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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贰零肆柒     清末英雄txt下载     清末英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六章 看看

    readx();    杨锐确实不怎么想去京城稽疑院,不去看某些党派代表的丑恶嘴脸是其一;另外一个他是想看看关内诸省民众的成色。战争不仅仅是复兴会一个党派的事,也不仅仅是关外受封勋贵的事,更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战争应当是中华全体六万万国民的事。民心若是不可用,他稳定了人心又如何?他终有一天要与大地同朽的。

    不过作为他本人来说,战争却是他期盼的,这不是因为对外,而是因为对内——自古以来,战争都是最好的试金石,战火之下、死生之间,忠奸善恶、智愚清浊,无一遁形;且中华要屹立于东方,就必要通过战争的神裁:胜了,亚洲将成为中国的属地,世界从此四分;败了,那就服三等人的命,瓜分后成为美帝的奴工大国,靠盘剥剩余的血汗过活。

    抱着这样的心思,十二月廿日抵达北庭的他并没有想着赴京,而是在新弓月城(原名阿拉木图,神武十年朱宽肅赐名)停留,准备在这过年。

    “大人真不赴京啊?”垂垂老矣的西北总督杨增今年已逾七十,须发皆白,不过他养生有道,精神很是矍铄。自杨锐抵达此处,京中打来催促行程的电报不知凡几,所以他不得不问。

    “战与不战扪心自问就行了,何必我去多言。”杨锐一口气喝光杯中的葡萄美酒,赞道:“好酒!这酒绝不法国的差!”他又拎起酒瓶,一转看到‘张裕’二字,当下抚掌笑道,“这不就是张弼士的公司么?他原来在烟台种葡萄,怎么也跑到这里来了?”

    “西域日照时间长,瓜果葡萄也就比关内的甜。当年还在修铁路的时候张家就来人了。”杨增新闲谈道,“朝廷经略西域之心甚坚,关内的商家也就蜂拥而至了。若运河在一通……,对。还有那什么海水淡化,西北什么都不缺,只缺水,那将更加繁华。”说到缺水,杨增新又想到产量越来越高的棉花,他笑道:“大人真是不怕蒙人做大啊?”

    后世杨增新虽然保住了新疆,但疆祸也因他而起——在其治下,一反满清时期以蒙治回之格局。改为以回制蒙,不过这也有客观背景的,那便是外**立,蒙军进攻新疆,此时要再以蒙治回,估计整个新疆都会成为外蒙的属地。杨增新更改民族策略是迫不得已,后世疆省外在格局未变,因循守旧再加上政权数易,最终酿成疆祸。

    不过当下的格局则全然不同,中华依旧沿袭满清以蒙治回之策。甚至还有些加强,也正如此,青霉素的使用在西域南北是天壤之别的。同时农作物也不尽相同,南疆多棉花而北疆则保水土,这便使南疆回区(虽然政府一直利诱原住民迁往北庭或两汗国,但依旧有人宁死不迁)每年都为抢水而械斗。如此行事之结果便是北疆生育率翻倍而南疆生育率大跌,正因如此,杨增新又开始担心蒙祸了。

    “让他们做大又如何?”杨锐笑道。“北面是俄国,西面南面是回人,你说他们离了我们的支持会怎样?他真敢独立无非就是个亚美尼亚而已。亚美尼亚又怎样?他们失去沙皇的庇护后,奥斯曼人一场战争就杀了他们一百多万。以这个数字算,你说要是蒙古失去了我们庇护。五十年之内是不是要灭族?”

    杨增新看的是整个西北总督区,而杨锐看的是整个亚洲。也不是说杨增新看不到亚洲。而是他看不清未来的局势。

    “那要是他们投俄国人呢?”杨增新再问。“辛亥前他们可是有这般想法的。”

    “怎么,那些王公还有人想着独立好梦?”杨锐的声音忽然高了起来,很是惊讶。

    “没有!”杨增新坚决的摇头,“当年他们想投靠俄国,是因为清廷施行新政,撤旗设县,改牧地为耕地,这才想靠俄国帮衬独立的。本朝不但不撤旗设县、变牧为耕,反而把早前撤的旗、开的地都恢旧观,已尽收王公牧人之心了。增新就是见蒙人人口剧增,生怕以后……”

    杨增新所虑极远,杨锐却笑道:“如果哪天俄国垮台了,那你说蒙古人投靠谁?”

    “垮台?”这次轮到杨增新错愕的,“怎么个垮台法?”

    “就是国家维持不下去了,国家破产后变得支离破碎,乌克兰独立、白俄罗斯独立、西伯利亚独立、高加索独立,反正就是大卸八块那种。”杨锐笑道,高兴的又干了一杯。

    “这……”杨增新也知道新俄国内策极恶,那些偷偷逃过来的俄人宁死也不愿回国,却不想杨锐如此笃定这个国家以后会四分五裂。“大人,这可能吗?”

    “本来就可能,”杨锐笑道,“适时我们在帮他一把,在他不行的时候再帮他维系个三五十年,彻底耗光他的元气,让他的人口急剧减少,那就一定成了。不如现在就立个时间表吧,五十年后苏俄要破产倒台时,我们想办法帮他一把,让他再维持三、五十年的统治,一百年后俄国估计就烂的只剩下欧洲部分了。”

    “可沙皇一脉还在啊?”杨增新细想后对杨锐的判断大致认同,不过担心沙皇后裔复辟。

    “到时欧洲如果全没有皇帝,大家都讲民主,沙皇怕也难复辟吧。”杨锐边说边后悔,感觉当年救援沙皇一家确实是个败笔,这等于给了解体后的俄国一个意识上的中心,使苏联解体后多了一个变数,但事已至此,后悔已经没用了,他转而问道:“西北军力如何,民心又如何?”

    “西北免税,户户安居乐业;又不禁枪,人人都能战,民心完全可用。至于军力,以去年的统计,西域北庭有汉民七百三十九万七千,日人有三百七十八万,征兵人数估计为一百四十万……”杨增新介绍道。

    “这么多?”征兵比例为人口的百分之十二。杨锐吃了一惊,他本以为就七八十万的。

    “移民花钱,可生孩子就省钱了。”杨增新笑道。“现在移民家里多是十多岁的小崽子。我看南边两三年之内也打不起来。即便打起来俄国人最少也要观望个两三年,这就够他们长到拿枪的年纪了。不过北庭多为平坦之地。要有装甲师才能克敌制胜,俄国若行进犯也必以战车为先,就不知道关内……”

    陆军这十多年都在用一战时期的老狼式战车,期间虽有改进,可再怎么改性能也高不到哪里去。杨增新知道总后一直在研究新车,样车来北庭测试的时候他也见过,虽不见其武装,但光看外形就比要狼式神气多了。怎奈就是一直实验研究,老是不见东西。

    “已经定型了。”杨锐对新式战车关注也不少,奈何发动机既要马力又要寿命还要低矮横置(比如发动机大修时间要求五百小时,而不是两百五十小时),这真是要了动力设计组的老命,到最后整个项目其他部分全都完成,动力依然久拖不下,最后不得不降低指标,首次大修时间改为四百五十个小时、发动机高度放宽到九十二公分,得益于通柴在柴油机技术上的雄厚积累以及各种新材料的运用。动力才最终过了关。

    想到战车杨锐就来劲,因为二战最强坦克再也不是苏联的t34了。他笑着抽出笔找了张纸画出新式战车的模样,然后递给杨增新。道:“这就是新战车——‘喵’式。”

    “喵…式?!哈哈……”杨增新开怀大笑,“照以前,这不是应该叫虎豹吗?”

    “欸,不对。豺狼都属于犬科,虎豹则属于猫科,是猫就会喵喵叫,这没有什么不妥;再说打仗辛苦,让将士们乐一乐也未免不可。”名字是杨锐定的,当初设计组一听就笑翻了天。之后谁听了谁笑,而他之所以要定这个名字。只是不想与德国的虎豹雷同而已。

    “好了鼎臣,叫喵也好。叫虎也罢,反正新战车乃当今世界第一战车,五百马力的动力可以让这个三十一吨的大家伙跑的比时风三轮车还快还远,八十五毫米的口径也是全世界最大的,炮弹也很特别,打什么穿什么,世上还没它打不烂的铁甲;再加上一些新技术,北庭放五个装甲师包管俄国人不敢轻举妄动。”杨锐道。

    黑通通的炮口、五对负重轮,霸气的外形,加上大大的圆形炮塔,杨增新从简图上找不到一丝猫的影子,他没直接答应杨锐,只是道,“这战车有三十一吨,那自然要比狼式宽大?”

    “六米一的长,三米的宽,高和狼式差不多,但多了十五毫米,全车高两米五。”杨锐对新战车的数据了如指掌,说罢他又感叹道:“可惜啊,此款战车虽是世界第一,但我们要打的却是海战,根本就用不上。”

    战车是陆军的重心,也是北庭防御的重心。数字什么的杨增新不了解,但杨锐说此款战车世界第一,他自然相信是世界一等,但杨锐说此款战车用不上,他却摇头道:“大人,北庭不光要防俄国人,还要防英国人,俄国签了条约则一心向西,可英国人……”

    “英国人就不怕我们借道阿富汗和波斯,直接把印度和阿拉伯给推了,一直打到锡兰和埃及?大英帝国纵横几百年,这点见识还是有的吧。”杨锐说道,带着些醉意。

    “大人,英吉利素来多诈,不得不防啊。我国商品越来越多从波斯湾下海,或从巴格达转运,挤得英国货根本没法发卖。再说五年前要不是马彪校官当机立断杀了巴列维,这波斯已然变色了。”杨增新虽是西北总督,但对阿富汗以及波斯的政局素来关注。马家军因信仰与******相同,倍受两国君主厚遇,很多高级军官被两国聘为军事顾问或教官,原先的瑞典军官全数失业。经济危机席卷世界,内陆的阿富汗还好,波斯则受影响不轻,早就有革命之意的禁卫军军官巴列维当即发动叛乱,但第二天他就和他的同党横死街头了。

    “最近波斯又不稳吗?”杨锐问道,德黑兰内乱后中英就紧急磋商过,并背着波斯签订了德黑兰协定,这使波斯国内最终避免像奥斯曼土耳其那样改朝换代。

    “最近经济好。国内政府也有序,人心前任何时间都稳定,只是英美素来一体。我们真要与美国开战,波斯这边怕也难以稳定啊。”杨增新道。“靠着波斯。印度和中东这边全是我们和日本的货,有人甚至还买了我们退役的潜艇用以走私……”

    一说潜艇走私杨锐就满头黑线,中华签订伦敦条约后又陆续退役了七十余艘潜艇,稽疑院的老爷抠门的不想像上次那样直接拆毁,于是就拆除鱼****和火炮按废铁价对外发卖。照说海军对此是反对的,但想到买潜艇就要开潜艇,这无形中海军就多了几十个潜艇机组,他们高兴的表示愿意为开潜艇的阿飞提供驾驶培训。于是后面事情就难看了,半个地球都用这东西走私违禁品以及偷渡,连美国黄金走私也推到中国退役潜艇身上,还好没抓到证据。

    不愿多想尴尬事,杨锐道,“英国人最多就封锁霍拉姆沙赫尔港吧,再就是挑动南方部落闹事,关闭铁路什么的了,他若是想波斯改朝换代,另立亲英政府。怕是不能吧。”

    “大人,我老是担心英美一体啊!”杨增新终于说出了心中的担忧,但这种国家大战略层面上的事情。他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也只有谈话入港之后才敢说。

    “真要英美一体那也没什么好惧的。来,喝酒!”杨锐又一仰头把杯中葡萄酒喝光。英国对华宣战是他未曾预料的,真要开战那整个作战计划将要修改。修改并不是难事,可先一个:一旦英国也宣战的话,那暴怒、勇敢、光荣这三艘三十节以上的航母将加强美国海军的实力,中日和美国实力差距本就悬殊,如此一来实力对比基本是1:2了,这还不包括正在英国正在建造的航母。

    再则英国一旦宣战。中国必定要占领缅甸这个轰炸前沿阵地,陆军就要出动了。出动不是难事,仗也一定能打赢。但花费耗费就增加了,军费压力本来就重,陆军攻占缅甸将更重。

    不过和第三个变动比起来,前两个都不重要——英国一直以来都是造船大国,如果英国对华宣战,那么美国的海量军费很可能通过英国的造船厂变为一艘艘航母。虽然华盛顿条约的签订使得英国造船业日渐衰弱,经济危机时它又与欧洲各造船厂一样被中国造船业‘扫荡’过一次,当时很多重型起重机和重型设备被买走,可船坞和工人俱在,只要有足够的资金,其造船业依然能死而复生,这极很可能让中日打算以造舰速度取胜的希望化为泡影。

    带着这种担忧,杨锐整个春节过的都有些不安,他除了建议情报局密切关注英国政局走势外,更多次与杨度商议英国是否会与美国一起对华宣战的问题,但总的结果让人乐观,特别是元宵节时收到英国鲍德温即将卸任,而继任者将是张伯伦的消息让他稍微少了些担忧。张伯伦,不就是那个长得像狮子狗,一心推行绥靖政策的那个吗?

    “大人,含氟的问题我们已经解决了,就是这铁矿中铌和稀土都不少,若不能综合冶炼真是太暴殄天物了。如果能有五年时间……”包头钢铁公司的高炉下,陪同杨锐视察的当地总负责人徐尚武拿着一块钢渣摇头说道。白云鄂博是一个综合性矿产,铁矿砂里混合了铌矿和稀土矿,但现在因为技术所限只冶炼钢铁,这很让他感觉惋惜。

    “五年时间?”负着手的杨锐回头看着他笑,“一年时间都没有,包钢必须快速扩建,达到设计产能!”

    得益于基建和三轮车、卡车、拖拉机出口,中华钢产量早就过了一千万吨的坎,随着这几年经济复苏,钢产量已接近一千五百万吨,包钢的设计产能是三百万吨,建成将是全世界最大的钢铁,但因为矿石的复杂性,科研人员总是舍不得钢渣里的宝贝。

    “大人,形势真的就这么坏了?”徐尚武狐疑道。报纸上天天刊载太平洋局势、中美关系、中日关系什么的,开战的可能他当然知道。而作为已故工部尚书的侄子、勋贵集团的一员,他自然也知道包钢是干什么的——这是国家最后的军事工业基地。

    “准备着准没错。”杨锐负着手往前走,他再问道:“包头有铝冶炼厂,可铝土是哪来的?总不会是山西运来的吧。”

    “大人,铝土是甘肃矿上运来的,山西太靠南,不敢指望。”徐尚武道。

    “嗯。”听闻铝土是甘肃运来的,杨锐点了点头,之后他又可惜道:“只可惜这里的页岩油没办法用,要不然煤铁油铝,四大样全都齐了。”

    杨锐对包头居然还不满意,这让深入了解这里的徐尚武不敢答话。其实在他看来这里可是堪比辽宁鞍山的天赐之地了,煤铁油铝全聚齐,全世界哪有这样的地方啊!不过杨锐是大人,更是长辈,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飞机制造厂那边建成开工了吧?”杨锐不管身后的人怎么想,又问起飞机制造厂来了。

    “是,大人。去年就开工了。”徐尚武答道,“车床厂、机械厂、轴承厂、铝厂、化工厂、炼油厂、飞机厂、发动机厂、战车厂、卡车厂、军械厂、无线电厂、弹药厂,合成橡胶厂、光学仪器厂、衣被厂,一共十七家工厂,还有相关的铁路、油库、电厂、水站、配套工程都都建好了,只是工人还没有全到齐。”徐尚武说着忽然发现漏了眼前的钢铁厂,他再补充道:“钢铁厂还在建设,大概后年年底即可完工。”

    只要是和军事相关的,包头什么都有,甚至连价格高昂的合成橡胶也建了一个,这些投资大部分是来自于美国走私黄金的受益,小部分则是天字号本身的盈利,其总投资金额超过十亿华元,但因为地处关外,国内甚少报纸报道包头的实情,只以为这是个普通的工业城市。

    “我就不一一看了。我记得当年我还在通化的时候,全靠令兄管理的军工厂,这才让东北根据地最终撑住,打下一片天下。如今与美国人开战胜负难料,若是战局不利,南京和武汉不必说,就是辽东和山西也前途未卜,那时候,整个国家能依靠的就只有这里了。”杨锐提到已逝的徐家宝,对着徐尚武语重心长。

    “是,大人。尚武明白此职之重要,定不辱命!”见杨锐说的严重,徐尚武当即答话。

    “那就好。”杨锐郑重点头。徐尚武和徐家宝都是徐建寅的儿子、徐寿的孙子,这一家算是中国近代军事工业的脊梁了。如此传承,杨锐对他们极为放心,来这里视察只是他挂念不下而已。

    杨锐如此说,看样子是要马上走,徐尚武当即慌忙急忙道:“大人,飞机厂那边说轰炸机正在试产,他们听闻大人来,就像请大人前去……”

    徐尚武显然不善于拉客,可他的大儿子,铝合金厂的徐宝毓受飞机厂之托,希望老爹请杨锐去飞机厂视察,徐尚武本以为杨锐会去飞机厂看看的,没想到只在钢铁厂打了个转就想走。

    “轰炸机?”杨锐想起那个耗费三亿华元的四发轰炸机项目,当初他是不想批的,因为即便研发出了重型轰炸机,战时国家也没有能力生产这种比战斗机贵五六倍的家伙,更没有什么工业基地让它们炸,但这个项目涉及到原子弹的投放,所以最终还是批准了。

    “既然来了,那就去看看吧。”在徐尚武的期盼下,杨锐最终点头。(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章 和平

    readx();    包头飞机制造厂内,明知道用不起,杨锐还是饶有兴趣的看了看眼前的四发重型轰炸机。这是空军以东非战争名义定制的第一批三十架轰炸机,高达五十万元的采购价让人咋舌,而且这还是不挣钱的价格。看着这个翼展三十多米的大家伙,杨锐对身旁立着的总办王士倬和总工巴玉藻问道:“飞机作战性能如何?能载多少炸弹?”

    “禀大人:飞机性能良好,速度为两百八十节,挂载两千公斤炸弹时,航程为四千两百公里。”总工巴玉藻谨慎答道,他见听闻数据后杨锐微微失望,再想到此款轰炸机最初的设计指标,便又补充道:“大人,这一批次的发动机单机功率仅为一千两百马力,若是换装新式一千六百五十马力发动机,可载六千五百公斤炸弹,航程两千八百公里。”

    终于听到了自己要听的,杨锐仰着的头点了点,他再问道:“这飞机卖多少钱,能挣钱吗?”

    任何一种武器,技术和成本是衡量其价值的基础,只讲性能不计价格,那不是意淫,因为意淫还有现实基础,这只能说是梦淫。

    虽然早知道杨锐会问价格,但总办王士倬依旧有些难以启齿,他支吾了一下才道:“禀大人:现在卖五十万一架……,本来是要五十一万五的,可……周总长和秦司令…非要公司一万五的零头,说去掉就订购一百架,可怎料最后又说稽疑院不肯批那么钱,落实下来只定了三十架。本来就是不挣钱的,五十一万五是按一百架算的,现在只有三十架,这每造一架就要亏三万三千八百五……”

    王士倬虽是工厂总办,可斯斯文文,一副斗鸡眼,根本就没有总办架势,不过既然是制造工厂。要的就是这种絮絮叨叨、斤斤计较、不怨其烦的主管,杨锐耐着性子听他说完,再问道:“这就是说,即便不算研发成本。这也是亏的?”

    杨锐声音不大,但还是将王士倬吓了一跳,他下意识捋了捋本就光凸凸的前脑勺,结结巴巴道:“确实……确实是亏的。”在杨锐将头撇过去时,他又作死道:“要是算上山西厂转让的那些技术资料。整个项目亏了有四亿三千八百七十一万……”

    鹏式四发重型轰炸机其实是在山西厂二十年来制造运输机、客机的基础上研发的,真要单凭制造战斗机的经验研发一款四发轰炸机,那花费可就不止三亿了,怕**亿打不住。

    太过认真的王士倬实话实说,旁边的巴玉藻只得打圆场,他道:“大人,任何一种飞机初产时成本总是很高的,现在工厂也在想办法调整,真要空军能大批量订购,相信成本是能降到四十五万以下的。再说。轰炸机确实是亏了,可战斗机是能挣钱的,现在公司通过了海军和总后装备司的验厂考核,成为最新式鱼雷俯冲轰炸机生产厂……”

    听闻巴玉藻如此说,杨锐心中只是叹气,但他又不好实话告诉他们空军对重型轰炸机的采购预计不会多于五百架,只好道:“成本不是主要的,质量才是根本。千万不能因为亏本降低了质量,下次空军再来买,你们就把这次亏的……”说到此杨锐看向王士倬。“这次订单公司一共亏了多少钱?”

    “一共亏了…一百零一万五千五……”一说数字王士倬脑子就转的飞快,都忘了说‘禀大人’。

    “这一百零一万五千五就不要下次了,这次就让空军补上,不给钱你们就不交货。”杨锐挥手道。“别忘了。咱们是开工厂的,不是做慈善的;是挣钱的,不是亏本的。什么为国为民,笑话!工厂都倒闭了还怎么为国为民?!”

    “大人英明!”王士倬欢呼。他确实不善交际,以前在山西厂也仅仅是个生产部主管,去北京谈合同时被周思绪秦国墉灌了一顿酒。第二天就被栽赃说酒桌上答应了五十万一架,而后两人半是哄半是吓,让他哭丧着脸签了合同盖了章。这事情,弄得他到现在都悔青了肠子,如今被杨锐一顿开导,他打定主意要把亏掉的一百零一万五补回来。

    “父亲,若是此事被报纸知道……”杨度离开了新弓月城就直接往京城去了,说去是被稽疑院质询,贝寿同也随他而去,现在仅剩杨无名陪着杨锐。

    “报纸让他们说去好了。整个项目的不说其他,光真金白银就扔进去三亿,还不包括前期的技术积累。五十万一架的话,要卖两千架才能回本。稽疑院若能批十亿元采购轰炸机,那这个项目可以不挣钱,白送给政府。”杨锐想到某事,有些激动的道。“别什么国家、什么大义,都是狗屁!都是借口!国家是什么?某些人嘴里高喊着的国家,本质就是平庸无为、精于算计官僚政客们的巢穴!而他们嘴里的爱国又是什么?爱国就是要我们把从牙缝里挤出的钱交给他们讨好民众,好获得名声和官位。

    这些人,素来是宁愿百姓上当,不要政府吃亏;宁愿工厂倒闭,也不要政府下台。可凡是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百姓吃亏就是国家吃亏,工厂倒闭就是军事工业破产。没钱,怎么设计飞机?没钱,怎么聘请研究员?没钱,怎么留住高级工人?真以为钱是大风刮来的啊!这都是以前积攒的利润,公司没有利润,哪来后续的发展?

    我发这些牢骚不是针对空军,也不是针对总后,而是针对稽疑院的有些代表。以前总后采购是这样的吗?根本不是这样的!因为大家都知道,往死里压价只有两个结果,一是弄死了供应商,二是弄死了自己。不挣钱供应商就亏损,亏损顶不住就倒闭,倒闭从此产业一片空白;而不挣钱供应商又要活下去,唯一的办法就是降低质量,原来用合金的,现在是碳钢,原来双保险的,现在去掉保险,东西越做越假,质量越来越差。最后谁吃亏?军队自己……”

    下野以来,杨锐深居简出,少有在外讲演,但听闻前日稽疑院以压低采购单价为由。把原先批准的军费又砍掉一截,他顿时心中有气。这次他视察包头少有人知,但飞机厂的文书还是将他的讲演逐一记录下来,准备次日见报。

    呆呆的听着杨锐说完,徐尚武、王士倬等人很是激动。特别是王士倬,居然摘下眼镜擦眼泪,他不是第一次被人骂做军火贩子了,杨锐这通讲演正是为军火贩子正名。

    “这又是什么飞机?”讲演对杨锐只是发泄,他想做的事情很多,但他对自己有严格的限定:必须服从国家法律和稽疑院决议,哪怕稽疑院最终的决定是对美国投降。此时,他越来越明白,战争绝不仅仅是对外的,很多时候对内的分量和风险远远高于对外的分量。

    杨锐所问的是车间一架拆了一边翅膀的怪飞机。它的襟翼很像剪刀,可开可合,而看偌大的体型和机尾的挂钩则能确定是海军舰载机。见杨锐发问,巴玉藻赶忙道:“禀大人,这就是海军最新的鱼雷俯冲轰炸机。”

    “鱼雷俯冲轰炸机……”杨锐念着这个拗口的名字,完全忘记有这么一款飞机。

    “大人,舰载机一般有三种,一为战斗机、二为鱼雷轰炸机,三为厉鬼轰炸机。东非之战前海军就提出是不是能将鱼雷轰炸机和厉鬼轰炸机合并为一,这样俯冲的时候鱼雷机也能当厉鬼轰炸机用。攻舰的时候厉鬼也能当鱼雷机用,而且因为是同种飞机,舰上作业难度大降,维护定位速度加快。有利于航母作战……”这款新飞机是巴玉藻凭借关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拉来的,所以说的甚是详细。

    “有点意思。”杨锐终于想起这是被他否决了的项目,不想飞机已经试产了,他问道,“这飞机是要试产了吗?”

    “不是的,大人。这只是一架试验机。送来只是为了让工厂提前确定流程工艺。”王士倬道。

    “哦。”杨锐终于感觉到了什么,这种不准备量产的飞机应该是周思绪那滑头拿来哄包头厂的,他有些好心的问,“这飞机具体性能怎么样?”

    “大人,此款飞机可挂载八百公斤或同等重量的炸弹。因为集合两种飞机的性能,还要能大幅度折叠以及承受俯冲时超过六G的加速度,它要比其他飞机重一千一百公斤,空重有三千八六十百公斤,这个重量还是靠三万吨模锻机和使用新型装甲材料才减下来的,要不然空重肯定超过四千二百公斤。其航程最大为一千两百海里,最大速度为两百一十节……”

    巴玉藻介绍着飞机的参性能,杨锐听到航速仅有两百一十节,立即知道为何包头厂能获得准许生产的原因了:这飞机飞得太慢,他问道:“飞机发动机马力是多少?”

    “发动机是山西发动机厂的昆仑九型气冷发动机,双排十八汽缸,马力为一千六百五十。”巴玉藻也知道这款飞机的毛病在那——在战斗机速度普遍往三百多节(六百公里)以上走的情况下,两百一十节(三十九公里)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因此他补充道:“山西发动机厂表示昆仑九型发动机的有大潜力可挖,未来马力肯定会超过两千,甚至达到两千一二,如果能装上两千马力发动机,再略作改良,此款飞机速度肯定能过两百七十节(500km)。”

    巴玉藻憧憬着包头厂能生产这款鱼雷俯冲轰炸机,杨锐则想着装上一千六百五十马力的海东青战斗机能用多强,不过他没有马上问海东青,而是道:“这款飞机叫什么名字?”

    “杭州设计局给取了一个名字:恶鬼,说是要沿袭厉鬼的名称……”巴玉藻讪笑,他本来以为是要按鱼雷轰炸机名字来的。

    “恶鬼不错。”杨锐一手拍在飞机仅有的一只翅膀上,赞许道。不过这时他才发现翅膀下有一个鼓包,武备不是之前常见的7mm机枪,而是…,看上去是机炮。

    “大人,这是引进法国的20mm机炮。”巴玉藻道,“东非的战事表明要打下意大利人的轰炸机,光靠7机枪是不够的,这就把之前的设计改了。恶鬼因为速度慢,只得加强自卫火力。这就装了三门机炮,前二后一。”

    “飞机事情我不太懂,你们就按海军的要求来做吧。”杨锐拍了拍这架恶鬼样机后罢手。“不过既是军品,那质量永远是第一的。如果恶鬼量产。那整个海军的攻击都要靠它来完成,每次攻击几百架飞机的努力,整个舰队的努力,全都是为一架或两架飞机能穿过敌军防空火力,射出鱼雷或丢下炸弹。如果这时候飞机出故障了,那就悲剧了。

    我知道美国公司的不良率普遍在百分之三到四,欧洲优秀的公司,比如瑞典的SKF轴承,它能做到百分之一到二,而我们,确实很骄傲,主要工业品的不良率普遍在百分之一以下,军品的不良基本在四西格玛,也就百分之零点六二以下。可这是不够的!对公司而言,品质就是利润;对客户、特别是对军队而言,品质就是生命、就是胜利!

    英国谚语说过:少了一枚铁钉,掉了一只马掌,掉了一只马掌,丢了一匹战马,丢了一匹战马,败了一场战役,而败了一场战役,则丢掉一个国家。故事虽有演义的成分。可军品品质对战争胜负至关重要。在此,我有一个建议,”在诸人的注视中,杨锐高举着手道:“即:在持续改善的基础上。向六西格玛进军!”

    听闻杨锐说要向六西格玛进军,徐尚武和王士倬呆立当场。此时管理届还在争论是非能提出十年内达到五西格玛(百万分之两百三)的口号,谁料杨锐一下子就将目标提到了极限:百万分之三点四,一百万件产品里只能容许三点四件不良。

    “不要畏首畏尾!”杨锐也感觉这个目标难以完成,他只是说顺口了,要知质量管理从来都只有六西格玛。没有五西格玛。不过从管理技术上来说,得益于大学课本慨率统计以及三十年来的品质管理经验,六西格玛并非不可实现。

    “高不良率对谁都没有好处。这三十年来,我们从总办到扫地工,从矿山到最终客户,日以继夜、孜孜不倦,不就是靠着一点一滴的改善,才有今日‘made-in-China’的名声么?军品品量是民品的前提,军品的技术是民品的先兆,真正拉动中华管理的其实是军工行业。既如此,你们为何不敢为天下先呢?”杨锐看着眼前诸人道。

    “是,大人说的是。”徐尚武和王士倬等人不安的对视一眼,压力山大。

    “好好干!别忘了一旦发生战事,车间就是前线。”杨锐拍了拍徐尚武的肩,径直出去了。

    *

    次日,京城。

    “说的是什么狗屁玩意?啊!说的是怎么狗屁东西!!”国民党京城党部,新一届稽疑院广西代表、国民党元老马君武大力拍着中华时报的头版文章大怒,“军火贩子就是军火贩子,什么利润!什么发展!什么六西格玛!这分明就是一个军火贩子在心疼自己的钱财,恨不得全天下民脂民膏都落到他的口袋里……”

    或许是实在是气急,转过身面对诸人的马君武脸上忽然狞笑,“诸君:正是我们削减军备案踩着了杨竟成这条老狐狸的尾巴,他才说这么一大堆狗屁玩意。我们一定要把濛江发电站的事情抖出来,好让复兴会丢尽脸面!”

    “厚山!”见马君武又发羊癫疯,较为稳重的胡瑛将他叫住,“濛江发电站之事何时透入给报界关系到本届总理选举成败,不到关键时刻万万不可公开,也不可提前泄露,以免复兴会亡羊补牢。”

    “对,厚山先生,此事千万不可蛮撞。”早前的土部官员丁文江也道。

    工部十多年前在蒙江县弄了一个耗资十四亿的巨大工程,其目的居然是说利用佛教圣物砗磲石发电!而在前年,这工程居然报告说失败了。如此耗费民财,从已故工部尚书徐华封、到首任总理杨竟成、现任总理穆湘玥,甚至本党遁初总理,都难逃其责。不过好在遁初总理已逝,立项和收尾也都是复兴会的人,这特大丑闻一旦公开穆湘玥肯定不能连任。

    虽然不知当初为何遁初总理会同意为此项目拨款,但作为地质专家,丁文江知道砗磲石只是一种生活在海底的贝类外壳,因为体型巨大、外壳厚重(壳上有类似车辙压痕,所以叫砗磲石),故壳可做念珠、佩饰或佛门法器,当然也可入药,本草纲目上便有记载。明明只块贝壳,却说成能发电,其中必有贪墨。

    “我没有蛮撞,我只是想迫不及待想看看此事揭露出去后,杨竟成面对记者会是何等嘴脸!”马君武压抑住心中的疯狂热流,冷哼道。

    “我们还要注意咏霓的安全!”元老刘揆一建议道,“千万不要出以前的事情,说不定为了不落选,复兴会那些人就会……”

    “杨竟成这点肚量还是有的。”胡瑛眉头一紧,但旋即放开。“再说,我已叮嘱让骝先戒备了,他早前是浙江国安局局办,保护咏霓还是不成问题的。”

    “还是小心些为好。”刘揆一对宋遁初被刺一事记忆犹新。虽然督察院、法院审判的证据确凿,证明遁初是被孙汶余孽陈其美派人挑拨所杀,但说不定其中也有复兴会算计——当时按照约定,新内阁只动国安局不动情报局,这总让他不安。

    “还要等二十七天!”胡瑛双手比划了一下,“二十七天后选举结束,事情便就定了。”

    胡瑛如此放心,但刘揆一依旧提心吊胆,他转而问丁文江,“在君,咏霓人呢?又去哪讲演了吗?上次开会不是说了不要出去了吗?年前选举我们和国家党加起来已有四分之一的席位,而复兴会自与美国交恶以来,内部混乱不堪,只要我们能消弭战祸,那些人肯定会背党投我们票的……”

    刘揆一年轻时火气也和马君武这般大,但这些年日显老态,唠唠叨叨个没玩。见他如此,胡瑛道:“霖生你就别问了,今天咏霓是和胡适之还有任公的公子思辰去了费先生家。”

    “费先生?”刘揆一不知此人是谁,但胡适和梁启超的公子梁思成都去,想必来头甚大。

    “是费正清先生,”丁文江知道作为元老的刘揆一已落伍了,但他和胡瑛、马君武等人毕竟是开国前的革命人物,是国民党的牌坊,应而还身居高位。他说完费正清见刘揆一还不解,只得干脆道:“费先生是美国人,来华后由任公的公子思成帮忙取了一个汉名。他是太平洋国际学会的知名学者,而太平洋国际学会对美国政界影响极大……”

    “哦!说来说去原来是个洋毛子!”刘揆一直言不讳的道,言语里居然很是不敬,这让马君武丁文江两人连连皱眉。

    “霖生!”胡瑛责怪道,“咏霓要当上总理,和与美国是战是和至关重要。举国来看,除了复兴会那些将军,有谁想打仗啊?!只要我们能说和美国,彼此签订海军协议,谁不会投咏霓的票?”

    “嘿。你小心杨竟成给我们扣一个里通花旗国的罪名。”刘揆一道。

    “那我们就先给杨竟成办一个里通苏俄的罪名!”马君武不屑道。

    “那就看谁扣的快了。”刘揆一看着马君武笑,他还记得当年在东京时此人举木棒殴打自己和遁初的事,要不是看在他最终没有跟孙汶走一道,国民党绝对不会收留他,

    “好了!”胡瑛这个大管家、和事佬不得不大喝一声,“从现在到竞选结束,一切以选举为重。此事不但关系我们和国家党的事业,更关系到中华六万万国民的和平!”(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章 款待

    readx();    太平洋国际学会是一个成立于1925年的非官方、学术性的国际性民间组织。早前的中国分会由此时在中国已臭名昭彰的中国基督教青年会转化而来,后觉得教派色彩太过强烈,因而改头换面,把一干留学知名人士推了上来,最最知名的就是著名残疾人胡适,他是自神武二十年、即宋教仁被刺后被推选为中华分会的执行委员会委员长的。

    在英美这种非中央集权制国家,非官方组织的实质就是官方组织,而官方组织的能量反而类似于中央集权制的非民间组织。以杨锐本身为例,他第三个总理任期时,政令已无法完全贯彻到府,但卸任后,只要策略得到,其影响力却能达到县。究其本质,还在于英美民间有孟尝君一类的大人物,他们对国家政策的干预能力远胜政府官员。

    因此,非官方组织在情报局眼里就是官方组织,而国际性学术组织,先不论学术与政治两者如何划分,就国际性本身,其实质就是英美世界体系的一部分,目的是让太平洋各国更好的融入由英美主导的世界体系;至于学术,无非是以早年留美生或教会学生为支点,通过他们的人脉和声望对本国政府施加影响,而他们为学会年会所提交的研究论文、研究成果,最终便于英美加强对太平洋诸国的了解和掌控,以稳固和加强现有世界体系。这便是学会要求各国会员保持一种类似于共产国际的超国家立场之原因。[注156]

    学者素来爱名,尤其是那些非理工、非实务,全靠一张嘴过活的嘴炮。加入太平洋国际学会不但能提高名望,还能********,这种狐假虎威的把戏对畏洋如虎的落后国家尤其有效,即便有人对其深痛欲绝,但考虑到嘴炮身后的洋枪洋炮、飞机军舰,心头的气也是忍了;而政府大员们,为防上邦惊诧,不得不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是整个国家的上等人,正因如此,才会让一些人无比怀念那个嘴炮横行且无敌的时代民国。

    然而可惜的是:在此时的中日朝三国,乃至看似与三国疏离、实则心有所属的汨罗。嘴炮们的日子过的并不好,类似胡适这种只写出半部书的留美假博士,只能混迹于燕京、清华、圣约翰、南开、东南,这种教会学校或亲英美学校,而太平洋国际学会本身。虽有不少人参加它的年会,但根本不被礼部予以备案注册,在中华国内属于不合法组织。

    可这个‘不合法’只能阻止其在中华境内公开活动,实际上太平洋国际学会的会员们在国内常以学术交流为名聚会、仿造欧美组织一些俱乐部。其内有华人学者,也有洋人学者,来华学习的费正清是其中之一,但与丁文江所说不同的是:费正清只是学会的小角色,本次国民党总理候选人翁文灏要见的另有其人。

    京郊宽敞的四合院里,雪地上拴在枣树下的山羊‘咩咩’直叫,随胡适、梁思成、蒋廷黻、费正清前来此地的翁文灏忽有一种大隐隐于市的感慨。谁能料到,在各国影响甚大的太平洋事务杂志主编、欧文·拉铁摩尔先生就住在这座普通的四合院里。

    “你好,亲爱的翁先生,恭喜发财。”戴着单片眼镜、全身汉装的拉铁摩尔笑着向身着西装的翁文灏作揖。而他身边的一个西装洋人则对翁文灏伸出右手自宋教仁数年前在天津与美国代表团握手后,国民党人每见到洋人都行西礼。

    “您好!拉铁摩尔先生。”翁文灏对拉铁摩尔回礼,他这才看到,拉铁摩尔手上戴着一个大戒指,类似兄弟会的标识。“请问这位是……”翁文灏一边伸手和西装人士握手,一边礼貌的询问此人的身份。

    “这位是谢伟思先生,他是美利坚驻华大使馆的秘书。”胡适在一边轻声道。这才是他们此行要见的人。

    “你好,谢伟思先生,Nie-to-meet-you,Sir。”翁文灏曾留学比利时。又是宁波人,这正是国民党将其选为总理候选人的原因之一。他本身非常清楚对美关系与竞选的关联,所以前几日一听胡适说要向他介绍能影响美国政局的大人物时,他就欣然而来。开始见到费正清还有些失望,但此时见到美驻华大使馆秘书,他浑身一紧。激动中,英语脱口而出。

    怎料,这个叫谢伟思的大使馆秘书对着他一笑,却道:“浓好,翁西桑。饭缺过伐?”

    突如其来的宁波话让翁文灏呆如木鸡,旁边早知如此的胡适笑道:“哈哈……,咏霓,谢先生是有名的中国通。自小就出生在中国,要不是恶心的中华法律,他应该是一个中国人而不是美国人。哈哈……”

    胡适、梁思成、蒋廷黻看着翁文灏呆傻都感觉好笑,但梁思成素来老实,蒋廷黻则因是翁文灏的秘书,所以两人都是浅笑,唯有胡适的笑声最大。

    “真是……真是……”翁文灏好一会才转了过来,他紧握着谢伟思的手道:“浓好!浓好!”

    “诸人都还没有吃饭吧,我们先吃饭。”作为地主的拉铁摩尔看着谢伟思一笑,开口道虽然谢伟思汉语流利,但宁波话却是他临时教的。

    “对,请先吃饭,我们还有很多时间谈话。”谢伟思也改口说国语,带着四川腔。

    早上出门先去燕大胡适梁思成处,会同费正清后,几人聊了一会才乘公交前来(中美巴黎条约虽然保留了教会大学,但学校的经费来源受礼部和情报局监控,因此燕京与清华的教授工资都不高,更不可能享用专车;同时,为保护文物,京城外城以内取缔出租车并限制社会车辆、禁止搭建两层以上楼房,且严厉控制城内人口),此时一听说吃饭,肚子全咕噜叫。饥肠辘辘而午餐丰盛,一顿饭吃得是宾主尽欢。饭后休息喝茶时,交谈才正式开始。

    “翁先生认为此次竞选有多大把握?”发问的是谢伟思,他是作为美国外交部官方人员的。

    先看了胡适一眼。再看了梁思成一眼,翁文灏道:“因为有适之先生的支持,还有国家党任公的错爱,加上其他一些原因。本次竞选我们有十足把握。”

    翁文灏的回答让谢伟思和拉铁摩尔诧异,不是主角的拉铁摩尔插言道:“翁先生,据我所知,穆藕初先生在上一届稽疑院任期中表现优良,他将这个国家带离了经济萧条的泥潭。这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虽然他依然保持复兴会保守、愚昧、专断的统治作风,但人民很感谢他……”

    “但……”胡适和翁文灏异口同声打断了拉铁摩尔的话,不过两人‘撞车’后,胡适把说话的机会让给翁文灏,毕竟,今天他才是己方的主角。

    “先生们,穆先生的功绩再伟大,也不能掩盖他的瑕疵。在他任内,一个耗资巨大的能源研究项目被关闭,而负责人却没有受到追究。”手中的可打的牌很少。为取信美国人,翁文灏当即就亮出了底牌。他说话间,蒋廷黻则取出两份薄薄的文件递给美国人。

    草草的扫了一下文件,谢伟思被上面的内容惊呆了,“砗磲石是什么,为何要花费七亿美元研究?它真的能用来发电吗?”

    “先生,砗磲石只是一种海底大型贝类的外壳,佛教将其视为圣物,无法用来发电。”翁文灏作为地质学家,对砗磲石当然了解。“我们对该项目有三种猜测,第一,这是一个用以给关外勋贵输送资金的渠道。大家都知道关外气候恶劣,除辽东外。其他地方人烟稀少,本来国家是要开发此地的,但因为分封,只好放弃开发。国家不能开发,勋贵开发又缺少资金,这个项目就应运而生了。通过军事项目可以避免稽疑院和舆论过多关注。另外也不可能有回报。”

    翁文灏一席话说的拉铁摩尔频频点头,他们此时才发现翁文灏要比一般文人更精熟政治。

    “第二,这也有可能真的是一个军事能源项目。以温应星将军的判断,这也许是一个化学武器项目,或者真的想对外所说的那样,是一个军事能源项目,用于解决军队野战工事发电,但不管是哪种,它都失败了,所以被关闭。

    第三则很有可能是一个和佛教有关的项目。日本大地震后,国内佛教日倡,而砗磲石又是佛门圣石,很有可能是时任总理的杨竟成被和尚所骗,以砗磲石发电为名,投入巨资以支付佛教在全国广开寺院、广收门徒的开销。这三种可能中,我们认为第一以及第三是最有可能的。如果穆藕初拿不出证据证明这笔花销是合理的,那新一届稽疑院不会选举他为下一届总理,另外他还要受到督察院的调查。”

    听翁文灏说完,谢伟思还罢,拉铁摩尔对他的观感却差了不少。虽然从程序上看这是可取且合法的,但这与欧美那些政客的斗争伎俩大同小异,不过,今天做主的是谢伟思不是他。

    “如果涉及司法调查,那么穆藕初先生确实不能参加竞选,但贵国竞选与我国不同,他们不需说服全国选民,只要说服国会代表,这就使更换候选人非常容易。翁先生,如果复兴会更换候选人会发什么?”谢伟思道。

    “即使更换候选人……”眼睛直望谢伟思的翁文灏感觉脸上发烫,他噎了一下才道:“复兴会也没有办法解决中美外交问题以及正在进行的军备竞赛。包括不少复兴会代表在内,绝大部分人都不希望与美国发生战争,这一点我想谢先生在我国日久,应该非常清楚。

    我国和日本是不一样的,日本野蛮未除,所以极为好战,而我国人民经数千年教化,懂得什么是和平,更明白和平的珍贵。伦敦谈判后,日本上至官员、下至平民,举国欢呼,而我国上至总理,下至平民,则人心惶惶,惴惴不安。只要新内阁能在中美关系上有突破,中止劳民伤财的太平洋军备竞赛,消弭战祸,我想代表们会及时抓住这根稻草的。”

    丑闻是一。挟洋是二,这便是翁文灏竞选组阁的底牌,而翁文灏本人,他虽然和其他地质学家一样厌恶复兴会(自第一届内阁起。国家矿产勘察就处于停滞状态,除了宋教仁执政的数年。究其原因,是杨锐固执认为所有矿产学家都是统制派核心成员,因为必须依靠巨大的国家资源才能完成密集的地质调查,所以这些人极力鼓吹政府对矿产进行统制。并强烈要求成立国家资源委员会,但这与复兴会政策相悖,是故原矿产司丁文江等人相继辞职,而后矿产司名存实亡,国内探矿工作实际是由各矿业公司所聘请地质人员负责。此政策以及早年章鸿钊一案使国内大部分地质学家仇视复兴会,并加入国民党或国家社会党),

    但他本人却不想从政,只是他与留美派交好却又不是政府暗中提防的英美留学生,同时他还是宁波人,与甬商集团关系匪浅。再加上博士出身,这才被国民党内定为竞选候选人。而他自己,也是迫于改变太平洋局势,希望挽回中美关系,制止避无可避的太平洋战争才欣然应诺。说句大白话,复兴会丑闻是可以让他勉强上台,但中华总理不是美国总统,虽然稽疑院从未提交总理不信任案,但如果他不能解决中美争端和战争威胁,很快就要下台。所以从这点来说,他的内阁存在多久全看美国人脸色的。

    这个道理以前大家都懂,即便以前不懂,现在也都懂了。谢伟思看了胡适、拉铁摩尔几眼。再问道:“那请问翁先生,新政府上台后会干些什么呢?能解散东亚同盟吗?”

    “严谨的说,这个没有可能。”翁文灏扶着眼镜道,“但新政府可以不批准和苏俄的反侵略互助条约,另外还能去除那些对基督教青年会、太平洋国际学会、教会学校的限制,还可以与美国签订商业协议。尽力保证门户开放政策的施行,还要可以限制棉花、烟草、以及其他工业产品在欧洲和南美市场的输出……”

    今年亚元将正式发行,其中涉及中日朝三国众多政要和既得利益者,即便有美国支持,翁文灏也无法撼动东亚同盟,更不要说解除同盟虞洽卿曾对他委婉表示过:如果他上台破坏同盟,那除了下台再无选择。因此,他只能在其他地方让步来打动眼前的谢伟思。

    “翁先生……”在翁文灏还要许诺时,谢伟思将他打断,“我想你误会了,合众国人民真正关心的是东亚人民何时不再受皇帝、法西斯、愚昧教会、封建制度的压迫和统治。他们是那么的勤劳,本应享受主赐予的自由和民主,但当权者为了自己的利益,肆无忌惮的奴役他们,这里没有工会、没有八小时工作制、没有五一劳动节,有的仅仅是封建家长性质的管理制度……”

    既然会被胡适领到这里来,那翁文灏就是被信任的,因此谢伟思可以说一些官场上不能说的话,可他的发言让翁文灏震惊,并且在环顾诸人发现只有自己如此时,他心中更是巨颤这已经不是调整对美关系的范畴了,也不是他无能为力的东亚同盟,这是要变更整个国家政治体制。“谢先生,说实话,对此我完全无能无力。我不认为我、以及国民党或者国家党能改变中华的现有体制,先不提这会引起必输无疑的南北内战,就说民众也对现状很满意,他们并不知道自由民主为何物,也不会为自由民主而献身……”

    “咏霓…”听出翁文灏言语里的拒绝,胡适马上道:“作为在成都出生并在这里长大的美国人,谢先生对我们这个国家、我们的人民不光了解,还有深厚的感情,所以他才会这么说话。放眼世界,民众大势浩浩荡荡,复兴会逆势而行,总是要被历史抛弃的。”

    胡适帮谢伟思辩解完,又把话题引向翁文灏所关心的问题,“只是就目前言之,如何缓解中美紧张局势才新内阁的当务之急,而稳住新内阁又是促进中华早日步入民主的基石,此两者其实是相互相成的。如果美国希望中国有朝一日真的实现民主,那就应该在保持善意的情况下终止很可能步入战争深渊的军备竞赛。”

    “先生们,这是无法做到的。”谢伟思耸了耸肩,表示很遗憾,“如果不是因为中国和日本不肯解散同盟,早在伦敦就解决了这个问题。”

    “如果解除在太平洋方向上的中日军事同盟呢?”翁文灏犹豫了之后才道,这是他苦思冥想才想到的办法。既然经济不可触动,那军事是否能调整?

    “这个……”谢伟思不做回答。他看向拉铁摩尔,而对太平洋局势深有研究的拉铁摩尔摇头道,“虽然我很想说这是个好办法,但以中美之间的分歧看。仅仅解除中日军事同盟是不够的,因为自始至终美国都在强调门户开放政策。东亚不但是经济贸易上,还在金融货币上走向一体,这样的结果是太平洋西岸将出现一个面积超过一千八百万平方公里,人口超过七亿的巨型国家。这势必会对整个太平洋国家带来安全威胁。正是基于此点,华盛顿才历次要求中日解散同盟。

    另外,我想提醒翁先生的是:如果美国对此不做出干涉,那么十年以后中日朝三国就可能合邦,诸如成立东亚联邦、亚洲联盟这样的类国家组织,然后对菲律宾、南洋、澳大利亚、美国发动进攻。从这个角度说,战争是不可避免的,如果三国执意要往这个方向走的话。”

    拉铁摩尔说出了中美争端的实质,虽然仅仅是冰山的一部分,但这是海面以下的部分。身为文人的翁文灏从来没有想的这么深。他以为中美之间的矛盾只是军事安全上的矛盾美国担心中日危及其太平洋诸岛、夏威夷以及西海岸,没想到那仅仅是表象。

    即便脑袋没有像历史上那样被撞塌一块‘以致无法集中精神’,翁文灏还是感觉头晕,他麻利的掏出烟点上,其他人都看着他。

    “这也就是说,不但要解散东亚同盟,还要取消关税同盟和马上要发行的亚元?”呼出一口烟之后,翁文灏感觉好了一些。

    “这还不够。中国还必须和美国、英国一起,保证朝鲜的独立,将这个可怜的国家和他的人民从日本的压迫中解救出来。这是二十年前杨竟成答应已故的威尔逊总统说他会做到的,但他反悔了,他和日本瓜分了朝鲜。”拉铁摩尔补充道。

    “另外,鉴于中日两国的政治体制。也许天皇制度和中朝两国的皇权制度可以适当保留,但必须施行****给予人民自由和民主;日本财阀、复兴会天字号,这些巨型公司须对外平价卖出自己的股票不限购买者是本国人还是外国人,解散成为小型公司;最后就是取消所谓的三一国教以及解除对基督徒的歧视,甚至可能还要禁止佛教的传播。”

    拉铁摩尔说完书房里一片寂静,翁文灏看了谢伟思一眼。见他默许便强笑了一下,他问道:“就这些?”

    “也许,暂时就这些。”拉铁摩尔感觉的他脸色很差,但还是答道。

    “再请问,这是阁下的判断,还是华盛顿的要求?”翁文灏再问。此时他的音调有些变化,胡适正看着他。

    “这里面有我的判断,但大部分都是华盛顿大人物的要求。”拉铁摩尔道,他还没有说完时翁文灏就站了起来。

    “咏霓!”胡适早就发现不对,一把拉住了他。

    在大家的注视中,翁文灏挣脱了胡适的手,他理了理自己的衣服,而后灿烂笑道:“拉铁摩尔先生,今天的午餐真是太令人难忘了,非常感谢您今天的盛情款待。”(未完待续。)

    PS:注156:在学会1933年加拿大班夫年会时,为避免中日两国代表因东北问题使会议无结果,胡适二次提倡:“我们在出席会议时不应仅把自己看作某一国家的代表,而应把自己视作在本质上的会议,而此学会的目的在于研究太平洋国家各民族之状况,以促进其相互之关系。”即:主张会员应秉持超然于国家的立场,并把这种姿态称为太平洋国际学会的一个哲学准则(an--ode)。《中国太平洋国际学会研究(1925-1945),P95。》

第二十九章 听听

    readx();    翁文灏礼貌的向拉铁摩尔以及谢伟思告辞,待出了院子,他才气喘吁吁的往前疾走,素来了解的他的秘书蒋廷黻知道他此时在气头上,虽然他本人并不认为拉铁摩尔说的那些有多难接受,但他还是沉默的跟在翁文灏后头疾走。只是,出了院子的翁文灏气急之下走错了方向,待走了一段他才发现出口在另一边,于是他只好往回走,胡适已在胡同口等着了。

    “咏霓兄!咏霓兄!”梁思成帮忙推着轮椅,胡适再次将他拉住。“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呢?!谢先生好不容易来一次这里,你走了我们还怎么谈?竞选怎么办?和平怎么办?六万万民众怎么办?你怎么不能冷静想一想呢?”

    胡适苦口婆心的劝慰起翁文灏来,但他这么说更激起翁文灏的怒气,他停步转身看着胡适,压抑的道:“可刚才说的那些真的是为了和平吗?是真的为了太平洋诸国的安全吗?所谓的门户开放是什么?所谓的不限制外国人平价购买天字号股票又是什么?

    适之,即使上次大战中德国战败,凡尔赛也没有提出这样的要求。天字号是我国工业的脊梁,大公司垄断是不对,分拆是没错,可这是要外人控制我们的工业,抓住我们的脊梁啊。我翁文灏是不喜欢复兴会,可我热爱这个国家,我是对美妥协,可我不是对美卖国!”

    很难得的,翁文灏既然发起了脾气,而胡适见他坦陈心中所想,不忧反喜,他也大声道:“你怎么就这么糊涂!买股票外国人可以买我们也可以买,这怎么就成了外人控制我们的工业呢?!不拆散天字号,不在经济上摆脱复兴会的****,国家怎么能够民主?”

    “可杨竟成愿意吗?复兴会那些人愿意吗?”翁文灏更显激动,“这样做的结果就是内战!”

    “不!只要运作的好就没有内战!!”胡适的声音比翁文灝更大,“我们就让民众做一个选择?是拆散天字号、取消复兴会独断愚民的独裁政策。还是和英美在太平洋上开战?他们会怎么选?他们肯定选拆散天字号、全国实行民主。这就是民主的机会!是中国六万万民众的机会!是科学治国的机会!”

    胡适最后那句‘科学治国的机会’让胸中充满热血的翁文灝忽然发愣,他和丁文江都信奉科学治国、科学主义,在丁文江辞职前,他还专门面呈过杨锐。强烈反对国教,要求国家摒弃迷信,不过此举毫无作用,稽疑院还是将三一教确定为国教。

    “我以前就说过:和,比战难!比战难百倍!!”这次轮到胡适激动了。“和需要什么?!需要有敢预负责、敢于承担的和平调停人!需要承受相当大的牺牲!因为这些牺牲,调停人必须忍辱负重、必须承受激进分子的抨击和暗杀!!可这都是为了这个国家、为了和平、为了六万万人民。

    我们须记得:战争发生之前,总有无数机会挽回和平。如果接受美国人的条件,并以美国的压力为动力,逼迫复兴会在经济上、政治上接受我们的要求,我们不但能消弭战乱,还能实现几十年来孜孜以求的民主和科学,将整个国家从愚昧、****、独裁中解救出来,让人民能享受自由和民主。如此巨大的收获难道比不上那些股票吗?如此伟大的事业难道不值得我们前赴后继吗?孑民先生能够为民主而献身,我们难道就不能追随孑民先生的步伐。让整个民族彻底解放?”

    胡适说前面那些还好,可蔡孑民在国内可是禁语,他如此大庭广众的说‘孑民先生’,虽然此时胡同里看不得人,但蒋廷黻还是马上把他按住了,于是场面一时冷静下来,只能听到些沿街小贩的吆喝声。

    “我还是回去想想吧。”翁文灝竭力争吵后感觉有些脱力,他不可否认胡适说的未必没有道理,但他从拉铁摩尔的那些条件中,深深的嗅到了帝国主义气息——中日朝三国合邦就会威胁太平洋安全。难道英美两国就不是太平洋的安全隐患?美国就没有入侵过国南美独立国家?只要中日朝三国不在军事上敌对美国,合邦也好、关税同盟也好、亚元也好,这些与英美何干?这是三国自己的事情,并没有侵略任何人。

    翁文灝道了一句告辞就带着蒋廷黻急急走了。胡适看和他的背影只好叹气。旁边梁思成却道:“适之兄,这是要把咏霓放在火上烤啊!”

    “孑民先生都可以死,我们为何不能在火上烤。”胡适似乎反问又似自勉。他说罢又指了指出来的胡同,道:“咱们还是回去吧。”

    翁文灝礼貌的告辞让拉铁摩尔和谢伟思有些不适,但当中牵线的是胡适,所以他们也不好强留翁文灝。此时见胡适和梁思成回来。他们方失望的道:“翁先生走了吗?”

    “翁先生一时难以接受那些条件,可我已经将他说服了,不过他需要一些时间来确定具体的行动策略。”胡适开出了一张半空白支票,不过以他对翁文灝的了解,自己最终能说服他的。说完翁文灝,他见费正清已经不再,便问道:“费先生离开了吗?”

    “是的。费先生以为你们都离开了,所以也走了。”拉铁摩尔道,他看了梁思成一眼,笑:“虽然翁先生走了,但我想我们应该可以谈一些更深入的话题。比如,如果翁先生赢得大选并组阁,内阁成员会是那些人?对美、对日政策又会是怎么样的?”

    梁思成是梁启超的儿子,他自然不是外人,胡适隐约操控着国民党的中坚层,更是兄弟会的负责人之一,根本就是自己人,所以拉铁摩尔有这样的提议。

    “内阁方面……主要是国民党方面和翁先生的意思来,但任公那边,如果任公能出山,那自然是副总理,”胡适看着梁思成道,“张东荪先生还有张君励先生也都可入阁……”

    “家父年老多病,估计是不想出山了。”梁思成知道胡适这番话是对自己说的。在不明白父亲真正意思前,他客气的为父亲婉拒。

    “如果任公不出山,就由张东荪先生或张君励先生出任礼部部长好了,蒋兆贤(梦鳞)博士。或者郭鸿声(秉文)博士将出任文部部长。”作为文化界人士,加上学校又是民主的主阵地,文部国民党是一定要拿下的。说完和文化相关的礼部和文部,胡适再道:“工部依然任命马君武先生,运部体系浩大、牵扯甚多。我看詹眷城(天佑)先生可以担当此职;

    商部和户部,这两个……,我们这边的人选是****善(寅初)博士、徐振飞(新六)先生,以及宋子文博士和孔庸之(祥熙)先生;任公那边应该是张公权(嘉璈)先生吧,这个我们可以商量,但不管如何,国家银行那边张坤是要拿下的。

    丁在君(文江)先生将担任土部部长,农部可以让沈海搓(宗瀚)博士负责,医部并不要紧,而且也有了人选。不过外交部。我们希望由驻德大使顾少川(维钧)博士担任,他是哥伦比亚大学的毕业生,威尔逊总统生前对他极为喜爱,我想由他来做外交部长,罗斯福总统和华盛顿诸位要人都会感觉亲切的。

    ……太尉府内全是复兴会出身的军官,但根据法律,总理是能任命总参谋长的,遗憾的是我们没有具备足够威望的人选接替现任总参谋长徐敬熙的位置,所以只能另设一个监督机构,大致是由蓝秀豪(天蔚)将军、还有任公这边的蒋百里先生一起负责;京城禁卫军则交给温应星将军。以防军人乱政……”

    胡适基本将内阁的人选都说了一遍,除了吏部,这是要害部门,开国二十余年来都是杨锐的亲信陈广寿负责。新内阁要任命新吏部部长,怕难以压服。梁思成正想着谁会是吏部部长时,胡适又补充道:“考虑到咏霓从政资政尚浅,副总理肯定是要的,如果任公推辞,那……唐少川(绍仪)先生最为合适。而且他与詹眷城先生一样,是留美幼童,心向共和。”

    加上副总理,总理,政府领导班子一共十二人,除了吏部和医部没有明确外,其他全是留学生,并且绝大多是都是留美学生。谢伟思和拉铁摩尔对此深深点头,他们知道的是:这些不是基督教青年会成员,就是兄弟会成员,要不就是与两者交好的学界开明人士。这样的内阁只有一个趋向,那就是亲美疏日。

    “那对于日本和东亚同盟将如何处理?”谢伟思问道。“能退出同盟吗?”

    “这需要看华盛顿的支持程度。”胡适道,“如果华盛顿能够给国内足够的压力,让稽疑院代表感觉开战必败,他们是会放弃东亚同盟的。新内阁对此也会呼应,比如刚刚通过的削减军费案就是一种呼应。新内阁可以保证:除了之前通过的那两艘战列舰和其他一些舰只外,不会再让一艘军舰下水。”

    “包括潜艇?”谢伟思当即追问。和德国联合研发出柴油机远洋潜艇的国家,很让海军忌讳。

    “可以包括潜艇。”胡适当即肯定。“新内阁不会再增加任何军费开支。”

    “另外,如果可能,华盛顿还需要了解中**队的相关情况。”听到胡适的保证后,谢伟思终于有了些兴奋,他的心提了起来,打算乘胜追击:“比如军队的实际数量、编制、武器性能等等。只有完全了解中**队的全面情况,华盛顿才会认为中国是没有威胁的,这点虽然让人难以接受,但却是至关重要的。”

    “对此我表示理解,同时我认为为了中美两国的和平,任何代价都是可以接受的。”胡适诚恳道。“如果咏霓不同意的话,我将想办法说服他同意这一点。”

    “博士,还有情报局。”拉铁摩尔在一边提醒。“情报局能不能换上新内阁的人?”

    “这点……”情报局确实是一枚坚硬的钉子,张实掌管情报工作三十年,根深蒂固,而且这个部门是对外而不是对内的,因此内阁难以找到借口将其调离。“非常非常非常的难。”胡适一连用了三个非常。“情报局不是国安局,即使能换上我们的人,内部我们也无法掌控,这一点我只能说尽量,但不要抱太大希望。”

    “如果情报局不是新内阁的人。那上面所说的……”拉铁摩尔看了谢伟思一眼,“根本无法做到。如果有人对外透露了军队、武器诸如此类的信息,一定会被当作间谍逮捕。”

    谢伟思确实没有想到这一点,他此时也道。“是的,除非透露的消息是经过政府批准的,但我很难相信下面的将军们会把最真实的消息汇报给新内阁。”

    “这件事情我们会好好商议、想出解决办法的。”被两人一提醒,胡适才感觉之前确实忽视了情报局,这也应该归罪于这个部门太过低调。“我只是希望知道华盛顿方面是怎么想的。我听说国会里有不少声音是希望战争的。如果新内阁上台,是否能改变这一趋势,重新签订海军裁军条约。”

    “当然能够改变。”谢伟思笑道,笑容无比真诚,“华盛顿海军条约就是美国政府提出的,目的是为了限制军备。伦敦不再签订条约,也是因中日不肯解除同盟导致的。如果新内阁能够解散同盟,并让华盛顿得知中国并无敌意,当然可以再次签订海军裁军条约。”

    “那我就放心了。”有谢伟思这句话,胡适心中的石头算上落地了。他通过兄弟会的关系、太平洋国际学会的关系虽然都得到过肯定的答案。可他们都不是政府人士。“那么是否能在竞选前,华盛顿方面对外发表一个正式声明,大致的内容是:如果下届政府由国民党组阁执政,华盛顿对和平充满希望,并认为应该重新组织一次海军裁军谈判?”

    “我不能保证这一点。”谢伟思的话让胡适顿感失望,“但我可以全力争取。”

    “我理解。”胡适也感觉自己是操之过急了,谢伟思仅仅是一个大使馆秘书,他当然无法保证这一点,这个问题只能由罗斯福总统决定。相通了这一点,胡适心当即放宽。又闲聊一会才告辞离去。

    “真是可怜的人啊!”胡适和梁思成走后,书房里只剩下拉铁摩尔和谢伟思。想到胡适答应的那些近似战败的条件,谢伟思不由感叹了一句。

    “越了解这个民族,你就越会发现。这个国家只有独裁者才能驾驭,可惜的是,华盛顿不知道这一点。”拉铁摩尔来华三十余年,并在中国四处旅行,要比一般在华外侨更了解这个民族,所以才有这样的感概。

    谢伟思的感叹是中国不如日本那么有勇气。日本是绝不会有这种投降内阁上台的;拉铁摩尔则认为这个民族从骨子里就是腐朽的,病入膏肓。两人叹完沉默了片刻,拉铁摩尔道:“约翰,华盛顿真的会答应博士的请求?”

    “也许会,也许…不会。”谢伟思言语含糊,远离华盛顿的他并不知道国内将采取何种策略,“不过如果同意,我也认为和平的希望很渺茫。知道吗欧文,沪上有些商人已在变卖房产了,虽然不是全部,但英美烟草公司和标准石油公司打算卖掉他们在沪上的一些产业……”

    中国施行烟草专卖一段时间后,最终因国产烟叶、烟厂成规模而取消了专卖制度,因此英美烟草公司得以再次进入中国市场,此公司的背景主要是些民主党政客和英国政客;标准石油就更不要说了,它的生意是美利坚驻外使节关注的重点,不管民主党还是共和党,每次竞选洛克菲勒都将拿出大笔政治献金,这两家公司如果转让在华产业,战争确实不可避免了。

    “但标准石油在河南和西北还有很多油田。”拉铁摩尔不想看到战争发生,他忽然想起了旅行途中曾碰到的一个美国人,此人就在标准石油工作,于是马上提出反证。“并没有消息说标准石油要卖掉那些油田。”

    “战争是毁灭不了油田的,但是大楼可以。”谢伟思了解拉铁摩尔,但现实就是如此。“沪上房价昂贵,一栋精心设计的大楼需要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美元,发生战争的话这些将会化为乌有,保险公司是无法赔付的,卖掉是最正确的选择。”

    “如果战争不可避免,那我们现在在干什么?误导中国人吗?”拉铁摩尔扶着自己的单片眼镜,苦笑问道。

    “上帝会拯救我们的,只要我们不放弃。”谢伟思想到上一次欧洲战争,仅仅是因为一刺杀案处理不当所以爆发了战争,这真是太让人遗憾。“我们必须抓住一切可能的机会,我相信华盛顿和罗斯福先生是不想挑起战争的,他是一个伟大的人。”

    “那中国呢?”对罗斯福总统,拉铁摩尔的立场和谢伟思一致,因为他挽救了无数失业工人的生计,但他并不认为国民党新内阁能控制中国政局,他们随时都可能倒阁。

    “如果华盛顿能施加有效的影响,新内阁不一定会倒阁,博士正是看到这一点才希望与我们合作一起推进中国的民主进程。”谢伟思道。

    “所谓的施加影响是指军事上的威慑吗?”拉铁摩尔问,“这会使新内阁被舆论指责为华盛顿的傀儡代理人。以日本的经验,他们不是下台就是死亡。”

    “但中国不是日本!”谢伟思笃定道,“他们将会被人们视为保卫和平的英雄。好了,欧文,我想我应该回去了,我要马上向大使先生汇报这次愉快的会面。”

    “记得走后门,小心些。”拉铁摩尔叮嘱着,他希望华盛顿能抓住这次和平机会。

    谢伟思点头,他特意给自己披上一个中国式的披风,还打了把伞,虽然外面并没有下雪。他从容离去后,冬天的夜很快就降临了,稀疏的路灯下雪开始密密的下。雪夜里,虎坊桥国民党总部内,翁文灝正避开旁人与胡瑛密谈。

    “情况就是如此。”一口气将事情说完的翁文灝有些气喘,他回来的路上思虑满腹,一会认为胡适说的有道理,一会又觉得这实在太过荒谬,简直与投降无益,所以他只能找胡瑛单独谈,而不是找脾气火爆的马寅初或思想保守的刘揆一。

    胡瑛听的时候一直没打断,听完也不问这番话的来历。其实不要问,这除了没有割地赔款、几近投降的要求只能是美京传出来的,罗斯福和美国国会的要求基本都在里面了。

    “咏霓啊,这太难了,我们的力量并不足够做好这些。”好一会胡瑛才突出这么一句。

    “先生,如果能借助美国的压力呢?”翁文灝说的是胡适的思路,也胡适所组织的低调俱乐部的思路。该俱乐部成立于伦敦谈判后,宗旨是保卫和平,并认定民主对于中国来说无法内生、只能嫁接,因此,借用美国压力而在中国推行民主的论调就出现了。

    “那还不如直接承认战败,和印度那样任由美国作为。”胡瑛咯了他一下。他觉得翁文灝与胡适那些人走的太近不是好事,虽然民主共和是遁初和国民党的期望,但这种民主共和不是美国统治下的民主共和,而是中国人自己的民主共和。

    “先生,”翁文灝有些尴尬,“如果开战,我们真能打赢吗?如果打不赢,那百姓和士兵的血岂不是白流了?而且这仅仅是经济上的让步,并不要割地赔款。”

    翁文灝的‘打不赢’之语让胡瑛无可奈何。复兴军是很能打,可二十年过去,这还是那支军队吗?当年湘军很强,可到甲午就不行了;北洋刚练的时候也很强,可二十年不到就被复兴军一扫而光;复兴军又如何?最少他这十多年看到的军队几乎全是破破烂烂的军队,更常听军官们抱怨新兵不如老兵,而美国却是诸强中最强的,打不赢血还真是白流了。

    胡瑛心里这么想,但嘴上却道:“打得赢打不赢应该听徐惺初怎么说,后日上午稽疑院将质询总参,你去听听吧。”(未完待续。)

第三十章 有办法的

    去稽疑院接受质询是所有政府要员深恶痛疾之事,包括总理。毕竟谁也不想有几百个爷爷对自己吹毛求庇、横加指责,且质询很多时候都要见报或者干脆广播、电视直播,此间之狼狈万一被部下或民众看见,以后还怎么打官腔,保持官威官格?然而可惜的是,制度就是制度,质询是立国起就有的东西,政改后稽疑院胆子更大,那时算起,有十九名官员因质疑而丢官,三十七人未接受质询便主动请辞,三人自杀,其中一人未遂。

    神武二十六年正月廿四,惊蛰。稽疑院会议大厅外圈的休息室内,总后周思绪上将端着一杯清茶,或自嘲、或无聊的对徐敬熙说着稽疑院那帮老爷们的能耐,他作为总后总长接受的质询可不在少数,相比于徐敬熙这个菜鸟,他还是有不少‘经验’可以传授的。

    “有什么好唠叨的,”徐敬熙手上夹着烟,满不在乎,他只问道:“先生是不是回来了?”

    “好像是回来了。”周思绪道,“不过先生不来京城,这么多年,他除了这次出访,其他时候都在通化,最多去去新宾。”

    新宾也是杨锐的封地,但却被杨锐交给了光绪的兄弟打理。想到杨锐会去新宾,徐敬熙奇怪的问:“先生去新宾干什么?”

    “你还不知道啊。先生与光绪的弟弟、在永陵守灵的载沣可是朋友,他不时会去找他下棋喝茶。”周思绪小声道,神色间更有不可外传的意味。

    革命领袖居然和鞑子皇弟成了朋友,徐敬熙上将怔了一下,他错愕道:“为…为什么?”

    “因为先生说……”周思绪声音更小,“……先生说年纪越大就越佩服满人的治国之道,尤其是慈禧。”敏感的东西说完,周思绪声音又大了一些,道:“京城迁出去的满人大多都务农了,除了那几个留作牌坊的黄带子。先生大概是平时憋闷。只能找死老虎聊天。”

    周思绪死老虎的比喻让徐敬熙想笑,但想想满人对眼下的时局来说确实是局外人了。想罢此,他又问道:“先生高瞻远瞩,说动俄国人签订条约。这算是免了我们两线作战之苦,不过我听说稽疑院有人鼓噪不批准此约,你消息素来灵通,对此事知道多少?”

    “我哪有什么消息灵通,无非是因为要钱。常去八大胡同和那些老爷们套近乎罢了。”政改后,稽疑院代表大多不靠薪俸过活,有足够的钱去逛窑子。他们常去,国内国外的游说客、投机家便蜂拥而至,八大胡同这几年几乎变成地下稽疑院,各种勾当充斥其中。

    “说说吧,知道多少?”徐敬熙明白周思绪的能耐,再问。

    “确实有些代表怕此举会被美国人误以为是我们战争准备的一部分。这么多年的宣传下,苏俄在国内又不受待见,和这样的国家弄什么互助。也让不少代表鄙夷。”周思绪道。“可这都是去年的事情,如今是第五届稽疑院,代表们会怎么想还不知道呢,大家都关心下个月的总理选举。”

    因经济危机压缩政府开支,为节省新代表年底入京和回乡的往返路费餐费,从上一届稽疑院始,总理选举便改在次年二月,新旧内阁交替则由清明后推后到了立夏后,所以本次总理选举要到下月才开始。但这在徐敬熙看来没什么好担忧的,穆藕初上一届就干的很好。他干满三届总理并没什么问题。他还想问是谁在畏美如虎时,副官敲门进来报告:时间到了。

    数万吨青铜与钢铁铸成了稽疑院主殿,温暖明亮的会场内,人头攒动、声音嘈杂。数百名代表们不断的交头接耳。谈论着马上进行的质询,而记者席上的记者则又一次检查相机、纸笔以及准备好的那些问题,打算弄出个大新闻。纷乱中,身着戎装、胸口挂满胸章的徐敬熙上将在副官和稽疑院院警的陪同下走入会场,没有人通报,但他一进场。会场便猛然一静,所有目光都注视着他。

    若以一个不太恰当的比方,整个稽疑院会场就像一口平底砂锅,或者是古罗马斗兽场——发言者的席位在中间最低处,而代表们高居此上,除了正南正对着紫禁城的那四十五度。这样的设计,使发言者发言时一言一动将会被三百一十五度审视,若是质询,被质询者会以为自己已身处重围,四面皆敌,不过徐敬熙上将旁若无人的在诸人环视下稳稳站在了他的位置上等候开场。并不出人意料的,最新提问的是在美华侨代表,纽约华商总会会长李烺。

    “请问徐将军:我国和美利坚合众国是否存在战争的可能?”

    “尊敬的代表大人:以美利坚国会通过的最新陆军法案看,两国存在战争的可能。”

    “将军如何做出此等判断?”

    “最新陆军法案要求重新武装美国二十八万陆军以及二十五万国民警卫队;另,每年还拨款一亿美元帮助菲律宾政府建立一支超过五十万人的军队……”

    “将军认为这些军队将进攻我国?”

    “战争的模式已经改变。战争开始后,美国陆军不需登陆我国,依靠海军封锁和空军轰炸即可取胜。美国陆军航空兵装备的、载弹量超过三吨的b-17重型轰炸机航程很可能超过三千公里,作战半径为一千五百至一千八百公里,即:东到沪上,北到蚌埠、襄阳,西到常德、怀化、南宁,此区域内正在该型轰炸机覆盖范围内。美国陆军和菲律宾陆军的作用将是防止我军在战时攻占菲律宾,夺取轰炸机机场。”

    东到沪上,北到蚌埠、襄阳,西到常德、怀化,这已将两广、两湖、闽台、江浙以及江西、安徽关内十九省中的十个都包括进去。会场轰轰声大起,原先想看戏的那些代表大半都处于慌乱中,记者们则如嗜血的鲨鱼,在采访本上大力的写着这条爆炸性新闻。

    五十多岁的李烺追问道:“将军可有危言耸听?此型轰炸机是否能有一千五百至一千八百的作战半径?且美国陆军是否大规模装备此型轰炸机?即使装备,这些轰炸机是否能对我国带来真正威胁?我国空军为何不能阻止敌机入境?”

    李烺紧张中问题一个接一个,完全脱离了他原先向议长提交的提问范畴,但半个中国被轰炸一事太过重大。以致议长吴景濂并未干涉,这些也是他想知道的。

    李烺的问题很多,好在徐敬熙身边的副官已把这些问题都记录下来。拿着副官給具的问题,徐敬熙逐一答道:“尊敬的代表:此型轰炸机有四个高功率发动机。以飞机设计工程师的计算,四个一千匹马力的发动机即可达到此作战半径。美国陆军是否大规模装备这些轰炸机我们并没有得到情报,但纽约股市上,该型轰炸机的生产商波音飞机制造公司的股价在陆军法案通过当日急剧上涨,现今已翻了两番。远胜其他军事工业股票。

    美国工业以汽车生产为最,去年全美共生产汽车四百一十万辆。以上次大战的经验,汽车工厂和飞机工厂战时可以转换,如果发生战争,全美的汽车工厂都可以生产轰炸机以菲律宾为基地对我国施行大规模轰炸,所以威胁是致命的,我们绝不可掩耳盗铃。

    重型轰炸机除了投掷炸弹,还有密集的自卫火力,且飞机大而坚固。以东非战争的经验,我空军所装备的机枪难以将其击落。除非更换更大的飞机和更强大的火力。但即便如此,参谋部也不能保证城市的上空不会落下炸弹,战时轰炸敌境轰炸机必有战斗机护航,若我空军被敌战斗机拦截,轰炸机将如若无人之境。”

    “将军认为新通过的陆军法案是美国要发起战争的例证?”扯到具体的战术李烺是无能无力的,他只能把问题拉回国际层面。

    “陆军法案不是,但波音飞机制造公司的股价猛涨是。海军法案只涉及到海洋,除了进入我国领海,并不完全意味着进攻,这可能也是一种防守。但大规模装备重型轰炸机则是彻彻底底的进攻,炸弹不可能丢进大海,只会扔到城市。”

    “可总参谋部并没有直接证据说明美国陆军将大规模采购重型轰炸机?”李烺道。

    “尊敬的代表大人,战争不是大理寺审判。不需要任何直接证据。老农看天色即晓雨晴、渔民嗅海腥便知风浪,经验、直觉,此两者才是战争主审官。”

    徐敬熙将李烺的质疑驳斥,并强调美国正在准备战争,李烺只得问下一个问题。“请问将军,中美之间的战争是否可避免?”

    “尊敬的代表大人。此为政治家之事,本人只负责防守和进攻。”徐敬熙答道。

    打第一炮的李烺问完就下去了,下一个上来的是广州代表陈伯廉,他是辅仁文社的成员。

    “请问将军,如何才能抵御敌军轰炸机轰炸?总参谋部是否有具体方略,若不涉机密,请具体言之。”陈伯廉问出了挨炸十省代表的心声,全场人都看着徐敬熙。

    “尊敬的代表大人:总参谋部对此确有对策,共为五策,因涉及军事机密,在此只能提及四策。”徐敬熙答道:“其一,瞭望预警。既要轰炸城市,敌机应在白日出击,因而需于台南、东沙,以及沿海各地设立瞭望站、或瞭望船,以作警戒,发现敌机可迅速通报各地;其二,扩大空军规模、更换现有战机、研发性能更佳之战机,以阻截敌轰炸机;其三,各大中城市部署防空高射火炮,开建防空洞,减小轰炸损害;四,登陆菲律宾,占领轰炸机机场。”

    连说四策,但真正有效的是第四策,登陆菲律宾。家产全在广州、一轰炸就损失惨重的陈伯廉当即问第四策,“陆军能登陆菲律宾?”

    “如果没有海军协助,陆军无法登陆菲律宾。”徐敬熙道。

    空军牵扯陆军,陆军再牵扯出海军,陈伯廉不得不顺着徐敬熙的思路问下去,“那如何才能登陆菲律宾?我们是否能做到?”

    “联合日本海军即可做到。”徐敬熙再次巧妙的扯出日本,“同时西北无忧,集合全国资源。”

    徐敬熙转了一圈,把该扯到的东西都扯到了,陈伯廉还有一些心思快捷之人当即明白他的意思,即与苏俄签订反侵略互助条约、保持东亚同盟。并还要任凭军费猛涨。

    摇了摇头,陈伯廉道:“如果没有日本海军战事将如何?”

    “尊敬的代表大人:请问您说的没有日本,是指日本已被美国占领,还是日本不参与战争?”

    “这两者有什么分别吗?”陈伯廉问。

    “有分别。若日本已被美国占领。求和不求和无实质差别;若仅仅是日本中立不参与战事,那么除离关内较近的地区外,还有一大半国土不在轰炸范围之内,西北油田和东北油田可以残存,关外军工厂可生产弹药军械。我军尚可一战。”徐敬熙回答完陈伯廉的问题,又对全场道:“诸位代表大人:b-17仅仅轰炸淮河以南,但可以肯定其改进型必可轰炸长城以北,而我国工业南轻北重,一但敌军在日本或日本沿海占领大型岛屿并建设机场,持续不断的轰炸下战争等于结束……”

    徐敬熙有些将质询演变成军方的讲演会,陈伯廉并没有阻止,待徐敬熙说完他才问道:“这就是总参不可放弃日本之原因?”

    “是!”徐敬熙点头,“中日唇齿相依,唇亡齿寒。”

    “可目前正是因为中日不肯弃盟才使战争的可能原来越大。美国政府认为中日朝三国同盟将挑起战争,威胁美国安全。”陈伯廉道。

    “三次海军法案后,美国海军已具压倒性优势,三年后,中日与美国海军战列舰数量对比为三十六比十四,吨位比为一百三十五万吨比五十六万吨。单凭这两个数据,任何一个稍微有常识的人都应知道,谁将会挑起战争!”徐敬熙道。“我国仅有两艘在建战列舰,而美国有三十六艘战列舰,解散盟约后。一旦发生战事,我建议政府可立即考虑和谈。”

    ‘嗡…嗡……’总参谋长居然建议政府开战便和谈,代表们交头接耳,记者们则挥笔狂书。此时有一个人忽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但吵闹的会场里,没人听见他在说什么。

    “徐将军,正如您所说,中日与美国海军力量对比悬殊,可联合日本我方便能取胜?”陈伯廉再问,他此时忽然有些后悔在英国领事建议下说服两广代表放弃建造天津级战列舰。

    “虽不至于取胜。但却绝不会战败。”徐敬熙道。“中日海军组成联合舰队,使陆军登录菲律宾、占领美陆航轰炸机机场成为可能;因不遭受轰炸,我国工厂可生产弹药、枪炮,船坞可建造战舰、潜艇,飞机厂可生产飞机,这些都将用于战争。”

    “徐将军不会战败何解?中日海军能占领夏威夷还是西海岸?”陈伯廉追问。

    “总参谋部没有登陆美国的作战计划,也没有占领夏威夷的作战计划。综中日朝所有军力,也不可能做到此两点,即便短期占领,最后也只能撤退。”徐敬熙道。“所谓的不会战败,是指美国全国人口为一亿三千万,若征兵十抽一,则有一千三百万大军;而以上次大战的情况以及菲律宾至美国的距离判断,其海陆空三军大约有六百万人在前线作战。如果这五百万人伤亡了两百万,战争只能结束。

    若仅仅打一场空战,一架敌机被击落,仅数人阵亡,击落一万架敌机,伤亡亦不过十万。而我们击落能一万架敌机,敌机总数肯定超过十万,以十余万架轰炸机日夜不停轰炸,不需一年,全国将生产不出一架飞机、造不出一门火炮、一艘军舰。但若能登陆菲律宾、与敌鏖战,不但陆军能给敌带来致命伤亡,源源不断的军舰、潜艇、飞机也能痛击敌军、增加其损失,当伤亡多到美国无法承受时,战争自然就会结束。

    这场战争对我们而言是一场反侵略、反轰炸战争,对美国则是一场关于西太平洋地区的海权争夺战,如果损失太大,对美国而言放弃菲律宾并不是难以接受的,换而言之,菲律宾不是美国要害利益,我们也无法占领夏威夷或者西海岸。”

    徐敬熙按照事先计划对众人描述这场太平洋战争,言语里虽然不带半滴血,可肃杀之气还是让人侧目。陈伯廉在他答完好一会才道:“那我军将伤亡多少?”

    “暂时无法计算。但要达到停战之目的,伤亡不会低于美军。”徐敬熙道。

    双方各伤亡两百余万,结果却只能和谈,陈伯廉即便下场也还在不断摇头。与他一样。新上来质询的浙江代表蒋百里也是摇头。

    “将军认为失去日本便要和谈,鄙人不敢苟同。此论调将使与会代表产生一个错觉:日本是我最后之防线,放弃既是战败,坚持犹可平局,但鄙人却认为。即便中华无海军,战争最后之胜者仍属我国!”蒋百里声音高昂,而其军事背景又让代表信服。“美国确实是大国,但与我相隔两洋,如前所说,其赴前线作战之兵不过六百万,而我国人口六万万之巨,兵力最低估计也有两千万之众。若敌军登陆,亦可给敌予杀伤,何须登陆菲律宾?我在此请问:总参谋部是否有抗敌登陆之计划?”

    蒋百里先前是陆军大学的教员。蔡锷叛乱后辞职赴欧追随恩师梁启超,这一届稽疑院选举,国家党运作下又他被新选为稽疑院代表,这才有资格在此说话。

    “若是其他国家,当有抗敌登陆之计划,但对美国,反登陆计划作了也是白作。”徐敬熙道。“为何如此?”蒋百里追问。

    听蒋百里追问,知道他要说什么的徐敬熙一笑之后才道:“军人自当御敌于国门之外,若让九成国人日夜受敌机轰炸,全国工业毁于一旦。国民亿万财富化为乌有,总参谋部全体军官当尽数自裁。军人就是军人,不是业余军事爱好者。”

    徐敬熙言语并不客气,蒋百里却不当回事。他再问:“放弃同盟,则战事有很大可能避免,真发生战事,我**民亦可击退敌军,获得最终胜利。为何不如此选择?”

    “敢问代表大人家产几何?家人几何?”徐敬熙难得反问。

    此生并未因自杀而娶日本护士生五个女儿的蒋百里一笑,他颇为清高的答道:“鄙人父母早逝。家中唯一妻两女;家产除老宅祖地外,平日仅靠稿费薪资度日,并无余财。”

    “代表大人无产无业,仅靠薪资度日,开战当然可退居后方,但试问有产有业者当如何?人可退家产亦可退?全家十余口者也能说走就走?”徐敬熙道。“与其家破人亡、客死他乡,还不如遣子从军,拒敌于家门之外。”

    ‘哗…哗……’质询以来,徐敬熙终于赢得了稽疑院的掌声,掌声虽稀,但毕竟代表他的这个观点说服了不少人。而在座位上的张君励、许新六等人却有些着急,在徐敬熙反问蒋百里家产人丁的时候他们就知道事情不妙。

    其实,他们的策略是想以蒋百里新作的《国防论》中来表明解除同盟也未必不可,如此一来战事可能未必发生,其二则即便开战也可以空间换时间,久拖便是赢。此与徐敬熙方才所说唯一不同就是:徐敬熙是要借日本海军,登陆菲律宾并以菲律宾为主战场;蒋百里则不需海军,以中国大陆为战场。

    掌声很快停歇,蒋百里再问:“徐将军适才曾言:中日海军实力与美国海军比极为悬殊,如此悬殊应如何登陆?登陆后又如何保证数百万军队给养弹药?”

    “很抱歉代表大人,此事涉及军事机密,我无法奉告。”徐敬熙道。

    “台南相距菲律宾吕宋有五百公里,距马尼拉更远,有近千公里;广州等地则有一千一百公里。美国海军兵力占有绝对优势,我方即便侥幸登陆,物资也无法补给,又怎能致敌于两百万死伤?!”蒋百里道,声音高昂,“难道我方舰队能与三倍于己的美国海军决战并大胜之?”

    “很抱歉代表大人,此事涉及军事机密,我无法奉告。”徐敬熙再道,神情严肃。

    “我想总参谋部很难有什么办法保证陆军可顺利登陆菲律宾并顺利补给。”蒋百里断然道,“到最后战事还是要落到大陆之上,与其如此,与日本结盟不但无益反而惹祸。当今之计,最上之策就是和日本解除盟约,与美和谈以消弭战祸。”

    蒋百里说完,稽疑院中掌声再起,并且比之前更热烈——刚才被徐敬熙用美国陆军重型轰炸机这么一吓,原先想打仗的代表也不想打了。

    “敢问代表大人:若解盟后美国不愿与我签订条约,依旧开战当如何?”徐敬熙反问。

    “那就保家卫国,与敌决一死战。”蒋百里挥拳道,“万语千言,我只想告诉诸君一句话:中华是有办法的!”(未完待续。)

第三十一章 造船

    稽疑院里掌声再起,声如雷鸣。虽然稽疑院代表大部分不是西化党,虽然这些人大多都有家有业、子孙成群,但此等人之作态张君励等人很久以前就摸透了——那便是外厉内荏。家外面能忍则忍、能让则让、能跪则跪;家中则不然,从不将妻儿当人看,能作践就作践,想殴打就殴打,甚至多数时候,外头平白受了侮辱委屈,回家就拿女人孩子出气。

    家中如此表现,国内的举止则是敢骂本国人不敢骂外国人,敢打中国基督教徒不敢动洋人神父。因而在面对与强国美利坚可能发生的战事时,他们的真实表现一定是忍让忍让再忍让、妥协妥协再妥协,唯万不得已,才会硬着头皮开战。

    此时,徐敬熙的战略与蒋百里的战略并不存在根本上的不同,或者这些不同都可以忽略不计,代表们真正在乎是自己还有没有退让的余地,若有,他们就会再退一步,以求能消弭战祸,要是退让也不起作用,那便只得听天由命了。

    站在质询位置上的徐敬熙对响起的掌声虽感意外,但并不是毫无心理准备。纵使先生没有说过,他也清楚自己所属的是怎样一个民族,这个民族所推选的数百名代表有着怎么样的禀性,蒋方镇之策受到大家的欢迎,再也顺理成章不过。

    等上一会掌声才停歇,徐敬熙用手指碰了碰话筒,这才说道:“尊敬的代表大人:我们确实能退,能从沪上一直退到川地,乃至退至藏区,但作为军人我对此无法苟同。能进攻却选择撤退,弃沿海数省国民于不顾;能打正规战却宁愿让敌机轰炸全境,致使最后只得缺枪少弹的打特种战,这种行为与卖国无益!”

    ‘卖国’二字一出,全场的温度骤然一冷,徐敬熙此时也不管什么质询不质询,直截了当的道:“菲律宾远在美国两万里之外。他尚要保卫;夏威夷距西海岸也有万里之遥,却被美国视为太平洋之最后防线。反观我国,敌军轰炸机已覆盖大半国土,犹要再做退让。还寄希望对方以和为贵手下留情。

    我真不知为何有如此差异!莫不是我国就应低人一等,美国是老爷,我国是下人,老爷发怒,下人只能忍让暂避。老爷打人,下人只能咬牙受着。若真是如此,还要国防何用?还要海军何用?还要军人何用?!我国大可以像以前那般,逢洋便跪、以夷制夷……”

    徐敬熙越说胸中就越怒,语调就越激扬,不过在他说老爷下人的比喻时,怕他说错话的议长吴景濂便用木锤使劲敲桌子了,他身边的副官也在一侧不断提醒他,不过此时他话到嘴边,不吐不快。还是说道:“对此,我只能说立国二十六个春秋太短,洋奴还未死绝,这些人的腰杆还是弯的,膝盖还是跪的,根本直不起来。国家若多是此等人,中华早晚沦为满清第二……”

    吴景濂的锤子都要敲断了,还是拦不住徐敬熙的嘴,在他的示意下,两个院警上前劝阻。不想徐敬熙正在火头上,见院警来,他‘呛’的一声拔出腰间佩剑,喝到:“滚一边去!!”

    ‘啊!’徐敬熙当众拔剑。全场震惊,唯有旁听席的记者纷纷亮起相机使劲拍照,什么是大新闻,这就是大新闻!

    总参谋长徐敬熙上将在接受稽疑院质询时当众拔剑、喝退院警的新闻当日晚间便见报了,帝国日报选了一张最清晰、最正气的刊在头版,称之为国之干城;而大公报、新闻报、新民丛报、京津泰晤士报、**评论这几家报纸则选了一张徐敬熙因发怒面容扭曲的照片刊上。双方的标题和内容也不尽相同。虽然所描述的事情都一样。前者着重突出将军的正气和无畏,后者则恐惧军人干政,认为这次是拔剑,下次可能是开枪云云……

    而读者之反应则各不相同。但总而言之,年前气盛的高声称赞,老成世故的虽不认同,但却一向事故的不表姿态。

    徐敬熙被质疑时,杨锐正在大连,他此行是巡视战备的,太平洋开战航母才是主角,其他都是配角。不过和以前不同的是,这一次他看的不再是图纸,而是实物,即永宁、长宁的替换舰——按照伦敦谈判后中日两国代表在国际联盟的声明,中日将邀请国际联盟代表作为检查组监督两国海军的造舰情况,以防止太平洋军备竞赛。长宁沉没于亚丁湾,但永宁今年却要在检查组的关注下当众拆解的。

    大连造船厂码头区,一艘漆成灰白色的修长航母正安静的停靠,舰上的官兵严整肃立于飞行甲板上等候杨锐登舰检阅。远远的,在轿车上杨锐就看见了这艘航母,其舰桥要似乎要比早前的长宁号低矮,高耸的烟囱也不见踪影,走到近前才知道和日本人一样,烟囱不过飞行甲板,出舰体直接一个弯曲,烟朝侧下方排了。

    陪同杨锐的是设计此型战舰的叶在馥,二十多年过去,他已是中年,再也不要像以前那样蓄胡子装老城了。见到杨锐细看航母的烟囱,叶在馥解释道:“大人,航母是双层机库、机库上又是装甲甲板,所以设计时,所有会拉高重心的设计都取消了。舰桥空间更大,造的却更低矮,烟囱也就这么折弯向下排烟了。”

    站在码头仰头看飞行甲板,杨锐问道:“飞行甲板也变矮了好像?”

    “是,大人。”叶在馥道:“航母满载吃水九米,水线以上十三点六米,比长宁矮二点五米。”

    “那机库有多高?”杨锐听闻水线以上只有十三点五米,感觉确实是矮了。

    “上下机库高度各五米,足够各型舰载机折翼了。”叶在馥道。

    “敬礼!”候在码头上的谭根上校对杨锐敬礼,他的军衔因为沉了长宁被降了一级,一边的造船厂总办陈石英则鞠躬。

    “你小子!”杨锐笑着捶了捶他的,“委屈吗?”他笑问,而后又抚了抚陈石英的背。

    谭根本来很严肃的敬礼,可被杨锐如此亲切的一捶一问,再想到美国佬造了那么多战列舰,终究忍不住笑,他大声道:“报告大人。我不委屈!”

    “很好!”杨锐点头,“不要老盯着自己的一块,要看全体。”他叮嘱之后再问:“你是老舰长了,新舰如何。比早前的长宁强吧?”

    “报告长官,比长宁强!”谭根答道。“新舰甲板长、马力足、油料多、防御强,载机数量也远超长宁,可谓世界第一航母!”

    谭根如此评价新航母,本不想笑的叶在馥等人也忍不住笑了。新航母确实在各国方面远超老舰。其飞行甲板长两百七十四米,超老舰十米,宽三十二;马力则因为使用了新式重油锅炉,每平方厘米压力提供压力超过四十公斤,八座锅炉全功率可提供十七万匹马力,全功率航速时速度为三十四节,巡航时只需八台锅炉速度即可达二十六节。

    如此,再加上海军反复要求过要增大的油库(海军认为实际作战中,实际航程不到理论航程一半,因而反复要求海军设计局增加航母油库容积。在此要求下新航母满载时油料多达七千四百吨,排水三万六千八百吨),其航程可达一万六千海里/十八节。

    防御方面则是一贯的飞行甲板装甲以及两侧增强的防鱼雷隔仓,另外舍弃一百二十七毫米炮后,全舰布置四十八门仿博福斯四十毫米高射炮和六十四门二十毫米、射速三倍于厄利空的改法制西斯帕诺航炮,这般布置,全舰已然是个火刺猬,加上协同防空的巡洋舰和驱逐舰,敌机要想穿过火网的机会低之又低。

    至于舰载机,两层机库不含升降机总面积为六千二百四零平方米。单层机库长一百八十六米,宽二十米。舰载机为三十六架无常鱼雷轰炸机、三十六架厉鬼俯冲轰炸机、三十六架海东青战斗机、两架灰雁雷达机,共一百一十架;如此多的舰载机自然要大型升降机,但因为下层甲板离海面太近。所以底层机库只能采用舷内升降机,上层为舷侧升降机,升降机宽度超过十八米,每次可提升两架飞机。

    从各项数据上看,新型航母趋于完美,但实际作战能力如何。还有待战争检验。登舰、检阅完甲板上的水兵,之后杨锐在谭根、陈石英、叶在馥等人的陪同下参观全舰,第一个看的就是飞行甲板。

    “装甲外层是vh装甲,中间则是新型纤维和陶瓷材料,背板主要是一种新型钢材和其他吸收冲击能量的辅材。虽然只用了两英吋的vh钢,但实验下来整块装甲具有超过七点五英吋vh装甲的防护效果,可抵挡一千米高空以三百节速度六十度角投下的一千公斤穿甲炸弹……”叶在馥翻开飞行甲板表层的柚木,从下面取出一块复合装甲介绍道。他说新型纤维就是玻璃钢,陶瓷则是氧化铝。“如不是有这种新型装甲,整艘航母的设计就不是这样了。”

    真要在飞行甲板上铺七点五英吋的vh装甲钢,那整艘航母肯定侧翻。设计师考虑的是这个,但舰长谭根却笑道:“我今天才知道舰上有这么宝贝东西,难怪防空火力着重侧舷。一千公斤?美国人的俯冲轰炸机到现在都还没有五百公斤炸弹吧?”

    复合装甲类似杨锐吃过的千层饼,不过他对装甲的防护效果并不惊讶,他心疼是钱。玻璃钢也就是算了,氧化铝是因为硬度高,是一种非常难加工的东西,好在金刚石是人造,人工也不太贵,这才勉强能接受。不过即便这样,他也还是啧啧摇头道:“贵啊!整艘船除了主机,就这种装甲最贵。我听说这两艘航母造价超过一亿?”

    防护是设计师的事情,造价就关系到船厂了,总办陈石英道:“大人,这是首舰,又是第一次以分段合拢的方式建造,大家怕出错,小心又小心,工时浪费了不少。”

    杨锐在日本人面前吹嘘分段造船、分道造船什么的,但实际上以现在技术,分段造船须无数经验才能勉强达成。最先一个是要有合格的焊接舰体用钢,冶金实验时花了十年时间才研究出一种性能优良的分段造船用钢,有了合适的焊接舰体用钢还要有合适的焊机工艺,以及有严格的精度控制——在初次用分段合拢方式建造油轮时,便发生过龙骨偏差太大,导致船体无法合拢的建造事故,最后则是科学完善的流程管理。

    长宁号替换舰不是油轮或者商船,军舰一旦龙骨偏差太大,根本无法切割修补,整艘舰只能报废,陈石英现在想起这一年来的经历,仍有一种心悸之感。

    “错了也没什么。”杨锐开口道,“关键是错了的问题不能第二次出现,一百个问题我们错一百次就彻底解决了,新工艺是免不了错的,我们总要付出代价。”

    “大人教导的是。”杨锐这么说直让陈石英想起这十年来报废的那些试验舰,粗算最少浪费了十万军舰吨位,七千每吨算,这就是七亿。

    “现在都掌握了?”杨锐再问道,他对快速造船可是寄予厚望的。

    “基本都掌握了。”陈石英谦虚点头。“这次造舰基本没有出什么岔子,数度也快,船台期长宁是八个月零四天,永宁只用了七个月差一天,以后建造速度会更快的。”

    “那就好。”杨锐点头。他如此,叶在馥也不惊讶,倒是旁听的谭根被彻底吓倒了,他怔了怔跳起来才一把抓住陈石英,他怪叫道:“你说这舰是八个月造出来的?!”

    “噤声!这是军事机密,不得外传。”杨锐笑着,将他喝住了。

    “先生,这……”谭根太过激动,话都说不出来。八个月下水一艘航母代表什么他完全清楚,这等于看似势单力薄的中华海军一年之内便能下水十余艘新长宁级航母。之前他还在和参谋长奚定谟等人绞尽脑汁的计算如何用十艘大小不一的航母对付美国那十六艘大型航母,谁料这个问题总装备司已经解决了,那就是快速造船。(未完待续。)

第三十二章 误大事

    “什么这啊那的,马上忘掉这件事!”杨锐严肃道。他如此严肃,谭根也只有老实点头,不过他的拳头却还在挥舞,作为饱守屈辱的旅美华侨,他太想和美国佬打一仗了,怎奈国力不足、稽疑院又抠门,十比十六的差距让他和同僚们长吁短叹。

    摆平了激动不已的谭根,杨锐又细看了看飞行甲板中段船两舷半悬空停放的飞机,那些在舷外支撑飞机尾轮的支架,就是一根外伸、大约五六米的金属横杆,底部再有两根从舰体斜向上伸出的支杆从下方撑住横杆。如此,飞机头朝里,尾朝外,有一半悬在舷外,仅占飞行甲板五米左右的宽度,两侧都如此,中间则空出一条大约二十二米宽的通道,看模样似乎是为了便于飞机起飞。

    “飞机……居然这样停?不会掉下去吗?”看着半悬在外的飞机,杨锐哑然失笑。

    “不会,大人。”叶在馥道。“这样停放飞机重心还在舷内,伸出的横杆只是一个支撑。如果按照之前那样停放,整个飞行甲板不但不通畅,排机作业也不方便。改成这样,不但排机方便,一次出击的数量也能大增。”

    一百一十架飞机因为空间限制,很难在一波攻击中放飞,而一波放飞的飞机数量,又关系到航母作战兵力和攻击效果。因此,如何在飞行甲板上最大程度的排机,并利用上层机库、升降机排机就是一件极具挑战现场管理能力的事。为了增加一波放飞飞机的架次,上层机库已设计成可以暖机的开放式机库,飞行甲板也尽可能加长——按照并不成熟的经验,长两百二十米左右的飞行甲板一波可放飞三十架飞机,两百五十米为四十五架左右,两百七十米则在五十架以上。当然,这是以战斗机、俯冲机、鱼雷机三者数量一比一比一来算,若战斗机或俯冲机占多数,则数字还能增加。

    虽然并不了解美军航母确切的机种编制,但可以肯定其战斗机不可能占到一半。这等于说一旦遇到攻击,在攻击编队护航战斗机的纠缠下,真正能阻止俯冲机和鱼雷机只能是防空火力。而从照片上所得知的美航空母舰防空火力密度判断,基本一攻击就死的结局。而增加第一波放飞的飞机架次,它们将死的更快、更彻底。

    ‘避免被发现、避免被击中、避免被击穿、避免被击沉’,航母作战四层防御原则在进攻时是可以倒过来理解的。正在进行的‘天眼’计划针对‘避免被发现’,竭力增加一波放飞飞机架次针对‘避免被击中’,而改良的、价格昂贵的钨芯穿甲弹和新型高空高速航空鱼雷则针对‘避免被击穿’。最后‘避免被击沉’就在于美军的损管能力和己方的炸弹威力了。

    “一次能放飞多少?”杨锐看向犹在为快速造舰而激动的谭根。

    “六十架最少!”谭根红着脸答道,“我们现正正想办法力争做到一次攻击放飞七十二架。”

    “六个中队?”杨锐默算了一下,感觉这个数字极为庞大。

    “是的,六个中队。”谭根自豪道。除了新补充的少部分飞行员,新长宁号上的飞行员全是老鸟,他相信在自己的管理下能达到这个数字。

    “要是出去跑空了呢?”杨锐笑问,故意要为难他一下。

    “跑空?”谭根猛一愣,他随即泄气,声音低了不少,“侦察机主要靠雷达搜索。一般情况下很难出错,不过作战时侦察机与母舰的通讯是否顺畅、发报员是否能把敌舰方位准确汇报,这都是要靠妈祖保佑的东西。如果第一波攻击跑空,就只能寄希望于第二波攻击,如果第二波还跑空,那就是运气不好、人品太次。”

    “你明白就好。”杨锐点头。“战场上什么都可能发生,因此不要绝对;战场上任何选择都有得有失,所以不可犹豫。”

    “谨记大人教诲!”谭根大声道,口水差点碰到杨锐脸上。

    “这只是战场决策原则,任何一个战场指挥官都学过。什么教诲不教诲的。”杨锐不想自己被下面当领袖供着、每一句话都成为圭臬,是以再道。他说的时候正好走到舰桥,手撑到舰桥外墙时,他忽然发现这居然是铝。“这是铝合金?”他奇怪道。

    “是。大人。飞行甲板虽然用的是复合装甲,但依然有两千多吨。为了减低重心,水线以上一切部件都要减重,舰桥因为是舰上最高建筑,所以是重中之重。”叶在馥道。“它不但设计的低矮,非承重部位全都换成了铝合金。还有那些一百二十七毫米高射炮也全部去除,远距离防空交给驱逐舰和巡洋舰。”

    “着火怎么办?”杨锐问道。铝合金也不是不可,但铝合金一遇热强度就不足。

    “所以只在舰桥上大规模使用。”叶在馥道。“一些重要舱室是重点防护的,其他次要……”

    舰桥上官兵不少,是以叶在馥说着说着就不好再说下去了。其实还是因为氧化铝陶瓷价格太贵,是装甲钢的二十倍,每吨价格高达两万华元。仅仅飞行甲板那三千七百二十方所用的氧化铝陶瓷就花了一千三百三十多万,因此,除了底下主甲板再铺设了一层复合装甲外,其他要减重的地方只用了玻璃钢,有些次要舱室完全放弃。

    “成本会降下来的。”杨锐肉痛成本,但却满意其防护效果。他虽不知道美海军俯冲轰炸机的俯冲高度,但可以预想在战争前期美军俯冲轰炸机对己方航母所带来的伤害几乎为零,防御只需提防鱼雷机便可,这种花费的受益,以及对己方士气的提升和对敌方士气的打击,是完全值得的。

    舰桥并没有什么值得看的地方,和老舰之不同就是增加了舱室火灾检测系统和射击指挥仪系统。前者也就罢了,后者碍于技术限制,海军设计局和总后装备司并没有弄出杨锐所期望的东西,基本是在日本海军、情报局弄来的英国海军射击指挥仪基础上的自我发挥,全舰火炮各自为战,区域防空。

    从上到下全舰参观完再次回舰桥休息,杨锐喝茶时忽然想到放弃的vt近炸信管(历史上vt近炸信管研发费十亿美元。且只能用于五英寸高射炮,为了减重,新长宁级最大口径的高射炮仅四十毫米,即便有tv近炸信管也无法使用)。他叹了一句,“我们对雷达的使用太过低效了,或者说我国数学水平、计算机水平还很落后。我的看法是,火控系统最好是能统一指挥、雷达实时侦测、并由计算机计算、解算、自动调整火炮角度,最后以炮火实施拦截的功能。刚才看的那种每分钟射速七百五十发的二十毫米高射炮。若将它集合为一门多管高射炮,射速做到每分钟七千五百发,完全可以直接拦截飞机和炸弹。”

    叶在馥、陈石英、谭根都乐观于新长宁级的战斗力和防御力,此时被杨锐一说,当即像有一桶冰水从头顶灌顶而下,心中喜悦消失的无影无踪。其实杨锐说的是后世舰船上的密集阵,那东东,不但要有高性能晶体管计算机,高精度电机及传感器,还要雷达技术解决‘闭环多点’。以当下的技术,没有二十年这东西肯定见不到踪影。如今,雷达滤波问题都未解决、计算机也不见踪影,高精度电机、传感器还在纸上,可伟人既然说了落后,那就是落后呗。

    “大人……”叶在馥抹了把汗,他道:“现在装备司正在尝试解决单座火炮的射击指挥精度以及盲射问题,这个问题应该能在这一两年内解决,新航母设计之初,炮位上也留出了安装新式指挥仪的位置……”

    “那东西我知道。”杨锐打断道。“那仅仅是一种依靠雷达测距、机电模拟计算机计算、解算的半自动、半人工单座火炮射击指挥仪,这是比之前的机械式指挥仪好上不少,但依旧不够。另外它还有一个软肋,如果敌机在进攻时像我们一样。先洒一把铝箔,又会怎样?”

    ‘卟!’谭根一口茶喷了出来——杨锐知道美军会有vt无线近炸引信炸弹,可这东西在他看来形同废物,在机群攻击时专门派几架飞机狂洒铝箔,或者干脆在俯冲轰炸机装上几只装有铝箔的小火箭,俯冲时先射小火箭。让进攻轴线前方充满铝箔,那些离开炮口的vt无线近炸炮弹肯定以为铝箔是飞机,四处乱炸,这就宣布了vt无线近炸引信死刑。但如果敌军如法炮制,用这一招对付己方的新式射击指挥仪,也将宣判新式射击指挥仪死刑。

    “这……”叶在馥再次抹汗,他不是装备司的人,但他是总后的人,现在装备司没人在,只能是他扛着。“大人,那咱们不用铝箔对敌行吗?”

    “这个……在无线电干扰机达到效果前,不能不用。”杨锐道。“我们的船抗打,还是用铝箔把大家拉回到机械射击指挥仪上来吧,或者看看激光行不行。”

    “你回去告诉光庭,我知道他经费紧,但他弄出来的这堆破烂玩意我看不上眼,让他那些越来胖的手下多动动脑子、多到前线走走。我们的东西是比别人强一点,但强的很有限,再说这点优势是靠十几年积累达成的,一旦开战,如何敏锐的利用现有技术解决战场的实际问题,是很费脑子的问题,他那边的人要多吃核桃,补补脑子。”杨锐道。

    “是,大人。”叶在馥赶紧点头,他此时有些庆幸杨锐说的是装备而不是航母设计。

    “不过今天又些玩意是值得表扬:第一是锅炉,这个已经比日本海军强了;再次是复合装甲,这个功用不需多说,就是贵,但贵也要用。飞行甲板和主甲板这两层复合装甲,完全免除了俯冲轰炸机的威胁,现在只剩鱼雷水平打击了。所以说,如果不是中了四五发鱼雷随随便便就沉了航母……”杨锐目光看向谭根,这让谭根骤然紧张,

    “……就是舰长无能、或者运气太差。第三个东西就是弹射器了,虽不是蒸汽的,但也还不错,不过以后的飞机将越造越大、越造越重,不需几年螺旋桨飞机就要过时,新飞机就要上舰,蒸汽弹射器还是要做好五年内上舰的准备。”

    “明白了。大人。”叶在馥用心记着杨锐的话,准备回京后将这些转告总长周思绪,然后再去大栅栏买一大包核桃补补脑。

    敲打完总后装备司,杨锐再问一个自己甚为关心的问题。“我们的减速齿轮组产量够不够?”

    这个问题可以问叶在馥,也可以问造船厂总办陈石英。陈石英毕竟之前是徐华封的秘书,所以他当仁不让的答道:“大人,产量估计是够的,锅炉定型后。山西二机、南京重工、还有沈阳一机都在生产齿轮组,虽然不知储备了多少套,但想来总后对这种重要部件是有计划的……”

    快速造船是仅仅是提高了船台的利用率,可要是费工费时的减速齿轮组产量不足,航母产量还是抓瞎,所以杨锐有此一问。

    “齿轮组真要产能不足,我相信总后也会有备用方案的。”陈石英一句话将杨锐的思绪拉到沪上,那里,尼古拉·特斯拉前几年在研究他的老本行——交流电,当然这不是发电的交流电。而是交流传动系统。

    笔记本电源适配器是杨锐最讨厌的东西,靠电脑插口的一端,线总是很容易因为拉扯破裂或损坏,一旦漏电短路整个适配器就报废。以他的使用习惯,正常情况下,一个笔记本用坏两至三个电源适配器非常正常。大学时的垃圾成为电力实验室的宝贝,最让科研人员惊异的是:这个不到一斤的黑家伙为何能输出如此稳定的直流电压(二极管制成的整流器也能交流转直流,但因为导通时刻不可控制,因此电压也不可控)。

    在拆开一个线路破裂的电源适配器后,其内核心部件晶闸管被发现。而后交由晶体管实验室研究并手工试制,之后又转回电力实验室,此时电力实验室已定下决心要彻底解决困扰工业界几十年的重大问题——交流传动,但奈何技术储备不足。只能把特斯拉引入研究。

    很快,斩波器、以及另一个重要电力元件变频器(由晶闸管制成)被发明,这从根本上解决了交流——直流——交流的转换问题,其意义是可用简单且固定的交流发电机代替复杂、奇重、不可靠的直流发电机发电,发出的交流电通过晶闸管整流器变成直流,在直流转换成交流的过程中。又通过变频器改变直流电压来改变直流电流,最终控制输入交流电动机的交流电,使任意操控电动机的扭矩和速度成为可能,这就完成了本该由减速齿轮组完成的工作。

    以前在减速齿轮组不成熟时,美国海军也用电传动方案,不过那是用直流发电机发电,再用巨大的旋转机构将直流变成交流后,以交流电动机驱动。不说造价、重量、效率,光是可靠性就让人难以接受,所以在减速齿轮组技术成熟后,美国海军立即抛弃了电传动方案。但若有成熟的交流——直流——交流传动方案以及新一代磁体材料,电传动造价高、重量大、效率低、系统不可靠这些缺点都可避免,但是新东西所有人心里都没底,万一出问题怎么办?

    杨锐回到通化之后还在想电传动的事情,但想的不是电传动本身,而是想解决这一问题的尼古拉特斯拉,也就是犹太人问题。开国二十六年,虽然之前就培养了不少人才,但底蕴还是不够,若是能引进犹太人,科研肯定是突飞猛进,可后果呢?

    其中的间谍是免不了的,特别是克格勃间谍,犹太人、也不是犹太科学家信仰麦克思主义不在少数;间谍仅仅偷窃技术情报还罢,另一个头疼的则是这些人会传播麦克思主义和欧洲文化,诸如个人主义、后现代主义、自由民主之类,这比麦克思主义破坏力更大……

    “父亲,小徐先生来了。”在杨锐想着犹太人时,王季同来了,而且来得很急。

    “惺初惹乱子了?”杨锐知道徐敬熙在稽疑院当众拔剑一事,他心里觉得这剑拔得好。爷们面对威胁不敢拔剑,要**何用!

    “惺初的事情是小事,另一个才是大事。”得到消息的王季同道,“胡适那帮人估计是要把混元弹项目抛出来好打击藕初,看样子是要推国民党的翁咏霓上台。梁卓如也不消停,他那个弟子叫什么蒋百里的,就是逼的惺初拔剑那个。鼓吹另外一个计划:要我们和日本解除同盟关系,好与美国签订海军裁军协议,以消弭战乱。他的说法也不是没有道理,最少报章上认同者不少。”

    “蒋百里?”杨锐念着这个熟悉的名字。这些年看了这么多。他此时对民国人物大部分已经转褒为贬。而蒋百里,即便他一心为国,在大忽悠梁启超的指挥下,也只会干一些祸国殃民的事情。“蒋百里的那套不值一提。”杨锐道。“但愿意退让的人太多,不是他说的有理。而是他说的那套东西很多人想听。”

    “就是很多人愿意听!”王季同重重点头。“咱们怎么办?竟成,我一直在想,如果混元弹能公布出来,以它的威力是否能消弭战乱?”

    “那样的和平不会超过十年。”杨锐肯定道。“而且接下来很可能是一场核战争。”

    “为何如此?”王季同不解。“我们手里有原子弹,美国人还敢动手?”

    “因为我们家门口有菲律宾,而他们家门口没有朝鲜。”杨锐道。“如果美国认为我们没有能力对北美大陆投放混元弹,他们更可能会先发制人。你知道的,造这东西就是理论,理论一通,使劲扔钱。五年之内肯定能成。”

    “可我们有洲际火箭啊!”王季同道。“如果我们再公布出……”

    “小徐,先不说洲际火箭到现在连影子都见不到,就是造出来了,一万公里的导航怎么办?”杨锐不悦的反问。“一个重型轰炸机就把我们弄得焦头烂额,要是重型轰炸机配上混元弹,那美国人更省事了,一夜之间飞出几十架轰炸机就能把我们彻底灭杀。

    再有,如果我们公布出混元弹,全世界舆论包括国内的西化分子肯定会对此口诛笔伐,必要我们销毁或者交出这个东西。英法本来想中立的也要站在美国人一边。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自罪,不是因为你有玉璧,而是因为你是匹夫。我们和美国只在一种情况下有和平:那就是菲律宾和关岛两地不驻美军。”

    “那你不是打算在战时用吗?”王季同也反问。“这样匹夫就无罪了?”

    “开战后美军重型轰炸机肯定会轰炸各大城市,轰炸城市必有无辜平民死伤,以混元弹摧毁敌军之机场、保护平民有何不可?”杨锐反问。“小徐,咱们是弱国,手上的牌本来就少又少,开打前就把大鬼亮出去。这算什么事啊!”

    “那以后呢?战争怎么结束?美国人不会报复吗?”王季同再问。

    “以后美国就在太平洋中部,不在我们家门口,这个距离总比逼在家门口安全多吧。甚至在签订停战条约时,我们可以要求太平洋诸岛上双方都不布置混元弹,美国人肯定会答应的,这样大家的距离就一样了。洲际火箭那是后面的事情,我们即便有也没必要亮出来,省得引起军备竞赛。”杨锐道。

    “太平洋安全了,对苏俄和英国也就有底气了,以后我们的目标就是禁止世界发生大战,竭力维护现有世界格局,这世界格局维持的越久,我们发展的就越好。等我们变成另一个美国,就任由后人去折腾吧。”

    听闻杨锐对以后国策是这么安排的,王季同道:“看来我想错了,我还以为打赢美国后,你要带着大伙称霸世界呢?”

    “称霸世界?那是笑话!”杨锐很肯定的道,“我们最要提防就是做了历史不自觉的工具。由我们去完成本该由美国完成的使命——统一世界,或者为世界统一打铺垫。

    春秋之后是战国,战国之后是暴秦,暴秦之后是强汉,再后则是古中华文明灭亡之日,好在当时淝水赢了;而下一轮文明得益于佛教数百年的熏陶孕育,但如果当时佛教没有东传怎么办?中国如此,世界又如何?它现在走的正是我们第一轮文明走过的路,此刻就是春秋接战国的交替时期。不管是为了争取时间发展,还是为了文明不灭,我们都要想办法延缓它的衰亡,阻止任何人统一……”

    杨锐度着步子,越说话越多,只待说完,他才转过身道:“接纳犹太人真是麻烦!不大量接纳犹太人,来华的科学家会大减,这里毕竟是东方,没犹太生活氛围他们会很不习惯;接纳的话,他们身上的文明之毒又会传染我们,清洗起来非常麻烦,这真是蛋疼事情。”

    “可人家已经来了,没两天就要到了。”王季同道。杨锐说着说着忽然提到犹太人,可在他吩咐下,犹太代表已经到沪上了。

    “我知道,我知道。”杨锐一屁股坐回到椅子上,“那就先谈谈看吧。”

    杨锐坐下。王季同这才想起来正事还没说,他再道:“下届总理推选怎么办?如果我们不公布混元弹,藕初有很大的可能落选。”

    “你是担心国民党那翁什么上台吧?”杨锐笑道。

    “正是。”王季同道。“他要上台肯定会要求解散东亚同盟,我们……”

    王季同来之前其实有点想让杨锐试试让国民党试试看,万一解散同盟真签了海军条约呢?但刚才听杨锐一说,又感觉菲律宾堵在门口确实很不安全,所以他现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为了签海军条约解散同盟也未必不可。”杨锐有些明白王季同的意思,于是道,“但有两个条件:第一,仅限于解散同盟,而不附加其他别的条件;第二,日本必须是海军条约的缔约国。不能只和我们签条约,日本却排除在外,然后日美开战。”

    “你真答应了?!”王季同忽然站起来,无比惊讶,这真出乎他的预料。

    “我赌美国不会签。”杨锐道。“签了美**工厂、造船厂的失业工人肯定闹事。陆军法案通过之日,就是罗斯福下定决心之时。”

    “可翁咏霓上了台怎么下台?万一他们……误事怎么办?”王季同本想说通敌,但还是忍住了。这是他的另一个担心。

    “误事我们就看一堆傻逼如何自残好了。翁咏霓是他们推选上去的,作死也是他们自己作死。”杨锐轻蔑道。“炸弹不落到头顶上、不流血国人怎会长教训?再有,那帮人不上台不误事如何被国人唾弃?”

    “你真是太狠了!”王季同还以为杨锐转了性子,没想到却是……,他垂头道:“这样要死多少人?”

    “人总是要死的,况且是他们自己作死。”杨锐漠然。“我还是多想想他们上台后怎么防备他们误大事吧。”(未完待续。)

第三十三章 犹豫

    当哈伊姆·魏兹曼博士出邮轮舱室时,目光眺望不远的城市,安东这座城市并不完全为世人熟悉,但它的繁华却似乎不逊于三天前抵达的沪上,只是市区面积小了一些。

    “安东是公爵大人的封地,也是辽东的工业城市之一……”同行的哈**人罗伽陵介绍道,但她说的是汉语,随行的通事随即把这些话翻译成英语,而另外一侧的同济大学堂教授、大科学家爱因斯坦仅仅是旁听。

    “非常美丽!”魏兹曼点头。这时候通事再道:“先生,考夫曼先生正在下面。”

    亚伯拉罕·约瑟芬维奇·考夫曼是远东犹太人协会的主席,也是锡安主义大会的主席,他本是个俄国籍医生,1912年来到哈尔滨。中俄开战、以及俄国革命期间,中华政府本着有财、有才两个原则,接纳了大批俄国有产者和技术科研人员,哈尔滨沙皇大学堂在国内大学堂的排行仅次于沪上同济大学堂。这些人当中,犹太人占很大部分,这使得哈尔滨成为全国犹太人最多的城市,没有之一。

    一辆加长奥迪厢车旁,灰色行装的考夫曼一行正在码头上向这边挥手,魏兹曼也挥手回应。他们曾在电报上交谈过——在收到来自东方的消息后,魏兹曼立即与远东犹太人协会联系,回复他电报就是考夫曼。

    “感谢上帝!”诸人下船后,考夫曼先是对女士致意,而后与魏兹曼和爱因斯坦拥抱,看得出来他很激动。“我们先在安东住下,而后再等候公爵阁下召见。”他道。

    “当然。”魏兹曼看了罗伽陵和爱因斯坦一眼,对考夫曼安排并不反对。为不引起关注,他与考夫曼没有在沪上相会,他自己到了沪上也只住在哈同花园会客,并不出外露面。

    上了考夫曼的汽车,一行人出了码头。魏兹曼注意到这里和沪上最大的不同是街上尽是欧洲有钱人才有的奢侈品——摩托车,而驾驶者从服装上看大多是农民,他甚至看到一辆摩托车后座上绑着一个无比巨大的铁笼子,里面装的全是活鸡活鸭。这些摩托车不时抢占汽车道。让司机不得不避让减速。“哦,天哪!”魏兹曼被颠覆了常识,不得不叫了一句。

    对东北极为了解的考夫曼对魏兹曼的惊讶并不奇怪,他笑道:“中国的摩托车非常非常便宜,最豪华的型号也不超过一百华元。以致农民都有能力购买。如果说美国是汽车大国,那么中国就是自行车大国、摩托车大国,三年前摩托车产量据说就超过四百万辆,哈尔滨商会常常对俄国出口摩托车,俄国人很喜欢这种东西。”

    “我只是……在沪上没有看见过。”考夫曼并不是商人,不知道价格和数量代表什么。他只是被颠覆了常识——摩托车在中国原来和自行车一个档次,但在欧美各国,它们的价格比普通轿车还要贵一些,且常常出现在赛车场。

    “沪上市议会为了保护出租车行业,对市区的摩托车严厉管制。但郊区就不同了,内陆城市也不同,每个城市市区都要非常多的摩托车。”同车的罗伽陵在一边插言,作为爱国学社的资助者,她不单在沪上,在全国也有着极高的声望。

    “这是一个生机勃勃的国家。”爱因斯坦毫无行船困顿,“外界对她有太多的误解,那些诋毁她的人大多都没有来过中国。”

    爱因斯坦因接受同济大学堂聘用最终免于被绊脚石计划清除,虽然他常常在世界各地做学术访问,但没有哪里会像沪上一样支持他的研究。也没有哪里能像沪上一样有那么多吸引他的东西。当德国纳粹政府通缉并悬赏他的脑袋时,中国政府曾与德国政府交涉,取消了他的悬赏。此番经历让他更加深信犹太人必须复国,而此时杨锐又恰好释放出善意。并邀请他与魏兹曼一起赴通化,所以他也来了。

    诸人在路上谈论着自己对这个国家的感受,但当他们到旅馆时,发现旅馆外停着一排公爵府的汽车,公爵大人的长子杨无名在等候。

    “很遗憾不能亲自到码头迎接各位。”杨无名先代母亲向罗伽陵问候,而后客气的道。

    “不必客气。非常感谢您亲来,大人。”魏兹曼有潜行的觉悟,毕竟此行关系太过重大。

    “我不是大人。”杨无名笑着纠正。“请各位上车吧,家父已在通化等候。”

    魏兹曼等人本以为自己要在安东等上一日才会被杨锐接见,不想他们刚下船杨锐就派长子迎接,当即显得振奋。他们迅速上了车,不过与之前不同的是,他、考夫曼和杨无名同乘,爱因斯坦与罗伽陵乘坐后面一辆车。

    “阁下万里远来,实在是辛苦了。”车上杨无名用英语对魏兹曼问候,不过与程莐一样,他的英语是美式腔调。

    “真想不到……”没想到杨无名的英语这么流利,魏兹曼和考夫曼都很吃惊,他们无法想象杨竟成的儿子会说英语,这门语言早就从学校教材中去除了。“是的,”魏兹曼支吾道,“但每次想到我的同胞,我就觉得我做的还不够。”

    “家父也极为佩服犹太民族的团结。”杨无名笑着表达自己的善意,“他认为犹太民族是一个不屈的民族,去年旅行欧洲时他就对德国政府的做法表示不理解。”

    杨无名的说辞让魏兹曼和考夫曼两人心中满是感激,特别是魏兹曼,在全世界都排斥犹太人时,他感谢上帝让这片土地上对犹太人充满善意。

    安东到通化是高速路线,汽车在高速路上行驶的极为平稳,不知不觉过了一个小时,汽车却忽然开始减速,而杨无名说了句抱歉,打开电动窗户,注目窗外,双掌合十。魏兹曼本以为是到通化了,但见杨无名如此,又感觉不对,待见考夫曼也在胸前划十字、念诵经文时。他也跟着虔诚的道了一声上帝。

    汽车缓缓前行,笔直的高速路突兀的出现一个转弯,放眼看去,围栏的远处是一座大理石砌成的白色陵墓。墓前立着石碑,不过距离太远,看不清上面写的是什么。

    “很抱歉。请问这是……”在汽车再次飞驰时,魏兹曼轻声问道。

    “是上一次战争的烈士陵墓。”杨无名的回答出乎魏兹曼意料,他本以为这是某个贵族的墓地。或者是公爵大人的族人,听杨无名说只是烈士墓,又不解为何公路不避开陵墓。

    “在中华神武二年,也就是耶稣历1913年,我们和日本爆发了全面战争,当时战场就在这一带。虽然也和后来的欧洲战争一样,有着漫长的堑壕,但毕竟是山地,双方都派小支队伍穿过防线对敌人实施破坏。有一支日军曾渗透到这里,但被我军搜索队拦截了……。

    战斗的最后没有人幸存。所以没人知道他们全部牺牲在这里,直到修筑这条高速公路。按照理性的观点,应该移开这些遗骸,但家父则认为应该就地收敛安葬,以免过度惊扰亡灵,并要求高速公路绕开墓地一公里,严令此段禁鸣喇叭。”

    “公爵大人真是无比仁慈。”考夫曼虽然猜到那是烈士墓,不想背后却有这样故事,又在胸前划了一次十字。善待死者、善待为族群牺牲的死者,不管付出多大代价。总是让人敬仰。

    “不,先生,是士兵们付出得太多了,特别是在上一次战争。”杨无名纠正。他随后打开了车门。此时公爵府到了。

    通化公爵府的建筑依旧是东方格调,但不同的是大部分建筑是以石头切成而不是木制结构,另外有别于江南园林的是,这里没有那么复杂的布局,而是如军营那般简单、干练、整洁。在下榻处稍事休息后,晚餐时分。魏兹曼见到公爵大人。

    “请!诸位。”明亮宽敞的居善楼里,杨锐笑看这群人远道而来的客人,目光在爱因斯坦身上转了转,而程莐则与罗伽陵手拉在了一起,她们早就认识交好,兴趣也相投。“诸位,这次是家宴,不必过于拘束。”

    在中国用餐是用筷子,但国公府每次来外宾,都会给客人备一套刀叉。杨锐看着爱因斯坦开始用筷子,但最终还是弃筷子用刀叉,他饶有意思的笑问:“爱因斯坦先生,用筷子的难度是不是要超过解答数学难题?”

    “是的,阁下,我正是这么认为的。”爱因斯坦刀叉用的极为利索,他爱中国菜,不过筷子难以使用,而有些中国菜用刀叉取用也不方便,对他来说这是件烦恼的事情,和辣椒一样。

    “呵呵……”杨锐轻笑。虽然爱因斯坦没有加入中国籍,但最少他喜欢在沪上生活,也爱吃中国菜,这就值得让杨锐高兴了,他笑完举起杯道:“各位,虽然是严峻的局势让我们在这里相聚,但我们依旧要祈祷和平。我提议:为永久的世界和平干杯,为民族与民族之间能和谐相处干杯。”

    犹太人从心里赞美杨锐的提议,但在程莐看来,从男人的嘴里吐出和平却是件刺耳的事,要知道杨锐与她相处的时候是军事地图不离手。不过她当然不会当众对丈夫的提议表示质疑,草草吃完饭后,她就把罗伽陵请走了。

    宴会厅只剩一桌子男人,而中国的习惯是在饭桌谈事,是以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杨锐对魏兹曼问道:“魏兹曼先生,欧洲的情况如何?”

    杨锐问的泛泛,但魏兹曼却说的详细,他道:“欧洲的情况并不好,英德海军协议签订后,德国纳粹政府更不可一世,他们正打算制定一部新法律以体面的迫害犹太人……”

    英国人不和中日签海军条约,却与英法签海军条约,这完全是帮德国免除凡尔赛条约的军备限制,以期其压制法国。但此时戈林没有进军莱茵非军事区,他比较不是希特勒,没有那么敏锐、大胆、狡猾。

    “那现在你们打算怎么做呢?”杨锐再问。他并不说自己的方案,他想听听魏兹曼的打算。

    “阁下,我们希望能在巴勒斯坦地区建立一个属于犹太民族的国家。”魏兹曼道,他记得上一次大战时,为了更好的从事战时航运生意、获得英美支持,中国也与英国一样,表示过希望犹太民族在巴勒斯坦地区建立自己的‘民族家园’,不过那时写信给罗斯柴尔德勋爵的外交尚书谢赞泰已经作古。他希望杨锐能继续支持犹太人在巴勒斯坦地区建国。

    “可那是英国人的领地。”杨锐摇头道,“如果英国人不答应,你们的新国家建不成。”

    “阁下……”被杨锐一逼,魏兹曼神色一囧。情况确实如此,本来他是希望英国能帮助犹太人建国,但英国却碍于阿拉伯人,限制犹太人向中东地区移民。“目前是遇到一些问题,但我们相信这些问题最终会解决。”

    “难道就没有其他地方吗?魏兹曼先生。一定非要巴勒斯坦不可?”杨锐见他的模样还是对英国人抱有期望,不得不开始试探。

    “没有,阁下。”魏兹曼固执的摇头,考夫曼和爱因斯坦则眼光各异。“巴勒斯坦才是主的应许之地,我们只能在巴勒斯坦地区重新建立国家。”

    “好吧。”杨锐点头,他转言道:“上一次我途径欧洲时,随行的高僧告诉我,欧洲数年后将血流成河,死尸满山,且三个死者里最少有一个会是犹太人。”

    杨锐说得魏兹曼几个目瞪口呆。中国佛教教士预言灵验全世界都知道,爱因斯坦也无法解释为何神僧能准确预测地震和1931年水灾。当他们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想追问这是为什么时,杨锐再道:“他们并不是死于战场,而是死于集中营。

    现在仅仅是中日两国在压制欧洲的纳粹势力,阻止意大利吞并阿比西尼亚就是一次非常成功的压制,其他国家,甚至是苏俄在欧洲也有自己的战略考量,所以并不能完全依仗。但现在我们有麻烦了,一旦太平洋发生战争,那么失去压制的欧洲也会爆发战争。这点是毋庸置疑的,最少我去年在欧洲的感悟便是如此。战争中甚至战争前,无数犹太人将被纳粹关进集中营,最后折磨致死……”

    “这太可怕了!”魏兹曼道。颤抖着在胸前划着十字。哪怕杨锐没有说具体的死亡人数,三个人还是瑟瑟发抖,当席小声的祈祷。

    待他们祈祷完,杨锐才道:“立国是后面的事情,如何躲过这次劫难才是当下的事情。最好的办法是全世界都不要发生战争,但这……”杨锐看了魏兹曼一眼。摇头道:“你们的消息不比我落后多少,知道这是无可避免的。既然亚洲的战争无法避免,那么失去亚洲压制的欧洲纳粹,也会乘机发动战争……”

    杨锐不说能帮犹太人什么忙,更不说自己要什么。他在三人思索后又接着道:“对一个民族来说,族群数量是最重要的。欧洲是犹太人的聚集地,如果欧洲的犹太人惨遭屠杀,那么全世界的犹太人口就会大规模递减,想要复国,人口太少根本没有可能。”

    “阁下,我现在就想去欧洲、去美国,去用尽所有努力阻止战争发生。”魏兹曼激动道。他知道集中营是什么,德国现在已经有了数个集中营,里面关押的全是******。

    “历史不可扭转,魏兹曼先生。战争是所有人的意志,更是上一次世界大战的延续,不是少数几个人、几个国家的努力就能避免的。”杨锐道。

    杨锐说完便对此事闭口不言了,见他如此,精熟国际政治的魏兹曼旁敲侧击道:“阁下,我听说美国人正在准备一场战争……”

    “这还要听说吗。”杨锐笑道,“这是看得见的东西,大家都知道美国人在干什么。”

    “战争也和欧洲一样无可避免吗?”魏兹曼问道。他相信杨锐刚才的推理——亚洲发生战争之后欧洲也发生战争,但依旧想避免战争。

    “如果有人想独占整个太平洋,那战争就会不可避免。”杨锐道。“目前的趋势正是在走向战争。最后是不是能有人能挽回一切,就不知道了。我乐于看到世界和平,但希望往往只停留在幻想里,现实总是残酷的。”

    “阁下,我希望您能帮助我们。”魏兹曼见杨锐不绕到正题,只好自己开门见山的提出请求。

    “比如……”杨锐看着他笑,他希望被人求而不是求别人。

    “我希望贵国陆军大学能接受一批犹太军官,并给他们提供实习的机会……”魏兹曼恳求道。虽然一战时期犹太人就想掌握武力,设立一个或几个犹太师,可狡猾的英国并没有答应,而是设立了几个混合师,里面不但有犹太人,还有阿拉伯人。但中国与英国不同,中国在近东地区没有利益诉求,而且中国的陆军被世人誉为是能与德国陆军并驾齐驱的优秀陆军,因此确认杨锐的善意后,犹太复国者对中国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派遣军官、学习她的陆军。

    “我还希望您和日本政府能继续谴责并压制欧洲的纳粹主义者;如果真的发生战争,我的同胞受到纳粹迫害,我恳求您和中华政府能对他们提供帮助……”魏兹曼再道,“我最终希望您和中华政府能支持我们在巴勒斯坦地区建立一个犹太国家。”

    既然把复国的希望寄托在英国人身上,魏兹曼此时的要求自然有诸多保留,中国这个远东国度在他看来并不重要,同时他无法想象集中营犹太人死亡的规模,至于杨锐刚才所说的预言,那仅仅是预言。

    在诸人的注视下,杨锐缓缓开口说道:“魏兹曼先生说的东西太过宽泛,有些则是我、是这个国家难以做到的。比如最后一条,中国不可能和英国开战,占领巴基斯坦后帮助你们复国;我们和日本希望欧洲保持和平,但当我们自己要面对战争时,像上一次那样出兵东非就不可能了,那怕德国人在次开战,比如进攻波兰或者法国。

    至于帮助那些被纳粹迫害的犹太人,我当然愿意,但是这种帮助会很有限,特别是在中国本身正发生战争的情况下。招收培训犹太军官是可以的,但有两个最基本的要求,第一就是他们在毕业后不能在下一次战争中帮助中国的敌国,第二就是此事只能秘密进行,并且人数不能太多,要不然纳粹又要四处宣扬犹太人要统治世界了……”

    杨锐最后一语让在坐诸人发笑,他答应这些条件的爽快让三个犹太人倍受感激。宴会结束后,书房里杨无名不解的看着杨锐,“父亲,就这样谈完了嘛?咱们什么都没说呢。”

    “差不多吧。”杨锐点头,“人家并不希望你帮忙,你还能说什么。”

    “可大屠杀呢?”杨无名深信父亲的预言,因而再道。

    “没有发生的事情谁会相信?”杨锐道。“他们还以为我们是在求他们去说服美国不要开战呢。慢慢等吧,总有一天他会再来的。”

    听杨锐这么说,杨无名一想倒也没错,而此时在魏兹曼的住所,他也在和考夫曼讨论杨锐意图,他们都不相信这次会面是因为杨锐途径欧洲,心血来潮才释放出善意的。

    “公爵阁下是要我们去说服美国人中止战争吗?”考夫曼问道。

    “似乎不是这样。”魏兹曼不解道。“可我找不到他帮助我们的理由。总是会有理由的,是金钱吗,亚伯拉罕?”

    犹太复国组织虽然没几个钱,且连年赤字,可魏兹曼还是往金钱方面想。但考夫曼却提醒了他,“公爵阁下富可敌国,并不需要多余的金钱。不过二十年前中国接受来自俄国的同胞时,只允许有财产或者有才能的人入境……”

    “财产、才能?”再想到本次同行的爱因斯坦,魏兹曼当即有些明了,他想到了那些在德国大学里被纳粹迫害的同胞,对他们来说也许中国会是一个移民的好地方,只是……,他想起箭在弦上的亚洲战争,又犹豫了。(未完待续。)

第三十四章 行为

    并没有多少人了解犹太人复国主义的真正内幕,也没多少人明白复国者和同化者之间的分歧,因此杨锐对犹太人问题只是猜测,并不完全相信后世他所看到的那些东西,比如,敲个百八十亿美元之类的情节。这便使得培训犹太军官成了毫无回报的襄助之举,甚至,魏兹曼连军官培训费都出不起,最终还是靠罗伽陵和考夫曼两人才分担了这笔费用。

    离开安东后,魏兹曼和爱因斯坦直接前往巴勒斯坦,耶路撒冷城外定居点的犹太代办处,魏兹曼很快召集伊休夫的执委会成员宣布了此次前往远东带回的好消息,除了杨锐的善意,还有则是中国同意帮助培训犹太军官的消息。在热热闹闹的会议结束后,少数几个人被留了下来,魏兹曼看着脸上犹带兴奋的诸人说道:“先生们,现在要说的是坏消息。”

    “伟大而仁慈的公爵阁下告诉我,一旦亚洲发生战争,那么失去他们压制的欧洲纳粹也会趁机发动战争。而犹太人,特别是集中营里面的犹太人将被纳粹折磨致死。”魏兹曼说着这个惊人却复合逻辑的消息,神色复杂。“我完全相信公爵阁下的判断,我和阿尔伯特一直在想如何才能免除同胞们的灾难。可以避免战争吗?可以在同胞们被纳粹关入集中营之前移民到这里吗?但这些都不能肯定……”

    “避免战争是不可能的,最少亚洲如此。”经济危机时,魏兹曼被赶下台的四年中其替代者纳胡姆·索科洛夫说道,他被认为犹太复国主义造诣最高的外交家,欧洲战争时期英国的贝尔福宣言就有他的功劳。“如果亚洲发生战争……”索科洛夫眨巴了眼睛,最终点头道:“我完全同意这个判断,德国人非常担心中国和日本会出兵法国,特别是非常害怕中国。但如果中国和日本与美国发生战争,他们就再无顾虑了。”

    “战争难道不可避免?”爱因斯坦这个对政治一知半解的人说道。“我们在美国的五百万同胞不能想办法制止美国政府发动战争吗?我在中国生活了很多年,他们并不是野蛮人。更不是好战分子,公爵阁下比任何人都期望和平……”

    “阿拉伯特……,美国确实有很多犹太人,他们的影响力确实很大。可为什么我们会连年赤字,为什么每年的移民数目都低于计划?”魏兹曼的副手戴维·本·古里安道。“他们并不关心我们,他们在乎的自己在美国拥有的财富和权势。”

    并不接副手的话,魏兹曼道:“先生们,我准备尽快去一次美国。我希望纳胡姆、戴维和我一起前往。如果美国没有希望。那我们就只能去英国,要求每年增加移民额度了。如果一切还是没有办法,也许中国的沪上和哈尔滨会是一个不错的落脚地,但考虑到无可避免的亚洲战争,哈尔滨才是最好的选择。”

    “哈伊姆,那帮德国佬是不会管我们死活的。”魏兹曼的另一个政治对手梅纳赫姆·乌西施金道。“你忘记上一次阿拉伯特的巡回演讲是怎么被他们弄糟的吗?如果你说的那些事情真的发生,我认为最重要的是把几百万同胞解救出来,最好是移民到这里,但如果没有办法,只能前往中国。我们愿意为此付出任何代价。”

    爱因斯坦本对解决那些现有问题充满信心,但乌西施金一提他的巡回演讲——当时他以为能在美国挣到一万五千美元,可因为某些人的干涉,他拿到手的钱非常少,还不如同济大学堂每年发给他的特别奖金——他的脸上就发苦,那帮德国佬(指德裔犹太人)确实不怎么在乎自己这些俄国佬(俄裔或东欧犹太人)的死活。

    “哈伊姆,我想知道中国的公爵大人要什么?”乌西施金说完爱因斯坦,开始问魏兹曼,他还是无法理解一个远东国家为何对自己如此友善。

    “他没有说他需要什么。”魏兹曼答道,“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提过这件事情。我与阿拉伯特认为作为即将面对战争的国家。他应该是希望我们能对其提供一些帮助,比如说服美国政府放弃战争打算,或者在战争中购买中国债券,或者帮助中国研发新式武器。我想他所需要的就是这些。再没有别的。”

    “除了最后一点,其他的我们都无法做到。”乌西施金道。“犹太人是很富有,可这些富有的犹太人也很吝啬。”

    “我和阿拉伯特也正在考虑最后一点,阿拉伯特将前往欧洲,现在中国各个大学正计划招募那些被德国歧视的犹太教授,而我将和纳胡姆和戴维前往美国。”魏兹曼道。

    “你一定会失望的。”出生于莫吉廖夫、并曾在莫斯科学习工程学的乌西施金一如既往的固执道。虽然他并没有领导者圆滑的一面。但垂垂老矣的他说话素来有预见性——德国佬不会管俄国佬死活。事实上,二战盟军轰炸机可以轰炸机欧洲全境,但从来没有轰炸过开往奥斯维辛的铁路,或者督促美国政府在战争期间接受那些侥幸逃出欧洲的犹太人。

    战后这一切罪责都推给了美国政府,但既不想左、又不想右的罗斯福在政府里任命最多的就是犹太人,可他们对此全都视而不见,因为死的都是俄国人。白宫司法委员会主任伊曼纽尔·塞勒对此无动于衷;白宫对外事务委员会主任索尔·布鲁姆对此无动于衷;白宫移民规划委员会主席塞谬尔·迪克斯坦对此无动于衷;白宫法制委员会阿道夫·萨巴斯对此无动于衷;罗斯福的邻居、财政部长亨利·摩根索对此无动于衷;罗斯福诤友最高**官费利克斯·弗兰克福特对此无动于衷;一战时期的军火署署长、罗斯福智囊的伯纳德·巴鲁克对此无动于衷……

    在美国,有权势的犹太人很多,但他们大多觉得复国主义和自己格格不入,东欧犹太人更与自己没有关系,即便魏兹曼面对美国人犹太复国组织领导者时,他的建议也被否决。

    “哈伊姆,你应该离中国人远一些。”一个多多月后,华盛顿特区,美利坚最高法院**官,路易斯·布兰代斯善意提醒道。

    “先生。可是……”魏兹曼拿着一份纽约时报,头版是一个中国人的肖像照,他道:“可是中国的新总理翁,他希望再次与美国就海军问题进行谈判。他愿意说服中华稽疑院解除和日本的同盟关系,然后签订太平洋海军条约……”

    “今天天气不错,哈伊姆。你应该好好享受一些。”**官布兰代斯顾左右而言天气。此时正是华盛顿的春天,他寓所的花园里开满了鲜花,好一片春光祥和。

    “先生。我没心思享受这些。”魏兹曼痛苦道。“每当我想起那些将死于集中营的同胞,我就恨不得拿上炸弹,和那帮纳粹同归于尽。”

    魏兹曼是一个博士、一个化学家,听他说出这么疯狂的语言,布兰代斯叹了口气,他道:“那就想办法在战争之前把他们运出欧洲。我将为此向美国的同胞募捐,让你有足够的钱完成这一重任。他们最好能去南美国家、甚至非洲,亚洲并不安全。”

    “难道战争真的无法避免吗?”魏兹曼听他说亚洲并不安全,是以追问道。“中国人已经答应合众国之前要求……”

    “哈伊姆,政治上的事情从来都很复杂。中国和日本现在确实是打算放弃同盟与美利坚签订海军条约,但他们依旧是一个威胁。下一次海军条约到期后,如果他们再次结盟怎么办?”布兰代斯反问道。“中国人虽然不打算和我们进行军备竞赛,可这不等于他以后不能。她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发展,现在全世界都充斥着中国人的服装、家电、塑料、汽车、还有摩托车。

    哈雷·戴维森公司已经起诉中国公司在美国倾销摩托车,而销售中国摩托车的美国代理商则状告戴维森公司暗中策划烧毁自己旗下的数家专卖店。大部分人都认为,在****暴君的统治下,中国人正以最微薄的薪水和恶劣的工作条件抢夺了无数原本属于美国人的工作,这一情况必须得到改变。”

    “也就是说,战争无法避免?!”魏兹曼本想说他在中国根本没有看到****和暴君。那是一个繁荣的国度,可当他一踏上美国这块土地,看到报纸上遍是****威胁论调时,他就不得不选择闭口不言。

    “我并没有这样说。哈伊姆。”布兰代斯微笑说道。“但战争是一些人的共识,所以我希望你离中国人远一些,那里很危险。我会尽快督促同胞再次募捐,不过现在经济非常糟糕,我将尽最大的努力募集更多的资金用于移民事业。”

    “我……”魏兹曼还想说什么,纳胡姆·索科洛夫却道:“先生。如果我们不去东方,那数百万犹太人将无家可归。巴勒斯坦地区即使英国同意不限制的移民——当然这是不可能的,现在阿拉伯人非常仇视我们——也无法接纳这么多移民。我们只能去东方,然后以后再逐步将同胞迁往巴勒斯坦。”

    “如果发生战争,你们那也去不了。”布兰代斯说道。

    “我们计划经过俄国前往中国,或者经罗马尼亚、从欧亚大运河前往中国。”纳胡姆·索科洛夫道。诸人早就想好了战时往中国移民的办法,那就是途径苏俄或黑海,这样即使太平洋发生战争,也不会影响迁徙。

    “中国人同意你们移民?”布兰代斯本想送客,但这件事情却引起了他的兴趣,他自己最终也是犹太人。

    “我认为是同意的。”魏兹曼答道。“先生,我在一个多月曾前往远东的东北,面见过杨竟成公爵阁下。他当即表示同意接受一批犹太军官,由中**队的高级军官对他们进行培训,并提供实习。先生,整个东北都是公爵阁下的领地,在那里只要他能点头,再多犹太人也能接受。”

    “那我们必须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布兰代斯感兴趣的追问道。

    “公爵阁下并没有提任何要求。”魏兹曼答道,“虽然我们认为他是希望我们能阻止战争。”

    “这是不可能的!”布兰代斯再度摇头,“你们来的太晚了。”他说完再问道:“如果太平洋发生战争,他能同意接受犹太人吗?”

    “我不清楚。”魏兹曼摇头。“先生,难道战争真的不可避免?”他第三次问这个问题。

    “可以这么说。”布兰代斯终于承认。

    “可……”魏兹曼拿出报纸,“中国新总理马上就要访问美国,他正为和平而来。”

    “那已经太晚了。”布兰代斯道。“中国是不可能答应最终的和平条件的。”他见魏兹曼还是不解,便只能例举两起正在审理的案件,“知道吗,哈伊姆。一辆戴维森摩托最少需要二千美元,而一辆同样马力的中国摩托仅仅需九十九美元,它的海关入口价格还不到四十美元,虽然征收了百分之四十的关税,可结果加上运到经销商那里的运费,它的价格还是只有六十七点八美元。

    这样的价格中国人就亏本了吗?没有!根据中国公司当庭提供的资料,即使价格如此低廉,并提供两年的保修服务,他们还是有百分之十五的利润!”布兰代斯复述这这些让他至今无比震惊的数字、无比感慨,“从双方提供的数字来说,中国人确实没有倾销,也不完全是靠低廉的人力成本与我们竞争,可越是这样,她就越能在未来数十年来取代美国成为世界工厂,这对任何一个美国人来说都是不可容忍的,除非能改变这一现状。”

    见自己的同胞对中国人抱有极大的希望,布兰代斯不得不说了一些实话,但作为罗斯福在最高法院的支持者,他还有很多话难以启口。美国至今没有走出经济危机,经历四年新政后现在情况变得更糟。政府连年巨额赤字,贸易黑字消失甚至逆差,长此以往这个国家终究要变成另一个西班牙——民主党、工会以及社会主义者要求施行类似休伊·皮尔斯·朗的‘分享财富分享’计划;而共和党、企业主、有产者为了保护自己的财产,很可能会倒向纳粹分子,并与前者发生大规模冲突乃至战争。

    在此情况下很多人认为不如与中国和日本进行一场战争。这不但能巩固美国在太平洋的海权,还能摧毁东亚同盟这个潜力无穷的竞争者,民主党和共和党全都不喜欢他们。至于那些喊叫着‘美国第一’口号的孤立主义者,今年开始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魏兹曼三人带着失望从布兰代斯家里离开,之后的十几天他们又在各地拜访那些消息灵通且强烈支持复国的同胞,结果依旧如此。彻底失望的魏兹曼并不听从布兰代斯的建议在美国多做停留,他觉得自己必须马上前往英国,说服英国政府挽救即将发生的战争,而就在他于纽约港登船的当日,码头区响起了接连不断的礼炮声——中国新一任总理翁文灝抵达纽约,将对美国进行为期一周的国事访问,以延缓紧张的太平洋局势。

    挂着黄色龙旗的中**舰在美国海军以及纽约港引水船的引领下缓缓入港,站在邮轮船舷的魏兹曼忽然发现一件奇怪的事,他哑然笑道:“中国总理乘坐的军舰上为何要画上眼睛?”

    “这是异教徒的一种巫术。”一边的戴维·古里安脱口答道——经济危机时美国的娱乐业异常发达,在美国的这段时间他抽空看了几场电影,里面有一场对中国人、日本人急剧丑化,在船头上画眼睛被视为是召唤魔鬼的行为。(未完待续。)

第三十五章 条约

    站在军舰上倾听礼炮的大中华国第四任总理翁文灝并不在乎军舰上画的眼睛会带来怎样的评论,其实即便知道,他也无能为力——本来他是想乘坐排水两万七千吨的航空母舰访问美国,但海军显然不给面子,他们以军事秘密为由,仅仅派出三艘宏远级重巡洋舰作为此行出访的航船,虽然数量比总理府要求的多,可这依旧让此行的诸人心生不满。

    “……,待会纽约华侨会上书并宴请……,最近纽约警察局因调查非法移民正准备吊销华侨洗衣馆执照,所以最好……”驻纽约总领事张祥麟汇报着纽约华侨的现况,这正是翁文灝不在旧金山上岸的原因,那里上月曾发生一起严重的排华事件,华侨死伤十数人。

    “哎!”华侨问题是中美外交的症结所在。翁文灝甫一上台就大致了解在美华侨的现状。从杨竟成任总理时开始,中华政府就有意压制并减少在美侨民数量,按照中美巴黎条约,外交部仅仅颁发新娘签证(合法侨民之妻可依条约赴美照顾丈夫),同时为不使侨民失业,在美华资公司优先招聘华侨,但得益于**的美国法制体系,非法偷渡无法禁止,华侨从数字上看是减少了,实际上却在大幅增加。

    美国经济景气还好,经济危机一发生,随着****论的传播,华侨就成了美国失业人群的出气筒,宋教仁时召回了一批,但越是如此美国人就越是认为只要大闹几场这些黄皮猴子就会全部滚蛋,于是排华更甚。华侨如此遭遇,日侨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人数更多达十数万。

    “还是不见的好吧。”一边新任外交尚书顾维钧建议道道。“此次赴美最重要的是海军条约以及太平洋和平,我们在华侨问题上可以退让。”

    “这……合适吗?”张祥麟问道,他登船时华侨的头面人物已经在码头上候着了。

    “万言书也可接,但会面宴请还是免了,我们在纽约不要停留太久,直接往华盛顿去吧。”顾维钧道。他最怕的就是一个麻烦没有解决之前。又牵扯上另外一个麻烦。

    人山人海的纽约码头,军乐队正准备演奏,众首以盼中,大中华国总理翁文灝终于步出明远号巡洋舰的舱室。出现在甲板上,人群中的华人顿时欢呼鼓掌,而军乐队也开始生疏的演奏那并不熟悉的乐章。

    “来了,来了!”纽约洗衣馆联合会的几名执事无比激动,在第二次被纽约市参事会通知‘没有美籍公民资格的不能申领洗衣馆牌照’时。上一次的老关系全都用不上,一旦该法案被纽约福利委员会审查通过,全市八千间华侨洗衣馆将全部关门,一万七千名洗衣工(其中八成是偷渡客)将尽数失业;且纽约的做法很可能成为其他城市的榜样,一旦如此,全美数万家洗衣馆将毁于一旦、数万洗衣工流离失所。

    并不悦耳的黄河曲中,纽约市代表正在码头上对翁文灝一行致辞欢迎,翁文灝也极为绅士的表示感谢并赞美这座伟大的港口城市。但之后的事情就有些违和了,衣联会几个执事听闻总理并不接见自己,且很快就要离开纽约。他们并不将万言书交给总理随从,而是直接上前挡驾。

    “请大人为吾等草民做主!”执事们当街将总理车队拦住,深鞠着躬站在路中间;而路两边被他们鼓动前来、‘没工做要哭,有工做也要哭(太苦太累)’的洗衣工人则大部分跪下磕头——来码头欢迎的万余人中,绝大多数是洗衣工,他们一跪就像稻田忽然伏倒了稻子,场面甚是壮观。

    “怎么回事?”翁文灝见前面的车忽然停了,再看到路两边的华侨下跪,顿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他已经多年不见人下跪了。何况是上万人。

    “是……”坐在车前的秘书长吴景超望了望前方,见站在路中间的是几个穿中式服装的华人,当下猜到是怎么回事。“应该是洗衣会的人。”他又道,“张总领已前去劝解了。”

    听闻总领事张祥麟已前往劝解。翁文灝松了口气,但再见一些美国记者正对着沿路跪着的华侨拍照,他又觉得全身发麻——中华开国后已取消官场上的跪礼,可跪拜却出现在大洋彼岸、全世界最繁华的都市,这是何等的讽刺。这是文明之国吗?!

    “还没好吗?”在车内苦苦等待了一会儿,翁文灝终于忍不住想下车。

    “快好了。”吴景超看见张祥麟已经接了万言书。并把拦路的几个华侨劝到了路旁。

    如坐针毡中,凯迪拉克轿车终于开动,翁文灝不敢看路两侧,只猛盯着前方,待车队驶出码头区时,他才摘下单片眼镜,对旁边的顾维钧叹息道:“少川,国人何时才能自尊自爱呢?”

    华侨为何而跪顾维钧清楚的很,但素来懂事明理的他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只道:“这还是前清之旧习未去之故,假以时日……”

    “假以时日?什么假以时日!”翁文灝想起履任以来的种种,压抑着气氛道:“以前觉得杨竟成是敌人,上来才知道,杨竟成早就不管事了,我们真正的敌人是宗族和宗教,有这两宗在,国民就不可能有真正的自由,国家也不可能彻底的现代化……”

    “总理……”翁文灝发泄着牢骚,突然前排的吴景超叫了他一句,而后道:“窗外!”

    “窗外?”翁文灝本以为还是跪着的华侨,但一扭头却看到了比刚才华侨下跪更壮观的场面——延绵十余里的贫民窟。他看着顾维钧也看着,英文优异的他还看到了那些破破烂烂牌子上写的单词:道威斯村,罗斯福街……

    碍于道路两边的房屋,贫民区一闪即逝,但这却让翁文灝瞬间忘记了之前的牢骚。纽约是世界第一都市、世界第一港口,但她的萧条从码头区停泊的已生出红锈的商船身上就能窥出一二,但没想到实际的情况更惨。罗斯福新政并没有、也不可能将全美一千多万失业工人尽数聘用,按照商情局的报告,新政对经济的刺激作用正在失效,富人和穷人都牢骚满腹。前者不满于越来越高的税负,后者则愤怒于越来越长的队列和越来越少的救济品。

    ——越来越高的税赋使富人不敢投资、让资金外逃。新增岗位剧减,而无法用税收支撑的大规模新政只能通过赤字财政实现,但支撑赤字的货币增发却让美元贬值、物价大涨,这让原先能勉强支撑的家庭也难逃等待救济的宿命。此时。因担心引起更恶劣的通货膨胀,去年高票赢得大选的罗斯福不得不抛弃那些对他寄予厚望的失业选民,紧缩本年度的财政预算,大幅度减少新政所聘用失业工人的规模,致使贫民窟进一步扩大。而民众已经吊在新政上。他们即便有所怨言,也不得不支持新政,这是他们唯一的活路。

    在前几年,国内论述罗斯福新政的文章不少,所谓的留美经济学家全部高呼罗斯福新政万岁,当时的宋内阁就以此要求稽疑院增加税收,施行赤字财政,但被有产者、富绅把持的稽疑院几乎全票否决内阁提案,双方矛盾的激烈差一些就引发倒阁。后来宋教仁被刺,新上台的穆内阁则反其道而行之。施行减税策略,并尽全力削减政府开支,下令政府官员三年之内停止涨薪(按惯例每年涨5%)、三内之内禁止招收新职员、三年之内停建一切政府拨款的公共设施和政府设施,另外当时政府文职人员的工作餐也全换成红薯(便宜)和大豆制品(滞销),以致官员每天都要例行放屁。

    如此行径自然让心中充满正义和爱的国内舆论大怒,留美经济学家更是骂声不绝,认为新内阁是草菅人命、是有钱人的走狗,是根本不顾失业工人死活。可骂归骂,报界根本无法左右政府决定,后来经济逐渐好转。这些骂声也就全然消失不见了。

    作为知识分子、科学主义者,翁文灝当然也坚定的站在留美经济学家这一边,撰文支持马寅初等人的主张,认为穆内阁是落后、****集团的代表。可现在对比依旧深陷经济危机的美国。他又回忆起数年前自己的作为,是自己错了吗?

    当然不是!自己如果错了,那就是正义错了,就是怜悯错了,正义和怜悯绝不会错。

    在前往华盛顿的路上,虽然看到越来越多的乞丐、流浪者。以及更多的道威斯村、罗斯福镇,翁文灝依然认为罗斯福新政是正义的。他与随从们常常感慨:如果没有罗斯福新政,美国的情况将会更糟。

    白宫的玫瑰园美丽依旧,总统罗斯福在妻子陪同下正听取霍普金斯的报告,这是关于中华总理代表团的。

    “中国总理翁,此行虽然经过横滨,但他并没有接受日本政府的要求和挽留,而是独自访问美国。这很能代表他对日本政府、以及对待中日关系的态度。他此行的访问目的,以中国驻我国大使施的简报,主要是为和平而来。当初竞选时他就提倡要解散东亚同盟,与我们和英国重新谈判海军条约,停止军备竞赛……”

    “哈里,中国人选他上台就是为了让他来谈判的吗?”罗斯福正用花剪剪着腿上横放着的玫瑰,听闻霍普金斯说到中国总理此行的目的,他放下了剪刀。

    “是的,先生,中国国内舆论的普遍观点认为必须结束和我们的军备竞赛,以免诱发大规模战争,而中国国会的多数代表也持这样的观点,认为一旦开战中国将遭受惨重损失。”霍普金斯道。“所以他们选举翁作为新一届总理而不是之前的穆,虽然他曾将整个国家带离萧条。”

    提到萧条罗斯福心里就很不舒服,他觉得那些经济学家都应该枪毙,新政施行四年来经济并无不但没有好转,还患上了新政依赖症。因三次海军法案和一次陆军法案,今年的国债规模将突破四百亿,达到四百五十三亿的规模,再这么下去,估计本任期还未结束,政府就会因无法支付这些债务利息而破产。

    “让我惊奇的是,杨没有出手阻止这件事情。”不愿多想国债的罗斯福提起了杨锐,深究的话。他和整个家族还有渊源。“他难道真的退出了政坛不干涉事务了吗?如果真是这样,他又为何要前往莫斯科去见那些布尔什维克。”

    “先生,据说杨仅仅是因为欧亚运河前往莫斯科,当初运河能够募集足够的资金开建。他出力不少。”霍普金斯说着大路消息,“而且他是以私人身份出访的,与斯大林的会谈中偶然提起意大利的侵略行为才有了反侵略互助条约出现。”

    “我们不欢迎这份条约。”罗斯福当即道。“你必须在我和中国总理翁的会谈提纲中注明这一点。布尔什维克是一个邪恶的国家,中国如果和这样的邪恶国家签订互助条约,是很不文明的行为。并且他们与布尔什维克签约很让人警惕。如果中国不是想与布尔什维克结盟对抗整个文明世界的话,就是想稳固西线与我们在太平洋开战。”

    “是的,先生。”霍普金斯记录道,他根本不敢提之前美苏同盟提议的失败。

    “是否能知道中国人为了签订海军条约将做出那些让步?”罗斯福再问。

    “根据中国的消息,翁准备在华侨问题上做出退让,还有则准备在双边贸易、以及欧洲农产品配额上做出让步。”霍普金斯念着从北京传来的消息,他手上几乎有一张中国总理完整的谈判提纲,问题和让步的底线全都一一在目。

    “这是不够的。”罗斯福取下夹鼻眼镜,点上一支骆驼牌香烟。“也许这对道威斯先生是够了,但现在根本不够。你帮我准备好了与中国人会谈时要提的要求了吗。哈里?”

    “是的,先生。”哈里·霍普金斯点头,“我们将要求中国取消关税同盟区,对美国进口货物的关税调整到与其他国家平等,并不以进我国进口关税为依据;他们要撤销亚洲银行,取消本年度亚元发行……;另外,我们还要求中国政府彻底解除对国外资金在中国境内的投资限制,取消国内的民主限制,成立工会、施行****,废除国教。解散宗族、限制财阀、还要承诺保护那些被压迫的少数民族,承认他们有权利在适当的时候建立自己的国家……

    总统先生,我认为前面那些已经足够了,中国人是不会答应。”霍普金斯拿着******亚洲事务办公室准备的这些要求。越念越不想念下去。即便傻子也知道,中国人不可能答应这些条件,特别是后面几条。

    “不,我们一开始就必须让中国人知道要想签订海军条约必须付出沉重的代价。”罗斯福狠抽着香烟,烟雾弥漫,“而且这符合威尔逊总统的所提出的十四点和平原则。”

    “是的。先生。”见总统坚持,霍普金斯只得点头。很快这份谈判提纲就按照外交惯例递交给了已经下榻的中国代表团。

    “……并声明承诺保护那些被压迫的少数民族,承认他们有权利在适当的时候建立自己的国家。”下榻的酒店内,顾维钧硬着头皮读完美方所递交过来的文件,全身僵硬,这和事前中美双方在北京的谈的完全不同,特别是最后一条,简直是要分裂大中华国。

    “真的是这些条件?!”翁文灝还在发愣,没完全听清最后那几条。

    “是,总理。”顾维钧把文件递了上来。之前他就觉得这个外交部长极不好做,可没想到这么难做。以上面的条件而言,谁答应谁就是卖国贼。

    翁文灝终于把上面的条件看清楚了,双手颤抖,而秘书长吴景超看完也面无血色,他嘴唇挪动了好几下才道:“美国人不是开玩笑吧?”

    “不是。”顾维钧道。“是白宫秘书长霍普金斯先生亲自递交过来的,应当绝无错误。”

    “看来和谈是不成了。”翁文灝心口更凉,文件后面所说的任何一条都足以让他下台。当选总理后未散的喜悦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总理,是要拒绝吗?”顾维钧并不提供任何建议,也不对此作任何评价,他不想把责任背在自己身上,他也背负不起。

    “我不知道。”翁文灝的脸上是发黑,现在终于转白,但是很惨淡。对他来说拒绝就是下台,两个月前在稽疑院发表的和平演说还声声在耳,他把美利坚说成是和平、文明之国。中美唯一的障碍就是东亚同盟,可按照这份谈判纲谈,他的声誉和政治前程将毁于一旦。

    “先不要拒绝,还是先拟定一份针对性的答复吧。”翁文灝道。“对有些东西我们可以马上答应,有些则可以先答应但缓一步施行,还有一些……”他想到了‘少数民族……有权利在适当的时候建立自己的国家’,道,“只能在口头上同意。但不能在书面上做出许诺。”

    “总理……”听闻翁文灝打算口头上答应最后那条,吴景超当即阻止,“当年威尔逊总统的十四点和平原则,针对的可是战败国。我们即使是口头上答应,也是不妥,应该避而不谈。”

    吴景超安徽歙县人,芝加哥大学博士,虽然他也希望中美之间谈判顺利,并希望借美国政府的压力帮助中国实现民主,可答应少数民族有权建立自己的国家将违反宪法、等同叛国。真这样,只要稍微有一点风声泄露,本届内阁不光是倒阁,还会人人唾骂。

    “对,避而不谈,避而不谈。”翁文灝感激的看了吴景超一眼,抹了把汗。他转头对顾维钧,“就按照说的草拟一份针对性的回复吧,会谈时就按照回复作答。”

    待顾维钧离开,他又把一起访美的徐新六、宋子文、张嘉璈都请了上来。看完美方的要求。徐新六和张嘉璈一言不发,反倒是官阶低他们一等的宋子文进言道:“总理,这是美方在故意刁难。”

    “那我们该如何应对?”宋子文官阶虽低一等,但他是传教士家庭出身。与美国南北长老会关系匪浅;而西式教育让他毫无中式官僚的唯唯诺诺,既然总理召见问策,他就实话实说。

    “可以将这些要求有选择性的透露给美国报界。”宋子文的回答让在坐诸人大吃一惊,这些要求真要泄露出去,他们也就只能打道回府了。

    “细说一下,保罗。”见诸人惊诧。吴景超抢先开口——在内阁官员中,他最喜欢的就是宋子文,他身上找不到半点旧官僚、旧文人的习气,处事果敢、得体,妥妥的政治新秀。

    “好的。”宋子文沉声答应着。“霍普金斯在华盛顿虽然被人称为影子总统,但他却仅仅是总统私人秘书,并未半点正式官职。即便这份文件完全代表了罗斯福总统的意思,但却不是国务卿赫尔先生亲自递交的,这可以视为非正式文件,我方完全可以不用答复。”

    ‘非正式文件’的定语让翁文灝终于恢复几分神采,他点头道,“好,说的好,接着说。”

    “可为什么罗斯福总统让私人秘书递交而不是赫尔先生递交呢?”宋子文问出了问题的关键,他自问自答道:“因为这上面的问题透入出一种意思,我不想谈。

    虽然美国国会连续通过三个海军法案和一个陆军法案,国内孤立主义者在对华问题上的声音也日渐减少,但国内、国会内部还是有不少人希望中美之间能通过谈判解决争端、避免战争,所以罗斯福总统不愿意以正式公文的方式来表示自己不想谈,他希望谈判失败的原因在我们一方,以避免遭受舆论压力。

    所以我们应该把其中一些明显对美国有利的条件公布出去。如果不想让罗斯福总统不高兴的话,我们把这些说成是我们自己的会谈提纲。比如美国进口货物关税待遇问题,在美华侨问题等等,这些对美国民众有切身利益的条款将会让舆论支持谈判,进而给美国政府施加压力,让他们坚持谈判。”

    宋子文一口气说完自己的见解,最后道:“总理,在美国,我们要重视民众和舆论的力量,甚至可以把谈判对手看成是那些新闻记者而不是罗斯福总统,只要他们认可了,谈判就成功了。此时美国满地饥荒,民众根本就不关心我们是不是****、是不是信教、少数民族能不能**,他们只在乎自己的工作和饭碗。只要我们在涉及美国民众切身利益的地方让步,那么那些想开战的人将就不到开战借口,最后不得不签订海军条约。”(未完待续。)

第三十六章 顺眼

    readx();    宋子文确实是一个非常了解美国民众以及美国民主政治的聪明人,正义和自由只是吃饱了没事干的民众怜悯心发作,一来多喊喊多动动有助消化,二来可籍此得到一种自我心理满足,以填补心灵空虚。这种美式做派和西部牛仔的作风完全相同,但此时牛仔的座骑已经饿死,自己的脚步也已踉跄,他们再无‘行侠仗义’的打算,只有对水和面包的渴求。

    在徐新六、张嘉璈等人的妒忌下,翁文灝最终将对美宣传公关工作委托给了宋子文,这个满口英文、只看英文报告的商部侍郎。从接到命令的那一刻起,宋子文就忙碌起来,他大咧咧的问酒店要了一个办公套间,又自作主张舍代表团成员不用,临时聘用了酒店内一些谈吐得体、声音甜美的服务员,她们的工作就是打电话,打给各大报馆、杂志社、电台、一些与中国贸易相关的重要行业协会,待第二天早上十点新闻发布会开始时,近百位报社记者和相关行业协会代表将酒店提供的会议室挤得爆满。

    “公权兄,此人你看……”看着发言台上一身西装、且在记者包夹下从容应对、谈吐得体的宋子文,商部尚书徐新六很是用力的摇头。虽未明说,可他的不满意谁都能看得出来。

    “嗯。”张嘉璈会意的点头。他也看不惯宋子文不可一世的作态,仿佛天生就高人一等,一点儿也不尊重上官。以他看来,为人处世最重要的是‘为人’,宋子文‘处事’能力是有,但不会‘为人’,这迟早要把内阁的诸人都给得罪光的。“就是不知道顾少川怎么想。”他幸灾乐祸的笑道。

    自小就接受西式教育的宋子文根本不知道台下有两个需要自己特别尊重的‘上官’在对自己品头论足,他此时正在回答时代周刊罗伯特·谢罗德的提问。

    “……中国和日本的盟友关系仅仅是为了自保,而不是要对太平洋各国发动战争。”灰色西装、白色翼型领衬衫,以及一根深色条纹领带,如此装扮的宋子文才显得极为儒雅、绅士。他标准的美式发音还带着些纽约腔,让记者们倍感亲切,而他保罗的教名则透露出一种其他黄种人所没有的信任。

    “先生们,中日同盟的初衷是因为在西北部要面对苏维埃俄国。盟约大致是在1917年的确定的,后面几经反复,最终在五年后签订。之所以需要这么长的时间,正是因为担心这会让太平洋沿岸的友邦感到不安,但华盛顿会议上我国放弃建造战列舰的承诺得到了英美法等与会各国的赞同。中日朝三国这才签订了同盟条约。”

    宋子文代替了顾维钧的角色,解释着东亚同盟条约的初衷,但美国的记者显然不是那么简单,他的回答还未完毕,时代周刊的罗伯特·谢罗德就马上反驳道:“米斯特宋,中国和日本现在正在建造史上最大的战列舰——天津级战列舰,按照贵国政府披露的信息,它的排水量高达六万五千吨,主炮口径超过十八英吋。这显然违反了之前贵国不建造战列舰的承诺,请问您对此作何解释?”

    “记者先生。如果新的太平洋海军裁军条约签订,天津级马上可以按照条约拆毁。”涉及到军事问题,此次作答的是总理军事顾问蒋百里。“我国素来对建设大海军了无兴趣,但贵国接连两个海军法案对我国震动甚大,并且还要求解散东亚同盟,作为一个没有一艘战列舰的国家——记者先生们,请注意,是一艘战列舰都没有!不说贵国海军的战列舰,解散东亚同盟后,不能确定是不是朋友的日本海军就有十艘战列舰。我们不得不建造两艘战列舰保卫天津和沪上,这是没办法的办法。”

    蒋百里按照宋子文之前的吩咐把日本海军拎了出来,这虽是暗示,但也是一种了不得的暗示。听出意味的记者们像吸了鴉片一样振奋,他们举着手高叫道:“请问解散东亚同盟后,中日之间是敌人吗?!”

    见记者们终于问到了等待已久的问道,宋子文抬手之后场面安静了下来,他道:“没有同盟约束,日本肯定会不满我国退出同盟。这种感情就像妻子看待主动提出离婚的丈夫。因此为了自身的安全,我国必须建造战列舰,更必须与太平洋诸国签订海军条约,不然太平洋军备竞赛将变成中日海军军备竞赛……”

    中日与美国的军备竞赛,忽然被宋子文延伸成为中日之间的军备竞赛,这种说法当即造成了轰动,按照这个意思说下去,东亚同盟的另一层含义就是东亚和平条约,如果没有另外一个协约来代替这个协约,那么中国只能维持现状。

    “这个狗娘养的是谁?”白宫近处的海军部大楼内,海军作战部部长威廉·丹尼尔·莱希海军上将听闻中国人对东亚同盟的新解释,很是不悦。并对照片上这个身着西装的黄种人(宋子文)抱有敌意,他认为此人的作为会干扰正在进行的战略计划。

    “先生,他是中国商务部副部长,米斯特宋。”他的助手詹姆斯·理查森少将说着海军情报部部长西奥多·凡·威尔金森少将告知的消息。“他获得过哥伦比亚大学的博士学位和哈佛大学的硕士学位,从父亲那一辈开始就是主的信徒,他的父亲查理宋在中国是有名的传教士。他的一个姐姐曾嫁给中国有名的革命者:孙逸仙。另外根本不完全确定的消息,他是哈佛大学FF兄弟会的成员,也是中国基督教青年会的干事……”

    “总统已经接见了中国人吗?”莱希对宋子文的履历并无兴趣,他关心的是怎么把这些黄皮猴子打发回去。

    “已经推迟到了下午。如果总统今天不会见中国人,舆论所造成的压力会更大。”理查森少将答道。他此时方觉得宋子文的可恶,并对他的信仰表示严重怀疑。

    “那这一次英国人是怎么回复我们的?”政治上的事情海军出不了力,莱希上将只好注意力转到到对英交涉。日不落帝国虽然衰弱,但对中日两国的战争中,他们不可或缺。

    “先生,英国人还是很犹豫,但这次他们愿意在有限且安全的范围内与我们交换有关情报。”理查森少将模仿着英国人的口吻,这不由让上将浅笑。

    从英国人之前的做法看。他们乐意看到美国和中日在太平洋发生战争,可他们却不想参与其中——从皇家海军的角度看,地中海的意大利海军并没有在东非战争中受到实质性伤害,中国航空母舰上的飞机对它们无能为力。他们反而在加紧速度建造维内托级战列舰;而大西洋上的德国海军实力正在提升,他们必须同时面对德国(大西洋)和意大利(地中海)的威胁,如果再加上远东,那就是三线作战,这对皇家海军来说是难以支撑的。

    而陆军。上次大战结束后,英国并没有像美国或者其他国家一样保留一支常备陆军,中国陆军西北战区对印度、中东、甚至是埃及都存在致命威胁。一旦与中国交恶宣战,通过波斯敌国,中国装甲师很快可以占领苏伊士运河。

    英国人有英国人的麻烦,但包括罗斯福总统在内,海陆两军都希望他们能与美国立场一致。不管中国是不是解散东亚同盟,中日两国都无法抵御英美海军的进攻,在摧毁日本海军和可怜的中国海军后,仅需陆军航空兵不间断的轰炸。他们就会向英美两国投降。

    美国人的想法不错,但制约美**队大展拳脚的最大阻碍是国内舆论,针对中日的战争虽然已小部分达成了共识,但广大民众还蒙在鼓里,他们很可能被中国人利用,以其向政府施加压力。

    下午,大中华国歌黄河曲又一次在白宫南草坪上响起,上一次还是杨锐访美期间的事情。双方例行外交礼节后,会谈在白宫的主楼的椭圆形办公室开始。

    看着抽着香烟的罗斯福并不主动开口,总理翁文灏微微咳嗽了一声才道:“总统先生。我希望能与您在若干问题上达成共识,以缓解当前贵我两国所面临的紧张局势。”

    想到自己面对的是美国总统,伟大的新政制定者,翁文灏的声音有些干涩。他说完自己的希望又提了提嗓子接着说下面的话,“我国愿意在若干重大问题上做出让步,并与贵国在众多问题上达成一致立场,以最终保卫太平洋地区的和平。”

    “总理先生,我认为贵国并没有拿出应有的诚意,谈判的前提之一是贵国必须退出东亚同盟。而不仅仅是一句‘我国愿意在若干重大问题上做出让步’的承诺。”罗斯福看着眼前的翁文灏,虽然他不认同黄皮猴子这个称呼,但他此时感觉眼前身着绯红色中式官袍的翁文灏就像一只红皮猴子——他不但矮小还很单薄,而且说话的时候眉毛一个高一个低,满脸苦相。

    不忍细看翁文灏的长相,罗斯福又道:“总理先生,您如何确定贵国议会会支持您现在所做成的承诺?要知道您现在承诺的一切在倒阁之后就化为泡影。”

    本届内阁在中国国内便被戏称为‘和谈内阁’,很多人认为一旦谈判失败,本届内阁就要倒阁。被罗斯福说中软肋的翁文灏顿感无力,他再次咳嗽后才道:“总统先生,本届内阁既然能够组阁,那就说明鄙人受到我国大稽疑院的信任,本届政府也是合法政府,而由本届内阁进行的谈判当然也是正式的、有法律效力的谈判。”

    “我对此深表怀疑。”罗斯福再次表明自己的态度,“但基于外交礼节,我国政府愿意尝试性的与贵方展开谈判。”

    罗斯福表达完自己的极为勉强的意愿后,国务卿赫尔问道:“总理先生,请问贵国将在何时宣布退出东亚同盟?”

    “国务卿先生,我国很多民众并不理解退出东亚同盟的真正意义,他们认为和邻居结盟并无不妥。所以,我国政府认为:海军条约签订之日就是解散东亚同盟之时。”鉴于翁文灝的不知所措,外交尚书顾维钧不得不主动开口相答。

    “贵方这么做毫无诚意,简直就是一种要挟。”有******傀儡之称的赫尔按照剧本表示着自己的不满。

    “国务卿先生,我国并没有在海军主力舰吨位上提任何要求,要的仅仅是海军条约以及和平保证。”顾维钧反驳道。“如果我国提出过分的吨位要求,那才能称之为要挟。”

    “那贵国认为中华海军需要多少主力舰吨位?”赫尔追问道。

    “这要看日本海军能获得了多少主力军吨位。”顾维钧答道。“海军条约再次到期后,我国很可能面临日本海军的威胁。必须要建造数艘战列舰方能自保,除此以外别无要求。”

    “部长先生,海军条约如果再次到期,中日两国可以再次结盟。我国将面临更严重的战争威胁。”本届总统内阁的新战争部长鹰派人物亨利·****生提醒道。“部长先生,我国认为中日两国的海军主力舰总吨位不能超过我国海军主力舰吨位的五成;而基于上一次伦敦海军会议因贵国代表和日本代表导致会谈失败的事实,我国政府保留向贵国政府和日本政府提出赔偿的权力。”

    “赔偿?!”翁文灝看向****生,又看向罗斯福,眉毛一上一下。满脸委屈。

    “正是贵国政府和日本政府的态度,我国国会才会接连通过两个海军法案和一个陆军法案,如果各国再次签订海军条约,我国又要像上一次那样拆除那些未建成的军舰。总理先生,如果去年伦敦会议顺利签约,我国本可以不拨款建造那些昂贵的军舰,但事实是我们拨款建造了,而且最后还要拆解,请问贵国和日本是不是要赔偿我国的损失?”

    ****生并不和善的质问,让翁文灝等人的脸色非常难看。但他却毫无顾忌的再道:“两个海军法案迄今为止一共花费了三十一亿一千万美元,陆军法案则花费了八亿五千万美元,如果签订海军条约,我会要求财政部计算我国的实际损失,并要求贵国和日本赔偿。”

    “这是敲诈!”顾维钧站了起来,神情气氛,“贵国政府的造舰拨款全部花费在贵国造船厂内,贵国的海军法案和陆军法案也是独立做出决定,与我国毫无关联。”

    “但正是因为你们和日本不肯解散同盟才导致我国国会做出上述决定。此事因你们而起,要求赔偿完全合理!”顾维钧站起来。****生也站起来,他的气势更壮。“如果贵国政府不愿意支付赔偿,造舰完成后我国会亲自前往北京索要!”

    “亨利!”见****生直白的战争威胁把中国人吓的脸色发白,罗斯福掐灭香烟叫了他一句。可不想****生正说得上瘾。他不顾罗斯福的劝阻执意道:“先生们,和平是需要代价的!去年贵国就应该做出如此明智的决定,虽然现在做出这个决定还不算晚,但这已经给我国政府带来了数十亿美元的损失,这些损失正因贵国执意要与日本结盟而起,所以损失必须由贵国和日本一起承担。”

    “亨利!”罗斯福再次喊了一声。霍普金斯则把****生拉到一边,如此才制止了他的叫嚷。

    “总理先生,我并不认为****生先生所提要求是一种敲诈,他只是基于事实阐述因为去年伦敦海军会议失败我国所付出的代价。”罗斯福温言道。“赔偿的问题我们可以在海军谈判时讨论,我认为为了两国的友谊,此事可以象征性处理。但为了表达贵国和谈的诚意,我认为贵国应该先退出东亚同盟再来谈判,而不是只给我们一个无比含糊的承诺。”

    “总统先生,我国政府的承诺非常明确:海军条约签字之日,就是东亚同盟解散之时。”顾维钧再次亮明己方的底线,而后补充道:“我国对贵国完全信任,但我国担心没有新海军条约的牵制,日本海军会对我国不利。”

    “那我国可以对贵国做出保证:一旦日本海军对贵国发动战争,太平洋舰队可以迅速支援贵国。”罗斯福见缝插针的道。

    “总统先生,感谢您的好意,但这样的承诺更不利于我国的安全,反而会导致我国和日本发生战争,我国希望和平,不仅仅是与贵国的和平还包括与日本的和平。”顾维钧越来越感觉罗斯福是个难缠的人,他提议的本质上是希望中日交恶。

    “那贵国退出东亚同盟依然是一个空白的许诺。”罗斯福遗憾的耸了耸肩膀,“先生们,这样的谈判只是浪费时间,并不会有什么结果。”

    “总统先生,但之前并没有人告诉我华盛顿的情况发生改变,他们只是告诉我只要承诺退出同盟就能开始海军裁军谈判。”翁文灝见罗斯福如此,不得不隐晦的将之前与美国驻华大使所做的交流提了出来,带着些失望和哀怨。

    太平洋学会和外交部多次向罗斯福汇报过中国新内阁的情况,罗斯福对此并不敢兴趣,可此时听翁文灝提及,他又不得不道:“总理先生,外交人员的判断有的时候太过乐观,毕竟他们不在国内,并未与其他部门做过密切的交流。在他们看来,也许给出一个承诺就够了,但实际上这是不够的,尤其是在贵国和日本给我国带来几十亿美元损失的前提下。”

    “难道总统先生愿意看到太平洋上发生一场战争吗?”翁文灝有些激动的道——他的激动并不是因为此次会面美方的无礼,而是因为战争将造成的伤亡和灾难。“战争中将会有成千上万的人死亡,无数个家庭破碎、无数财富化为乌有……”

    “我们当然愿意看到,反正又是成千上万的美国人伤亡,也不是美国家庭破碎……”被霍普金斯推在一边的****生再次插话,“所以我认为贵国政府应该马上做出实质性的行动来表示自己不愿和日本搅在一起发动战争,而不是现在这种不值一美分的承诺。先生们,战场上做出承诺毫无价值,真正能保命的是扔下枪并高举起双手。”

    这一次罗斯福并没有喊住****生,待他说完后他才道:“虽然亨利很不礼貌,但他的说的事实,承诺是毫无作用的。如果贵国政府真心希望和平,请退出同盟再来谈判。”

    “总统先生,难道说贵我两国已经开战了吗?”翁文灝压抑着不满,盯着罗斯福的眼睛问。

    “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这样理解。”罗斯福点头,又点上了一支骆驼。“当然我更希望看到贵国政府能有所行动。谈判其实次要的,重要是贵国对日本的态度,这种态度影响到美中两国关系。因为我们现在正担心一个重大问题:那就是即使现在签订了海军条约,可条约到期后,贵国和日本再次结盟该怎么办?这个问题不能解决,海军条约将毫无意义,它唯一的作用就是把现在要发生的战争延缓到十年之后再发生。”

    罗斯福话说到这里,态度已非常明确了——解散同盟是不够的,中国还需与日本完全交恶,不然美国无法彻底对东亚放心。在翁文灝还未完全领悟罗斯福意思前,顾维钧便断然开口道:“总统先生,我国不想与任何国家发生战争。”

    “不!部长先生,贵国必须做出选择。”罗斯福道。“这当中没有中立余地。”

    摇了摇头,顾维钧再次否定:“中华是言而有信的大国,虽然向往和平,但绝不会做出尔反尔、背友求荣之事。总统先生,这种不道德行为将毁坏我国的声誉,被世界各国耻笑。”

    “少川……”领悟出罗斯福意思的翁文灝当即把顾维钧叫住。他并不认为与日本交恶、甚至与日本交战有多难,日本毕竟是中国的手下败将,而他也不喜欢这个****、皇权至上的国家。“总统先生,我方会妥善考虑您的宝贵建议。”他点头道。

    “非常好!”罗斯福终于露出难得的笑容,他觉得眼前的红皮猴子越来越顺眼。(未完待续。)

第三十七章 调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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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的会面一开始极为苦涩僵硬,但之后却逐渐顺畅起来:从东亚同盟问题到海军裁军问题,再到在美华侨去留问题、中美进出口关税问题,最后到欧洲农产品市场分割、也就是全世界棉花和烟草产量配额问题,这些事前准备拿来让步的东西在会谈中全部过了一遍,翁文灝直白的表示如果能签订海军条约,那么中国将在这些问题上做出大幅度让步。

    中国的大度让罗斯福深具好感,若放在平时,其中任何一条都会让选民和舆论对他歌功颂德,但此时美国正处于大萧条中,更具体的说,上一个任期内,政府所施行的凯恩斯主义赤字财政所带来的通货膨胀为幕僚们所警惕——相比于1933年,1937年的物价上涨了25%[注157],包括罗斯福在内,内阁全都认为应全力削减政府开支减少赤字规模,但这样做的后果就是1936—1937年度的经济大衰退,1936年的国民生产总值为七百五十五亿美元,但今年一季度国民生产总值增长率环比下降7%,失业率则同比增加了9%,财政部谨慎预计今年的国民生产总值不会超过七百亿美元。

    此时政府已经陷入了凯恩斯经济的陷阱——即所谓的滞涨:通货膨胀率和失业率交替上升。如果政府继续实行财政赤字,靠超发货币来支撑政府消费进而消除失业、振兴经济,那么物价将进一步上涨,通货膨胀率很可能达到10%以上。长此以往,涨价和囤积将成为商家的主要牟利手段,通胀率又会进一步被推高;而不能进行囤积投机的资本只能转移出美国,因为10%的通胀率等于每过一年美元就要贬值百分之十,造成失业进一步增加。

    当然,这不是最严重的,最严重是美元的购买力下降带来的美元贬值。1934年颁布的黄金法案将美元价格从67美元兑一盎司黄金减少到35美元兑一盎司黄金,结果就是美元币值贬低40%。本来因为经济危机1934年的物价就比1929年低70%。美元贬值40%仅仅相当于美元被故意压低了10%的汇率,此举不但能刺激美国商品出口,还能吸引大比国际游资前往美国投资抄底,将手中持有的黄金、英镑或其他资产换成美元资产。

    可如果每年通货膨胀率达10%。那么物价飞涨下当初美元贬值所带来的出口效应将逐步减少,出口额大幅下降;同时,当初因美元贬值持有美元资产的国际游资和一些手中持有巨额美元储备的国家,眼见美元以每年10%的速度贬值,将会疯狂抛售手中积攒的美元。其结果有二:其一是美国宣布外汇管制。禁止国外美元回流且禁止美元汇兑防止抛售,此种行为等于国家信用破产,其在国外三百多亿美元的投资及欧战债务将全部泡汤;同时对外贸易无法正常进行,除非以物易物或使用黄金交易。另一个结果则是坐等国外巨额美元回流国内、黄金外汇流出国外,此举将彻底引发恶性通货膨胀。

    简而言之,美国经济是一个开放性经济体,美元是仅次于英镑的国际性货币,而它又不能像后世那样强制性要求国际贸易以美元结算,并让每个国家央行持有巨额美元外汇及美国国债,以使美联储可通过印钞向全世界征收铸币税。因此。继续凯恩斯赤字财政的后果将是灾难性的,它将彻底毁灭美国经济。

    但如果不实行凯恩斯赤字财政,失业人口将再次超过一千万,总失业率突破20%。如此巨量的失业工人食不裹腹、流离失所,是非常容易爆发革命的。1932年的退伍军人进军事件、提出‘分享财富’计划的路易斯安那州州长、参议员休伊·朗,这样的事件和人物将层出不穷。届时,罗斯福不左不右的中间路线不得不中止,美国肯定不再是之前的美国。

    美国境况如此两难,但不无意外的,学地质出身的翁文灝显然无法看清罗斯福笑容背后的隐忧。他的那些幕僚和下属除了对美国盲目崇拜、对凯恩斯经济大力追捧外也无有益的提示。是以,自我感觉良好的翁文灝临近结束时因为主人的笑容几乎以为自己要被留宿——二楼之上是总统一家的私人起居室,据说一些亲密的访客会被总统留宿,但到最后罗斯福却依旧笑容可掬与他道别。

    “真是……”回到下榻酒店的翁文灝使劲摸了一把汗。他全身上下全都被汗水浸湿了,直到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他才浑身疲惫的坐在沙发上喝茶。顾维钧、徐新六、张嘉璈、吴景超、蒋百里还有驻美公使施肇基等人就坐在客厅里等他开总结会。

    摇着头的翁文灝本想说‘刚才真是狼狈’,但话到嘴边只吐两个字,大概是觉得这么说不妥,是以改口道:“从刚才罗斯福总统的态度来看。最难的一关算是过去了。”

    翁文灝如此乐观让除顾维钧、施肇基两人以外的诸人一片笑声,徐新六说道:“今天下午的事情想想就后怕。这可是全靠总理忍辱负重、坚持不懈,才说服了罗斯福总统啊。回到国内这一段可是要好好对民众说一说的,和平得来如何之不易!当时那什么……,对,战争部长****生威胁说要开战时,我简直是吓了一跳。他这是什么态度?!假使此人真是个唱黑脸的,也不能如此不顾外交礼节啊,中美都是世界强国,怎能说开战就开战能?”

    “这次确实是全靠总理舌辩罗斯福总统,力促和平的。”徐新六委婉的拍马,张嘉璈这个户部侍郎也当仁不让的跟上,“回去就应该让那些反对我们的代表们看看,他们能在京城提笼遛鸟、能在八大胡同喝酒听戏,全靠总理大人在这里撑起了一片天……”

    徐新六和张嘉璈都拍马屁,但翁文灝毕竟不是老官僚,再说他此时想起****生的威胁还有些后怕,于是在张嘉璈未拍完之际,看向沉默不语的外交尚书顾维钧,他笑道:“少川今天也出力不少啊。怎么看。少川?你认为接下来的谈判会顺利吗?”

    “这……”本来顾维钧只想旁观诸人拍翁文灝马屁的,不想话头一转,居然说到了自己身上。平心而论,他对和谈不抱希望——西方的思维不是翁文灝这种虽经西洋留学教育、却未知其精髓的文人所熟知的。国人的和平是思想言谈上和平、和颜欢笑的和平、甚至于卑躬屈膝的和平。而西人的和平却仅指不存在任何实质威胁的和平,其与和颜欢笑无关、与卑躬屈膝也无关,彻底消除威胁才能解除担忧。

    对美国而言,威胁是什么?威胁就是日益壮大的大中华国。日本,说的不好听。只是大中华的下人,即便不顾道义将这个下人卖给美国,美国人就放心了?顾维钧与在美日久的老外交官施肇基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们自始至终对中美谈判都不看好,可外交之本质是要为政治服务的,在战争还未真正开始前,他们都要尽全力阻止战争的发生。

    顾维钧沉吟之际,兴致甚高的翁文灝微笑道:“少川,你就不要顾及了,有什么就说什么。这里全都是自己人。”

    “总理,我还是建议不要与日本交恶,最少不要在日美之间偏向美国。”沉吟了半响,顾维钧如此说道。此时坐在南辕北辙的马车上,他只能提醒车夫小心看路,谨慎前进。

    “为何如此?”徐新六想到亚洲银行没有半点原始股给自己的兴业银行,就对亲日派恨的牙痒痒,他巴不得中日马上交恶,然后对日大战一场。现在美国人居然有这样的想法,那他定是要力促翁文灝弃日亲美的。

    “因为……”顾维钧真不知该如何解释不要与日本交恶的缘由。他想罢只有道:“真这么做道义上说不过去……”

    “道义?!”他还没说完张嘉璈就插嘴了,他的情况和徐新六类似。“道义值多少钱一斤,现在不交恶日本,美国就要交恶我们。我们何必为了日本……”

    “公权!”见顾维钧还没有说完张嘉璈就打断他的话,翁文灝当即咳嗽一声,将他拦住。

    “……再一个,”顾维钧并不在乎张嘉璈的打断,他接着道:“万一我们交恶日本,乃至于放弃日本。美国还不罢休怎么办?”

    “还不罢休?!”翁文灝的眉毛又变得一高一低,“此话何解?我们能做的让步已经做了,甚至于他们要求的赔偿也可以视情况接受一小部分,美国人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总理,”顾维钧心中叹气,“日本海军虽然比我国强,但国力却比我国弱,钢铁、造船、汽车、飞机,这些工业即便不完全依赖我国,也要由我国提供原料。这样的国家美国并不重视,十五年前华盛顿会议日本之所以同意参加,就是因为日本海军提出的八八舰队耗资太甚,国力无法承受。

    但我国就不同了。我国立国之初就奉行藏富于民之策,国家税收极少而民间财富却多,央行黄金储备仅次于美国;农业、工业都发展迅速,竟成总理提倡的通化生产制之效率完胜美国的福特生产制,再得益于低廉的物价和薪资,我国商品普遍要比美国商品数成……”

    “好了,少川,这些我早就都知道了。”这次是翁文灝亲自将顾维钧打断。他说的这些其实就是帝国日报上鼓吹的‘中美必战论’的翻版,翁文灝知道其中说的不无道理,但他就是认为此言有缪。美利坚是爱好和平的民主国家,是人类文明的希望,怎可能无缘无故对我国开战?‘必战论’看上去分析的头头是道,但却忽略了最关键的因素:人。

    “少川,我想问你,如果我国宣布不发展海军,甚至取消海军这个军种,太平洋会不会有和平?”翁文灝打断顾维钧之后又觉得不妥,是以接下来抛出自己苦心冥想后的一个筹码——拆撤海军。没有海军就不会有所谓的争夺海权,更不会有战争。

    “总理,满清在建北洋海军之前也没有海军啊。”顾维钧没想到翁文灝有这样的打算,可还是有一说一。“真正让美国不满的是我国工农业产品在国际市场上与美国产品的竞争。从这点来说,日本和美国并无过深的冲突,反倒是我国商品对美国影响甚巨。”

    “那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和美国无论如何都将以战争收场了?”翁文灝吊着眉毛反问道。

    “总理。就像一棵树一样,随着生长它自然会把树荫伸到更远的地方。”顾维钧很记得杨锐在柏林荣军公墓前的讲演,这句话让他印象深刻。“我国的农产品,如棉花、烟草、大豆;工业品如家电、电机、车辆、造船、化学品。这些在国际上都是有竞争优势的产品。如果真要强制这些东西不出口,将占有的国际市场让给美国,怕国内政局又要动荡了。”

    “可我们打得过美国吗?”翁文灝不说话,默不作声的蒋百里忽然道。“我国工业虽然发生迅速,但造的都是冰箱、洗衣机、电烤炉、收音机;车辆虽出口不少矿山车辆。可数量太少,其他就是那些几十块钱能买到、满大街乱跑的两轮摩托车,靠这些怎么和美国人打?

    上次战争就表明,今后的战争将是国家整体国力的战争,我们和日本、朝鲜,整个东亚同盟加起来工业都还不到美国的四分之一,这等于四架美国飞机打我们一架,四辆美国战车打我们一辆,我们难道还能以一敌四?当然也不是说我就要对美国屈膝投降,只是避免战争才是重中之重。但真要打起来了,即便迁都重庆拉萨我们也要坚持到底。”

    蒋百里虽然不是总参谋长,但他是总理军事顾问,军事上的事情翁文灝基本都采纳他的意见,取消海军也正是他的提倡。并不了解世界经济及贸易的蒋百里认为:‘市场有一定的限制,经不起几百年的互通有无,到没有再通的余地,商业自然是停滞……;海洋…的王冕,从希腊、罗马,经过荷兰、西班牙。而传袭到英国,当然是自然的趋势。但是到了世界市场没有开辟余地的时候,这个王冕就发生问题了[注158]’。因此,感觉‘商业走上了自杀一途、商业文化的破产是一定的。新农业文明的趋势已开始的出现’的蒋百里,自然认为海军大可以取消。

    顾维钧不是军事家,也不是经济学家,他对翁文灝受蒋百里影响,取消海军的建议无从评判,他最后只道:“还请总理三思。放弃日本将会对朝鲜、波斯、苏联产生不良影响。特别是波斯和苏联。真要是与美国发生战争,我国仅剩下西域铁路所连接的波斯铁路和欧亚运河两条对外通道,此两国如对我产生异想,后果将不堪设想。”

    对美、对日、对苏、对英、对法,前四者最重要,同时以对美、对苏最为棘手。内阁履任之初就有不批准与苏联的反侵略互助条约的说法,但身为外交尚书的顾维钧却力劝翁文灝务必批准此条约。

    “好了,少川,我累了。此事还是明天再说把。”翁文灝捶了捶着脑袋,他确实有些累了——对美交涉本就头疼,现在顾维钧又把对苏问题提了起来,他就更加头疼。

    “那……请总理多加休息。”顾维钧欲言又止,他见翁文灝真的累了,便与施肇基一起告辞。

    “这顾少川,怎么说话和复兴会那些一个口气!”顾维钧前脚刚走,张嘉璈便后脚抱怨。“对美必战、对俄必和、对日必亲,他不就说的这个吗?当初怎么选了这么个……”

    张嘉璈不喜欢顾维钧,但顾维钧是胡适之推荐的,前任外交尚书王正廷深受复兴会信任,是以大家对他的立场并不放心,但顾维钧上台后的策略似乎与王正廷毫无不同,一样遵循着‘对苏和解、对日亲善、对美提防’的外交路线。

    张嘉璈抱怨,可屋中之人还未答话时顾维钧又疾步进来了。这让张嘉璈面红耳赤,显然,他的抱怨被折返的顾维钧听到了。

    “总理,是电报……”顾维钧没看张嘉璈,只是将两份电报递给翁文灝。

    “这是……”翁文灝扶了扶单片眼镜,眉毛再次一高一低。

    “德国总理戈林在一次会谈中谈到要在近日进军莱茵非军事区,国际联盟当即表示警告,法国政府致电我国,希望我国能对此表明态度,如果德国真进军莱茵非军事区,恳请我国派出国际联盟维和部队进驻法国。”两份电报一份是杨皙子从瑞士发来的,一份是法国外长发来的,上面有好几层意思,但总的意思就是防备德国违反凡尔赛和约及洛伽诺公约。

    “那我们该怎么办?”翁文灝问道,电报内容确如顾维钧所说。

    “英德刚刚签完海军协定,德国如此说不定得到了英国的默许……”顾维钧委婉的道。“如果我们和日本不立即表示支持法国,承诺为此派出维和部队,那么……放纵的德国很可能再次挑起战争,国际联盟形同解散。”

    “那就对法国承诺,警告德国不要违反国际条约。”翁文灝道。

    “总理……”听闻翁文灝要支持法国,蒋百里当即站起。他道:“中德之间邦交友好,德国又是欧战的受害国,莱茵非军事区又是德国国土,他们进军无可厚非,”

    中华国家党与德国素有渊源,满清的贝子贝勒们本就亲德,蒋百里、张君励也曾留德,在复兴会对德压制时,他们常常撰文给德国说话,被人称为亲德派;而国民党则被称为亲美派;至于复兴会,亲日、亲苏,就是不亲美不亲德。

    明白国内党派喜好的顾维钧不惊讶蒋百里为德国说话,他只是道:“总理,站在德国的立场,凡尔赛合约当然是不公平的,但站在国际公法的立场,当初他们既然在合约上签了字,那就应该照章行事。德国在没有修约的情况下贸然进军莱茵非军事区,这是在违反凡尔赛合约,我国对此应该表示反对。”

    “可英国人都不插手,我们干嘛要凑这个热闹?”蒋百里此时不再看翁文灝,而是盯着顾维钧问。他不由想刚才张嘉璈漏说了一点:‘对德必压’也是复兴会的传统。

    “英国是英国,我们是我们。”顾维钧真不想和一个lj军官争辩外交策略,他仅答了一句就又朝翁文灝道:“总理,英美一体,上次伦敦条约时,只有法国帮我们说话,这次如果我们帮了法国,那他们也会在海军条约上帮我们说话。”

    “嗯。”顾维钧的话说到翁文灝心里,他当即嗯了一声,高挑的眉毛开始放下一些。

    “德国不压制迟早要再度挑起战争,我们这次支持法国,维护国际联盟的威信,以后中美之间真发生了冲突,国际联盟大可以居中调停;即便调停不成,联盟诸国也会支持我国而不是美国。”顾维钧说出自己的所想,点明国际联盟能起到的作用。

    “好,那你就马上以国际联盟理事国的身份发表一份声明,谴责德国支持法国,并向法国承诺:如需要,我国即可派出维和部队。”顾维钧的话句句都落到中美关系上,翁文灝当即点头。

    “总理,这怎么能……”见事情就这么定了,蒋百里有些不高兴。“德国曾是我们的盟友,这么一来,中德两国可就真要交恶了。”

    “百里啊,我们以国际联盟理事国的身份派出维和部队,以维护国际公约,怎么能说是交恶?”翁文灝当然明白蒋百里等人的想法,但这并不是他的立场,“每次国际会议上谈判,我们都是帮德国人说话的,减免债务、裁军谈判、商约谈判,那次不是偏向德国人?可他不能乱来啊。国际联盟确实很重要,真要是和美国交恶,我们也就只能指望国际联盟调停了。”(未完待续。)

    ps:  注157:美国劳工部《劳工统计手册》,p276。

    注158:蒋百里,《从历史上解释国防经济学的基本原理》,《蒋百里先生全集》第二辑

第三十八章 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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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1936年之前,国际联盟虽曾有过几次出色的表现,但那只是针对一些小的领土纠纷,其中牵扯的利益极为有限,因而纠纷基本都能平息。但1936年的东非战争涉及到常任理事国之一意大利,且当时意大利陆海空三军全线压上,声势惊人,期间牵扯的利益更不少。

    阿比西尼亚帝国确实贫瘠,但‘在流经阿比西尼亚几个重要地区的尼罗河流域,英国有着直接和突出的利益’,是以英国从一开始就完全反对意大利入侵该国,可问题是法国对意大利的吞并行为持完全赞同的态度——法国担心意大利会与暗中摆脱条约束缚、打算重新武装的德国结盟,为了示好,法国不但不谴责入侵,反而暗中支持鼓励。

    若依照历史,缺少中日干涉的东非战争将以国际联盟对意大利虎头蛇尾的经济制裁而告终,然中日派出的维和部队犹如当年沙皇俄国的欧洲宪兵,极其利落的重创了意大利空军,制止了意大利的暴行。对此,法国虽没有派出维和部队,在口头上对中日也颇多怨言,可心里却是完全感激的,第三者打击意大利真是太合乎法国的心意了;

    而英国,在中日苏等国撤离索马里之前她每天都心惊胆战,但撤军之英国国内舆论对国际联盟东非维和行动评价甚高、赞誉非常,至于唐宁街白厅——为了进一步拉拢动荡中的意大利,维护欧洲之平衡局势,他们不断的在国际联盟内部维护意大利。

    中日出兵,英法得益。东非战争中所花费的近十亿美元军费最先希望由意大利承当,毕竟当初是她不顾警告悍然发动战争,可墨索里尼‘自杀’后意大利局势一片混乱,生前墨索里尼的指定接班人利比亚总督伊塔诺·巴尔博居然在乘机回国的途中被己方战舰高射炮‘误认’而击落,失败的总参谋长巴多里奥被指控制造了这起阴谋,再之后就是墨索里尼的女婿齐亚诺伯爵在军方的支持下秘密回国,并于三个月前突然发动军事政变。把********还未坐热的苏维西等人逮捕,之后,他被国王和议会任命为意大利总理。

    半年之内政局如此混乱,不说意大利掏不出十亿美元。就是掏得出也没有稳固的政府代表谈判,而英法也不想过分削弱意大利使其心怀怨恨最终投向德国,是以最后军费和赔偿的解决只能由维和部队占领的意属殖民地承当——国际联盟接管意属索马里殖民地、以及当地的意属资产,由当地收取的税赋、拍卖意属资产所获得的资金作为维和行动的军费和阿比西尼亚的损失补偿,当这一切费用支付完毕后。意属索马里将归还给意大利。

    实事求是的说,意属索马里一年也难收三十万美元,但此举让国际联盟最少有了直属殖民地和难得的声望,成员国从四十四个激增到七十四个,全世界大部分人都相信有国际联盟的存在,世界上不会再有侵略战争。

    有大部分人就有少部分人,比如德国总理戈林。本来在见识到墨索里尼的‘悲惨遭遇’后,戈林和戈培尔等人曾不约而同的小心收敛,可当国际联盟宪兵之一的中国因忍受不住军备竞赛的压力向美国‘投降’时,觉得时机已到的纳粹又重拾往日的嚣张。在一次对奥地利大使的会谈中,戈林声称近期就要向莱茵非军事进军,因为那里是属于德国的领土。

    戈林的言论经奥地利大使外传后引起了轩然大波,最先找到戈林抗议的是法国驻德国大使佛兰索瓦·庞赛。见仅是法国佬单独前来,戈林当时倨傲的表示莱茵兰地区是德国的固有领土,进军是实施国家主权,于是会面的结果不欢而散。

    之后的事情则越闹越大——按照洛伽诺公约的规定,法国有权对德军进入非军事区采取军事行动,同时根据这个条约,英国有义务以他自己的武装部队支持法国。只是在法国政府准备采取军事行动时。法军总参谋长甘末林上将如早前历史上那般作答:“一个战斗行动,不论多么有限,都可能招致无法预言的意外情况。因此(政府)不颁布总******,就不能遽然采取(行动)。”他所愿意做的和实际能做的:仅仅是集中十三个师布置在法德边界附近。其目的只是为了加强马奇诺防线。

    军方要总******,此时正处于政党斗争的法国政府无法说服议会颁布总******,因此最后的解决之道就是求助于国际联盟——此时国联的第二任秘书长正是法国人约瑟·艾冯诺。于是,下面的一幕就出现了。

    柏林,威廉街,总理府。

    “尊敬的总理阁下:我谨由国际联盟授权。在此郑重告知贵国政府:如果贵国违反凡尔赛和约、以及1925年所签订的洛伽诺公约,派出军队进驻莱茵非军事区。国际联盟将对贵国施行经济制裁,并且,国际联盟维和部队将立即进入莱茵非军事区驱逐非法入驻的贵国军队……”

    总理府高垂的、暗红色的万字旗下,法国大使佛兰索瓦·庞赛站在光洁如镜的总理府接待厅,宣读着国际联盟的正式照会,他流利法语让德国总理戈林、外交部长牛莱特以及其他德国人面色如土。口出狂言十天时间不到,法国人就以国际联盟为名,拉拢了一大票国家与德意志为敌,他们本以为中日因对美谈判,根本无法顾及欧洲。

    庄严且傲然的宣读完照会,法国人挺着胸膛,公鸡撒爪般的将照会递给总理戈林,目光上瞄。

    “我希望各位能明白,莱茵兰地区是德国的固有领土!”戈林目光扫过法国佬后面站着的一大票各国大使,尤其在中国新任驻德大使郑毓秀的脸上停留片刻,这才含恨说道。

    “总理阁下,莱茵兰地区确实是贵国领土,并没有任何国家否定这一点,但莱茵兰地区非军事化是德国政府的承诺,请贵国政府正视这一点。我们……”英国驻德大使尼维尔·汉德逊看了看身后的各国大使——除美国大使威廉·多德、意大利大使阿托利科·伯纳多两人外,几乎所有国家的大使都来了。“……对德国充满善意,但善意的前提是德国遵守既定条约。”

    “善意?!”从接到各国大使在英国大使馆集会。再到这些大使全驱车到达总理府,戈林的心就像扭成一团的草纸,倍受煎熬折磨,他此时恨透了出这个阴谋的戈培尔——他当时轻松的说要用一次行动来振奋德意志人民的精神。但现在的结果却是他薄的可怜的脸面放在地上被法国佬践踏得粉碎。“如果各国真的充满善意,就不应有这次照会。”戈林坚持道,握着拳头。

    “总理阁下,贵国可以在合适的时候向各国提出谈判,我国素来支持贵国谈判而反对贵国蛮干。”这次回答戈林的是中国大使郑毓秀。她是所有大使中唯一的女性,可这不但不妨碍外交事务,女性的直觉还能让她感受到男性外交官感受不到的东西。此时,她就从戈林闪烁躲避的目光里发现问题已全部解决,但问题是戈林需要一个台阶下。“我提议下个月在国际联盟由德国代表提议进行一场针对莱茵非军事区的会议……”她道。

    “我反……”法国大使庞赛还没有反对完,英国大使汉德逊就大声喊道:“我同意!”

    英国大使一表态,其余大使也出声附和,而戈林土色的脸终于有了些惨白,他知道会谈不会有任何结果,但这已经够了。最少他和国社党的面子算是保住了。“我代表德国政府接受本次照会,并将于下个月向国际联盟派出代表要求重新讨论莱茵非军事区问题……”

    清了清嗓子后,万字旗下,额头冒汗的戈林终于做出了决定。这正好印证了历史上希特勒于1942年3月27日针对莱茵兰奇袭在大本营向老朋友吹的牛皮——他当时大声道:“如果不是我,而是别人当德国的领导人,会发生什么情况!随便你们说谁,他都会吓破胆子。我(当时)不得不说谎,但是,我的无可动摇的顽强和惊人的沉着,挽救了我们……”[注159:摘自《第三帝国的兴亡》。p413。转引自《希特勒秘密谈话录》,p211。]

    当然,这发生于另一段历史的片段永远不会存在,而一个领袖将影响(或者说是创造)一个国家乃至整个世界历史的英雄决定论论也被文青们认为毫无道理。但是事实本就如此。历史、特别是处于十字路口的国家和文明的历史总是有许多方向,虽然在方向上有着这样或那样的必然,可同样方向的不同路径选择却会给一个民族、一个国家带来截然不同的命运。

    历史上的赫尔曼·戈林本就是个温和派,他自始至终都认为未来的德国想要崛起、要想称霸世界、要对东方进行一场掠夺战争,就必须先发展(战时)经济,充实德国的军事工业。以充足的经济条件来打赢未来战争;并且,他最喜欢的不是战争,而是军事威慑,他一直认为可以通过军事威慑控制东南欧各国的经济,以使他们向德国俯首称臣。正因如此,合并奥地利后满足现状的戈林才会反对吞并苏台德地区,他担心引发欧洲战争,希特勒当时怒斥其是贪生怕死的‘可怜虫’、是一个‘老妇人’。

    而今,这个贪生怕死的‘可怜虫’、‘老妇人’,见要引起世界大战便吓破了胆子,不出意外做出了妥协。听闻戈林的决定,除苏联大使梅利卡洛夫外,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阁下,您无比英明的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英国大使汉德逊并不高明的恭维道。他说完就鞠躬告辞了。英国人一告辞,其他各国大使也相继鞠躬告辞,不一会,原先满满当当的大厅空空荡荡,只有拿着严厉照会的外交部长牛赖特傻站当场——国际联盟针对莱茵非军事区的会议肯定失败,而为了释放民众的怨气,交涉不利的外交部必要揪出几个替罪羊以息民愤,他,注定是要被解职的。

    “殿下,您为何提议要让……”回使馆区后,一下车法国大使庞赛就找郑毓秀诉苦——一战时派她前往英国出任代理大使时为糊弄英国人。她被朱宽肅的叔叔认作干女儿,于是挂了个郡主头衔,因此各国政要都称其为殿下。

    “大使先生,我们必须考虑到戈林总理的感受。也要让他对民众有个交代。”郑毓秀对法国人的抱怨早有预料。去年杨锐访法后,本就密切的中法关系越来紧密,法国人已经认定,中国就是当年的沙皇俄国,只有与中国交好甚至是签订军事同盟条约。法国才能在国际上重回欧洲战争前的地位——世界第二大国。

    “但这又会给戈林政府带来希望。”庞赛当然知道郑毓秀的打算,可他认为这是在姑息德国。“以后他们会以为每次作恶我们都要给他一次谈判的机会。”

    “不,大使先生。这次德国并没有作恶,他们仅仅是在口头上宣扬而已,我们今天已经对这种嚣张的宣扬给予了最直接的反击。”郑毓秀笑道。“我相信下一次他们会谨言慎行。”

    “当然!”想起自己刚才在德国总理府的威风,庞赛就满心喜悦,那一刻,法国又重新恢复了昔日的荣光、胜利者的风采。在自我陶醉后,庞赛方才想起政府的另外一个训令,于是道:“尊敬的殿下。我国政府能希望邀请贵国、日本,还有英国在法国进行一次军事演习。”

    “军事演习?”庞赛一说郑毓秀就明白了法国人的意图——打算通过军事演习威慑德国,使其不敢对莱茵兰地区再有非分之想。微微转念后,她笑道:“大使先生,我将尽快联络国内以转告贵国的邀请,但我个人认为演习的地点应该放在瑞士。”

    “瑞士?”庞赛错愕之后有些明白郑毓秀的意思。

    “是的,大使先生。这是国际联盟维和部队的军事演习,与会各国都可以派出自己的军队参加,甚至我们还可以将这种演习固定下来,然后每年都举行。”郑毓秀不想演习在法国举办以过于刺激德国。又希望通过演习进一步凝聚国际联盟下属维和部队的实际行动力——她完全明白中日花费十亿华元军费的目的何在。

    瑞士就在法国隔壁,一样与德国接壤。在那里举行演习针对性虽然不强,但可贵的是每年都会举行,并且不仅限于英法中日四国。真要这样的话。法德一旦发生战争,联盟七十多个国家都会是法国的盟友。

    “当然!”脑子转了一圈之后的庞赛认为郑毓秀的想法更有利于当下,他再次行礼道:“感谢殿下宝贵的提议,我会尽快向国内提出这个建议,请您等候我的消息。”

    法国老头按照法国礼仪亲了亲郑毓秀的手才的快步离去,郑毓秀却并未把心思过多放在欧洲。她正通过外交部内部的简报和世界各国报纸判断着新内阁的动向。本届内阁上台之前,中国的外交路线是明确的:那就是继续压制德国、防止其挑起战争;另外与苏联定盟,以免除后顾之忧。虽然苏联对盟约的履行是个问号,但如果真与美国发生战争,在战事不明朗的情况下,苏联断不会轻举妄动。

    如此的外交路线极为清晰,虽然压制德国看似给中国带来了额外的压力,但这等于是将中国与欧洲的和平、甚至全世界的和平捆绑在了一起——中国有事则欧洲不宁、太平洋开战则世界不宁。当美国故意在太平洋挑起战争时,她将陷入昔日意大利曾面临的困境:要么服从国际联盟的调停,双方通过谈判解决争端,要么一意孤行坚持战争,最终为世界各国谴责。那怕这种谴责无太多作用,但最少可以使游移不定的英国政府因为国内舆论保持光荣的中立……

    满是幽香的书房里,郑毓秀想方设法的希望让国际联盟、法国、英国与中国的关系更紧密些。她拿着简报一看就是一个下午,待华灯初上时,总理夫人、丽贝卡来了。

    “是来谢谢我的吗?”身份并不低于丽贝卡的郑毓秀脸上满是微笑,但她言语上却先声夺人,以堵住丽贝卡的嘴。

    “谢谢?!谢谁?”多年过去,丽贝卡还是习惯军服、马靴,军衔也提升为少将——凭借父亲的关系,她总能从中国弄到不少好东西。“你们到底要干嘛?!口口声声说为德国好、为德国好,实际上就是要通过打压德国去讨好法国和苏俄!”

    “我们只是不想德国挑起战争。”郑毓秀直视着丽贝卡,说出中国的对德外交原则。“德国并不能依靠武力拿回曾经失去的东西。”

    “别跟我说这些套话屁话!你们到底要什么?”丽贝卡也反盯着郑毓秀。两人虽为勋贵,但都是命运使然,是以在心理上完全对等。

    “我们只要和平!”郑毓秀习惯用外交口吻,是以又是套话出口。

    “我看不是吧。”丽贝卡蔑笑。“现在稽疑院对美国可怕的要死,做梦都担心美国舰队打过来,要不然那哈巴狗一样的总理怎会当选,又怎么会去华盛顿求情?”

    “总理夫人请不要侮辱我国总理!”郑毓秀立即抗议,“这关系到两国的邦交友谊。”

    “呵呵……,这不是我的说法,这是国内报纸上的称呼,我不过是借用罢了。”丽贝卡被郑毓秀逼视的不得不退让,但言语上并不想示弱。“我说的有错吗?用尽国力维系国际联盟,目的就是为了在美国人想宣战的时让国际联盟出面调停吧。”

    “调停只是为了和平。中华以武立国,败日本、驱沙俄、截德国,逼苏联、救东非,那一次输过!我们何惧于美国?”郑毓秀言辞犀利,‘截’这一字当即让丽贝卡目光一暗——很多德国人都在臆想,若当年德军没有被复兴军截击于凡尔登,历史又会如何?

    “好了,若是夫人是来吵架的,还是请回吧。”不想唇枪舌战的郑毓秀准备端茶送客。

    “我当然不是来吵架的。”丽贝卡是被戈林告知的消息气坏了,中国明明自己有麻烦,却还帮法国人出头,这叫什么事。“我来此是有一个建议,请转告给贵国。”

    丽贝卡明明自己有与国内的沟通渠道,却要来大使馆说事,郑毓秀很是不解,但她还是礼貌的道:“请夫人细说,本官自然转告。”

    “真要美国人开战,那战事仅限于太平洋,打不到大西洋。若国内能支持德国,那德国可以在大西洋上帮忙牵制美国大西洋舰队。”丽贝卡说着德国海军总司令雷德尔出的主意,见郑毓秀的嘴角越来越往翘,便咬牙道:“德国虽没有海军,但却有潜艇。大西洋的宽度只有太平洋的一半不到,美国的工业也集中于东海岸。如果能有一支海军,那怕是一只很弱小的海军牵制美国,那怕只是无限制潜艇战,也能对美国给予极大打击,这样一来太平洋上美国兵力大减,战争更有获胜的希望……”

    嘴角渐渐的放下来,郑毓秀满脸严肃,待丽贝卡说完她才道:“我会将这些话汇报给内阁的。”

    “很好。”丽贝卡满意的点头,她乐于看到郑毓秀严肃的表情,是以再道:“忘记说的是,日本政府乐于与德国结盟以对付美国,我希望国内能好好考虑这一建议,这总比国际联盟里那些只会说大话根本不出力的垃圾国家强。”

    丽贝卡匆匆的来,又匆匆的去。她一走郑毓秀便起草报告将她的提议述之国内。

    ‘大西洋宽度只有太平洋的一半……,美国的工业也集中于东海岸……,即使是无限制潜艇战……’。不得不说这个构想极有诱惑力,郑毓秀刚才的严肃正是为此。美国海军的实力倍于中日,但如果大西洋上有个盟友牵制,那怕仅仅是无限制潜艇战,也能起到战略上的牵制。不过德国如果对美宣战,潜艇遍布大西洋,英法两国的态度便要重新评估了。还有所谓的‘支持德国’,什么样才叫支持德国?德国又要怎么样的支持?(未完待续。)

第三十九章 放心

    “他们会同意这个计划吗?亲爱的。”总理府花园里,虽是晚间,可戈林还是携丽贝卡在草地上散步。既然杨锐不愿意共同对付苏联,那么中德结盟共同防范美国则是另外一个选择。从工业规模上看,美国是很强大,但德中日三国也不容小觑。即便英国、法国都站在美国一边,可法国基本能忽略不计,真正能抵德中日同盟的仅仅是英美。

    “我认为他们会感兴趣。”丽贝卡挽着丈夫的手臂。花园里满是芬芳,还能听见孩子们的打闹声——儿女成群、夫妻恩爱,总理一家几乎是所有德国家庭的楷模。“他们拿美国没办法。一旦菲律宾的美国空军基地建设完成,美国人如果对南中国进行轰炸的话,即使是潜艇,也只能勉强够到西海岸,可美国的工业基本是在东北部的五大湖地区和东部沿海地区,不打击那里,美国的战争潜就不能削弱,输掉战争是必然的。”

    “是吗?亲爱的。”戈林看着妻子。在军事上,显然受过贵族博雅教育的妻子才是权威,而他仅仅是个没读完大学的低级军官,一个街头演说家和赌博者。每当想到这一点,他就珍惜眼下奢华的一切,但党内其他人明显不这么想,他们只有对现状、对德国当下现状的不满。

    “当然。”丽贝卡点头。她的少将军衔虽然不足以带兵,也不屑于掌管国安局(盖世太保),但对外的军事情报系统正由她在掌握。陆军看在她父亲的面子上没有反对,而海军自她从中国弄来全套的潜艇图纸后,态度也从犹豫转变为全力支持。

    “未来的战争就是全机械化战争,工业产能是决定战争胜负的关键要素之一,这是叔父的理念。”丽贝卡说着以姐弟之情从杨无名那里拿来的东西——通化大学堂施行的是贵族教育,从来不分专业,国内外有学识的人都会被邀请到学堂讲学任教,其目的是为了培养‘入则为相、出则为将’的文武通才,学堂的军事理论完全领先这个时代。

    “战略轰炸是牺牲己方工业能力打击敌国工业能力的战术。如果坚持持续轰炸敌国所有轴承厂,工业最终要瘫痪的。这也正是叔父自立国起就将工业全部建设在北方的原因。菲律宾与大陆相隔一千公里,要想登陆此地复兴军将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甚至可能无法登陆。美国海军的总体实力优于中日两国。”

    说到海军丽贝卡就想到了海军部长雷德尔。她有些不悦道,“海军的航母演习何时才能开始?”

    听闻妻子说到中国自立国起就提防着美国人的战略轰炸,戈林内心猛然巨震,这是他今天第二次受刺激,这等于说从立国起。中国就在策划与美国的战争。他因为走神差一点忘记回答妻子的问题,在妻子摇了摇手臂之际他才转念道:“亲爱的,如果欧洲开战,我们在海上的敌人只会是商船,尤其是英国的商船,潜艇才是最重要的,而航空母舰……,我是可以给海军一些飞行员和飞机,但他们能干什么?我们的敌人全在大陆上,发展的方向也是东方。特别是东南方,建设一支海军需要花费巨大的资金……”

    “不行,我就要建航母!无名好不容易把图纸偷来了,我们怎能不建?”丽贝卡很不悦。“未来的海战那些铁皮乌龟毫无作用,你要么就只造潜艇,要么就潜艇航母潜艇一起造。”

    戈林这个总理还管着整个德国的经济,他自己的贵族生活虽然奢侈,可在国家建设上却是极为节省的,他曾多次呼吁民众将家中不用的牙膏瓶、锈铁钉、乃至于每一块肥料(粪便)都收集起来。中国的新长宁级德国造的话(无复合装甲)需要两亿三千万马克,而且一旦建造就不可能只建造一艘。少着两艘、多则四艘,这可要五到十亿马克,还不包括飞机,德国经济虽然有所好转。可哪有那么多钱。

    “亲爱的,海军会反对的,再说我们也没有那么多石油。”丽贝卡如此戈林只能苦笑,妻子学习中**事理论虽然对德国有极大的帮助,但也造成了不少麻烦。海军那里是水面舰艇非航母不造,陆军则是火炮自行化——德国没那么多油。总参谋部认为马匹才是最可靠的。

    “不,我们有石油!”丽贝卡出乎意料的低语,“勘探队在北海发现了那个油田!!”

    “真的?!”苦笑中的戈林忽然全身发硬,这是他今天第三次遭受强烈刺激,且仅次于第一次的烈度。自从杨锐说过北海有石油后,他就秘密组织地质学家和探矿老手在北海找油,然而大海茫茫,勘测了数年也没有个头绪,最后还是妻子接手——她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消息,确定油田就在英国的彼得黑得与挪威中轴线偏西南的地方。

    这其实是杨无名提供的杨锐摘抄于高考辅导习题里附带的地理题,一道关于北海油田的看图题——北海地形属于(?),A,B两处是北海上的两个油气田,西索尔天然气田是(?),为福蒂斯油田的是(?)。杨锐认为这个时代造不出海上********,但他实在太过低估德国人的决心,海上********也不是这个时代造不出来,而是因为受制于探勘成本,不走投无路没人去海底找油,既然没有海底油田,那自然没有海上钻井。

    丽贝卡深信杨无名提供的地图A位置有油田,因为中国就是这么找油的。她在戈林的基础上又改装了五艘小型探勘潜艇,于是八艘潜艇全部集中于A位置,不断进行海底地震探测。整个北海的油田全部集中于北北海盆地,后世在这一小片地区发现的油气田多达两百五十个之巨,三个月不到,负责探勘的美国人就决定试钻,结果非常乐观,钻出的岩心表明,只要运气好,下一次就要出油了。

    “是的!赫尔曼,我们很快就要找到油了。”丽贝卡想到今天上午收到的电报就神采飞扬。“海军!我要一支能保护她的海军!那个盆地会是德国的德克萨斯,那里储藏的石油将超过一百亿吨。”

    被丽贝卡一鼓动。戈林满心喜悦,但一会他善于挑错批评的毛病又犯了:“可我们怎么把油弄出来?哪里可是近百米深的海底。勘测船并不固定,海面还有数不清的风浪……”

    勘测船只是选择天气好海况佳的时候下锚试钻,但采油却需要一个数年、十数年都能稳定的采油平台。从来没有人制造过这种东西,没人知道怎么造。

    “这并不是问题!”丽贝卡比丈夫乐观多了,“之前讨论的最简单办法就是建一座海中的埃菲尔铁塔。”借着灯光看着丈夫吃惊的表情,丽贝卡更是娇笑:“这只需两万吨左右的钢铁,等于八万吨商船的造价。我们只要一百米高。也许可能是七十米,而不是三百米。”

    “亲爱的,这可能吗?”戈林目瞪口呆,随即又挠耳抓腮——数个德国埃菲尔铁塔沉在北海中央,这是多么壮观的事情,这代表德意志彻底征服了北海。

    “当然可能。”丽贝卡明白丈夫的心思,国社党最喜欢就是超大号事物,北北海盆地要是布满了德国的埃菲尔铁塔,最重要的是还能挖出巨量石油,全德意志人会有多振奋。“铁塔可以用优秀的铬钢制成。再刷上漆。就在油井上制造,通过铁塔调节浮力,它可以会一点点的下沉,直达海底。这完全行得通,无非是在埃菲尔铁塔的腰部装一个石油钻机而已。”

    丽贝卡还没有说完,戈林就放下她往办公室跑,丽贝卡一把拉住他,问道:“你去哪?”

    “去给保罗那混蛋打电话,报纸的头版要改成德国海中埃菲尔铁塔!”戈林兴奋道。

    “可英国怎么办……,还有航空母舰!”丽贝卡没想到他要马上去找戈培尔。

    “亲爱的。我们的勘探行动并不能保密,法国人报纸都说我们疯了。”戈林气愤道,还挥舞着拳头。“我必须要让全体德意志公民看到希望。英国人?英国人从来都不相信我们的宣传,知道那些都是骗人的。这次我们可以报告一个虚假的位置让英国人上当。我现在完全同意建造航空母舰。它的数量最少是四艘。”

    戈林说完又要离开,德国在北海发现超过一百亿吨的油田,肯定可以让全国人民振奋,可丽贝卡再次把他拉住,她道:“想出海中钻井的人是一个大学教授,他是犹太人。赫尔曼。我们真的要把他们全都赶走吗?”

    “当然!”戈林本来还想说要亲自给这个大学教授授勋,可听说是个犹太人,他当即拉下了脸,“亲爱的,不要再给那些犹太人说好话,他们都是德国的蛀虫、出卖德意志的元凶、刺杀元帅阁下的罪魁祸首,我们马上就要通过立法驱逐他们,剥夺他们的公民权!”

    “可中国人正在招募他们!”听丈夫提起被刺的父亲,丽贝卡又变得沉默。

    “那就让中国人把他们全部运走,不过不许带走他们的任何财产,因为那些都是属于德意志的。”戈林简单的交代一句就急急跑开,但走了几步他又返身跑回抱着丽贝卡亲了一下。“亲爱的,你真是我的天使!”他深情的道。

    *

    在英国折腾半个多月无望后,未来的以色列首任总统、犹太复国组织主席魏兹曼又随同爱因斯坦再次前往通化,这一次他们不再是两个人,犹太复国组织的主要骨干都去通化,他们决定要把事情确定下来。

    根据情报局根据魏兹曼行踪的细查,杨锐此时也大致弄明白了犹太人的现状——犹太人势力基本分为两波,一波是早前在德国,南北战争前后移民到美国的德裔犹太人。因为移民的早,这些人在美国有不少已是头面人物,最高**官布兰代斯就是这五百万犹太人的名义首领。犹太人最喜欢干的无本生意就是律师、银行家以及医生,法律界有布兰代斯,纽约六百三十七个交易所中,有五十五个为犹太人所有,另外还有不确定数目的交易所被犹太人控制。

    上次欧战期间,布兰代斯曾借助自己与威尔逊总统的友情,伙同英国的罗斯柴尔德勋爵,为犹太复国协同英法劝说美国参战,加上德国国内的犹太银行家战终时提请停战。于是他们最终成了德国战败的替罪羊。可纳粹显然是杀错人了,集中营死的大多是俄裔犹太人,也就是沙皇解体后的东欧裔犹太人,跟德裔没有半点关系。而两者还曾发生过矛盾——布兰代斯想让美国**官朱利安·麦克为犹太复国运动的领袖,但魏兹曼坚决反对。

    通化已是绿树成荫的夏季,杨锐没想到犹太人会来,他此时正与日本人打猎。

    通化二道沟古树参天、溪水清澈、鸟儿欢鸣,黑熊高飞。端着猎枪的伏见宫博恭王被两头在树梢上‘飞’的熊吓了一跳。他下巴掉了好半响才嗡声道:“阁下,这真的是熊吗?”

    “难道是老虎?”。运气很不好的杨锐半天才猎到几只野鸡野兔,没好气的答了一句。

    “那它们……”伏见在日本也打猎,可没见到会窜树梢飞的熊。“日本没有啊。”

    “日本?”杨锐笑。“造火柴造火柴,日本的树都要被你们砍光了,哪来的熊?!说了不要砍树,大家一起进口毛子家的木头,你们又不……”

    杨锐说着话,越后面声音越低,在向导的指引下。他甩开日本人向前疾走,前面林间一百多米远的阴影处,有一只公马鹿在吃草。他举枪、上膛、瞄准……‘砰’的一声,肩膀猛震的同时,那头鹿也一震,它勉强跑了两步,终究不由自主的倒地。

    “娘的!”杨锐骂了一句,感觉晦气全无。他把猎枪抛给了徐财根,在日本人惊讶下抽刀上前。那头公鹿虽被击中颈部,却未断气。后面一条腿还在抽搐。随从们装鹿血的同时,他俯下身在鹿的前胸开了道口子,削出一片肉后立马沾了沾随从双手捧上的酱,一张口全塞在嘴里。

    “嗯……”看着晚来的日本人。杨锐匕首晃了晃,示意他也来两块,可他嘴里塞着鹿肉不好出声。待整块肉吞下去他才道:“来两块,这东西壮阳。”

    伏见年龄也就六十,可他是个爱面子爱干净的人,对杨锐的邀请只是微笑。反倒是他身边年纪更大的闲院宫载仁毫不客气的上前抽出短刀,这家伙也不蘸酱,那么大一块鹿肉直接就往嘴里塞。

    “上酒!”公爵大人打猎有十几个随从伺候,牵马的、倒茶的、碰酱的、上酒的、弹曲的……,大人一声吩咐,二锅头就上来了。

    “矫情!还是陆军爽快,海军他娘的全是娘娘腔!”杨锐道。就着仍温的鲜鹿肉,痛饮一口火辣辣的二锅头,酒与肉在口中发酵,加上秘制酱料,真是越嚼味越香。伏见见两人吃的畅快,也削了一小块肉尝尝,可他受不了那个腥味,勉强吞下去就不再吃了。

    “陆军全是马鹿,也只知道吃马鹿。”伏见反口道,说罢又神经病的大笑。他笑罢指着杨锐道:“公爵阁下被人称为远东之狼,也有人称阁下是远东之狐,可这次怎么千算万算不如老天一算呢?一旦华盛顿谈判成功,我们之前的心血就全白费了!”

    去年是杨锐访日,今年是他和闲院访华,目的都是对美战争。去年大家什么都谈得妥妥的,不想万无一失的换届选举却出了纰漏——一个巨额军备能源案让复兴会丢了总理。现在刚上台的国民党完全亲美,翁文灝一上任就去了没国投降,日本人在横滨想拉都拉不住。外交局势如此,再打听到杨锐无所作为,电报上也言语寥寥,两人就急急忙忙的杀过来了。

    又喝了一口酒漱口,微醺的杨锐挥挥手,随从们端上椅子便远远的下去后。他看着气鼓鼓的伏见摇头道:“什么白费不白费,你懂个屁!你要偷袭珍珠港我不拦着,有本事去试试啊……”

    一到通化伏见就说了一大堆东西,偷袭珍珠港也受当年复兴军晨袭浦盐俄太平洋舰队的影响提了出来——军令部认为敌强我弱,应该趁米畜军舰还未造完之际抢先出手。可杨锐本就在道义上、经济上将美国人往绝路上逼,他这么一搞,中日就站在道义的反面,是以他对此没有任何评价,只带这两人来老林子打猎。

    “不抢先攻击真珠湾,难道要等那群非国民拆散同盟?!”伏见被杨锐鄙视,面子当即挂不住。当即喊叫。不过他虽然贵为亲王,身份却比杨锐低一级,他能做的也仅仅是喊叫而已。

    “什么叫拆散同盟?”杨锐反问。“真要铁了兄扭在一起,那些人拆得散吗?”

    “阁下。为何要容忍那些西化分子上台?”闲院打了个饱嗝,他不似伏见那么好对付,沉着的很,问的问题也问在点子上。

    “家门不幸还能怎么办?”杨锐想到在华盛顿小丑一样的翁文灝,不屑之后又叹气。虽然这些人心慕西洋、脑塞民主。可从法律上说,他们还是中国人,而且上台完全合法。

    “阁下,在日本,这样的人早就……”吃完鹿肉的闲院正用白布清洁太刀。说‘早就’的时候,他脸色一寒,手上的刀做了一个挥砍的动作,“……在下可以派死士办妥这件事。”

    “不必!”杨锐笑着的脸僵了僵,他正色道,“短期看是办法。可长久看却是在帮倒忙。焚书坑儒的时候,儒家还是很小很小的角色,可仅杀了他们几百人,后世就被捧上天了。对这种人最好的办法是让其作法自毙。”

    对军人、尤其是对陆军军人说不得太深奥的道理,闲院不懂杨锐帮倒忙的意思,却知道作法自毙代表什么,他道:“阁下,难道和谈会谈不成?”

    “美国经济再度下滑,四年来失业人数再次突破一千万,你说和谈会是什么结果?”杨锐问。

    “什么结果?”闲院的回答彻底诠释了为什么说陆军全是马鹿。一边的伏见笑道:“米国第三次海军拨款三十亿米元,陆军法案拨款二十二亿米元,公爵阁下的意思是说一旦签订合约,这五十二亿米元的就会撤销?失业人数再次剧增?”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杨锐点头。“美国出口不畅。能进去的市场除了菲律宾,其他都基本被我们的商品占领,剩下的又是英法的殖民地,所以不得不靠政府赤字拉动。这五十二亿拨款虽然不能带来多少就业,但却是门可罗雀的军火商难得的生意。若与我们签了条约海陆两军装备计划取消,对经济可是致命打击。五十二亿啊。这能拉高多少生产总值!”

    “阁下,可我们还没有任何准备,陆军武器也没有全部换装,一旦开战肯定来不及。”闲院此时明白了杨锐的意思,可他还是担心。

    “飞行员去年不就扩招了吗?”杨锐感觉闲院陆军本性未改,根本就不懂与美国打的是一场空前绝后的航母大海战。“关外的中华青年飞行会也在暗中选聘飞行员,他们都是贵家子弟,全部自备干粮培训。以青年飞行会八万多会员的底子,还是能挑出万余不错的飞行员的。”

    “那陆军呢?”飞行员的事情闲院知道,可他还是挂念着陆军。

    “亲王阁下,陆军在这场战争中作为有限,他们唯一的作用就是提防俄军南下。”杨锐道。

    杨锐这么一说闲院就失望了,但伏见却担心道:“阁下,我最担心就是米国人单独和贵国签约,然后对霓虹发动战争。”

    “这不可能!”杨锐摇头,“美国最终的敌人是我们,真决心开战他不会签约的。”

    “阁下,如果他们真的这么做了能?”伏见还是不放心,再问,闲院也看了过来。

    “打败日本对缓解美国的现状毫无助益,他们必须打败我们,肢解并毁灭这个国家才能解决美国当下的危机。”杨锐之前也担心这个问题,但他感觉自己多虑了。

    “米国为何不会先于贵国签约,然后占领霓虹再找借口开战?”伏见再问。

    “因为美国人还没有堕落到失去这点操守。”杨锐答道。“这事情放在意大利身上完全可能发生,放在德国身上……如果他们的领袖是个狡猾的陆军下士,也会发生,但放在美国身上不可能发生。对于年轻人来说,战就是战、和就是和,虽然凶恶但不卑劣;只有老人才会那么在乎谋划和算计,这虽然聪明,但却下贱。美国是西洋诸国中最年轻的,一旦罗斯福这么做了,我们就真可以放心了。”(未完待续。)xh:.74.240.212

第四十章 架势

    杨锐对美国人行为之解释让日本人有些错愕,他们的榆木脑袋很难与杨锐共鸣,东方讲究算,但更加年轻的西方却推崇力。即便是务实功利的英国,也不会与一个大国签约后又突然反悔开战,何况是更骄傲的扬基佬。以他们的政治操守和邦交传统,即便罗斯福想这样做,国会和舆论也会反对,这毕竟是整个国家的外交行为,不是几个魑魅魍魉就能操纵更改得了的,而等美国人全部转了性子,那战与不战便毫无意义了。

    看着日本人无法理解自己的意思,杨锐不得不再次开口道:“要彻底打垮一个国家,不是杀人劫财、割地赔款,而是要让她失去道德操守。具体言之,就是要每个人变得非常聪明,聪明的只在乎自己的利益而不在乎道德和信仰。他们的国民最好深信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最好常常把道德值多少钱一斤挂在嘴边……”

    杨锐说的很具体了,可陆军的马鹿看似还是不解,他不得不打了个更更具体的比方,“见过修房子吗?应该是见过的。如果把一个国家比作一幢大楼,那国民就是大楼的砖石。我们把大楼推倒是毫无意义的,因为只要砖石还在,大楼照旧可以重新建立。而以现在的国际舆论,我们无法像消灭印第安人那般把砖石全部毁灭,这就只剩下一个办法:让每一块砖石变得更聪明、磨的更圆滑。砖石必须是方的大楼才能稳固,可一旦他们懂得尔虞我诈,变得聪明圆滑,大楼就要摇摇欲坠。

    美国人越狡诈,我们就越该放心。越是聪明人多的国家,内部就越是倾轧。他们的算计不是用在敌国身上。而是多用在自己身上,这样的国家再强da ,也仅仅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我们没开战,他内部就要乱成一团,开战后略有小胜,投敌者将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而且这都是最聪明的那些人、喊口号喊的最激烈的那些人。大厦将倾之际,他们必会与我们接洽,为自己以后留一条后路。

    美国的最终强da 不在于工业,也不在于财富,而在于国民的淳朴和对基督的信仰。只要有这样的国民,这个国家是无论如何也打不垮的。工业可以重建、财富可以积攒,但淳朴和信仰一旦失去就万难寻回。作为敌国,我们就是要让美国走向这个方向,然后万劫不复。”

    杨锐说的是美国。可在稍微聪明一些的伏见宫看来,这似乎说的是中国自己。中国人也是聪明的,还未开战,其内部就倾轧甚重,投敌者已成国家总理。杨锐见伏见目光闪烁,知道 他想的是什么,便笑道:“中国方方正正的国民不少,但圆头圆脑的国民也多。特别是江浙、直隶、山东、河南和陕甘。这次大战就是试金石,必须把那些鹅卵石挑拣出来。作为一个国家领袖。重要 的不是一次战争的胜负,重要 的是教育国民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杨锐的胸怀让伏见敬佩,可他还是担心战前准备 不足,特别担心所当其冲的日本遭受空前损失。他道:“阁下,可要是我们输了呢?即使不输。那又要伤亡多少国民?”

    “我们不会输!”杨锐笃定。“至于国民的伤亡……,一个民族必须用自己的血铸造自己的魂。只要他们死的有价值,那就不会是无所谓的。”

    伏见还想再说,却发现 身边忽然响起鼾声,扭头才发现 闲院亲王已经睡着。老东西吃饱喝足再舒服的一坐,自然就打起了瞌睡。他的副官正给他盖上薄毯,却没想到这名副官盖完毯子忽然对杨锐和伏见鞠躬,他用极为生硬的汉语道:“鄙人石原莞尔,谒见公爵大人阁下。”

    闲院和伏见这次来都带了副官,一个是陆军参谋本部的少将部长,另一个是海军军令部次长岛田繁太郎。之前介shao 陆军的时候,只说是石原少将,不想却是石原莞尔。

    “我听过你的名字。”杨锐看着眼前满脸紧张的小个子说了一声。“不错,可惜……”

    杨锐在日本几乎被捧做圣人,七千万人的国家,卖掉的文明轮回论比全中国还多,高达八百多万册,几乎是每个日本家庭一本。小鬼子不但不记恨大正初年的惨败,反而感激杨锐把日本带入了正途。但杨锐很少评价日本人,他此时一个不错让日本人眼里放光,可再一个可惜又让伏见博恭王失望。

    “德国人爱钻牛角尖,你不要和他们一起钻死,决战就不必了。”杨锐看过石原莞尔的最终决战论,虽然受自己影响已经与历史原版不同,可还是改不了决战二字。

    “请阁下赐教。”决战二字对石原来说只能代表他的最终决战论,他当即再次鞠躬求教。

    “决战统一等于秦灭六国,但欧洲的历史告诉 我们,没有决战统一的世界会是怎么个模样。我们必须是整个世界的英国,阻止任何国家统一世界,所以不但不决战,还应该阻止决战。”杨锐道。“你能提出这一点是很不错的,这已经达到普通人难以企及高度,即从历史和文明的角度来看待民族和民族战争。但你把方向弄错了,决战是在加速人类文明的毁灭。”

    杨锐看过最终决战论,石原也看过文明轮回论,是以对话虽然隐晦,双方却都清楚对方每一个字的意思。待杨锐说完,石原莞尔追问道:“阁下认为不决战文明之毁灭就可以避免吗?”

    “不能,只能减缓。”杨锐摇头。“借用布尔什维克的说法,世界确实是唯物的,但历史——只有存在 人类才有历史,没有人类只有荒芜——却不是唯物的,人类的主观能动性处处在改变着历史。可我也说过,文明犹如高山之泉,它顺着山涧、河道流入大海,最终蒸发消亡。这是高山之泉的宿命,人只能改变其航道。却无法制止其消亡。

    比如欧洲,如果德国不在下一次战争中将其统一,那么战后一心祈求和平的各国民众也会想着和平统一,总之,欧洲都将走向统一,这是宿命使然。唯一不同的是由谁统一、如何统一。可太平洋不同,这里的文明年轻的很,野蛮之地多的很,决战只会加速毁灭进程。”

    对话似乎变成了哲学讨论,伏见和岛田正听着时,忽然醒来的闲院咳嗽了一声,道:“阁下,独国总理戈林向我国大使密议,希望与我们结盟。太平洋如果发生开战,独国可以出兵打击米国东海岸,米国之造船业全集终于东北部……”

    “不必了!”杨锐打断。“德国人的最终目的是统一欧洲,夺取生存空间,同盟作战只是幌子。纳粹的秉性和沪上爱斤斤计较市民毫无二致,而且他们还有后者所没有的下贱。”

    “可米国在菲律宾的长程轰炸机将轰炸我们的工业,我们却对米国的工业毫无办法。”说话的是岛田繁太郎。自去年杨锐提出快速造船起,军令部终于在兵棋推演中全歼了米国舰队。并在之后的战争中压着米国舰队三年,但从第六年开始。米国的工业潜能使其武装起不逊于中日规模的舰队,战争又重新压回到马里亚纳一线。因此,破坏米国工业逼迫其求和就成了军令部和参谋本部的日常讨论。

    他们讨论出来的办法有三,其一是直接陆军登陆美国,但即使不考虑 国力,登陆陆军也会阻于美国东西走向的落基山脉地区。所以一提出就被否;

    其二是跳过夏威夷直接登陆占领巴拿马运河,借助运河并以南美各国的物资为依托,由海军彻底封锁美国大陆。但美国终究是块大陆,更是一个健全的工业国,其飞机产量预估是中日的三倍。在岸基飞机的威胁下,海军最多只能封锁美国与欧洲、非洲、南美洲的正常贸易。

    就战略物资而言,美国主要缺少的是橡胶、镍、锡、锑、锰、钨、铬、钴、钒、云母、工业钻石、马尼亚麻,另外铝矾土有很大一大部分也需进口,除加拿大的镍战时肯定会供应美国外,禁运下美国人是不是能找到替代物资、增加国内矿产产量或者开发新矿产,谁也不知道 。

    另外还有一个严重问题便是:橡胶、锡、锰、铬、钨、钴、钒,这些都是英属殖民地的物产。当年欧战英国在北海强行将运入中立国荷兰、挪威、丹麦等国的物资强买便让英美关系紧张,中日舰队若强买英国运入加拿大的商品肯定会与英国交恶。与英国的本性判断,仅仅禁运军事物资他也许能勉强答**g ,毕竟此时皇家海军的航母数量不足,但要中断英国与加拿大的贸易,他是绝不会同意的。

    第三则是老办法,通过数次海上决战大量杀伤美**人、开展政治宣传攻势,迫使美国投降。

    平心而论,这三策只有后两者有效,杨锐最最在意的就是禁止输入刚果的铀,虽然美国和加拿大也有铀矿,但那并不是富矿。

    ——岛田繁太郎问话之际,杨锐心中略过日本人提出的三策,他还是不想告之中国已有用砗磲石制造混元弹,每次想到砗磲石杨锐心里就笑,王季同想出来的东西还真是有迷惑性。

    “岛田将军不必担忧,美国人的轰炸机炸不到日本,也炸不到天津、葫芦岛、大连这些造船厂,甚至南京都够不着。”

    “阁下,可我国有确切的消息表明米国正在研制航程达三千多公里的轰炸机。”岛田繁太郎着急道。“并且这种飞机已经在圣迭戈试飞……”

    “那是联合飞机公司的b24。”杨锐费尽心思研究过美国的远程轰炸机,b17、b24,还有b29、b36,前两者轰炸半径也就只有一千五百公里左右,后者才是致命的,但后者出现的时间很晚,“你们把消息弄错了,真正 对我们有威胁的轰炸机只能是波音公司产的。所谓的三千公里的轰炸机,只是b17招标前的陆航的要求。现在美国人把这些东西漏出来,目的就是要让我们铤而走险挑起战争。”

    听闻自己获取的情报是美国人故意 泄露的,岛田有些捉急,但见杨锐居然连飞机型号都知道 ,又不得不信。伏见问道:“阁下。消息确切吗?这是我国牺牲了几个情报人员才……”

    “去年我就说了,对美情报必须合并,你看,白死了人。”杨锐很是鄙夷。“美国能生产轰炸机的几家公司我们很熟悉,波音公司创立的时候西厂还入了股,里面有不少爱好和平、愿意无偿帮助 我们的美国友人。超远程轰炸机。只要盯着波音、道格拉斯、洛克希德就好,发动机盯着惠普和莱特就行。

    另外以我掌握的情报,陆军法案二十二亿中的两亿,就是用于拨款给飞机公司设计新轰炸机的,新轰炸机还在试制,要明年才能看到原型机,竞标后修改,后年才能定型生产。从现在算起,这型飞机真正 装备部队最少还需两年。弄不好是三年。”

    杨锐说的如此详细,几个日本人全都动容,闲院站起身,双手一振道:“战争最多还有三年?”

    “差不多。”杨锐点头,情报局和商情局给他的判断也是三年。“如果有意外 事件,两年也说不定,主要是看现在在华盛顿的谈判。”他说罢又看向伏见,“贵国的大和何时能建好?”

    “大和……”即使知道 大和与中国的天津卫一样仅仅是引诱美国人上当的饵。可每次想到六万五千吨的排水量和九门460mm巨炮,伏见都觉得心头火热。奈何。如此巨舰只是摆设。他有些黯然道:“也在三年之内,如果要加快,明年初便可下水,后年上半年可入预。”

    “那就加快!”杨锐道,而后又说了让伏见无比心痛的话:“这种做样子的摆设不必绣花一样造的精益求精,我们还是尽早执行下一步计划为宜。”

    虽然明白战列舰已经无用。但日本人本着造了就要造好为念,规规矩矩的设计建造,如此下来速度慢、造价高,而海军设计局和南京造船厂在海军办公室的授意下,能省能省、能快则快。天津卫战列舰今年便可下水,明年九月便可入预,至于何时形成战斗力,这个没人关心。

    “下一步计划……”伏见想到该死的诱骗计划后半截,道:“真的要这样吗?”

    “必须的。”杨锐道。“我们要让美国人乱了阵脚,说的不好听,就是要恐xia 美国民众,看看他们知道 我们是用钛合金做战舰装甲会是什么反应。还有460mm的炮弹,不单要对民众展示还要当众进行实弹射击——就按计划上说的,架块装甲,再用主炮将其击穿。哪怕废掉根炮管,也要让美国人知道 他们的装甲防护不够厚。这种事中国不好做,你们出面为好。”

    “泥轰一定做到。”虽然不会真废掉一根炮管,可伏见依然肉痛。

    “阁下,那陆军呢?”海军最强的武器对民众展示,闲院想到无所作为的陆军,心里难受。“近卫师团装备的贵军喵式重型战车可以对民众展示吗?”

    “喵式?”杨锐想到这款基本也是摆设的主战战车,道:“这个要考虑 ,届时再看。如果真的登陆巴拿马运河的话,喵式还是要保密的。你们登陆巴拿马运河的计划做出来了吗?”他再问伏见,中美洲的海况、海情情报还是日本人收集的多。

    “这……,要看米国轰炸机的轰炸效果和开战时间。”问题再次绕回到原点,伏见宫示意让岛田来回答这个问题。

    “阁下,米国第三次海军法案虽然批准建造四艘新式空母,但据情报因为要建造战列舰,四艘航母真正 只开建了两艘,另外两艘要等船坞里的战列舰下水后才能建造。单纯海上决战,米军有十四艘空母,我方武藏和籶o 艺饬剿伊蚨志扌涂漳溉缒芊郏逋蒲菔だ母怕适蔷懦桑绮荒芨仙希糽u 到米国有一千一百余架舰载机,而我方只有八百余架,虽然我方有不少优势,但胜利的希望只有六成……”岛田繁太郎道,他的估计还能谨慎。

    “推演的结果是我方损伤四艘空母、米方是六艘。得益于补给优势,我方能很快速恢复战力,半个月即可恢复八艘空母、七百余架飞机的战力,而米方受伤舰只必须返回夏威夷或者本土修复。能作战的空母只剩八艘、舰载机不过七余架,需再一次对决后才能彻底获胜。

    之后便是双方的造舰竞赛了,按照计划,如果准备 就绪且沪上以北不被轰炸,我方十个大型船台一年可建造三十艘载机量为九十架的战时标准空母,但第一年绝对无法完成这个数量。最好的结果是十八艘,甚至可能是十五艘,次年二十到二十四艘,第三年三十艘。

    而米国新型空母预计在第一年的平均建造时间是二十个月,第二年十八个月,第三年十四个月。建造数量根据现有十一个大型船坞、二十三个中型船坞计算,第一年只有第三次海军法案剩余的两艘新式空母服役;第二年如果决策得当,可能会有十五至二十艘由巡洋舰改装的轻型空母服役;第三年如果开战即把未造完的战列舰全部拖出船坞,十一个大型船台可建造十一艘大型空母以及十至十五艘左右的轻型空母;

    第四年则要根据战时米国造船设施的扩建情况计算。船坞确实建造困难,但船台搭建简单;另外一个因素就是何时才能封锁米国,越晚封锁,英国和欧洲将帮米国提升建造速度。军令部估计如果不进行封锁,第四年米国下水的新型空母将达到二十艘、轻型空母三十艘,以舰载机数量计算,米国已超过我方,并且很可能此时的米国舰载战斗机还占有一定优势。第五年米国下水的空母数量将超过我方五成。第六年达到一倍,此时双方空母总数接近相同。

    以这样的估计。战争第二年末第三年初,我方就应该在登陆菲律宾扫除群岛上的米空军后迅速抢占巴拿马运河,切断米国所需的战时物资。其中最重要 是锰、铝矾土、石英、金刚石、橡胶和云母。缺少锰就缺少大型舰船所需的高强度钢材,减少铝矾土的输入就是减少飞机产量,缺少石英和金刚石,就缺少优良的砂轮和刀具。机械就无法快速加工甚至不能加工,而橡胶用于轮胎和电气线路,云母则是阴极射线管的关键原料。如果战争第二年我方就占领巴拿马运河,并彻底封锁米国,战争就意味着结束。”

    “那占领巴拿马运河需要 多少兵力和船只?”日本人这算是比较完整的推演。对双方的造舰能力估计的也比较中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占领巴拿马封锁美国以迫使其求和是行得通的,但太平洋上必须要有支撑。

    “无法推测米国第二至第三年会在巴拿马运河布置多少兵力,但军令部认为最少需要 四个空母编队、四百万吨商船、十万陆军以及十余万当地的皇协军,并且事前要绝对保密我方实际 作战空母数量和作战意图,甚至为求出其不意,还应弃菲律宾于不顾。”岛田繁太郎大致说出了军令部的计划,果然是一击必杀、不顾后果昭和参谋之本性。

    “四个航母编队?中间毫无休整停顿,一口气去攻占一万五千公里以外的地方?”杨锐乐了。“士兵爬上岸就瘫在沙滩上等着美国人砍头?”

    “阁下,我们可以从马里亚纳出发,这样只有一万四千多公里。”岛田繁太郎道。

    “那沿途的补给怎么办?”杨锐笑着再问。“即使出其不意的十万人占领了巴拿马运河,可这些人如何补给?你要花多少兵力用于船队护航?战线拉得如此之长,即便我们能封锁夏威夷,又要花多少航母用于商船队护航?如果美海军航母编队突袭商船队,靠简易护航航母能招架得住?”

    “阁下,米国海军菲律宾海域再次与我决战后,剩余空母不足五艘,加上第二年下水的两艘,数量也仅有七艘。而米国造船业全部集中于东部,西海岸少有造船厂,若我们能在西海岸各港监视,整个太平洋并无米国空母舰队。”岛田繁太郎道,颇有一往无前的架势。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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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英雄介绍:
一百年来,有太多沧海桑田……
一百年来,有太多英雄热血……
一百年来,我们每次回望总是心潮起伏、满腔遗恨……
一个水果贩子忽然成了一百多前年的普通一员。没有异能、没有权位、面对这一百年前的风云激荡,他会做何抉择?在这个充满血与火、苦难和希望、阴谋和壮图的时代,他将如何拼搏?本文基于历史现实,真实记录一个普通现代人的穿越历程,再现那个风起云涌、英雄辈出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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