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一话 阿婆之死的真相
“不,我指的......是抽泣的声音。”萧珏说。
“抽泣的声音?!”我迟了些,才好像明白他的意思,“你是说......”
“不错,”萧珏招手示意我过去,他显然发现了一些细节。等我凑到他身边时,他则指着阿婆眼角的一些类似晶体粉末状物质给我看。“这,就应该是她曾经哭过最好的证据......如果你那晚并未听到任何声响,只能说明她在抽泣的时候格外压抑,是尽量为了避免被同处一室的你听到声音,而偷偷哭泣。”
我确实没有听到过阿婆抽泣的声音,更没有察觉到阿婆竟在那个深夜里一个人无助地偷偷哭泣。“那这和她的死......”
“人在哭泣的时候,鼻腔里会有异物流出,大多数的人会不自觉吸气,来避免流出的异物不小心沾染到别处。可是这样就会发出抽泣的声音,也就是必然会被同住在一个屋子里,甚至是隔壁屋子里的人察觉到,可是极力忍着,使异物倒回进鼻腔深处,鼻腔与口又相连,最终......”萧珏在阿婆枕过的那姑且可以被称之为“枕头”的物体上,找到曾经被眼泪打湿晕染开的痕迹,也直接证实了他刚刚的推测。
“阿婆竟然是这样死的......”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死法还真是......我第一次经历。
若不是萧珏在听过毓儿的描述后,产生疑惑,跟随着毓儿一同前来确认,恐怕阿婆的死......会一直都是个谜。
“但是廉赫确实在屋子后面找到了药草,毓儿也证实了那药草确有......”我说出自己的疑惑,毕竟当时确实是因为廉赫找到的药草,使我想到了这里。
“你说的那药草,我也听毓儿说了,确可至多痰,但是也会对大多数人造成一定的影响,比如,一些身体表面可见的红斑。而阿婆身上可见之处,却没有见此红斑......霍汐,就是找到了药草,也不能说明什么,最多......曾有人想以相同的手段害阿婆就是了,只不过......”萧珏提醒我,他看出我钻了牛角尖。
“......只不过在那人动手之前,阿婆已经......”我也逐渐冷静下来,似乎这样的解释更符合当时的情况,毕竟,有些细节我也考虑过,只是当我的思绪开始钻牛角尖的时候,我也......“没错,那晚我和阿婆住在一起,我们将近天黑才到了村子里,寒生的家是村子里的第一户,所以那个想要害阿婆的人半夜里偷偷过来的时候,应该发现了我们。他没办法保证在不惊动我的情况下潜入屋子,对阿婆动手,所以悄悄离开了。廉赫在屋后找到的药草,应该就是那个时候被丢下的。只不过没有人会提前想到,阿婆那晚会因为同样的状况离世......”
不,也不是突然......那晚上还发生了一些事情,就是阿婆想要喝水,然后推开我,又被寒生拒绝。寒生受到幼时月娥的父亲殴打阿婆虐待阿婆这件事的影响,他虽然在之后雪山疑案过后忘记了所有的事情,却误将月娥父亲虐待阿婆的事情记成了是自己的父亲虐待阿婆,甚至,在他的心里留下很深的影响,导致他的心性也有所变化,甚至会在情绪失控之时,对阿婆大打出手,爱发泄自己的恐惧和不满。
阿婆虽然一直在骗他,但是却改变不了是他母亲的亲娘这一点血缘关系,也同样在乎年幼经历一切的寒生,所以一直都在隐忍。那天晚上,阿婆难受想要喝水,却发现同处一个屋檐下的我,她害怕我察觉到她身上的伤痕,给寒生带来麻烦,所以极力推开我。而她在看到寒生的时候,又本能的表现出了恐惧......
我轻轻呼出一口气,阿婆的死因终于解开了。
“那个想要害阿婆的人,你有什么线索吗?”萧珏用搭在阿婆尸体上的麻布,盖住了阿婆的脸,等待他们过来帮忙处理阿婆的后事。
“我知道是谁了。”我说,在我知道阿婆真正的死因以后,我就知道那个曾在夜晚同样想要来害阿婆的人到底是谁了。
“是吗。”萧珏没有多问。
是阴姑。
我之所以能如此确定,是因为我记起我第一次见到阴姑时的情况,远远地她就看着我,并不惊讶于我这个陌生人出现在她面前,她的反应只是因为她的听力原因,一直在观察我嘴型的变化......
她的不意外,说明她早就知道我了。
即使她在之前见过廉赫,但是乍见到我的时候,也会有所对陌生人的那种距离感吧。可她没有,她只有一些戒备,因为她曾试着想要对阿婆下毒的当晚,就见过我了。
只是当时我并不知道而已。
......
“我们接下来,是要去孚国了吗?”
本想着一个人静静的,却还是被萧珏找到了。
我轻叹一声,“好像我躲在哪里,都逃不掉似的,你永远知道我会躲在什么地方。”
“是吗,我还以为你躲在这里,就是希望被我找到呢。”萧珏不以为意,挂在脸上的笑意很亲切,“你每次解决了案子带有遗憾的时候,都会试着一个人躲起来。怎么,这次是为了阿婆难过,还是为了那位叫月娥的姑娘难过?”
我站在这个地方,比村子的地势略高,可以一眼将村子里的情况尽收眼底。
“......十年前,在这个村子里有很多少女失踪。她们之中,有这些村民的女儿,姐妹,未过门的妻子......包括村子里的人,却都因为这一场又一场的失踪案件,改变了命运。”我觉得可悲,心里有一种凄凉,却说不出来是因为什么。“那个克尹大人,正是这一场场失踪案的主导。”
“克尹大人?”萧珏偏过头来,他略感意外。
“我也曾以为,当年死在雪山上的克尹大人是无辜的,可是在村子里调查之后才发现......他,当年利用四处游历的便利结识权贵,然后掳走年轻貌美的女子,把她们卖到那些权贵手中。”这件案子里,克尹大人的存在就像是挥舞着镰刀的死神一样,将那些鲜活的生命送进地狱。“现在所能找到的,当年参与了那件案子的人,都是受害者的家属。”
第五百一十二话 和我哥的约定
“所以,克尹大人的案子,让你想到了之前的那件命案?”萧珏真的特别了解我,“是啊,如果那件命案里,你未能及时发现,最后也会是同样的结局吧。”
“但有什么不同呢?”我觉得好笑,“这两件案子,起因经过结果......有什么不一样呢,无辜的少女被送进地狱,可怜可悲的家人只能用一双沾满鲜血的手,把恶鬼埋葬了......终结罪恶,却也成为了罪恶,这世上无辜的人那么多,有多少人能够等得到的公正的一个结局呢。”
“可是公正总会等到的。”
“迟来的公正便不是公正,迟来的正义就不是正义......”这是让我最心痛的,“萧珏,为什么好人要一辈子兢兢业业小心翼翼地保护自己,而坏人却在肆无忌惮的伤害呢,如果死了是坏人的地狱,那么活着不就像是好人的地狱吗......他们有什么错呢,他们曾经也只是希望平凡安静地活下去,像无数普通人一样,一辈子所求不多,只是安稳度日。为何连这一点,都要受到威胁......”
“人世间的众生万物,都是一场轮回,是一次修行,只有经历了不幸,才会决定他们的人生是什么样的。平凡只是一种期望,却不是一种结局,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的一生一帆风顺,可就像你曾经说过的,人世间的一切就是由不同的人和不同的事组成的,因为有不同的私心和立场,所以才有了百态人生。没有苦难,何来伟大,没有挫折,何来珍惜。你既尽了全力,也应无愧于心,他们活在世上所收获的除了痛苦和绝望,也曾因为得到而幸福过,只可惜那一切都很短暂,但谁又能无止尽的延续一切呢。”
萧珏有时候比我更加通透,他的心境很淡,早已经波澜不惊。
“......”明明自己都明白的道理,却在某个时候非要钻牛角尖,听到他说一句,才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这世上要说比我更了解我自己的,那就只有萧珏了。我不禁感叹,“还好有你......”
如果,连他都不在我身边了,我真的不知道我会有多疯狂。
“那时候,当我陷入一团迷茫时,我很害怕,不知所措......我真的很害怕,在我的记忆里,会藏着一些让我自己都厌恶自己的过去。我不敢回忆,我害怕我想起来的事情,正好与现在的我立场相反,我不敢想象,如果真的变成了那样我该怎么办......”
萧珏却牵着我的手,“放心,我不会让那样的事情发生的。”
是啊......我也知道,有他在的话,一定会阻止那样的事情发生,可是......“如果那件事,是发生在我认识你之前呢。我那时真的很大压力,我害怕突然要面对一个......我曾经极力忘记,并且已经成功忘记的过去,然后发现自己那么不堪......然后发现自己,是一个......那样子的怪物......我不知道那样的话我该怎么面对你,面对毓儿,面对这一切......”
“你不需要做出选择,我告诉过你,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会去找你,一定,会找到你的。”萧珏很有把握,也很慎重。
我点头,很欣慰。“是啊,你会来找我的。一定会......”
“所以,你找到真相了吗。”他问我,“一直以来,你都放不下的事情,你找到真相了?那么结果,是你愿意承担,并且能够承担的吗?”
“不......”我摇头,“我,我想我还是没办法......”
“他还在世的时候,那时你在昏迷,他便说过,他最不忍心的就是把你一个人留在世上。其实我倒觉得,你们兄妹俩,你以为你足够了解他,他以为他足够了解你,可事实上,你们从没有想过主动去和对方把话说清楚,也许这才是你心里最大的遗憾,而你也因为再没有办法去解开这个心结,导致你耿耿于怀,无法放下。”萧珏从没有和我说起过,关于我哥哥霍准最后的事情。
这还是第一次。
“......我该怎么办,我真的很想和他说一声对不起。我.......可是我,我再也办不到了。”我真的,很想说一句对不起,即使知道这一句对不起不能承担他孤身一人保护我那么多年来,所承受的一切。
但我还是很想让他明白我的心意,我知道了,我知道我误会他了,我知道他曾经为我做的事情,我也原谅他了。
“我想,他早就释怀了。因为你同样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人,所以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的,他可以为你付出他的生命,也希望能护你周全。即使你曾经不理解不相信,但他看到你平安无事,也是高兴的。”萧珏轻轻揽住我,他的怀抱总是能够包容起我所有的不好,“你们是家人啊,霍汐。”
家人......看惯了那么多相互伤害的家人。
我也曾经怀疑过,我哥哥是不是做过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也曾经警惕过,我也曾经因为他而感到过惧怕。但是不管发生了什么,他一直都在我身边,就像他曾经答应过我的那样......他没有食言,是我,是我忘记了一切,可即使如此他也没有放弃过我。“萧珏,我真的很想他......”
真的。
幼年时的相依为命。
他就撑起了我的一切,那时他说哥哥来了,就已经注定他会一直陪着我保护我。
他曾经,是那个即使所有人都抛弃我,他也坚决不会放开我的人,可是我......
“他会感觉到的。”萧珏说。“他是那么坚强的人,所以,他一定会感觉到的。”
如果......如果这一切能够重来,我应该会亲口对他说那句对不起,对不起我曾经怀疑过他,对不起我曾经甚至以为他是在包庇我,才会让我忘记的所有事。原来,他是那种不会让我的手,染上一点血的人,可我却真的不了解他......
我的新生,是我哥给的,那个一直陪在我身边,陪着我经历了一切的人。
我想,就像萧珏说的,他会感觉到的。
他会感觉到,我一定会继续坚持我们的梦想,我一定会继续按照他所期望的那样,成为一个足够令他骄傲的人。
第五百一十三话 所有人的把柄
萧珏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留下休息,他带着毓儿前去帮忙料理阿婆下葬的事宜。
“怎么。”我一回头就看到淮山那奇怪的眼神,正在盯着我打量,脊背稍感寒意,也不知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盯着我的。“有什么话要说吗?”
“......我听到他们,称呼你为萧夫人。那么刚才那位萧大人,应该就是你丈夫了吧。”淮山的语气,让人怀疑他不怀好意,那是一种偏执且尖锐的感觉,使我觉得有些冒犯。
“那又如何。”我尽量去忽略他带给我的那种烦躁感。
“你丈夫......还真特别,让你一个女人出来,四处张扬......”他的话只说了一半,但可以想到他接下来的话会有多难听。无非是质疑我的做事方法,和当下这个社会里的许多人一样封建传统,认为女人不该出来抛头露面,甚至会将我在做的事情当做是引发争端。在他们看来,我的所言所行是很难被人接受且容忍的。
“我原以为自大的人,起码都应该有些真本事,但是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原来越是没本事的人,越喜欢限制别人。”可惜我并不是那种逆来顺受,什么气都往肚子里忍的人,自然也是不会让这么一个家伙认为他可以挖苦我的。
淮山毕竟受了伤,先前失血导致他现在仍未恢复,气血不足,脸色也显得惨白。
“......你有什么计划?既然你那么有把握到了孚国能够找出真相,总要有个机会吧。怎么没看到先前一直跟着你的那个人?”
“你是说廉赫?”我立刻明白过来,“这里善后的工作不需要留那么多人,我已经让廉赫前去了孚国,也好打听一下消息。”
如果是孚国那样的地方,反倒有利于廉赫了吧,廉赫此前混迹“江湖”所结识的三教九流,也就帮得上忙了。在我们这么多人冒然出现在孚国境内引起注意之前,让廉赫做先遣部队去探知敌情,自然也是为了之后案件的调查开始铺路。
“阴姑,你打算如何处置?”
我正盘算着廉赫多久能到孚国境内,淮山打断了我。
“阴姑?为何要处置阴姑?”我问。“她有做什么吗?”
“她不是要害阿婆吗。”淮山问得理所当然,看来阴姑曾出现在附近,意图用药草加害阿婆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
“可她毕竟没有动手。”若要追究下来,阴姑也顶多算是杀人未遂,不,她是中止犯罪。这样对于她来说,自然没有要追究罪责的必要。
“你知道阴姑为什么要对阿婆动手吗?”淮山好像什么都知道,但是一直都处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从未想要要对这些事情的发生出手阻止。
“这么说来,你知道?”我也奇怪。
“阴姑的丈夫,在山上救了阿婆,可是却也因此而失足摔下了悬崖。”淮山的笑容里,似乎隐藏了一些什么,像极了在暗示我,阴姑的丈夫摔下悬崖之事并不单纯。
“那又如何?”
按照淮山所说,阴姑的丈夫是为了阿婆,才从悬崖上摔下去的,对于阿婆而言,他是救命恩人不是吗?除非......
“阴姑的丈夫,在坠崖前不久,曾经与檀伯大吵过一架,为了十年前的克尹大人被杀的事情,想要去报官。”淮山继续暗示道。
“你是说,阿婆为了阻止阴姑的丈夫有机会将当年的事情泄露出来,所以趁着在山上的时候,害了阴姑的丈夫,把他推下悬崖?”我当然听出来了他想要让我明白的意思。
“阿婆一辈子,最在意的就是寒生。”淮山没有直接回答我是或者不是,只是接着说,“与其说她害怕事迹败露后遭到杀身之祸,更害怕当年的事情会将寒生的身世牵扯出来吧。早在此前村子里还有其他几户人家的时候,就曾经有人质疑过,为什么被救的阿婆活着回来了,而阴姑的丈夫却跌下了悬崖。”
“阴姑一直没有动手,想来也是没有证据吧。而这一次,她正好想要对阿婆下手,却很不凑巧的赶上我们的到来......难道,她找到证据了?”我问。
“之前阴姑一直没有找到她丈夫的尸体,因为阿婆对于他坠崖的地方做出了隐瞒,所以怎么找都不可能找到的。而两天前下了一场大雨,阴姑原本在山脚下挖野菜,避雨的时候顺着溪流到了下游一个林子里,发现了一具白骨,穿着她丈夫坠崖失踪时的衣裳。而她在白骨上,找到了阿婆此前一直用来系草药的带子。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阴姑通过白骨上的衣服,认出自己的丈夫,而阿婆用来系草药的带子,则是凶器......当年阴姑丈夫坠崖之前,原是在山里猎小动物,“偶遇”阿婆,阿婆借口崴了脚,阴姑的丈夫便丝毫没有怀疑地背着阿婆下山。下山途中,遭遇阿婆毒手,被阿婆从身后勒住,然后推下了悬崖......之后,阿婆隐瞒了坠崖地点,所以这些年来没有人找到阴姑丈夫的尸体......
“想不到那一晚上,村子里发生这么多事......”月娥杀父,阴姑预谋为夫报仇,阿婆哽咽,憋闷而死。“我不明白,阿婆......只是一个上了岁数的妇道人家而已,为什么她可以威胁你们这么多人?甚至连你,都要受她的威胁,在她活着的时候,对寒生隐瞒一切?”
我当然不会以为,淮山是那种......尊老爱幼的人。
他反而挑衅我,“那你觉得是为了什么呢?”
“你有把柄握在她手上。”我说。“能够让你们为之忌惮的,只有握住你们的把柄,才能要挟你们。但是既然这么多人都受到阿婆的要挟,而且再加上近来村子里人和人之间的相处态度,莫非阿婆手上的把柄,正是十年前雪山疑案,克尹大人遇害的事情?”
淮山的表情变了,有些僵住,即使他已经努力在掩饰,可是眼神的停顿是瞒不了我的,当一个人的眼神愣住,然后在一处突然停顿的时候,说明他的心思已经不在当下了。
“当年对克尹大人动手的,你们所有人都在其中,对吗?”
“......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是阿婆,在那天晚上......”
第五百一十四话 谁才是寒厥
“那天晚上阿婆什么都没有跟我说。虽然我曾有机会因为她咳得厉害,而靠近她,意图给她喂水,不过她为了包庇之前一直虐待她的寒生,害怕我发现她身上的伤痕,始终在推开我,不让我上前。”所以那天晚上,我没有机会和阿婆说什么的。
“不可能。”淮山不信,他认为我肯定是从阿婆那里知晓了某些事情,所以才能站在他面前信誓旦旦的说出这一切。
“不管你信不信,这都是事实。而且......我相信关于孚国和寒生生父之事,你还知道一些连阿婆都不知道的。”我是根据他的态度判断的,这么多年来,他都坚持着没有离开村子,甚至直到最后仅剩四户人家,他独自生活,也没有选择离开这个地方,那么这里对他一定有某些特别的意义。
可是他又知道,当年克尹大人将年轻女孩掳走之后,都送到了孚国,不管有没有机会,如果他真的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一直没有放弃过寻找真相的话,那么他肯定要去证实,他的未婚妻是否还活着吧。这样,不就需要离开这里吗?
我相信他曾经离开过,但应该在追查线索的路上一无所获,之后才回到这里。而这么多年来他一直盯着寒生,直到阿婆死了以后,他悄悄潜入到房里,找到寒生,以告诉他真相为名威胁他,利用他。他当时所说的那个计划的总体思路是没有错的,利用寒生,应该有办法找到寒生寒厥的亲生父亲,这是一个突破口。
既然他能够想到这一点,我想当年在追查线索的时候,他一定知道了些什么,是阿婆都不知道的。而他死守秘密,甚至没有阿婆......原因很简单,利用寒生能够找到突破,但同时也会使寒生陷入险境,这是阿婆所不允许的。
“......”
一种近乎凝固的气氛,让我和他的对峙变成了一种较量。
我不会白白冒险,什么都不考虑就让跟随我一起探知真相的人身陷险境,既然他希望得到我的帮助,找到他的那个未婚妻,那么,他就必须共享他的线索,把他所知道的告诉我们,等我进行利害分析后,再决定怎么做。
“我......”
“你既然听到过我审问寒生月娥的事,那你就应该知道,你骗不了我的,你的每一句话,我都知道那是真的还是假的。”我威胁他。
“是吗?”他有意试探,“既然如此......你知道阿婆不止月娥娘亲这一个女儿吗?”
“这句是真的。”我说,一直盯着他的眼睛。
“不过阿婆的另一个女儿早年间就病死了。”
“这句是假的。”我看得到他眼底的躲闪和回避,哪怕只是一瞬间。
“阿婆和她另一个女儿早就划清界限了。”
“真的。”我说。
“因为阿婆很久以前背负命案才来到村子里。”
“真的......”命案?
“阿婆杀了很多人。”
“假的。”
“阿婆杀了她丈夫。”他说。
“真的。”
“阿婆的丈夫也是孚国人。”
“......真的。”怎么,怎么会......
“阿婆的大女儿被夫家抢走后,夫家将她赶出家门,阿婆来到村子里,才生下了她的小女儿,也就是月娥和寒生寒厥的娘亲。”
“真的......”应该说,我还是有些意外的,我没想到淮山所调查到的一切,还是和阿婆有关......
“阿婆杀了她丈夫,被孚国捉拿,躲在这里隐姓埋名。”
“真的。”
“她夫家很有势力。”
“......”我犹豫了,因为淮山的这句话有着一定的水分,不像是假话,但......也不完全是真的,反而不好确定这句是真是假。“不是阿婆曾经的夫家有势力吧。”
淮山笑说,“这你也看得出来?”
“你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分明更多的是挑衅,你相信我一定会猜错,因为不管我说真的或者假的都不对。所以我想,你这句话应该一半真一半假,既然阿婆曾经杀了她的丈夫,虽遭到捉拿,但却让阿婆躲在这里多年平安度日,看起来背景并不深厚,所以排除世家名门,王族宗室,可是能够让你有如此把握,看来他们家今日确实不简单......莫非是姻亲?族中有直系子孙与王族宗室联姻?”
淮山的瞳孔略微扩大了一些,“......”
“看来,我说中了。”我说。
他点头,“厉害。那,你再听这句话......真正的寒厥并没有死。”
这句话,不是假的。
他故意用假话的语气在试探我,但是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眼神有一种“视死如归”的壮烈......
“真的。”我说。
淮山只是笑,却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你是说真的?”我仍然心有余悸,要向他再次确认。“那么,子微到底是谁?难道子微不是寒生的孪生兄弟寒厥?那么子微是谁?”
他摇头,“这......我也不知道。”
“那你怎么会......”
“那年偶然间,我在孚地见到了一个和寒生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被人簇拥着,好像在孚地境内,身份了得。”他说,“怎么,你不是也见过那个叫子微的人吗?他和寒生真的那么像吗?”
子微和寒生......确实很像。
只是在听到淮山的话以后,也的确让我心有怀疑。
偏偏他不是在骗我,这就让我更加疑惑了。
“难道,和阿婆的另一个女儿......有关?”我现在什么都不能确定,唯一的希望是早我们一步到了孚国的廉赫,能够发现这一点,然后多了解一些线索。
“不知道,我只是听说了阿婆的事情,却没能见到阿婆的另一个女儿。”淮山说。“孚国的事情,可能远比你预想到的还要复杂。”
是啊......我承认他说的。
孚国的情况,我并不了解。因为我所知道的历史上,随着时间,因为各种原因消失,甚至都没能留下只字片语的诸侯小国,太多了。
阿婆有两个女儿,大女儿被她的夫家抢走了,她杀了她丈夫后,被通缉,然后一个人带着身孕逃到了村子里,在村子里生下了她的小女儿,也就是月娥寒生寒厥的母亲。
而阿婆的夫家如今在孚国颇有地位,似乎与王族宗室联姻,是个不好深究的地方。
而寒生寒厥这对兄弟,我们都以为被克尹大人带走抚养,当做养子的子微就是寒厥,可没想到淮山却说,他在孚国境内见到了和寒生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第五百一十五话 狼烟四起的孚国
“等一下。”
我叫住驾车的里翀,里翀让车停了下来。
“怎么了?”毓儿驾着另一辆车,原本跟在我们后面,见我们停下,他让拉车的牛放慢了速度,行至我们旁边,左右张望了一下。“这距离孚国还有些路程,再有个把时辰也就到了,为什么这时候停下来。”
“霍汐,你哪里不舒服吗?”与我同乘的云瑛连忙问道。
“不。”我说着,从车上跳了下来,“还有个把时辰的路,我们分开进城。”
“分开?”红玉一听,紧跟着我就从车上跳下来了。“夫人,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分开啊?虽说是个把时辰,但要是凭借一双脚走着的话,也挺远的呢。”
“我知道,我们这一行人太多了,若是这般浩浩荡荡的进了城,势必要引起怀疑的。”我是担心,这孚国那么大点儿的地方,我们就这样进了城,不消一会儿的功夫,只怕是整个孚国都知道了。“这样,按照原定计划,我们分成三波进城。里翀,你和钟离瑾、云瑛一起,钟离瑾和云瑛扮成兄妹掩人耳目,红玉,你就跟着云瑛扮作侍女。毓儿,你带着寒生入城,一切小心,尽量......不要让人注意到寒生的相貌。”
寒生虽然遮着脸,但我还是担心不测,让毓儿一个人盯着寒生,以便保护他。
“我和萧珏一起,”我看向萧珏,“淮山跟着我们。廉赫已经在城里了,会想办法接应我们,所有人切记进了孚国境内以后,一切小心低调,千万不要惹人注意。”
淮山那一刻的眼神里,似乎有着一点犹豫,像是在琢磨我这样分的用意。
“好,如此一来,大家相互之间都能有个照应,却也不会让人生疑。”钟离瑾赞成我的计划,率先表态。
众人都没有异议。
于是我们兵分三路,两辆牛车,一辆由里翀驾车照顾钟离瑾和云瑛、红玉,一辆给了毓儿,原本毓儿的意思是他们两个大男人靠走的就行,但我执意留给他们,因为我想慢慢走一走,好观察一下周围的情况。于是毓儿和寒生就带着第二辆牛车走了。
“此处距离城里还有不少的路,我们慢慢走,天黑之前也走得到了。”萧珏无奈,“也好,我们也有好久没有这样走一走了。”
“前面有处茶摊,我们先去歇歇脚吧,也好拉开一些时间。”同一时间一起进城,那么分开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也好。”萧珏应过一声,才想起跟在我们身后的淮山,便回身问了句。“淮山兄弟觉得呢?”
“我反正是跟着你们的,就听你们的安排吧。”淮山的话听不出来情绪,反正对他来说,怎么做不重要,能不能找到答案最重要。
“那好吧,我们就去前面休息一下吧。”萧珏说着,他看向我的目光略微带着些深意,似乎在提醒我,淮山和其他人不一样,他虽跟着我们,都是想要查出真相的,但是他是个特别不好控制的人。
有些人就是这样,表面上服从,可心里有的是自己的主意。这样的人在队伍里是最难带的......我向萧珏笑了笑,意思是告诉他,既然我答应带着淮山来找真相,我就有办法让淮山服从,毕竟不管是孚国的情况、阿婆的背景还有十年前那些案子的细节,淮山都是最清楚的人。他的心思的确与其他人不一样,也可能会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甩掉我们,背叛我们,可是在初来乍到的这一点上,淮山对于我们来说,是有价值的。
萧珏明了,不再多问,我们一同进了茶摊坐下,淮山则是远远地坐在一边。
我回身确认了一下他的位置,从他的角度上来说,既可以看着我们,也可以观察到外面大路上的一切情况。“他是个很有自己主意的人。”
“算了,由着他吧。谨慎些也好,免得出岔子。”萧珏说着,应付了前来招呼的小二,又让小二送了解渴的茶水去给淮山。“此地已近孚国,倒是并未感觉孚国的风土人情与其他地方有何不同的。”
“是啊,听说孚国是个小地方,也不知有何特产。”
“二位要去孚国?”小二端来茶水的时候,恰好听到了些我们的对话,便顺便问了一句,“看二位的打扮,难道是来探望亲戚的?”
我发现,小二在问这句话的时候,似乎很是在意我们的反应。
“那倒不是,只是前些时候偶然听说了这么个地方,觉得好奇,想来看看。”我说,“你们这茶摊距离孚地不远,平日里应该经常会见到孚国的人吧,这往来孚地的人多了,可有听说过什么新鲜好玩的事儿吗?”
“新鲜好玩的事儿?”小二听了我的话,才稍微有那么一点放下心来,随即便又觉得好笑,“这么小的地方,总共不过那些人,谁家死了人,谁家生了娃......不消半刻的功夫,就传得城里都知道了,能有什么新鲜好玩的事儿啊......不过要说呀......”
看他故作神秘,我的好奇心就上来了。素来最是这种人,他们所知道的八卦是最多的。每日都与这条路上往来的人招呼,孚国有个什么情况,他们也往往是最清楚的。
“这孚国国君啊......唉......”小二突然叹了口气,他想与我们说,似乎又担心被旁人听了去,悄摸摸地打量了下周围,才神秘兮兮地说,“我劝你二位啊,若是没什么要紧的事儿,还是早点离开这里吧。”
“这是为何?”连萧珏都觉得莫名其妙。
小二见老板不在,才敢坐下来和我们小声说道,“你们二位远道而来,原是图个好玩,我跟你们也算是有缘分,免不了要提醒一声的。这孚国啊,不是个长待的地方......上个月刚刚打完,这又得罪了齐国。只怕是安生的日子没几天了......”
我看了看萧珏,心里诧异地很,“怎么会......”
即便同为诸侯,但是这战争......也不是说打就打的,战国末年七雄争霸,东周王朝名存实亡方才有那群雄割据的局面,如今可是西周,正值周王室鼎盛时期,受诸侯国拥护。诸侯之间想要发动个战争,也得找个名正言顺的借口,否则受其他诸侯国刁难,这腹背受敌可不是小事儿啊。
第五百一十六话 惹祸的孚国国君
话说这齐国......可是周武王分封给姜太公吕尚的。
西周史相距后世三千年,很多史料记载也相互矛盾,毕竟年代相隔久远,只能从后世考古挖掘中得到的线索去一点点考证。只不过历史这个东西,也有各说各话的成分,即使是书写历史进行传承的人,也未必没有包庇私己的嫌疑。就好像玄武门事变,如果那时胜利的一方不是秦王李世民,而是太子李承乾,那么一切都会改写。所以我一直觉得,这也是各种历史相对矛盾的原因之一。
但是《封神榜》很多人都熟悉,封神榜里的姜太公,便是齐国第一位国君姜太公的原型。他是周武王为了伐纣而求来的一位能人异士,有传他用一根没有钩的鱼竿钓鱼,所以后世有句很出名的歇后语,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可虽说是姜太公,严格来说他叫吕尚。齐国,姜姓吕氏,女子称姜男子称吕,传到如今这一任,中间也隔着几代齐公了。齐国在历史上留下的痕迹还是比较多的,当初因为封神榜的关系,我还真就留意过齐国的历史,只是从未听过,哪一任的齐公出兵攻打过这么一个小国。当然,也可能是因为这一战为人不齿,所以并未留有记载。
“齐国那么大一个国家,这孚国是如何得罪了齐国?”我是怎么都想不通其中缘由的,这两个国家相差可不是一丁点......如今说孚国得罪了齐国,齐国可能要出兵,这......恃强凌弱可是容易遭人诟病,齐公身边的谋士不少,不可能不劝着啊。
“还不是这孚国国君......”小二抱怨说,撇撇嘴,那样子倒是生动演绎了鄙夷之色,“你们说,孚国就这么大小个地方,要地没地,要兵没兵的,不过就是仗着有几个矿坑才不至于要饭去......你个孚国国君老老实实地过日子不好吗?他偏不,今天瞧不上这个,明天惹一惹那个。虽说不是冒犯了齐公,但也是惹了齐公身边的近臣。起初齐国的这位大人路过孚地,就客气一下前来拜访,谁知道孚国国君竟说什么人家没有提前告知,不见,拒之于门外。而后,又适逢这位大人生辰,因其是齐公身前的人,所以这周围的几个小国的国君纷纷有所表示,就希望着他能够在齐公身边说两句好听的。那许国国君前来和孚国国君商议,想要借助孚国的矿石,打造一柄剑送给齐国大人,这孚国国君一听,顿时就大怒,说什么不干谄媚之事......还大骂齐国大人。这话就传到了齐国......唉......”
听起来,这孚国国君真是个没事找事的主儿......
我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脑子嗡嗡地看向萧珏。心里对这位孚国国君,真的是忍不住想要一通损啊......
“如此听来......这孚国国君,虽然性情执拗,但也是个耿直......端端正正之人啊。”萧珏很艰难地能够想到这些词来描述,已经很不容易了。
“耿直?”我对此深表疑虑,我觉得这孚国国君是找死。
这不就是......愣头青二百五吗?得谁犯谁,看不过眼的都得嘚瑟两把,自己国小兵弱,老老实实地发展实力不就完了?偏偏还不愿迎合......
不过也难怪,这个世道底下,小小的一个孚国境内,就有几处矿坑,也足够他嘚瑟的了。矿坑的原石经过提炼,在当下可是最有价值的,我现在明白他们凭什么生活了。
只是国小兵弱却拥有大量矿石资源......让我想到了阿富汗......但是显然,孚国连阿富汗百分之一的实力都没有。
这要是真打起来,最后吃亏还是自己。
也不知这孚国国君,是不是随了他们的地理优势......脑子里也有坑。
你说你一边讨好像齐国这样的大国,拿着自己的三分之一的资源去交换齐国的保护,然后闷声不吭的发展自己的兵力优势,等到兵强而国强的时候......那时候你再嘚瑟啊。但是怎么说呢......一个国家有一个国家的情况,从我的角度上来说,自然是觉得我的想法最好,可我并不了解全部,也就不知道真实的状况如何。那么我的说法就像是纸上谈兵,未必可行。
“看来这孚国,是很危险。”萧珏说。
“不怕天灾,就怕人祸啊。”我说,祸从口出这个道理很有先见之明的,可惜并不是所有人都懂。“不过一时半会儿的,应该还打不起来。我们赶紧去,赶紧回......尽量不在孚国境内逗留,如何?”
萧珏轻笑,“也好。”
“你们,还要去?”小二眼见劝不动我们,也死心了。“得,那想去就去吧。这孚国啊,算是比较富裕的,城内的确繁荣。去玩一玩也没什么,可若是真的有个风吹草动,您二位记着我的话,可千万别犹豫,该走就走,免得招来祸事啊。”
“好,多谢你的提醒。”萧珏在桌子上留了些钱,便与我一同起身了。
我们还要赶路,去这个小二口中祸事不断的孚国看一看。
“这一会儿,毓儿他们应该已经到了。”萧珏说。
“是啊,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遇到廉赫。”
里翀和毓儿是分头进的城,廉赫接一个还好,若是接到一个,就会得知另一个分路走了,那么再找另一个,确实有些麻烦。尤其是,还得避人耳目......
“天阴下来了,我们得抓紧了。要不然没等进城,这雨可就下来了。”萧珏看着天色,说道。
“一时半会儿下不来,不急。”我说,如今这一趟,真就是又危险又刺激了。
我们能够在孚国逗留的时间是有限的,而且刚才经由小二那番提醒,我更是觉得进了孚国,似乎无形间就开启了倒计时。我们得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找到线索查出真相,还得避免被搅进战乱......
我实在不喜欢那血肉横飞的年代,无比怀念我的后世。
“怎么了?看你的样子,似乎在担心。”萧珏从来都是云淡风轻的,他的心思很少放在脸上,而且,据我了解他向来都没什么心思,即使有,也都很简单。
“你不担心吗?这个惹祸的孚国国君?”我说。
第五百一十七话 孚城
“你比他更会惹事。”萧珏凑到我耳边低声说道。
什么意思嘛。我怒视着他得意的背影,他如今也是越来越会欺负人了。
因为不赶时间,我们路上放慢了速度,一边欣赏着沿途美景,一边慢悠悠地走到了孚国城门下,加上在茶摊歇脚的功夫,个把时辰的路愣是拖到了两个多时辰,进了孚国的大门,天色已近黄昏。
“这孚国......倒真像那小二说的一般繁荣不假。”我感慨说,虽不敢夸口说生平游历了多少国家又见过了多少世面,可是孚国在我印象中,确实是少有的富丽繁华,连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一副不同以往的感觉。
“想不到这孚国,如此特别。”萧珏也赞叹道。
“我们走过那么多地方,像是这样的,确实还是第一次见。”我说,“若是孚国的一切都被记在史书之中,说不定,也会引起无数专家学者对此一派进行激烈考究。”
“很少听到你这样遗憾,看来孚国并未像你所希望的那样,能够在历史上留下痕迹啊。”萧珏笑说。
“这世上有很多东西,最后都在几千年的文化传承中被逐渐遗忘了。”最简单,也最让我深有感触的一点是,我至今还记得在我特别特别小的时候,曾经偶然看到的电视剧片段,还有当我成年以后,前后可能只有十到十五年的差距,关于古装剧的制作,能够明显感觉到短短的十到十五年间,制作电视剧的人对于古文化了解的倒退......
无论是从服饰造型、台词布景,甚至是一些很基础的东西,明显没有那种从前的风韵,就只是贪图感官上一个美的画面感而已了。
而后世所了解的这些深层文化,最终一代不如一代,追求未来,忘记过去,喜欢变成很表面的一种感受,而不是深度的感情,那么所有的了解和追求都会变得很肤浅。
“再美好的东西,也终究会有被取代的一天,可是对于那些真正挚爱于他们的人而言,这世上不管出现了多少美好的东西,它都是最好的。所以不必替它感到遗憾,能够获得被挚爱的机会,被挚爱它的人所挚爱,已经足够了,既然有些并非诚心诚意挚爱于它的,又何苦去强求呢。”萧珏倒是很看得开。
“如果是你,这里的一切只能记得一件,然后不管过去多久都可以记住这一件的话,你会想要记住什么?”偶尔我也会去想这些本身就很矛盾的问题,我也问过我自己同样的问题,如果能带着一件永恒的记忆直到永远,我会选择保留住什么。
“自然是与你有关的。”萧珏回答得很平静,并非仅仅是为了说着用来感动我的。“如果只能记住一件的话,那肯定是和你有关的了。这世间变化无常,每一天都是不断刷新着一切,我倒是不怎么在意这一切最终会变化成什么样子,但唯有你是不想忘记的。”
我偷笑,故意撇开脑袋,佯装不在意似的。
“那你呢,你最想记住的是什么?”他故意问我。
“你猜啊。”我说,“你猜我最想记住的是什么。”
“你的心思最不好猜了......”他说。
“胡说,你每次都猜的中的。”我才不信他会猜不出我的心思。
“咳。”
一直跟在我们身后,不远不近跟着的淮山,刻意咳了一声,仿佛在提醒我和萧珏。
我回过头看了看他,说不上来是不是扫了兴,只是的确有一种不得已被拉回到现实的感觉,我对萧珏说,“晚上再告诉你。”
萧珏眉眼间都看得出来笑意,很温和的泛起了涟漪。只是当他的目光看向前面的时候,有一刻是定住了的,我随着他的视线看去,前面转角处,我看到了里翀,里翀显然也看到了我们,他没有和我们打招呼,转身就往后走。
我和萧珏交换了眼色,明白里翀的意思,没有声张,却不动声色的加快了步伐。
到了路口,眼看着停在门口的里翀给了我们一个暗示,然后他先是进到了客舍里。
“他们在这儿?”我也觉得意外。
“既然里翀来找我们,看来钟离瑾已经安排妥当了。”萧珏抬眼看了下周围。“这客舍看着不小,我们进去看看吧。”
“可是......”可是真的没关系吗?
我们这些人是故意避人耳目分开进城的,如今又投宿于同一家客舍,难免还是会被人注意的吧。只是想到钟离瑾并非做事不谨慎之人,里翀也很小心......
那就先去看看吧。
“......”门口负责招呼的小厮见着我们以后,又往后看了看,看到和我们一起停下脚步的淮山,便问了一声,“三位?是投宿还是......”
“投宿。”萧珏说,“可还有房间?”
“有......”小厮的目光在我和萧珏之间打了个来回。
“那就开两间吧,我们夫妇一间,另外......”我示意了下身后的淮山。
“好嘞,您三位跟着我来吧。”小厮明白过来之后,便领着我们向后院走去。
穿过大堂的时候,我看到了钟离瑾坐在大堂里漫不经心地向外望着,我们刚一进后院,钟离瑾就起身走了过来,与我们擦肩而过,径自回到了隔壁的房间。他旁边的一间里,门开了,红玉端着东西出来,看到了我们。
小厮还在说,“咱们这里,可是城内最好的客舍了,平日里来往的客商都是住在咱们这儿的,今个人是多了些,但您三位放心,肯定不会让您三位扫了兴的。”
“那就好,领我们过去吧。”萧珏说。
穿过这边的院子,小厮领我们从廊上走向隔壁的院子,还在不时解释说,“......这边虽说是偏了一些,但是好在安静,平日里也少有人来打扰,您三位要是有什么需要,交代一声就是......”
左手边进了院子,右手边的一条小路通向车马圈,我看到了两辆牛车,便偷偷拉了下萧珏的衣角提醒他。
看来不止钟离瑾,连毓儿也在这儿?
这下我被他们弄得有些懵了,不知他们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廉赫从最末的院子里出来,也并未侧目,径直走了过去,亦算作是一个招呼。
这是......我看萧珏,却又觉得萧珏隐忍不发,似笑非笑。
第五百一十八话 不好惹的霍汐
“......你先回去休息吧,如果有事我会叫你的。眼下孚地的情况我们并不是十分了解,还是需得再小心些,千万别再这个时候有何差池。”萧珏送走了小厮以后,便叮嘱淮山可以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
“我知道。”淮山只是依照寻常一样,做了回答,可却完全听不出这算不算是一种保证,然后转身离开,没有片刻的拖沓。
萧珏关上门回到屋子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一肚子的疑问,这些家伙到底在搞什么?弄得这样神秘兮兮的,跟某些神剧里地下接头似的......
萧珏的态度,似乎和我一样。他也在沉思我们来到这里之后发生的一切,回味着每一个细节,似乎是想要证实什么。
“他们是故意的,可是......”可是我怎么有一种......
“等到天黑了,或许,就有答案了。”看来萧珏已经很确定,再晚些的时候,他们定会找来,然后一切就都真相大白了。
我摇头......不是,不是这个样子的。
“怎么,你觉得他们不会来?”萧珏疑惑,似乎也不太确定了。
“不,不是不会来,但我是觉得......”我不想等到他们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再恍然明白,那样的感觉太被动,不管发生什么,都会令我觉得很惊讶。“不对,捋一下......”
“什么?”他不解。
“我们进城以后,先看到里翀,里翀把我们引到这里来的。”我说,这是现在情况的开始,“接着我们和小厮说了要投宿,然后在大堂里看到钟离瑾,我们穿过大堂的时候,钟离瑾也出来了,就从我们身边过去,却一声招呼都没有打......”
“嗯。”萧珏当然还记得,他点头,并无异议,“也许是当下周围有人,他不方便与我们招呼。”
“不,如果装作陌生人,视而不见是最尴尬的。”我说,我并不同意萧珏的说法,“你想啊,我们都是投宿于同一个客店的,如果真的不认识的话,你不觉得最基本的好奇反而是正常的吗?”
“你是说......”萧珏因为我的话,这才开始有所怀疑了。
“举个例子。”我说,“如果我跟你真的完全不认识的话,那么我们投宿于同一家客店,又恰好走了个对面......你会怎么做?”
他转过头来看着我。
“如果是我,至少我会主动和你说句话,比如我会问一下你也住在这儿吗?你住在哪一间?你从哪儿来的,要到哪儿去,来这里是做什么的......”这是一个正常人应有的好奇,哪怕对方不作回答,但是多数人都会明显表示出友善来。出门在外,多一个朋友相互照应着,总比多一个敌人好吧。
“所以你觉得,钟离瑾当时刻意避嫌,是有些......奇怪的。”萧珏明白我的意思,却对我的逻辑还在试着接受的过程中。
“没错,不止钟离瑾。如果他想要避嫌,大可以在我们走过去之后,他再起身回到他的房间去。”我说,“为什么偏偏要在我们刚穿过大堂的时候呢?当时的环境下,他走过来从我们身边过去,那么是整个我们穿过大堂跟着小厮走向后院的过程中,他距离我们可以最近的一次......偏偏是在那个时候,他和我们擦肩而过,却又完全没有表示。这不符合正常逻辑,钟离瑾是个聪明人,也熟悉人情世故,在当时的幻觉下他该如何表现最为正常,他自己也会很清楚的,可是......他那时候的举动却有着很多破绽,这说不通啊。”
我认为,钟离瑾刻意为之,肯定有些别的意义。
“那你说,不止钟离瑾,难道你还怀疑别人?”萧珏问。
“我怀疑所有人。”我说,真的是所有人。“我们和钟离瑾擦肩而过以后,红玉又是在这个时候打开门,这个小丫头我最了解她,她心里是藏不住话的,就算你要她伪装什么,她也很容易暴露她自己的心思。”
“那你觉得,红玉当时不应该开门?”萧珏这下被我弄得有些迷糊了。
“不是不应该开门,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站在客舍门口与小厮说话的时候,里翀进到客舍里,就在那边守着,一动不动。他故意把我们引到这里来,却又卖了个关子故意等在那里......”我有一个很奇怪的想法,“然后才是红玉,红玉不外乎是听到了小厮领着我们进到院子里时的声音,才出来的,可你注意到她当时手上端着的东西了吗?”
“水和巾帕?”萧珏想了下说,“红玉是和丽夫人一起来的,作为侍候丽夫人的婢女,她为丽夫人端水和巾帕,让丽夫人稍作整理,也说得过去啊。”
“可她是端出来的,不是端进去的。”我强调说,“如果按照你说的,她是要端着水和巾帕进到房里去给云瑛擦拭,等到云瑛擦拭完后,端着水和巾帕出来,恰好与我们撞见......那么当时,红玉端着的巾帕,应该是湿的,或者有些湿的,也可以是浸在水里,甚至是弄散了之后重新叠起来的,那么这些都能看出明显的痕迹......但是红玉当时端在手上的巾帕,确是干干净净叠得整整齐齐的。”
萧珏笑问,“这能说明什么?”
“这能说明的事情多了。”我说,“起码这能说明,当时红玉端出来的这些东西,是提前准备好的,所以也就能够说明,红玉当时会开门撞见我们,并不是一个单纯的巧合。而是她在听到小厮的声音以后,故意打开门,装作是撞见的样子,端着东西出来的。”
所以那东西,是整整齐齐的。
“那......”萧珏不明白。
“红玉当时明显想说什么,但是她却下意识留意了一下身后,她身后一定有人,而这个人肯定是云瑛。云瑛不急着见我们,可以说是为了回避,但是红玉当时的反应却很有意思,再联系她素来藏不住话的性子......”我觉得这里面大有文章。
萧珏笑而不语,静静听着我说。
“然后是小厮领我们来的这个院子,从廊上可以看到末了的车马圈,两辆牛车都在。说明毓儿和寒生也已经到了,但是他们没有出来。接着就是廉赫......廉赫也是钟离瑾的那个问题,视若无睹。可是让我真正怀疑的是......即使钟离瑾和廉赫先后与我们擦肩却又视若无睹,明明这么奇怪,小厮却好像根本不意外似的。”我不由得勾起了嘴角,看来答案已经很清楚了。“想耍我,可没那容易。”
第五百一十九话 毓儿的诡计
深夜,周围可见的最后一缕亮光也消失了。
当月色沉寂下来,静谧的月光铺满了院子的时候,一阵很轻的脚步声响起,我便抬头看了看萧珏,萧珏起身去开了门。
毓儿一副使了古怪的样子,探头从门外进来,在房里寻了一番,看到我,他的眼神有些戏弄的意思,悄悄地看向萧珏。
“都进来吧。”我说着,将自己在刻的竹片就顺手敛到了一旁。
毓儿张嘴对萧珏询问,只是做了个口型,并未发出任何声音。
“......都知道了。”萧珏侧目看了看我,对毓儿说。
毓儿脸上的表情立刻十分的惊讶,“怎么可能。”
萧珏也不再解释,开了门就坐回到房里。毓儿没有进来,而是折身回到院子里,不多会儿,才带着钟离瑾、云瑛和红玉进了门。
“......早就告诉你们了,你们的这些心思,是瞒不住霍汐的。”云瑛似是得意,径自向我走了过来,她问我,“怎么这么晚才到,路上出什么事了吗?”
我还未做解释,就被毓儿抢去了话。
“能出什么事啊,人家可是难得找个机会甩了我们,两口子做着伴的溜达来的。”
却见钟离瑾也只是笑。
“别听他瞎说。”我说,“路上寻了处茶摊坐了坐,和小二了解了一些情况,故而耽误了些时间。倒是没遇见什么状况,不必担心。”
“那便好。”云瑛也终是松了口气,他们最先到了这里,其后等了一个多时辰才听闻我们到了,那时已近黄昏,她当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本想着不知你们路上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情况,可又觉得你和萧大人在一起,以你们夫妇的聪明才智,定是能够化险为夷的。”
“夫人,你都不知道......我原是不想和他们一起骗你的,但是公子威胁我,说是如果我要告诉你的话,就要罚我,以后不让我跟在夫人身边了。”红玉趁机过来告状。
“他有这个权利?我怎么不知道。”其实听上去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毓儿也知道红玉是骗不了我的,可是红玉在他们这一次的计划里,又处于一个恰好重要的位置。他威胁红玉其实也只是无关痛痒,红玉告状,也是一个乐子罢了。
一群人又聚在一起,眼见毓儿的计划没能成功瞒得住我,这才闹了起来。
“景毓兄,我此前便已经提醒过你了,你的这些计划,恐怕在萧夫人踏进大门的那一刻,就一眼看穿了。”钟离瑾“落井下石”,彻底出卖了毓儿。只是,他倒还算是仗义,说到了这儿,也没有把责任完全推到毓儿一个人的身上,回过头来笑着与我们寒暄说,“虽说知道瞒不住萧夫人的一双眼睛,只是我也确实好奇,想知道萧夫人的反应,便也协助了景毓兄。”
“娘,你......究竟是怎么知道的?”毓儿问,随后看向红玉,“难道是红玉露出了破绽?噢,我知道了,肯定是红玉给你透漏了!”
“公子说的哪里话,我......”红玉辩解。
“红玉当时做了什么,等在屋子里的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云瑛看不下去了,不舍得让毓儿再欺负红玉,便替红玉出了头。“红玉自是不愿让霍汐受骗,但当时既然答应了公子,却也是本本分分的,绝对没有向霍汐透漏出任何线索。”
“可是就算红玉没有告诉我娘,但是看她的样子不就知道了?她哪里会骗人啊,一眼就看出来了,别说我娘了,我们这里的任何人她都瞒不住的。”毓儿也不是抱怨,却说出了一个事实。
我不免想到了我和红玉的第一次见面,她为了陈姬想要指控陈国国君的时候,也是被我一下子就看出来的。
大家都笑了,只有红玉涨红了脸。
“霍汐,说到这儿......我也很好奇,你究竟是怎么看出来他们故意在戏弄你的?”连云瑛都不解,我是在什么时候察觉到的一切。
“其实,从还没进门的时候开始,我就已经知道了。”我说。
几个人面面相觑,愣是想不通为何。
“是里翀露出了什么让你怀疑的破绽吗?”云瑛问。
“也不全是,只是从看到里翀开始,我发现你们的举动都显得很刻意,就像是串通好了一样,所以我就在想,既然你们有功夫搞这样的事情,起码说明这个环境里相对于安全。可是他们为什么要串通好了,故意装作不认识我的样子呢,明明是在小厮面前装作不认识,却偏偏要凑巧在那个时候凑过来,别说是我了,只怕小厮看了也觉得奇怪。那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所以我就想到......毓儿。“我知道,这小子近来又不安分了,几个案子虽说是他在查,但最终还是我棋高一招,让他很不服气。也只有他,能够利用你们每一个人的弱点和同情心,协助他一起完成这一次的计划,他啊,就是想要让我懵一下,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然后再突然跳出来,告诉我我被整了。”
“可是,夫人怎么会那么确定就是公子......”红玉还是有些疑惑的。
“因为画蛇添足啊,来到这里之后,我几乎见到了你们所有人,云瑛是一早就确定毓儿瞒不过我的,她素来喜欢安静,不喜欢参与这些有的没的,所以她回避,便是帮毓儿了。还有一个没见到的,就是毓儿,可他偏偏把车放在我能够一眼看到的地方......”
有时候布局就怕这个,一眼就能够让对方看出来目的的,还自以为耍了对方。
都说知子莫若父,其实一进门看穿这一切的不止我,还有萧珏......只不过他立刻明白毓儿这番布置的用意,没有明说,便耐心等着结果就是了。
“没意思,没意思!”毓儿气馁,想不到自己精心设计的一次恶作剧,竟然从一开始就被我们识破了,索性转身坐到一旁去叫嚣着,“没意思!”
“好啊,那下次换我整整你,看你能不能识破喽,如何?”我说。
敢耍我,就凭他这些小把戏,也想让我不知所措?
“好啊!”云瑛说,“公子一次,霍汐一次,这样很公平嘛。”
“对,我帮夫人!”红玉跳了出来吧,“那下一次我肯定不会让公子再看出来了!”
“你们......”
第五百二十话 谋士公子濡
说回到正事。
我问钟离瑾,“你们最先进城,也见到廉赫了,可有察觉什么吗?”
“老实说,并没有什么特别发现,我们在城外发现了交战过的痕迹,入城后也听城里的孚国百姓说过,不久前孚国却与他国交战。只是,这城里的景象却不像是刚刚交战之后的,仍是一片祥和喜乐,也是让人琢磨不透啊。”钟离瑾回忆着他们刚刚抵达时候的所见,现在也没有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噢?”我看向萧珏,和钟离瑾他们说道,“我们在城外歇脚时,也听茶摊的小二说过,孚国国君的性子刁钻耿直,特别容易得罪人,不久前确实打过仗。”
看来我们的疑惑一样,都是不明白明明城外打过仗,怎么城里......
“我是听说啊,这孚国国君虽然不是什么有雄才伟略的明君,也没什么远大志向,说白了就是草包一个,特别窝囊,还看什么都看不惯。但是这孚国有几处矿坑,也是他们的主要经济支撑,孚国国君身边有几个能言善辩的近臣谋士,替他出谋划策,帮助他四处打点,向周围几个诸侯国示好,所以......通常惹了人家以后,人家找着借口出兵来讨伐,要么就是赔礼、道歉,要么就是再找比他更强大的诸侯国,进献礼物,然后让人家帮忙来平息叛乱。”毓儿说。
看样子他们虽然早到了一个多时辰,倒也没有歇着。
“我还听说了一件特别有意思的事儿,你们想不想知道?”毓儿故意卖了个关子。“我听说这城里啊,有个公子濡,他的父亲原是孚国国君身边的近臣,有特别大的权利。但是在多年前他父亲突然病了,就把一些事情交给他娶办,公子濡也没让人失望,是办得干净利索,特别让孚国国君满意。这孚国国君就对他说,反正你父亲已经年迈病重,不如就让他趁早回家养老,你来接替你父亲的事情,做我的近臣。可你们知道,这公子濡是如何回话的吗?”
“能被你这样称赞,想来定不会是一般人都会选的,他难道没有答应孚国国君吗?”我很惊讶,如果真的是这样,这个人又是为了什么呢。
毓儿一副早就知道你猜不到的样子,揭秘了答案。“这公子濡就对孚国国君说啊,我的父亲还在世,我怎么能做出取而代之的事情。若是父亲的官职给了旁人,自是国君的恩赐,可若是他在父亲病危之际,夺走了父亲的官职,那么他便是父亲身边的罪人,死后也不能与父亲葬在一处,因为愧对于父亲。”
“......”我是不太能理解这种孝道的,但是历史上好像真的有很多这样的故事流传下来,比如二十四孝里各种夸张的演绎,可能在我们这些接受过新式的教育的人看来,都......严重不符合事实情况。
“还有这样的事?”红玉问说,“可是,毕竟是国君要让他继任他父亲的事情,他这样回绝了国君,岂不是......要惹怒国君?”
“没错啊,他当时顶撞孚国国君的时候,确实把这国君惹得要杀他。也下了令,把他关进了大牢里,要处死他。可是当时说来奇怪,紧接着下了大雨,天一直阴着,那场大雨下了两天两夜......孚国国君身边的近臣谋士就向孚国国君劝谏说,这也许是上天感动于公子濡的孝心,不让孚国国君杀他。孚国国君也担心啊,可是说这怎么办呢,这命令都下了,如果再收回去,那么堂堂一国之君的威信何在。谋士就出了个主意,让孚国国君砍下了公子濡的一缕头发,说是以发代首,因为怜其孝心,所以让他暂时活着,他可以不继任他父亲的官职,但是要暂代他父亲的官职所承担的一切事务。这下公子濡可就没办法拒绝了,只能答应,后来孚国国君还把自己的妹妹芍姬嫁给了公子濡为妻,这公子濡......在孚国的地位一下子就上来了。”毓儿说。
“这......你说这么多,和这次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吗?”我不解。
若是只当着公子濡的事,是一个轶事来听,自然觉得还好,但我不明白,为什么毓儿要在我们说起这次孚国之行的古怪时提起公子濡......
“因为我听说啊,这次平息祸事的,就是公子濡!”毓儿立刻解释说,“只是,我刚到城里,还没见到他的面。我是听说公子濡孤身前去敌营谈和,三两句话,就劝得对方退了兵,只不过他好像也受了些伤,自从回来之后就一直闭门不出,已经几日没有去过孚国王宫了。我听他门口的人说啊,连府里的人也不是都能够看到他的,只有平日里伺候他比较近身的几个人,虽然他们府上对外宣称,公子濡并未受伤,而是回到城里后染了风寒,因此才身体不适不宜见人。但是连孚国国君都亲自探望了......只怕,情况并不乐观啊。”
我瞧了瞧萧珏,想要知道他对这件事情的看法。“如果他真的谈判如此厉害,帮助孚国解了燃眉之急,那么他受伤了,孚国国君亲自探望,也没什么啊。”
“说的是啊。”毓儿一拍手,认为我说到了重点。
“可如果......这公子濡真的在孚国有如此重要的作用,那么孚国国君自然不会希望有旁人知道他受伤了。甚至,他也许伤得更加严重......”钟离瑾说,“可我不明白的是,他怎么说,也只是孚国国君身边的一个近臣谋士而已,即使能够三言两语就劝退敌军,但也不至于他的健康与否,就危及到孚国安危了吧。”
“他和我们在查的案子,有什么关系吗?”我是觉得,这公子濡的事情可以往后拖一拖再查,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的,而且我们只是来破案的,并不是来替人家做卧底,看人家打仗的。最重要的是,还是我们在追查的案子。“关于淮山之前说的,寒生的阿婆,你可找到了阿婆在城里的婆家吗?”
“这......”毓儿为难,看样子他还没有探听到,“淮山下午是跟着你们的,我也是刚到城里,能够探听到的消息有限,等我回头再和淮山聊聊,看看能不能找到些线索,再说吧。”
“那也好,现在有两个重点,一是阿婆的婆家,阿婆另一个女儿在哪儿,是否还活着,那可能帮助我们找到一些线索。还有一个是......”
第五百二十一话 追查真相的计划
第二个要追查的重点是,当年钟离南的师傅克尹大人游历到孚国后,到底与什么人有过来往。如果寒生寒厥的生父就在孚国的话,作为中间人的克尹大人肯定和他联络过。至于联络的时候是否有避讳其他人,那就不好说了。
“......这不可能。”毓儿一口否认了,“他们既然想着拐卖少女,肯定要避着旁人,怎么会让别人知道呢?”
“是啊,景毓兄弟说得在理,这件事若让旁人知晓了,定会为他们自己带来大麻烦,且不说克尹大人是否会在意,单就是那买卖少女的人在这孚地也难得清名了。”钟离瑾这次站在毓儿那边。
“所以这件事要追查起来,才有难度的吧。”云瑛从红玉手上接过茶舀,继续烹煮着茶水,“虽说会避着旁人,可是府里突然出现一个大活人,即使不怎么走动,那这府里的女眷也应有所察觉,不会一点都没有风声的。”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说,“这条线索不好查,但是这条线索却不能丢,只是我现在还不确定,当年克尹大人从各地掳来女子以后,究竟是送到了其中一家,还是......有不同的人向他......”
如果只是所有人里的其中一个,那么可以认定,克尹大人与城中的某一个人达成一种协议关系,他们之间是相互的,由克尹大人掳来年轻女子,送到这个人指定的某个地方,然后由这个人再联络孚国城内的“买家”,把他们掳来的女子像货物一样卖掉。
如果不是这种模式的话,那么就是克尹大人独自犯案,根据城里某些大户的要求,找来年轻貌美的女子,一对一的直接进行交易,把他掳来的女子卖给这些人。这样的话,我认为想要找到所有与克尹大人交易过的人,就难了。毕竟克尹大人身后牵扯到的,到底都涉及什么样职位的人,还不知道,万一这其中真的有像公子濡这样,在孚国国君面前算得上是大红人的人,那么案件调查下去就会受到很多很多的阻碍,一些人依附于对方的势力,肯定会对我们追查的真相进行多加干涉,那么想要找到所有被克尹大人所害,卖到城里来的女子,就会变得十分棘手。
而且,我确实没把握能够找到她们每一个人。
“......娘?”
我听到毓儿的声音,才回过神儿来,我看到他们都在看着我,似乎察觉到了我刚才的走神儿,“没事,我只是在想,如果克尹大人背后牵连到的人位高权重,对我们追查真相进行阻挠,该怎么办。”
“那,你想到办法了吗?”毓儿小心地问。
我只得叹气摇头,“不好说,但是目前可以做的,就是暗中调查,千万别在我们手里掌握的线索还不足的时候,就打草惊蛇,惊动了他们。”
如果真的到了最后必不可免的对峙,我也希望那个时候,我手上握着的证据,足以证明在追查的人有罪。那时,即便孚国国君有心包庇,也不好明着动什么手脚。但是得罪了孚国国君......我们想要从孚国全身而退也会有麻烦,所以接下来的这段时间,还得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能够让我们脱身。
云瑛盛了茶水放在我面前,我一抬头便迎上了她的目光,她向我轻轻笑了笑以示安慰。“别担心,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的。你要做什么,想做什么,便去做吧,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人生难得一知己,有她这番话,便已经让我深受鼓舞了。
“是啊,”钟离瑾说,“我们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就势必要追查出真相。萧夫人,你有什么计划便和我们说吧,我们都愿意相信你。也只有你,愿意在这个时候冒这样的风险追查真相了。”
我看向萧珏,心里有了数。
“那好吧,那接下来我们就这么办......”
......
今日天气不错,一大早听着鸟叫声醒来,昨夜下过一场雨,不大,但是院中的草木被微雨打湿洗涤过一遍,散发出一股惬意的清香。土地表面有些微微湿润,并无积水,院中的青石干净多了,没有雾霾的空气,感觉肺都轻了两斤。
我和萧珏出来到处走走,小厮也并未怀疑过什么,只是在他看来,这两日的生意好的很。萧珏牵着我的手,我顺势挽着他的手臂,走在街上欣赏着街上的风土人情。淮山就跟在我们身后,依旧是不远不近的距离,反倒是他的存在,让我们的漫步变得有些尴尬......我几次看向身后,萧珏都有留意。
萧珏问我,“怎么了?”
我摇头,却还是放心不下,“没什么,就是觉得他真的是个死脑子,一点变通都不会。原是出来走走,非要这么跟着,不会引人怀疑吗?”
“你看那边。”萧珏示意我看向一旁正在逛街的两个女子。
我还在奇怪,他这是什么意思。却看到那两个女子的身后,也不远不近地跟了个男人,看上去,就像是出来买东西的两个贵妇人带着一个护卫似的......
我这才忍不住笑了出来。
“就是这样的,其实是你不习惯而已,你看这生活在城里的妇人家,但凡不是为了谋生计,大多平日里出一趟门都难得。好不容易有机会出来走走,却也要被家里的家奴盯着,一来是为了避免她们遭遇威胁和不测,二来,也是防着她们与别的人接触。”萧珏便是看开了,并不怎么在意这样的情况,在他看来,这样的事情是很寻常的。
“说起来,这时候的女人还真是不幸。”我看着她们,一举一动她们给人的感觉都很拘束,“其实你知道,后世对于现在的女子都是有一种误解的吗?”
“误解?”萧珏不明所以。“是什么样的误解?”
“贞洁的误解。”我说,“在后世看来,现在的女性都是那种受到传统封建社会约束的,后世的人认为,女子的贞洁是事关性命的。甚至好多人误以为,这时候的女性一旦失了贞洁,就得死......要么是浸猪笼,要么是自寻短见......”
萧珏听后,也只是皱了皱眉头。
第五百二十二话 后世的误解
“其实这些,也不是全部误解的,现在的情况和我来的那个世界里,中间还相隔着三千多年,在这三千多年里,这个世界经历了几次改朝换代。而这其中,距离后世比较近,留下更多资料的那些朝代里,特别是明清两朝,是把女性的贞洁看得最重要的。所以后世很多人就误解了,历史上所有的朝代里,都把女性的贞洁看得格外重要。”
我解释说,我知道他能听懂。
“甚至是......结束生命去......”萧珏明白,但是他不能理解。
虽说现在也有个别的案件情况里,女子为保贞洁而......付出生命代价的。比如像是一些不愿委身他人或者,抵抗侵犯的时候,以死来挣脱的。但真的,并不像后世所想象的那么严重。
甚至是在明朝以前的元朝,还有清朝早期的草原生活上,纵观历史,女子在历史上的存在感确实很低,地位也很低,但是更多时候,封建社会里的女性就是一种为了传承而存在的,就像我们学历史的时候会听说的,草原上一位王死后,他的儿子继位,不仅继承了他的权利和地位,还有他的妾侍妃子。甚至连历史上有名的美女王昭君都难逃这一厄运......因为对他们来说,生育子嗣是很重要的,这保证了他们的这一部族人口多,可以继续传承下去,不会因为一次袭击一次战乱就遭遇灭族的危机。
所以在后来,女性的独立是从婚姻思想独立、生育思想独立开始的,但凡想出来做事的女人,都是可以找到工作的。因为女性从来不缺工作能力,能够负担起家庭,就能够负担起工作的责任......我很同情这时候的女人,但是这一切却并不是我所能够改变的。
因为在现在来说,如果我站出来去煽动那些女子,要思想独立,她们自己肯定不认同,然后......我可能还会被当成是疯子,甚至是被更多的人所不容......
“你突然说起这些,难道是想到了那些女子?”萧珏很快就察觉到了我的心思,“霍汐,她们......”
“我不知道,其实我......”我说着,偷偷看了眼跟在我们身后的淮山,我有些担心他会听到我的这些话,又怕引起周围人的注意,还故意压低了些声音。“其实我并不确定,我们是否能够成功的救出所有人。而且,我也不知道,她们是不是还活着,又......是不是愿意跟我们离开,回到她们原本的家庭里。”
这些问题都很现实。
克尹大人死了十年,那么这些女子至少失踪了十年,这十年里可以发生很多的事情,比如死亡,比如生育......她们其中的一些人,可能病死,可能被活活打死......活下来的人,也可能在这十年间早就生育了子女,即使我们找到她们,她们又是否愿意承认自己曾经被掳来的身份呢?如果她们不愿意承认,不愿意离开这十年里早已习惯的生活,不愿意回到她们原本的生活里......又该如何。
说个最现实的,就像淮山失踪十多年的那个未婚妻。
她要么死了,不知道被埋在了哪里。
如果还活着,她如今的年岁,在这个时候......孩子都应该多大了。
而且......如果她们以歌舞伎的身份被克尹大人送到城里来,姿色肯定不错,是否她已经嫁了人,成了家。就算我们找到她,看到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家,有了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又如何面对淮山呢?
很多时候,案子里的现实问题,是我们都无法回避的。
在这个通讯落后的时代里,可能一个错过,就是一辈子,两种人生了。
“......哎呀!”
幸亏萧珏发觉了异状,在身后一辆车撞到我之前,把我往他的身边拉了一下,我可能就被撞惨了......可即使如此,马车的架子很大,还是碰着了我。
我正在想着事情,吃痛,便叫了一声。
马车本来已经走过去了,却突然停了下来,然后,从马车上下来了一个女子,看她的打扮......像是那些贵妇人身边的婢人。
“可有撞着吗?”她的年纪不大,也就十四五岁吧,急匆匆地跑过来,看起来像是很担心发生意外似的。
我揉着腰侧,看向马车的方向,其实这算是还好的,起码停下了马车知道要让人来问候一下。要是换做旁了的,也许就直接走了,能在城里乘坐马车的,都不是一般人,即使那些大人们,平日出行乘个牛车羊车的,就已经不错了,乘马车......那可是位高权重的人才有的特别待遇,在他们眼里,大街上撞着个人,无非都是平民百姓不值一提。我不想多生事端,便说道,“没事,只是碰了一下,不要紧的。”
“真是对不住,这马儿是刚送到府里的,性子不好,还没养个规矩,我家夫人今日出来的急,就只得用它了。实在不是故意碰着的......”她说着,好像听到了前面的声音,便与我们说,“请等一等。”
然后,我看到她又跑回到马车旁边,也不知听了马车里的人说了些什么,我看着萧珏,萧珏看着我,他的手护在我的身侧,担心我再失神有什么意外。
小丫头一会儿就回来了,脸上的表情也有些焦急,“二位,我家夫人说了,府邸就在前面不远处了,请二位随我们同来,要请家里的郎中给这位夫人看看,以策万全。”
“不必了吧。”我说。“还请回了你家夫人,我也不是泥塑的,碰一下就碎了,你们也不是故意的,以后小心就是了。我家夫君也是郎中,回去自己医治就好,便不去府上打搅了。”
刚说了要低调的,不好在这个时候做出什么惹人注意的事,若真的和这样的门第扯上关系,接下来的事情肯定麻烦。我如今吃了亏,也只能暂且忍了,听这小丫头的语气,她家的夫人也不是什么脾气不好的,万一将来查出她家和我们的案子有什么关系,那见了面多尴尬......
“可是我家夫人说了,要二位一定去一趟,万一......”小丫头有些急了,怕我们不答应。
第五百二十三话 孚姬
最终,因为拗不过那小丫头的执意邀请,也是清楚她不过就是中间传话的,我们不答应,最后为难的只会是她,所以还是跟着她一起来到了那马车主人的家......
“你猜,这里住着的是什么人?”进门的时候,我惊叹于院落中的陈设布置,怎是一句奢华可以比拟的,便猜想这房子的主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说这里是孚国的行宫我都信。
敢把府邸建成这样的,背后的主人一定不是个一般的大人。
“我们应该是想到一起去了吧。”萧珏很从容,比我镇定得多。
不像我这般“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的样子,他看向左右,平静的很。
“也不知道这辈子有没有机会,把我们家也弄成这样。”我嘀咕说。
“你喜欢这样的?”萧珏的语气,好像对我的话充满了无限怀疑。
“不喜欢啊。”我说得理所当然。
“那你为何,要把我们家弄成这样?”萧珏问。
“气人啊。”我说,“谁看谁不得气死。”
我能清楚看到萧珏眼底深深的无奈。
“欸,你是什么人。”门口的家奴将淮山拦下。
我们回过身来,萧珏说,“我们一起的。”
家奴看向将我们带来的小丫头,小丫头想了下,上前去凑到他耳边嘱咐了什么,家奴心怀疑虑地放行,让淮山跟着我们一起进到了院子里。
“这种地方,规矩真多。”淮山抱怨说。“不是要查......怎么到这儿来了。”
“先看看再说吧。”我说,这些人自然讲究些,不比我们家的小院自在。
“请到这边来......”小丫头领着我们走到一旁的房前,示意我们进去等。“我这就去找府里的郎中过来。”
看着她离开,这院子里过来过去的婢人纷纷投来好奇的注视,我转身先进了房里。
这房内布置得还算是雅致,她领着我们是从侧面小路过来的,自然是避过了前厅,那么现在我们的位置,应该是这府苑里某一处院落中的其中一间。“先歇会儿吧。”
反正来都来了,只希望不要发生什么意外的事情。
“这府上的大人......该不会是孚国国君的兄弟吧。”我猜测着主人的身份,在我的认知里,也只有这样身份的人,配得上住这样好的地方了。
“没听说过孚国国君还有其他兄弟的呀。”淮山说。
“那难道是......”我看向萧珏,话还没说完。
门外传来脚步声......我只得闭嘴,以为是那小丫头将郎中带过来了。可是却乍见一贵气美貌的少妇站在门外......她,大概是在二十四、五岁年纪的样子,肤如凝脂,唇红齿白,仪态雍容大方,绝非一般富庶家小姐的样子。站在门外,定定地凝视着我们,才在一旁婢人的伺候下一步步地走了进来。
“你是......”我恍然脱口,只因觉得她似乎眼熟,然后反应过来,才发觉自己失了礼数,“不知这位夫人,可是方才马车上的那位?”
“萧夫人,你不认得我了?”她却如是说道。
我一时间想不起来,只是觉得眼熟,却真的不记得是在何处见过她了似的。看向萧珏,可是萧珏也似乎并不知情......
“才不过六年的时间,你竟然真的把我忘了。”她嗔怪道,同时对跟在她身边的婢人吩咐说,“你们先下去吧,难得遇上了故人,我想和这位多年未见的故友好好聊聊。”
“诺。”跟在她身后的婢人,应声退下。
诺......果真,是王宫里的人。我问她,“你是孚国国君的妹妹?”
“是。”她走近了两步,“萧夫人,看来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我,恕我唐突,我着实没什么印象了。”我说,按理说这样特别漂亮的女子,很容易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啊,我若是见过她,也肯定会有印象,可是怎么......怎么我就一点都想不起来,我到底是在何处见过她的呢。“我们,真的见过吗?我刚才见到你的时候,觉得你很面善,好像在哪里见过,却不知为何怎么都想不起来更多了。”
“这也难怪了,萧夫人历来游历各处,所见的人多了去了,我们六年没见,你记不得也是自然的。”她没有要怪罪我的意思,“可是,这一次萧夫人你怎么会出现在孚国呢?难道你有什么案件要追查,查到了孚国来吗?”
我听到她的话,当时就跟被浇了一盆冷水似的。心想说这怎么一下子就被人知道我们的来意了呢,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明明心里已经没了底,却还在一直给自己做思想工作,告诉自己这个时候千万不能乱。一定要稳着,也许她并不知道什么,而且听她的话,她好像也只是猜测,没有实际证据,那么......
“案件?什么案件......哦,之前我们确实处理了一件案子,本来打算回去了,却恰好路过孚城,所以到城里来走走,歇歇脚再赶路。”
若是这话换做别人跟我说,只怕我定会怀疑,说话这人到底有没有脑子。
但是说来奇怪,眼前这位雍容华贵的孚姬却丝毫没有怀疑。
“原来是这样,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这城里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连萧夫人都惊动了。”她笑笑着说,“方才在路上,府里的车马碰着了萧夫人,确实是无意的,只不过我不方便露面,才让灵儿把萧夫人请了回来。”
“你当时就认出我了?”我现在是一头雾水,对方完全知道我是什么身份,甚至连我做什么的她都知道,可我到现在还没有想起来,她到底是谁,这就变得很尴尬了。
“是啊,萧夫人的声音,我是不会忘的。”她说。
说话间,刚才那小丫头就带着郎中回来了,孚姬便要请郎中帮我看一看,“......马车方才碰着了这位萧夫人,不知碰伤了哪里,还是好好的确诊一下吧。”
“不必了。”我连忙推辞,浑身都觉得窘迫,“孚姬,你既然知道我是谁,那也应该听说过我的夫君吧,有我夫君在,这些小伤都算不得什么的。况且,刚才只是受到了一些惊吓,并未确实伤到哪里,你还是不要担心了。”
第五百二十四话 记不起来了
“萧大人?”孚姬这时才注意到站在我身边的萧珏,她惊呼道,“原来这位,便是萧夫人的夫君,萧珏萧大人吗?”
我哑然......她对我十分熟悉,却一点都不认得萧珏,这也太奇怪了吧。
虽说我偶尔会独自行动,但是大多时候出来做事,我和萧珏并不会分开太久,或者是分隔两地,如果她真的这么熟悉我的话,应该也会认得萧珏才是啊,怎么可能她面对萧珏的时候,竟然好似一副初识的样子......
“萧夫人,怎么了?”她看出我有疑惑。
“你......没有见过我夫君萧珏吗?”我觉得奇怪,这也太奇怪了。
“萧夫人,难道这你也不记得了吗?当时你确对我说过你夫君萧大人的事情,还说是有机会的话,一定要为我引见你的夫君,怎么,你都不记得了?”反倒是她还觉得我奇怪呢。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我失忆了?我看着萧珏,想要找出这件事情最合理的解释,怎么......怎么有一种蒙在鼓里的感觉呢,这个场面我完全失去了控制,好像她什么都知道,她什么都记得,唯独我......从她出现的那一刻开始,就是处于一直懵x的状态。
她认得我,也知道我是做什么的。
她听我说过萧珏的事情,只是她还没有见过萧珏......
唯一能找出这一切有关联的线索是,她刚才提到的六年没见。
六年......难道我和她相识,是六年前的事情?
六年前我真的见过她吗?
我印象里有很多事情都是发生在六年前的,但是我还没有从那些凌乱的记忆里,找到关于她的片段,她就像是六年后突然冒出来,然后告诉我,六年前她认识我的。
“这位夫人,不知如何称呼。”萧珏问。
“我夫家姓乐,萧大人可以称我孚姬,也可以称我乐孚。”她说。
“孚姬夫人。”萧珏还是很客气的,他应该是看出了我面对孚姬时完全处于状况外的茫然,所以他出声也是要替我解围的,“不知孚姬夫人是如何与我夫人相识的?”
“这自然是......”孚姬刚才明显是要说,但是她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也只是莞尔一笑,随即看向了我。“我和萧夫人的相识过程,还是等萧夫人回去之后再亲自告诉大人吧。此次萧大人和萧夫人来到孚地,我若是不知也就罢了,偏巧还让我遇上了,也许是老天正好知道我近日来特别思念萧夫人,因而才促成了这一次的偶遇吧。萧大人,萧夫人......不如二位在孚地的这些日子,就暂且住在这里吧。”
“这不方便吧......”因为我现在毕竟还没有想起来,她到底是什么人。刚才萧珏替我试探,可她......她的反应,让我也说不清她到底是故意隐瞒,还是恶作剧,但结果是她并没有说出她和我到底是如何相识的。我不确定留下来的话,是否会给我们接下来的调查工作带来影响。
“怎么不方便。”她问,“萧夫人,别的不敢说,在孚地可还有比我这府苑更舒服的地方吗?”
舒服,也得看是怎么个舒服,单纯看享受的话,肯定是她这里的条件最优渥,但是对于我来说,反而是她这里,最不舒服......
“这,这......怎么说呢。”我好尴尬啊。
“萧夫人,你我六年没见,有的是话要说呢,你便留下来吧,趁着没事我们也好说说话。”她说着,却好像有意防着周围似的,故意凑了过来悄悄在我耳边说道,“萧夫人,我真的有事需要找你帮忙,你便答应我吧。”
有事找我帮忙?
看她的样子,确实与我并不生分,虽然我不记得我和她到底是怎么认识,怎么就......但见她真的很着急似的,我也不好再推脱。“那......要不然就先在这里......住两天吧。”
......
“你真的不记得了?”萧珏也试图帮我回忆。
“不记得了。”我说,“我真的是......懵的,从刚才到现在,我根本就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她对我的样子又不像是假的,但是她堂堂一个孚姬,我若是见过,肯定会记得啊......”
“那你,难道没有见过她?”萧珏单从我的记忆上,也是找不出任何线索的。
“不......我应该见过她,”我说,“她突然出现在门口,然后我突然看到她,第一眼......那种感觉就是,我知道我肯定见过她,很眼熟,甚至是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她很熟悉,但是那一眼之后,我就怎么都想不起来了,我到底在哪儿见过她,我和她......我和她之间发生了什么。”
这种荒谬的感觉,真的是快把我逼疯了。
还是第一次让我觉得,怎么就那么的......那么的......
“你不记得她,她却记得你。她刚才提过六年前,六年前你处理过的案子里,你记不记得你见过她呢?”萧珏已经很努力了。
可惜,这一次是我的脑子不争气,怎么都想不起来了似的。“六年前,六年前我经手过的案子你都参与了啊,我们大多时间都是一起的。你刚才不也听她说了吗?她认识我,但听我说过你,但是她没有见过你,你不觉得很奇怪吗?这......跟我这么熟悉的话,她怎么可能没有见过你呢,迄今为止我所有认识的人,虽没有说刻意怎么样的,但也都会很平常的介绍你们认识啊......”
所以就很......奇怪了。
这件事情到底是如何发展成这样的,毫无头绪,毫无逻辑。
“那,你看到她感觉到眼熟的同时,能不能想起一些别的什么线索来?比如别的人,别的事,或者......别的什么东西。”
既然在她身上找不到突破点,完全记不得我到底是怎么认识她,怎么......萧珏的这个主意很好,我在认识她的时候,如果记得一点关于别的事情的话,或许能够从那件事情上找到线索来回忆起和她有关的事情,那么......
但是,只是想法很好,可我却真的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了。
印象里......是空空的一片,只有我在刚刚见到她的时候,那一个轮廓的印象,其他的,我是真的一点儿都不记得了。我的记忆一向都很好的,不知道这一次究竟问题出在哪儿了,怎么就......忘得这么干净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难道我中邪了?我......失忆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啊,好端端的,怎么就......怎么就把一个大活人的事儿给忘了呢?而且一点儿跟她有关的都想不起来,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第五百二十五话 寓意特别的野果
“......”
我猛地察觉到有些不对劲,然后一回身就看见了站在我身后的灵儿。
“萧夫人,这是......我家夫人让我送来给您的。”灵儿端着一些野果才走了进来,将野果放在一旁。
“这是,孚姬给我的?”我还是很意外的,毕竟这些果子在山野之间很常见,但是对他们来说,实在是一些很不起眼的小东西而已,我甚至不确定......这些平日里锦衣玉食的人是否真的会品尝这种生长在山野里的小果子。
灵儿如果端来一些肉羹肉糜之类的吃食,我是不觉得奇怪,毕竟印象里像是这种“奢靡”气息浓郁的大户人家里常见的招待方式。
“果子?”萧珏也觉得很奇怪。
可灵儿却全然没有任何反应,好像她送来这些野果也是很平常的事情,并不是......
“那位孚姬该不会是在羞辱人吧。”淮山一直守在窗边,观察着窗外来来往往的人。
“不会吧,那孚姬的样子......还有婢人灵儿送来野果时的态度,都不是羞辱人的反应。”萧珏捏着果子放到鼻子底下轻轻闻了闻。
“有毒吗?”我问。
心想说这孚姬......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
她好像一副将我视为贵宾的样子,却又让自己贴身侍候的婢人亲自送来这样的果子......我仔细端详着放在那里的野果,即使说是野果,也是野果之中比较丑的,样子有些长歪了,看着还有些青涩,只怕吃到嘴里定是酸涩难忍。这孚姬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没有毒。”萧珏再三确认过之后说。
“没有毒,那这野果究竟是什么意思?以他们的身份来说,就算是喜食野果,但是下面的人送来的野果也应该是经过最基本的挑选了吧,不会送来这样长得歪七扭八的野果,他们想要找到长成这样的,比找那种长得好的更难。”我也不觉得,孚姬特意让灵儿送来野果子的目的,是为了羞辱我们,但是这野果子,绝对有某些意义在。
她究竟想说什么呢?还是,这种长残了的野果子,和她想要求我帮忙的事情有关呢。
那她不更应该亲自来的吗?况且现在灵儿出去也有一会儿了,她要是真的有什么事,这会儿也该过来了......我看向门外,等了一会儿,没有听到任何的动静。
也就是说,她没有来......这果子,只是送她单纯送来让我们“享用”的吗?
“......孚姬应该不会毫无理由的这样做,她这么做自然是有她这么做的理由。霍汐,你看到这些野果子的时候,能不能想到什么呢?也许这就是孚姬暗示你的,希望借由婢人送来的这些果子,让你记起些什么也说不定。”萧珏的想法与我不谋而合。
我也觉得,孚姬特意让人送来这些果子的目的,或许是想要让我记起什么。
只是在搜索过记忆以后......“野果子,对他们来说可能不常见,但对我来说,那只是平日的零食而已......”
吃个零食都要记得某些事情的话,那可能发生的事情真的太多了。
不过......我虽然喜欢时不时吃点什么东西的,但也不会挑选这一种长得如此难看的,因为这种......看着就很酸,不好吃。这时候确实有一些野果,可是和后世认知中的水果还是有区别的,大多不像后世的水果那么好吃,但是偶尔一尝,那种微酸带着一点点甜味的口感还是不错的,野果果肉也不像水果那么好吃,果肉的口感会差一点。再加上野果,本来就是生长在野外无人照料,风吹日晒的,表面上的色泽也不是那么好看的,有些还会长残了,就像是她特别送来的这些一样,这些我都能忍,如果果子真的熟了的话。我比较不能忍的,是果子还生着或者刚刚有一点要熟的样子,还有就是表面有很多很丑的那种疤......这些果子通常都不好吃,肯定酸苦。
可她却偏偏送来的是这种......
我能想到什么呢?
“你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萧珏凝视着那些野果,他了解我那些喜好,当然也就知道这些果子绝不是我平日里回随意尝试的,也就更疑惑了。“那她,这是什么意思呢?如果不是为了用这些野果引起你的记忆,这些果子......”
“我怎么想也想不通,只是不知道她送来的这些果子,又是不是和她要拜托我的事情有关。”我现在只能这么怀疑。
如果特意送来的这些野果,不是为了引起我记忆的话,那就只有这一种可能了吧。
说到这儿,萧珏便想到了什么一样,逐一上手检查。
可是我看他的反应,这些野果子没有毒,比有毒更让他琢磨不透。
“她要拜托你什么事呢。”萧珏想着,却始终都没有答案。
“别想了,等她来,自然会说。”我不想让他在这件事情上耗费精力,毕竟这是我的失误,确实是因为我个人的原因,忘记了一些事情,结果......弄得他跟我一样不知所措。要说也是奇怪,难道六年前......我真的经历过什么事情,然后全都忘了,忘得一干二净?
“说回正事吧。”萧珏放下了野果,也无心过多纠缠,“我们如今受到邀请留在这里,倒和外面联络起来不方便了,况且现在你不记得了,所以也不好确定这孚姬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我们留在她府苑里,就得更加小心。霍汐,你还是赶紧向她询问她要求助的事情,赶紧了解决了,我们好早些离开吧。”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这孚姬看上去不像是坏人,她与我这般熟络,也不见得是件好事。况且她是孚国国君的妹妹,是传闻中那位公子濡的妻子......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处的位置,不仅是孚姬的府苑,也是公子濡的府苑,本想追查被拐卖的少女下落,结果一下子就到人家眼皮子底下来了,反而局限了我们的行动......
现在的情况是,如何与外面取得联系,成了最棘手的关键。
以孚姬的态度来说,她这两日或许会更多关注一些我们的行动,我们......如果稍有不慎,可能就会让她察觉到什么。毕竟她之前已经怀疑过,我是为了追查什么事情才来到这里的,但幸好她年纪在这里放着,十年前的事情她也未必能有印象,她现在更多的是希望我能想起六年前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