一条一模一样的，她和陈宇一起戴着，被胡薇看到了。胡薇虽然是班花，但是唯独对陈宇是特别的，大家都知道胡薇喜欢陈宇，至于陈宇......说不上他到底喜欢谁，一边和胡薇暧昧不清，一边又和班里好几个女生来往密切，长得倒是不错，就是......招蜂引蝶。蒋丽丽和胡薇也因为手绳的事情，在班里午休的时候吵过，当时这件事闹得比较大，所以我是有印象的。
但是现实情况中，并没有人被害，蒋丽丽也没有从楼上摔下来送了命的。
我的确怀疑了胡薇。
正如其他同学所说，一般不会有人往实验楼这边来的，实验楼里的课，基本上不会排在上午或下午的最后一节课，他们需要时间去清理，所以上午的话，一般第三节课结束，十一点左右里面就没有人了。
现在时间是十二点十五分，蒋丽丽坠楼发生在大概二十分钟以前，也就是十一点五十五分左右，马上放学的时间，更不会有同学往这边来了。
“没有！没有没有！我没有推她！”胡薇急坏了，她不知道该怎么证明自己是无辜的，可是面对所有同学的指责，她害怕了。
“胡薇，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我问她。
这个时间，为什么她会站在实验楼里。
“......”胡薇却回答不出来。
“看吧，就是她。她做贼心虚，一定是嫉妒蒋丽丽送了手绳给陈宇，把蒋丽丽叫到实验楼来，想要警告蒋丽丽离陈宇远一点。结果失手把蒋丽丽给推下去了！”身后的同学仿佛是亲眼看到了蒋丽丽被推下去的全过程一般，认定了胡薇就是推蒋丽丽坠楼的凶手。
“胡薇，说实话吧。这个时候只有你自己才能救你自己。”我说。
我是想要帮她的，但是前提是她要跟我说实话。
诚如大家所言，案发时实验楼里只有她们两个，现在蒋丽丽坠楼当场死亡，胡薇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她要是想救自己，那只有说真话，每说一句假话，即使她是真的无辜，也难免会有很多麻烦。
“没有......”胡薇泣不成声，“是她，是蒋丽丽约我过来的。”
“什么？”
她的这种说法，自然得不到大家的认同。早已经把她认定是凶手的人，当然不会相信胡薇所说的话了，他们认为胡薇现在所说的就是在狡辩，不肯承认自己把蒋丽丽从楼上推了下去。
“是真的！蒋丽丽约我过来，她说有重要的事情告诉我。还说......她知道陈宇喜欢的是谁，要我过来她才告诉我。”胡薇说，“可是我过来以后，她......她却拿着朱饶写给我的信，威胁我，她说我要是不退出的话，就要把朱饶的信给陈宇看，让陈宇知道我到底个什么样的人......”
听起来，这里面的确还另有玄机。
朱饶是大我们一届的学长，是学生会的干部，因为学校文艺演出的事情，和胡薇有过些接触。好像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朱饶就喜欢上胡薇了，一直在追胡薇。所以当胡薇说出这些的时候，我就想到朱饶写给胡薇的信大概是什么意思了。
“那朱饶的信呢？”我问她。
“我......我给撕了。”胡薇怯怯地说，“我丢在隔壁的垃圾桶里了。”
“走，去把信找出来。”我拖着胡薇一起，去往隔壁寻找被她丢弃在垃圾桶里的信。“你先别哭了，现在哭也没什么用，最重要的是，先把你和蒋丽丽的事情解释清楚，如果你真的没有推她也是可以证明的。”
“你相信我？”胡薇问。
“我相信证据。”我说。
两个女生争风吃醋结果搞出人命，这样的事情放在任何一个学校里都是匪夷所思的。所以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在学校封闭这里之前，找到证据证明，胡薇确实没有推蒋丽丽。
“我真的没有推她。是她把我约到这里来的，我也不知道，朱饶怎么写信给我，信又怎么会落在蒋丽丽手上的。可我跟朱饶真的什么关系都没有，我就是不想陈宇看到那些误会我。”她擦着眼泪，将事情的始末告诉了我。“我们在顶楼抢的时候，她还是好好的。我好不容易把信抢过来，正撕着......就突然听到一声，然后......就看到她已经摔下去了。”
“你们抢信的时候，她还是好好的？”我怀疑她所说的后半句话，一个好好的人，怎么可能突然从楼顶摔下去呢。
“真的是好好的......”胡薇说，“不过她好像弄伤手了，我当时没顾得上看那么多，就看到她痛了一下，然后脸色不对劲，我才趁着机会把信抢过来的。”
弄伤手了？这一点等下我得跟萧珏确认一下，难道是抢信的过程中，蒋丽丽的手骨折了？要不然怎么会给胡薇机会，让她这么轻易的就把信抢了过去呢。
我们在垃圾桶里翻出了那封已经被撕碎的信。
我从旁边拿了实验用的手套，把碎片铺在桌子上，一片一片的拼起来。还没拼完的时候，我就看到信上的一些话，的确是挺暧昧挺矫情的......不过他们这个年纪，谈个恋爱写个情书，或许都是这个样子的。
不过接着往下看......似乎也看出来一些别的什么。胡薇和朱饶的关系，也绝不像她自己说的那样“清白”，两个人私底下甚至是约会过的，还不止一次。朱饶认为那是胡薇给他的机会，而胡薇之所以会这么做，朱饶是觉得胡薇对他多少也是有意思的。
我算是明白胡薇为什么不希望蒋丽丽把朱饶的信拿给陈宇看了。
第九百一十四话 临死之前
我看向她的时候，她大概也知道是什么原因，心虚的避开我的视线。
好不容易，我支开了跟上来的同学，“这间教室里，现在就我们两个人，你告诉我实情，蒋丽丽到底是怎么掉下去的。”
“我真的没有推她。”胡薇再三强调，始终不改最初的证词。“是她自己摔下去的。”
“难道不是因为她拿着朱饶的信威胁你，你因为害怕，在抢夺这封信的时候，失手将她推下去的吗？”我说，“胡薇，你要想清楚。失手将她推下去，和最后查出来，你为了抢夺信把她推下去还撒了谎，后果是不一样的。”
“没有，没有没有，真的没有。”胡薇说，“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摔下去的，我把信抢过来以后，就转过身去，赶紧在她抢夺之前，把信给撕了。可是我正撕着，就听到突然一声，我回头去看，蒋丽丽......蒋丽丽就已经摔下去了。”
她始终没有承认，她和蒋丽丽的坠楼有直接关系。
“你和朱饶约会过，这件事陈宇并不知情。你和陈宇暧昧着，但是也享受朱饶的追求。朱饶跟你约会过以后，他就认为这是你给他的信号，他可以追你，所以他给你写了情书。可是这封信不知道是怎么就落在了蒋丽丽手上，蒋丽丽和你一样都喜欢陈宇，她知道你在陈宇面前扮纯情欺骗了陈宇，就以这封信要挟你自己离开陈宇，否则她就会拿着这封信到陈宇面前去揭露你。你害怕了，你并不想错过陈宇，所以你阻止蒋丽丽把信拿给陈宇，你也恨她一直缠着你和陈宇不放，在你和蒋丽丽争夺朱饶给你的情书时，你突然发狠，把蒋丽丽从楼上推了下去，是不是。”
胡薇已经解释得歇斯底里了，“我没有，我没有推她，我向天发誓我真的没有推她，我......我再怎么样也知道，我和陈宇的事情也好，我和朱饶的事情也好，都比不了一个杀人的事情吧。我又不是疯了，杀一个人把自己一辈子都搭进去，我才不会觉得像蒋丽丽那样的人，值得我搭上一辈子去杀了她的。”
这么说也没错。
胡薇和蒋丽丽相比，她的确拥有了太多好资源，即使她没有跟陈宇在一起，她以后的日子也比我们要好过不知道多少倍。完全没有必要因为一个陈宇就去杀了蒋丽丽，毁了自己的人生。这样，很不值。
“霍汐，你信不信我。”胡薇问我。
“我说过，我只相信证据。目前的证据对你并没有利，如果你想要证明自己没有杀蒋丽丽，需要更充分的理由和更实际的证据才行。”我提醒她，她会不会落罪，和我信不信她的关系不大，她若是想要证明自己没有把蒋丽丽从楼上推下去，那么唯一的方法，就是找到证据，才能说服别人相信，她没有杀人。
“可是......当时就我们两个人在楼顶，她摔下去了，我......我怎么证明啊。”胡薇为难了。
她认为走到这一步，已经走成了死局，希望不大了。
“去楼顶。”我说，既然案子发生在楼顶，那就要回到楼顶去解开案子的真相。
我们上了楼顶，这里很宽阔，我向她求证了他们争执的地方，以及蒋丽丽摔落下去的地方，开始仔细对比，核实现场痕迹。“你撕信的时候，蒋丽丽站在什么位置？”
她把我领到栏杆的边上，“就在这里。”
这里......我往下一看，就是蒋丽丽坠楼的地方，萧珏还蹲在蒋丽丽身边，这个高度......这么看的话确实有点儿吓人了。
“那你呢？重演一遍当时案件发生的经过。”
胡薇配合我，重现现场，从她和蒋丽丽争执开始，抢夺书信的过程，每一步到哪儿，她都说的出来。
“等等。”胡薇突然说了一声，“就是在这里，她好像闭了下眼睛。”
“闭眼睛？”就是说，在她们两个人争夺这封信的时候，蒋丽丽走神儿了？
“好像是伤到手了吧，看她的表情挺痛苦的。”胡薇说，“我趁着她难受，就把信抢了过来，然后走到这里，背对着她，把信撕了......我还没撕完的时候，突然听到好大一声。我再回头，她就不见了。我当时的预感就不太好，想着应该是出事儿了，我扒头到边上一看，就......就看到她已经摔下去了。”
这样？
所以两个争夺信的时候，已经到了边上，蒋丽丽是因为伤到手等原因，突然吃痛一下，让胡薇得了机会，把东西抢走了......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蒋丽丽当时或许是出现了昏厥的状态，所以在胡薇转过身去撕毁信的时候，蒋丽丽突然一晕，脚下踩空了，就摔下去了？
我几次试探胡薇，但是胡薇从没有改过口，一直是说蒋丽丽是自己摔下去的。
我从实验楼里出来，迎面就遇上萧珏了。
“我有话跟你说。”萧珏把我带到一旁。
“胡薇不是把蒋丽丽从楼上推下来的凶手。”我先开了口，“虽然我现在没有证据证明，但是我相信，胡薇没有撒谎。”
“你有证据。”萧珏说，“蒋丽丽有病。”
“什么病？”我问。
“应该是心绞痛。”萧珏说，“我有九成的把握，可如果想要证实的话，需要解剖尸体。假设她从楼上摔下来的时候，正在犯心绞痛，而她身上又没有留下任何拉拽的伤痕，是不是可以证明，她一个人从楼上摔下来的几率，大于被人推下来的几率。”
“心绞痛？”原来......是心绞痛？！“刚才在楼上，胡薇和我说，她和蒋丽丽争夺一封信的时候，蒋丽丽好像突然间停了一下，才让她有机会把信抢了过去。胡薇还以为蒋丽丽是因为伤到了手，痛的。没想到是因为心绞痛......”
所以是她们在争夺那封信的时候，引发了蒋丽丽的心绞痛，以至于蒋丽丽失神，信被胡薇抢走。胡薇并未察觉蒋丽丽的身体不适，在抢夺了信件之后，她只专心于尽快的毁掉那封信，所以没有留意蒋丽丽之后的反应。而蒋丽丽当时已经因为心绞痛失过神儿了，她疼得说出话来，想要求救却也做不到，突然眼前一黑，就从楼顶摔下来了......
“那么在她摔下来之前，她其实只是看到了胡薇，想要求助却已经开不了口了。”萧珏告诉我一个更加残忍的事实。
第九百一十五话 表面的事实与私下的真理
所以，在蒋丽丽从楼上摔下来之前那一瞬间，她其实是有机会向胡薇求救的。
蒋丽丽在和胡薇争夺那封信的时候，引发了心绞痛，胡薇趁着蒋丽丽走神儿，从蒋丽丽手上把朱饶的那封情书抢走。因为担心蒋丽丽在缓过神儿来之后，会再次和她争夺那封信，所以她背过身去立刻毁了信。她们之前在争执的时候，蒋丽丽已经站在了栏杆边上，实验楼顶层的栏杆比较矮，我身高168，栏杆刚好到我大腿的位置。因为平时根本就没有人会上去，所以一直就没出过事。可是这一次，蒋丽丽就刚好站在那个地方，犯病了，她喘不上来气，心口疼得又厉害，眼看着胡薇就在她面前背对着她，却连开口求救都没能做到，眼前一黑从楼顶上坠落下来。
正常情况下，两个人打斗过程中，其中一方将另一方从高处推落，那么坠落的人肯定是有反抗的，拉扯之间，必定会留下痕迹。可是蒋丽丽身上，却没有留下坠楼前抵抗的痕迹，这一点便足够证实她在坠楼的时候，已经因为病情的缘故失去了抵抗力。
我和萧珏在同警方做过笔录以后，就出来了，我们已经把我们已知的经过和结果告诉了警方，其他的事情就该交由警方来处理了。
蒋丽丽坠楼死的二天，学校里的同学似乎“有感而发”，在实验楼下燃着蜡烛放上鲜花开始祭奠。胡薇家里赔了不少钱，自从出事以后便再没有来过学校，我听人说，她转学了。
朱饶到我们班门口等过几次，始终都没有见到胡薇，不久后也放弃了。
我觉得最讽刺的，莫过于陈宇的反应。两个喜欢他的女生，一个死了，一个转学了，他却跟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的似的，继续和其他女生打打闹闹的。
站在同学且同桌的角度，我怀念那个教我编手链的蒋丽丽，可我实在不知道，那些跑到实验楼下祭奠她的同学们，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这件事里，蒋丽丽是那个送了命的人，可她真的无辜吗？如果不是私心作祟，窃取了朱饶给胡薇的情书，威胁胡薇，她就不会和胡薇在实验楼的楼顶见面，不会因为抢夺那封信，引发身体不适，停在边上，摔落下来。
至于胡薇，我不知道该怎样评判她的所为。在这件事上，她顶多算是虚荣心作祟，道德问题。却因为蒋丽丽的死，对她的一生都造成了影响，当所有同学站在她对面围攻她的时候，我知道她肯定会离开这里了。在任何不愉快都没有发生之前，所有人都喜欢围绕在她身边，沾光也好，沾便宜也罢，可一旦出了事，每一个人所做的，都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去指责她。
她对这里，一定失望极了。
“在这儿做什么。”萧珏找到图书馆来，见到了正窝在架子下看书的我。
“没什么，就是不想出去。”我说。
“这里的人和环境，不都是你所希望的吗？”萧珏问我。“如果没有发生蒋丽丽坠楼的事情，或许会更加完美。”
“人与人的世界，永远不会是更完美的。我只是突然发现，从前我所期盼的一切，原来只能维系表面的友好，却并不能成为真正的友好。你看胡薇，她原本那么优秀，长得漂亮，人又好，会打扮，开朗......而且，她家里条件也不错，父母都很疼爱她。她身上有所有让我羡慕的条件，没事的时候大家都围着她，捧着她，可其实每个人这么做，并不是因为自己真的喜欢她，可能......只是在追逐同样的一份虚荣感吧。因为自己无法实现她那样的条件，所以表现得跟她有多好，就好像自己有多好。当有一天她跌落神坛的时候，每个人都不遗余力的补上了一脚，唯恐她从枝头飘落，染了泥泞还有机会再回到枝头，恨不得把她碾碎在泥泞里。前后矛盾，多可笑的人啊。”
我不知道，我所羡慕的，又算是什么。是我想象中的她，还是，真实的她。
“你在看什么？”
萧珏没有在胡薇的问题上继续纠缠下去，反而......
我翻到封面给他看了一下，“就是一本历史资料，我想看看能不能从后世的记载里，找到关于茧印的线索。”
“那你找到了吗？”他在我对面坐了下来，随手从旁边抽了一本书出来翻开，对于现在的书他看起来费力，不管是书，还是书里书写的方式。
“没有，我在想会不会因为这是高中，所以这里的藏书都是一些相对基本的课外辅导而已，所以专业知识很少，才找不到和茧印有关的记载。”我躲在这里大半天了，翻开了不少的书，可并没有找到和茧印有关的线索。
“你从没有听说过茧印吗？”萧珏也在想，茧印这东西让我们头疼极了。
“没有......”我说，“我记得，我见过的古印里面，大多是四四方方的，而且茧印如果是真的，距离现在真的太遥远了。不见得能够保存下来，即使保存下来的，也应该是被哪个君王私人收藏了。那么成为他们陪葬品的可能性极高，现在出土的文物还是有限的，有许多在历史上成为传说的名人，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到他们的墓葬所在呢。”
“承天载运。”萧珏重复着之前我们得到的线索，“如果抛开茧印这个东西本身，只是让你听到这四个字，你会想到什么？”
“一种很好的寄予吧。”我说，“本来茧印的存在就是一种好兆头，曹国知道有这么一个东西出现在了自己的境内，本来是可以为曹国带来好运的。可它突然就丢了，然后比它从来都没有出现过更可怕，不知道谁把这种好运盗走了，那么本该属于曹国的好运被别人盗走之后呢，曹国会不会因为丢了茧印而折损了自己原本的运气......我想，这才是茧印丢失案背后最大的忌讳吧。”
茧印的丢失，比它从来都没有出现过更加可怕。
人心的贪婪，会将这东西的遗失，变成一场彻底的灾难。
“只可惜，你也找不到关于茧印的记载，否则我们还能大致有个方向，是什么人盗走了茧印。”萧珏感慨说，看来想要找到茧印还得再想想别的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