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卷 第四十二章 十二月 下
(); 发生在彼得堡的这一幕全程被情报局记录并发回来北京,如此精彩的夺权之路让知悉整个过程的常委会成员目瞪口呆,特别是蔡元培,开始的时候还深为俄国革命是民主革命而庆幸,但当得知布尔什维克因为未能在选举中获得多数从而逮捕其他党派人员,并以一个不是借口的借口关闭立宪会议后,他的脸色顿时铁青的难看。
杨锐看着他的样子觉得的好笑,并且在内心深处对他开始深深厌恶,不管站在那个角度——以人性论,正是因为有这么多明曰高尚、实则祸害的民主人士,俄国革命才会落得这副下场;而以国家论,唯有布尔什维克才能将俄国使沙皇俄国这个大号满清快速工业化,并在二战中抵挡住德国的强攻,可这些明曰高尚、实则祸害的民主人士却对这种代价所带来的血腥无法接受,于是他们的最好归属就是排着整齐的队列,去法西斯的毒气浴池里洗澡。
“……,和平法令和土地法令以及‘让工人拥有工厂’的口号让布尔什维克获得了士兵、农民和工人的积极支持,政权正在日益稳定。另外,昨日,加米耶夫和佩忍先生做了一次简短的谈话,加米耶夫希望我国能向俄国提供援助,除了要武器外,最紧缺的物资就是粮食,他们希望这些粮食能通过中亚铁路运抵彼得堡。”谢缵泰介绍着俄国革命之后的情况,并提出了布尔什维克党人的要求。
“不行!不能给这种不义政权提供任何支援。”谢缵泰说完,蔡元培忽然抢答道。“他们关闭了立宪会议,暴力驱散了与会代表,这完全违背了国民的意愿,这是非法政权。”
蔡元培的回答并没有引起杨锐的作用,他目光跳过他,问向谢缵泰,“佩忍兄是怎么回答的?”
“佩忍要求对方兑现之前的协议,但是。”谢缵泰看着杨锐,神色浓重,“这被加米涅夫以现在事务繁多,要召开第二次立宪会议给拒绝了。”
蔡元培感觉到了杨锐的忽略。但还是好奇的问道:“他们真要开第二次立宪会议?”
“不,再也没有立宪会议了。”谢缵泰肯定道:“彼得堡和莫斯科都发生了大规模因布尔什维克关闭立宪会议而举行的抗议游行,可都被布尔什维克武力镇压了,人死了不少。现在在彼得堡等一些城市,立宪会议已经是‘反革命’的同义词。只要支持,全都可以枪毙。”
“这是暴君!这是独裁!”蔡元培好像尾巴被谁踩了一脚,激动的跳了起来。“我们绝不能给这种**政权一粒大米、一斤面粉。”
斯斯文文的蔡元培好像错了药一样,让与会的各位莫名其妙。年纪最长的徐华封问道:“孑民,你激动什么,谁说要给她们大米面粉了啊?”
蔡元培这么激动时有原因,自从陈由己进了北京大学后,校刊上白话文和宣扬美式民主的文章就多了起来,本月居然有一篇文章的矛头是指责‘只有纳税人有选举权和被选举’是不和民主要义的,倡议国内应该像美国一样施行全民普选。以走在民主的前列。这种论点本就为礼部新闻司不喜,加上学校印刷所既然没有屏蔽敏感词,所以昨天这校刊就给封了。
北大校长严复申诉不过,告到学部,坚信言论自由,还有什么‘你可以不同意我的观点,但我什么捍卫你什么的权利’的蔡元培马上就怒了,气呼呼跑到礼部,不想礼部做事也机智,根本不说敏感词的事情。只说校刊上有违章的虚假广告,这聪明绝伦的借口顿时将蔡元培脸气的暴跳如雷却毫无办法,当场就和章太炎大吵一场。事情虽然过了一夜,可他余怒未消。
“俄国革命从二月到现在。十个月酝酿,岂料却是暴君上台,这极让我义愤填胸罢了。以我看,如果革命者如果没有好的监督,最终会演变成暴君!”蔡元培道,语有所指。
“俄国革命从十二月党人算起。近百年酝酿,若不是和法国结盟,若不是那些倾向民主自由的嘴炮党也不会这么猖狂,布尔什维克也不可能获得政权。”杨锐回道,针锋相对。
“不要拿历史说事,即便现在俄国还不具备民主的条件,但**将使他永远失去自由的可能。”蔡元培道,神色倨傲。
“有什么料做什么饭,现在都过不下去,还看着以后?”杨锐带着不屑,“国家的事情就是因为那些自以为高尚,自以为是为百姓好的人搞砸的,照实说,我宁愿要一个干实事的贪官,也不要一个放嘴炮的文人!”
“你!你是说我只会放嘴炮了?”蔡元培见杨锐话说到最后居然看着自己,顿时就把意思挑明了。“我再怎么放嘴炮也比不了有人独裁的以莫须有的罪名封掉北大校刊,违反宪法!”
“任何国家……”杨锐还想说下去,但秋瑾忽然厉叫一声,“够了!!”
女子的声音就是比男人尖锐,加上她中气十足,整个会议室都是这一句的回音,而在座诸人的耳膜也都震震,即便是杨锐,也顺手掏了掏耳朵。
“你们到底是什么了,不是说我们要团结的吗!”秋瑾看着杨锐又看看蔡元培,难以相信这两个昔日的战友同志会变成这帮针锋相对、互相抨击。
“有的人做的太过,自然要提醒。”北大的那些小动作也还是可以忍忍的,但这次看到蔡元培欢欣于俄国二月革命,杨锐心里就有一股难以压抑的戾气,现在彼得堡局势如此逆转,他竟然把指桑骂槐的指着自己,他再好的涵养也无法忍受。
说到底,复兴会现在走的虽是集权路子,可杨锐骨子里却还有小资的影子,多年的历练已让他看透了那些无知右派是怎么天真的将政权恭送到残暴左派手里的。正是这些人嘴里时时刻刻喊着民主口号,协助左派推翻了现有的政府,可结果呢?——“民主在蒋先生那里,是多和少的问题;在毛先生那里,是有和无的问题。”说完这句话,胡某人轻飘飘坐上飞机飞米国了。
以前残影让杨锐从骨子里憎恨嘴炮公知,而现在的装满集权思想、费心治国的他,同样想把这种只会放嘴炮的蛀虫一脚踩死!这些有着偌大名望、革命就会瞎嚷嚷、干事只会帮倒忙,却自以为自己是万世师表、品德高尚、引领潮流的嘴炮党们,最好的结局是在马里亚纳海沟种莲藕,让后人想平反、想祭奠也只能等到几千年后才能挖出尸骨。
杨锐指责完蔡元培,蔡元培就像反驳,可他却被会议的临时支持人拦住了,“你们别吵,先听竟成说,再听你说。”秋瑾决断道。
蔡元培苦笑一下就坐下,开国之后他就有许多话想直白的说出来,现在居然要说,也不差这一会,所以一屁股重重椅子上,环抱这双手准备看杨锐说什么。
秋瑾说完杨锐就是一笑,他道:“不管从什么角度,我们.现在.都不是.追求民主自由这种狗屁东西的时候!这是我以前反复强调过的观点,但是有些人不听,妄图以大学为根据地,再来一次南洋公学学嘲,这是我坚决反对的!”
杨锐一开口就戳中了蔡元培的要害,他已顾不上秋瑾刚才的阻拦,立马站起道:“你有什么证据说我要闹学嘲?!就凭你那些只会鬼鬼祟祟的特务吗!!”蔡元培大声喊过,再对着微怒的秋瑾、不说话的徐华封、木然的杜亚泉、吓呆了的徐贯田和谢缵泰说道:“诸君,不要忘记了我们革命的目的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我们自己吗?我们是为了四万万国民能有一个自由民主的国家才革命的!
可看看现在我们都做了些什么?新闻控制、啊!通讯控制、啊!金融控制,啊!特务控制,啊!敏感词控制,啊!就连他妈的白话文也说它具有煽动性,不准说只能说文言文。我在这里就问一句:我们这到底他妈的是共和国还是帝国,到底是民主还是**,谁能告诉我吗?你们谁能告诉我!!!”
被杨锐指责闹学嘲,蔡元培心里怒火冲天,每说一个‘啊’便敲一下桌子,似乎应着某种节奏。老成的徐华封见他闹到这个地步,不由起身想过去劝劝,但却被杨锐一句‘让他说完’给拦住了。
蔡元培一通话说道,再道,“同盟会黄克强死之前离开东京时说过:‘自由民主的国家,不是一群奴才能建立起来的!’他这话是在告诫孙汶不要像江湖帮派一样组建中华革命党,可我们复兴会呢,谁能给我解释一下,什么叫民主集中制?这到底是民主还是集中?还是想民主就民主,想集中就集中?
我想我们和孙汶那个中华革命党的差别,也就是不需要会员按手印宣誓效忠了。现在我不敢说,但以后会怎样难以预料;我们这一代我不敢说,可以后几代会怎么样,只能听天由命。”
借鉴自后世某党的一些制度到现在是有隐疾的,如果复兴会当初选择的是一会专政,那民主集中制还有一个对外欺骗的功效,可现在国内施行的是多党制,那这个民主集中制就不伦不类了,这种只能用在会内的制度到底是要集中谁啊?
本来杨锐还是气势汹汹的,但听到蔡元培点到了民主集中制,心中不由咯噔了一下,脑中想罢却看了徐贯田一眼。那徐贯田见杨锐看过来,再听到蔡元培抨击民主集中制,顿时会意,不料他一开口却被蔡元培拦住了,他道:“今日大家都不要劝,我就想和竟成好好吵一次,他能说服我,我磕头认错,要是说服你了我,那就请他把他那一套什么什么控制都收起来!”(未完待续。)
辛卷 第四十三章 辞职
(); 北大那一窝人还真是蔡元培的要害,昨天封了北大校刊,今天蔡元培就在会上炸刺,现在居然要单挑,杨锐冷笑道:“我觉得是时候说一说了,不然大家都不知道我们在干什么!
首先一点我要说明一点,死了的人是不会有人记住的,即使是他的家人亲戚,死的时候很哀痛,可过个十几年、几十年,压根没有人会记得,后人最多会在提起的时候心疼一下,但这种事情又有谁愿意去提呢?家人亲戚都如此,那社会大众就更不用说了,他们在乎的永远是现在,而不是过去。所以我说,民众就是炮灰,他们的命比蝼蚁还贱!只有那些嘴炮文人,为了达到某种目的,才会一次又一次把那些惨死的蝼蚁大众拉出来给自己助长声势,他们痛骂害死他们的暴君,但却不想想,暴君是怎么来的!”
杨锐第一段话就让蔡元培侧目,其他的委员也对此震惊,这完全颠覆了杨锐之前的印象——在他们看来,杨锐是一个伟大的革命领袖,在乎国家和民族的利益,关心百姓的疾苦,却不想他内心深处是这么看待普罗众生的。而杨锐,他知道这种话不应该说,也不许说,可他就是要说!他就是明天要被赶下台、等下上绞刑架他也要说!!因为这种倾诉让他有一种倍于射精的快感,他,伟大的革命者领袖、大中华国的英雄,就是要阐述事实,颠覆之前的‘偏见’!!!
在所有人的惊异中,杨锐再次冷酷的笑。他道:“革命是因为什么?虽然我承认有些革命者确实是一心为了国家,为了民众,但大部分革命者却只是为了他自己!当然,这种‘为了自己’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但是,正如科举让书生们失去进阶之路、正如民主让野心者看到掌权之光一样,这些无形的外因使得大部分人选择了革命。
要说满人是异族,革命是为了推翻异族压迫。那请问:为何以前那两百多年不反抗?为何以前那两百多年不革命?我们这群人别他妈给自己脸上抹粉了!什么伟大,什么光荣,革命根本没政治书上写的那么高尚。革命就是一群走投无路的人、一群不安分守己的人,打着各种光鲜靓丽的口号为自己争权夺利罢了。和以前改朝换代不同是:这不单是几个人的想法。这是无数境况和愿望相同之人的共鸣。革命和立宪都是一回事,唯一的不同,就是我们人更多!我们更敢干!
慈禧和光绪先是为了满汉八旗和士绅官僚的利益,再是为了满人八旗的利益,其最终是为了正黄旗。为了叶赫那拉氏的利益。洪杨之乱和甲午之战,士绅们看到了把权力抢过来的可能;庚子之乱和日俄之战,这种呼声越来越响,说什么立宪政体优于**政体,狗屁!俄国人会输,除了后勤不足,那是全世界都压着俄国打;光绪关闭国会使得士绅彻底和满人决裂,为什么我们拿下北京全国就服气?为什么占领省会全省就服软,根本原因在于全天下的士绅都支持我们,希望从我们手里分权。这就是我们几个月内就平定全国的原因,也是之前只能减租不能土改的原因。
之后,打赢中日之战我就把这些士绅给卖了!这群恬不知耻的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攀风附雅,自以为自己是个东西,留下他们只会给我们捣乱;而没有他们的土地,百姓现在不乱以后也会乱。还好欧战能挣不少钱,要是不能挣钱,全国三百万士绅我将杀他个干净。土地给农会,财产交国库。
什么是革命,这就是革命!说什么为了百姓民众,全是放屁!我要的是稳住复兴会政权。现在有人看俄国列宁关闭立宪会议说他无耻。要我处在他那个位置,照样关闭这狗屁会议。对于革命者来说,什么都是假的,掌权才是真!其他都他妈的一文不值!”
杨锐说的越来越不堪入耳,在座的几个人都想出身反对,秋瑾刚开口却被杨锐厉声拦住了。他大叫道:“不是说要吵架吗!不是要说明白吗!我现在就把所有的,一切的,都说明白!”
“我,杨锐,在这说了,你们都记着:政权不在我们手里,可以罢课;政权在我们手里,禁止罢课!同样的,之前可以宣扬民主,现在杜绝宣扬民主!之前可以革命,现在只能和谐!这就是我最后的底线,也是复兴会最后的底线!谁要是违反,谁要是吃饱了撑的再唱以前那些民主高歌,谁就是虞自勋那样的叛徒!也是国家民族的叛徒!!”
‘砰’的一声!杨锐说最后一句的时候,一巴掌猛拍在桌子上,不单把屋内的人都吓了一跳,还将屋子外负责警卫的人惊动了,但这些人被门口站着的李子龙挡了回去。
外面安静了,屋内更安静。在杨锐狂风暴雨似的独白和发泄之后,整个会议室像是一间坟墓般死寂。老成的徐华封、聪慧的杜亚泉,早就推崇精英治国的谢缵泰,他们三个对杨锐的独白并无意外,只是这些东西隐藏在内心深处,不说出来罢了;而迷茫的徐贯田,震惊的秋瑾,惊慌却自以为得计的蔡元培,他们三人全被这场风暴打得不知所措,好一会儿蔡元培才说道,“自勋没有说错,你就是一个拿破仑,根本就不是什么华盛顿。”
“哈哈。我早就说了,你和虞自勋那个叛徒早就勾结在一起。”杨锐也自以为得计,这两个人之间的搞的那些龌龊事情他早就想清理了,本来还想等到欧战以后,但蔡元培今天挑唆了他那根最为敏感的神经,忽然提前爆发了。
“自勋他不是叛徒……”蔡元培争辩道,但是他话只说了半句就被杨锐打断。
“虞自勋是为了革命做了很多事,但,他现在已经站在了复兴会的反面,更站在了国家民族的反面!你们都不知道吧,他在纽约受了洗礼,信了基督,取了一个叫什么Aaron的教名,真是奇葩啊!我真想不通,他到底出于什么理由去信教。不过想到他信的那个教派。倒是和美国上等人信的是一样的。他也够狠的,为了挟洋自重,居然开始侍奉上帝。”杨锐嘲讽道。
“你……”蔡元培不想杨锐连这么隐秘的事情都知道,他吃惊之余当下对诸人说道:“看到了吧。无所不在的特务,我,你,你,我们这些人。有谁不是在特务的监控下?有谁不在无所不在的控制下,说什么复兴会的政权,其实就是你杨竟成的政权!”
“不要转移话题!”见蔡元培提出提出了新的矛盾,杨锐当即喝断。“你先说说北大文学院那帮人是怎么回事,那个陈由己还有那个胡适之是怎么回事?你到底想干什么?!”
“按照大中华国宪法,作为公民有言乱的自由。北大校刊有哪篇文章是违反宪法的,你要让礼部将它封了。”蔡元培沉着头皮应战。
“胡适之就是虞自勋拍回来的,不是吗?陈由己之前办的是青年杂志因为勾结孙汶、款项来源不明被封了,本来他去了日本,却是你将他从日本请了回来。不是吗?还有严复那老烟鬼,老脑残,老不死,老窝囊废,也是你低三下四求他来做校长的,不是吗?”杨锐问道。“你这么处心积虑到底要干什么?想闹学嘲夺权吗?”
“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蔡元培被这个指控气的直发抖,袖子一拂,桌前的茶盏都倒了,茶叶茶水流了一地。“我在这也实话说了,我反对你那个什么民主集中制。反对你那翻着花样的控制和无处不在的特务,我们的革命只要建立一个人人平等,自由民主的国家,而不是一个处处控制。独裁专断的政府。北大就是这种新风气的开创之地,只有通过教育这些学生追求民主自由,才能通过他们教会全国民众民主自由。”
“别说的那么高尚!无非就是一群不安分的人看到我们这一辈上了台,他们起了彼可取而代之的心思罢了。蔡孑民,你怎么保证这些人就是民主的?你怎么保证不会因为他们倡导民主,最终爬上来的不是布尔什维克那样的政党?”杨锐质问道。“你自己都不知道提倡民主会带来什么。你自己都没有经历过民主政治,你凭什么认为民主适合现在这个国家?凭什么认为百姓就会喜欢它?就凭你们这些嘴炮的吹嘘吗?
俄国的革命告诉我们:在一个不能民主的国家,选**主的结果就是使最残暴的独裁政党上台。民主拆散了原有的社会结构、推倒了稳定的政府控制,这似乎给了民众自由,可习惯于**的民众依然崇尚暴力,为什么布尔什维克能上台?因为他们被需要!
俄国有君主立宪的机会,但是民主人士自己放弃了,赶走了沙皇还不让他弟弟继位;他们也有共和民主的机会,可你们看看临时政府都干了些什么?他们什么都干不好,干什么都搞砸。俄国人为什么需要革命,原因是尼古拉二世太过仁慈,他们需要一个比尼古拉二世更残暴的君主来折磨他们,只有这样他们才会安分守己。这就是为什么英国人说,此地的人们需要鞭子抽打的原因。
民主不是教育出来,不是你用嘴炮吹出来的。民主是当百姓财富积累到一定的程度,民众学识思想提升到一定出程度,自然而然的结果。你们这些自以为在为民请命的嘴炮们,如果不是怀着私心,就是在拔苗助长!
所以我时常说,我们要富强,我们要富强,我们他妈的要富强!看到德国人了没有,不富强连暹罗这种瘪三国家都会上去打落水狗。你想重回满清时代吗?想台湾再次割给日本吗?在这一两百年间,我们都必须追求富强而不是民主。那些宣扬民主的,不是间谍就是脑残,全可以拖出去枪毙,而为了富强,即使死掉上亿人,也要坚持。
就像我最先说的,除了别有用心者,谁都不会去提这些死了几十年上百年的人,他们,乃至包括我们,统统都是炮灰蝼蚁。你们想想,有哪一个强国。不是建立在累累白骨之上?有哪一个强国,不是从血海尸山中爬起?欧美人有今天,那是死了无数美洲土著的结果;而我们呢,哪里还有美洲大陆来让我们掠夺?我们能做的就是掠夺我们自己!”
杨锐的长篇大论说完。秋瑾忽然站起,声音清冷的道:“竟成说完了吗?”
“我说完了。”杨锐斜看了她一眼,掏出了烟。
“我要退会!”秋瑾说道,话语让所有人都吃惊。
‘叮’的一声,打火机打着。火焰烧在烟丝上,发出细微的吱吱声,而后随着抽吸,烟雾从烟嘴弥漫到整个肺,温暖了良久后,它们统统从鼻孔吐了出去。
“可以。”杨锐把烟吐出之后,淡淡的说了一声,没有看秋瑾。不过待她收拾东西,正开门的时候,杨锐又道:“你最好冷静几天再……”
“不需要。”秋瑾声音不大。但很坚决。说罢就拉开了门,此时外面的嘈杂声借着门缝冲了进来,让坟墓一样的会议室多了些声音,但这只是一会儿的事情,待门关上后,一切又回归了死寂。
“还有谁要退会的?”杨锐不等蔡元培说话,再看想其他人。
“竟成难道不要检讨你自己吗?”蔡元培开始就想说这句话,但被杨锐抢了先。
“我为什么要检讨?”杨锐看着笑起,“我说的,只是我们一直在做。但大家都不敢承认的东西罢了;我做的,有那件是为我自己?”他忽然呵呵的笑了起来,道,“你难道就不想想。没有我,我们能走到今天,这个国家能走到今天?不要忘记了,我决心革命的时候,你还在搞四民总会,妄图说服清廷拒俄呢。”
四民总会几个字让蔡元培脸上发烧。但他还是道:“正是因为这样,我们才觉得你太过危险。试问,一旦你像拿破仑那样独裁称帝,谁能拦得住你?”
“哈哈…哈哈……”杨锐大笑,“不需要你们拦,我自己辞职。”
杨锐的说法不但让蔡元培震惊,徐华封几个也吓的跳了起来,可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杨锐便起身快步走了。徐华封慢了一步没拦住,气的直跺脚,他指着蔡元培,想骂又不好开口,只道:“你啊……你……”,说罢就追了出去。
几个人都出去,走在最后的杜亚泉临出门却抓住蔡元培低声道:“孑民,你是怎么了,竟成是那么容易下台的吗?”
“我……”蔡元培摘落了自己的眼镜,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他也闹不明白自己今天是怎么了,这种面对面的逼宫摊牌即便有,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不想今日却被他提前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对外你还是实话实说吧,就说你担心无人压制得了竟成,怕他变成拿破仑独裁,所以才当面直斥。其他什么特务啊、控制啊都别去说。”杜亚泉道。
“对外?”蔡元培还处于迷糊状态,根本不知道杜亚泉在说什么。
“你要装作不是因为北大校刊的事情质疑竟成的,你是看到大家都这么相信竟成,他又这么能干,所以担心他有朝一日成为王莽,害人害己才当面逼宫摊牌的。”杜亚泉道。“竟成的性子说干就干,他一辞职外面全乱了,到时记者问你,你难道说是为了北大校刊才逼他辞职的吗?”
“我没有逼他辞职啊,明明是璇卿退会在前,怎么能说我逼他呢?”蔡元培虽然听懂了杜亚泉的意思,但还是拘泥于刚才的细节。
“你今天不抨击他,根本就没有现在的事情。”杜亚泉责怪道。他随后又追问,“你到底在北大搞什么?真要闹学嘲吗?”
“没有的事情。”蔡元培当即否认,眼光确是游移的。“我们只是想提倡一种新的文化,推崇德先生和赛先生,也就是民主和科学。但……。你知道的,枚叔变了不少,钻在国粹里出不来,处处都管的死死的,我不想现在的青年都变成暮气沉沉的老学究,年青人必须是新的!”
“哎……”杜亚泉感觉到蔡元培说的目的是真的,但他却否定道:“孑民,我相信这就是你的目的,但你要知道,竟成说的那些也没错,我们现在是求富强的时候,不是倡民主的时候,并且为这个死伤上亿人……”想到杨锐说的这个数字,全国人口的四分之一,他咋舌停顿后才道:“竟成现在已经在避免死人了。我认为为了国家的强盛,死多少人都是值得的。”
“秋帆,很多事情说是这样说的,但做起来可不是这么回事。欧战一起,多上商贾赚的盆满钵满,可百姓呢,你只会看到因物价上涨百姓食不果腹,更可笑的是,这些食不果腹的百姓还要对朝廷感恩戴德,试问我们有什么恩德?竟成这种不名言却无处不在的**,特别是他受枚叔影响,极端抵制新文化,这样下去只会比满清更**,富与贫之差异更将胜过前清。”蔡元培道,他又开始忧国忧民了。
“孑民说的新文化,不就是西洋的民主自由嘛。”杜亚泉道,“你真要以夷变夏啊?”
“什么是夷?什么是夏?,只要能给民众带来好生活,带来民主自由,不让他们处于**的暴君之下、处于独裁的政府之下,那崇尚什么都无所谓。百姓说到底是为了好好过日子。”蔡元培道。“你看那些信教的百姓,不都是为了过日子不被欺负才信教吗?”
蔡元培这种话一说,杜亚泉看他目光立即变了。他终于明白杨锐为何要辞职了,这蔡孑民根本就不信国粹那一套,更不认可什么民族文化,在他的认知里,只要能使中国变文明,全国人全信基督、全用洋文完全无所谓,这根本就不是权力斗争,而是理念斗争。
“哎……,孑民,放弃吧。”杜亚泉道。“这么多年你还不了解竟成吗?你欺他一次两次,他会让着你,你要是不自知,欺他三次四次,那他会杀了你!”
“我没有欺他。”杜亚泉的警告并未让蔡元培醒悟,“有道是条条大路通罗马,我只是和他殊途同归罢了。”
“可在竟成看来,文明、文化却是各不相同的。他绝不会允许你把西洋的东西引到国内来,”杜亚泉想到了上几次蔡元培和他说的改历问题,再次警告道,“如果你想的那些事情真要做了,那置复兴会于何地?你这是在推翻复兴会啊。”
“我不管什么文明文化,我只知道民主自由,也只追求民主自由。”蔡元培重重的摇头,“秋帆你也别忘记了,我是一个革命者,死吓不倒我!”
蔡元培说完就出了门,头也不回的走了。杜亚泉回想着刚才的两人对话,抽着的烟头明明灭灭。(未完待续。)
辛卷 第四十四章 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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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年关的时候,沪上十六铺市场越发是人山人海,进货的、来货的、本帮的、外地的、长袍的、短袄的,那是车来船往、络绎不绝,虽说现在洋人在西洋大战,弄的船只缺少,但战打了那么久,沿海的、沿江的、甚至辽东的机帆木船早已能补足运力,最少长江水道上的货船基本能满足国内贸易所需,唯有外贸的船还是不足,但这样就够了,最少专注内贸的十六铺市场生意没受多大影响,甚至因为运价上涨卖价虚高,按销售额拿提点的各类行栈要比往年多赚上不少。
水果区内,五六点这一波拿货的人潮过去后,在毫无暖意的朝阳朝阳下,四五点就起床的店伙们开始伸懒腰打哈欠,等着档内的早饭;而去年十六铺划区贸易时特意整修过的街面上,扔了不少早上看货时剔出来的烂水果,它们有些被来往的行人车辆压扁、溃烂,有些则完好无损、烂口朝天,散发水果腐烂特有的臭味,弥漫在整个水果区内。
东昇隆南北果行的行主孙士元很早就起来,档口上生意最忙活的时候,他却让一个小伙计去外头买了几份报纸,看报他以前也会看,但却除了看中华时报就是只看商报,可如今京城里出了大事,所以这段时间他什么报纸都买,包括洋文报——考上初中的儿子已会一点洋文,报纸上的文章虽不是全部能看懂,可借助字典,上面的意思还是很明白的。
白炽灯下,展开最上面一份犹带着油墨味的中华时报,孙士元开始细读。和昨日稽疑院再次因弃权票数过多,重新选总理大臣失败的新闻不同。今日各报的头条是——《蔡大人府邸惨遭横祸,肇事者扔砖警局自首》,文章右上还有两张蔡府大门和玻璃被砸坏、以及肇事者所扔青砖的照片。虽然黑白照片上看不真切。但孙士元还是极为解气的骂了一句:“怎么不砸死这王八蛋?!”
甘之如饴的将头条看完,下一篇文章却是有关日本的:《日本政府望请前总理杨大人赴日就任日本内阁总理一职》。前面一条新闻解气。这一条却又将孙士元的心提了起来,忙得着急看下文,一目十行间,待最后看到总理杨大人婉拒日本政府邀请时,他这才放心的松了口气。
真是正阳门被焚必有大事,孙士元老早就听说正阳门上有神灵,庚子时被焚使得满清倒台,今年被焚却应了总理辞职。真是再神奇不过了。
想毕那通灵的正阳门,孙士元又把中华时报上的其他和总理有关的文章看完,又打开了帝国日报、新闻报、申报、京津泰晤士报中文版……。他正看着的时候,婆娘便出来了。在档口上有个开票收钱的小房子,身为老板娘自然是她收钱,现在外面赶早拿货的人少了,她正好回屋子里喝口水。
‘啪嗒’一声,女人一下子把白炽灯给关上了,看着正在看报纸的孙士元,抱怨道:“起这么早也不来档口上看看。就知道看报纸,不就是总理请辞了么……,这七八天买报纸都不知道花了多少钱……。天这么亮了,也不把灯给关了。”
女人抱怨无关紧要,她把灯一关,正在细看一则时事评论的孙士元顿时火大:“开灯!老子在关心国事。没有总理能有这个国么?没有总理百姓能过上好日子么?没有总理……”见女人不开灯,孙士元自己挪动屁股把灯拉亮,续道:“……有家里这个水果挡么?真是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
男人发火女人也不是没见过,所以不怕,听他这么一大串话。只反问道:“你还知道自家有个水果挡啊?知道年关生意忙,还坐在这里看报纸。你又不是会员又不是官,操那个闲心……”
“老子交税。老子是税民,老子还是沪上滩水果公所的公董……”孙士元彻底是怒了,厚厚的报纸啪的一声打在桌面上,吓了女人一跳。经此一吓,女人一边嘟囔一边往外面退出去了。
“这位老爷,拿苹果么?要拿几件?这是正宗山东红富士,又甜又脆,都是好货,面上底下一个样,个个精品……”行人冷清档口上,忽然有几位打扮得体的老爷正看着档口外侧摆着的几箱苹果样品,小伙计以为是拿货的,立即招呼起来。
“先看看。”为首的一个老爷似乎是怕冷,戴了个大口罩,只不露声色的用京话应付了一句。他看完苹果,和身侧的人说了几句话,又看了看香蕉,最后又走到那几箱橙子处,拿起一个橙子时,小伙计又热情道:“老爷识货,这是黄岩的香橙,年年都卖得好,送人最新潮……”
“这是山上的还是田里的?”对方忽然问出一个意想不到的问题,小伙计立即傻眼了,他招呼过那么多拿货的老爷小贩,从没被这么问的。
小伙计回答不出,站在这个老爷身侧的那人却拿起橙子看了看,用带着台州方言的京话答道:“看表皮胞这么粗,应该是田里的。”说罢又摇头道,“现在黄岩那边,橙子耐储,又卖得上价钱,故而家家都种上了橙子,以前还只在旱地种,现在一些水田也种上了,农会出面也屡禁不止,真是没办法啊。”
“百姓有钱了,交通便利了,农产品市场化是自然而然的事情。这没什么,就怕规模忽然扩得太大,果贱伤农啊。”为首的京话老爷说完又问:“这田里种的糖度十一都到不了吧?”
“箱子上有。”台州话老爷说完就看向这箱橙子箱侧的标记,看完却不好意思的道:“糖度不到十一,只有十。”说完后他又解释道:“这种货其实不多,糖度大多在十二以上,最低也有十一,也不知道这几箱是怎么回事……”
两个老爷若无旁人的自问自答,小伙计顿时明白这两个应该是货主,当下也不答话。回到档口内自己坐着了。倒是这两个人要走的时候,出房门站在档口里侧伸懒腰的孙士元忽然喊了一句:“啊呀,张老爷……”
台州话老爷闻声转过身来。和身侧那人说了几句,几个人一起过来了。“恭喜发财啊。孙老爷!”被叫做张老爷的人笑着和孙士元打招呼,又一句话将身旁的人带过,“我几个朋友,没见识过水果行,来此随便看看。”而后又马上转口道:“马上就年关了,孙老爷,今年的生意还好吧?”
“有什么好的,马马虎虎过日子吧。”孙士元满脸堆笑。今年的生意其实比去年好多了,但生意人常常谦虚,特别是眼下这个张翰庭张大老板,那可是通天的人物。不说他名下的天源水果公司是十六铺所有水果行的大货主,就以他和当朝总理的关系,去哪都是能横着走的主。“张老爷,几位老爷,还请里面喝茶吧。”
“还是改日吧。”张翰庭对着孙士元拱拱手,“马上过年,各处的农会都等着结账打款呢。”
张翰庭说忙。孙士元哪敢拦着,当下将几位恭送走了,待这几个人走远。他忽然觉得站在张翰庭身侧戴大口罩的人似乎哪里见过,不想还好,一想他浑身打了个激灵,喃喃道:“啊!啊!!莫不是……,莫不是……”
杨锐此时正和张翰庭走在沪上十六铺水果批发区。这个昔日乱七八糟、满地污迹的市场,去年被沪上市政府彻底整修过,现在市场内码头宽阔,道路整齐,档口一律是高大的钢架棚。棚里侧的两层小楼则是办公住宿区,一如后世十六铺水果市场的样子。
“现在香蕉生意扩大的最快。利润也最高……”张翰庭道。杨锐之前是天源水果公司的大股东,开国后这家水果公司改制成合作社。各地果品合作社入股后,他的股份急剧下降,到现在还不到百分之一,可即便如此,公司的大小事务都由公司总办向他例行通报,哪怕那些报告和财务报表从来没有拆封过。
“哦,这倒想不到。”杨锐刚才也看到了印着天源公司标记箱子装的香蕉,但他刚才只细看了苹果和橙子。
“主要是冷藏库、空调和乙烯开始大规模用于香蕉储藏和催熟,这样弄来下公司一年四季都有香蕉卖。果农那边去年开始就试着割青蕉了,就是2-4d产量不足,要不然全国的香蕉都可以割青蕉,然后卖到国外去。和橙子苹果不一样,香蕉每箱是抽五角钱作为费用,这比橙子苹果什么的高多了。”
天源水果公司是农业合作社,它的运营模式和美国新奇士类似,是帮助国内果业合作社销售打着天源品牌的各种水果产品,相当于一个中介但又不仅仅是一个中介,公司的收入来自于每箱产品的销售抽成,这些收入一般用于和果品销售有关的技术、渠道、宣传,加上它的股东基本上是各地水果产区的农会——每年的利润除了提留外,都会分给各大农会,农会再分给各个农户,倒很有些公益公司的味道。
“2-4d是大杀器,现在哪里都缺货啊!”杨锐叹道,这种用于后世的保鲜剂,化学实验按照他给资料研发出来后,一经推出就被疯抢。“这东西不但能加强农产品的耐储性,还能防止农作物花期时落花落果,各省棉花产区的农会每年都给稽疑院和农部打报告要指标。他们还算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没有直说这东西不能用于水果储藏……”
张翰庭也知道2-4d极为畅销,不是种棉花的想拿都拿不到货,天源公司算是唯一的例外了,但香蕉全年销售的惊人利润还是让他忍不住道:“这……,工部难道就不能多建几个工厂,多产一些吗?”
“欧洲那边战打这么厉害,工部建合成氨厂都来不及,哪有人力物力扩建2-4d工厂?乙烯要不是军队需要大量香烟,烤烟厂要用它催熟烟叶,都差一点停掉了。”杨锐身着蓝色旧袍子,俨然已经变成一个水果贩子,“你这边就先等等吧,大战一结束,2-4d工厂就会扩建。到时候不但产量上去,价格也会下来。”
杨锐的解释让张翰庭点头,表示理解。而后他又道:“美国联合果品公司的人前段时间来了沪上,似乎想和我们谈一些合作……”
“谈什么?谈香蕉吗?”听到联合果品。杨锐眉毛就拧了起来,这家被美洲当地人称为‘人足章鱼’、‘绿色魔鬼’,卖香蕉卖到可以操纵几个国家政权、决定美国对中南美洲外交策略的水果公司,真是水果行业里的巨牛。谁说卖水果没有前途,看看人家怎么玩的?
“是的。主要是谈催熟技术转让,美国驻沪总领事也介入了。主要的意思是希望我们转让这种技术,价钱好商量,甚至危地马拉的香蕉园也可出让。”张翰庭道。看得出来他很为对方开出的条件吃惊。
“乙烯和2-4d一样,都是植物生长调节激素,不同的是一个作用是催熟,一个恰好相反,作用是保鲜,这一正一反,使得农作物生长周期可长可短,产品不会全凑在一两个月内集中上市,便于农户抬高价格、减少腐烂损耗,还能减轻运输压力。意义非常重大。不说催熟工艺本来就要用到2-4d,就单说乙烯,它不但可以褪绿柑橘、催熟香蕉、苹果、鳄梨这些水果。烟叶、棉花、水稻,这些也是可催的。只是,一般它只用在烟叶、香蕉、柑橘这几个最具有经济价值的品项上,美国人如果掌握了乙烯催熟技术,那他们农业优势又要提升一大截了。”
杨锐隶属乙烯所带来的优势,终于在辞职之后找到了工作的感觉。他说完还不尽兴,又道:“还是让美国人继续用煤油炉熏吧,他们技术不是很好么?危地马拉的香蕉园你就别想了,联合果品不但控制了哪里的香蕉、菠萝种植园。还控制了那里的铁路和码头,就是把种植园送给我们。一旦大家关系不好,我们的香蕉菠萝运的出去?”
“可美国人会不会自己发现乙烯?”张翰庭问道。
“那你各地催熟库的技术人员可靠吗?”杨锐反问。
“当然可靠!都是果农子弟。这是所有人吃饭的活计,绝不可能外泄。”张翰庭道。
“那不就得了。”杨锐道,“美国人要发现乙烯催熟的秘密,最少还有等二三十年不止。他们现在只知道煤油炉里冒出的烟雾里有使水果加速成熟的气体,但这种气体究竟是什么,他们根本就不知道。
公司要做香蕉生意不是不行,如果不想麻烦,那就去海南和农户合作种香蕉;如果想暴利,那就去南洋,和联合果品在美洲干的一样,买地、开种植园、修铁路、建码头,保准能挣个饱。可说过来,在南洋让当地土著种,那技术是难以保密的;请华侨种,那利润又受影响,都是自己人,你能狠的下心像洋人那样,不把他们的死活当回事?”
“我做不到。”张翰庭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他前两年也出过洋,联合果品在危地马拉的种植园是去过的,那地方根本不把土著当然,只把他们当奴隶。不说顾及公司的名誉,就说同为华人,这种事情他是怎么也下不了手。
“就是啊!”杨锐也深深的点头。这个时代的商帮、商行、作坊,只要不是新出头、只顾挣钱的东家,老字号对伙计都较为仁慈,当然,底层的学徒还要被师傅以及其他伙计压榨,境况确实不好,但总的来说,比起美国工厂那种干一天活给一天钱,除此以外两不相欠的劳资关系,或者美洲种植园中那种拿着步枪、皮鞭的雇佣关系,中式商号还算是仁慈的,富有人情味的。这也商部和工部在反复调研后,最终顺应各界所请,推行终身雇佣制的原因。天源公司按照架构就是一个给农户卖货拿提成的水果销售公司,要转身去经营血腥的南美种植园,谁都没有经验,更没有这个魄力。
市场走了一走,太阳就逐渐高升了。水果区走过,往前就是蔬菜,再往前,马路过却就是黄浦江码头,江风吹拂过来,带着刺骨的寒意。两辆不着眼的马车早在路边等着了,他们见杨锐过去,不自觉的小心戒备起来。
“市场是看过来,回头我再看看你的那些报告,看看有没有什么要提的。”杨锐对着合伙人道,神情很认真。
“竟成你……”张翰庭却很不习惯,他憋了半天的话终于说了出来,“你真要和我一起卖水果啊?国事怎么办?”
“国事?”杨锐笑,“死了张屠夫,不吃混毛猪。他们终究为选出个更好的人来的……”
杨锐这边还没有说完,马路那一头就跑了几个人过来,他们一跑,四周的警卫们便开始警戒,但越是这样,那些人就越是起劲,其中一个亮出一个东西说道:“这是我的记者证,我是申报记者,我想采访总理大人……”
没想到记者居然摸到了这里,杨锐摇头对张翰庭笑:“还是沪上的记者厉害!这里都蹲点了。”
“你快回去吧,我去应付他们。”张翰庭知道杨锐不想见记者,当下迎了上去,大声道:“各位,各位,杨大人让我转告大家……”
马车从十六铺驶出,一直往早前的租界去。此时恰好上班时间,鱼虾满仓的电车、快速疾行的路人,都卡着钟生怕误了工厂的开工汽笛。公交、行人、商铺、交警、环卫工、小食摊,这座人口已超过两百万人的后世魔都,渐渐露出远东第一城市的气象,并且最重要的,它不再是租界,而是沪上特别市。
马车伴着人流驶入以前的英租界如意里十四号,这里是十多年前托房东黄太太租来当作实验室的两层石库门房子,现在已被杨锐买了下来,变成了私产;至于十二号,黄先生一家还在那住着,二楼的亭子间仍有杨锐以前用过的铺盖,黄太太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上去打扫。
“回来了啊?”进了院子,看到就是女人的笑脸,仙凤走了之后她变了许多,“刚好吃饭。”
女人说完,接着是早起读书的儿子,他凑上来道:“爹,这儿好冷哦,我好冷,弟弟也好冷,咱们还是回去吧。”
沪上的房子和京城最大的不同就是没有热炕,加上这里的风本就阴冷,所以晚上虽然有火笼,可儿子睡觉时还是缩成一团,很不习惯。
“背你的书!”杨锐故作严肃,“想想复兴军战士,比这更冷的天都还要淌河水打仗,你也不害臊。”
“可娘说等我长大是要去做个卖水果的,不打仗。”杨无名不知道哪里听到了这种传言,每当杨锐用复兴军战士来激励他时,他就用此作为反驳。
“谁说你长大要卖水果了?”程莐看着杨锐笑,把儿子拖了进去,“吃饭了,吃饭了。”她这边一喊,早就坐在桌前的另外两个小子就欢快的用筷子乱敲乱打,只是两岁多说话还不利索,喊了‘吃’,没喊出‘饭’,但客厅里的气氛却弄得一塌糊涂的,简直是唯恐天下不乱。他们看到杨锐敲的更是起劲,‘爹’倒喊的响亮。
程莐忙把俩孩子的筷子抢过,再每个屁股上轻轻给了一巴掌,责怪道:“坐下吃饭,再闹就把你们关起来……”
一个老婆,三个儿子,坐在桌子边吃饭乍一看满满当当,这就是一家子了。杨锐每次看到这场景,心中都有些不习惯,毕竟他独行侠惯了的人,忽然多了这么多牵挂;想罢这个,又想到要是仙凤还在,一家人其乐融融那该多好。
“竟成,孑民家被人砸了,你真……”女人忽然道,从杨锐辞职后,她还是第一次提正事。
“吃饭吧。”杨锐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句。(未完待续)
辛卷 第四十五章 报应
(); 蔡元培家里也正吃着早饭,饭桌上除了妻子黄仲玉外,还有已故前妻王昭所生的次子无忌,黄仲玉所生的长女威廉、三子柏龄。这和杨家一样是五口人,不同的是,无忌十九,威廉十三,最小的柏龄也有十一岁,这么大的孩子都懂事。食不言寝不语,一家人安静的吃饭,不过一夜未睡的蔡元培明显没有食欲,只吃了两口就回书房看书去了。
杨锐这个总理一辞职,内阁解散后他这个学部尚书也当不成了,而稽疑院代表又屡次对各党派提交的总理候选人做弃权处理,使得政府一直由虞辉祖、谢缵泰为首的看守内阁管理。虽然,辞职以自清的行为在他看来是对这个国家不负责任的表现,但却没有多少人指责这种行为,反倒是几乎所有人把矛头指向他,认为是他想坐总理的位置,所以用‘拿破仑第二、王莽第二’之语逼走了杨锐。他是整个事件的责任人。
杨锐辞职的次日帝国日报就给他封了一个‘当世东林党’的外号,并认为总理真想篡权的话,开国那会就做了,何必等到以后。帝国日报是大报,所以算是客气的,一些追求发行量的小报则把他以前的往事翻了出来。着重说了三件事:第一件事是拒俄时他根本就不想革命,只希望满清能出兵拒俄,这可谓是无识;第二件事是杭州举义后革命军大败于清军,他虽自杀以谢罪,却使得革命军士气大衰,根本没有后来总理那封电报所展现的决断和魄力,这可谓是无能;第三件事便是被俘后他受满清优待,一直苟活到北京光复,此时全国已基本在复兴军掌控之下,他完全是坐享其成,此所谓是无功。
一个无识、无能、无功之人却以莫须有的罪名去指者一个有识、有能、有功之人,报纸上说这是嫉妒功臣、陷害贤良,根本就是小人行径。文人是无良的。特别在舆论一边倒的情况下,骂的更是毫无顾忌、痛快淋漓,根本就不知道蔡元培是站在他们的立场上的。
舆论如此,各国的大使也对杨锐辞职表示不安。眼下布尔什维克正在和德国谈判,打算退出战争,而中国远征军因死守巴勒迪克,损失据称接近十万。此刻因为海运不便美**队抵达欧人数不到二十万,德国人却开始从东线抽兵。各国政府都希望中国政局能尽快恢复正常,尽早对欧洲增兵,是以对杨锐辞职从根本上反对。为此,各国学者都对中国现行政体进行论证,认为眼下中国最合适的就是一党独大,开明**;日本人也不知道处于什么原因,居然还邀请杨锐去日本出任总理大臣。
舆论、洋人,两者互相配合间,稽疑院诸多代表也开始表示不满,一些代表公然宣称:民主不能当饭吃。自由不能拌菜炒。现在国家不是实现民主和自由的问题,而是满足温暖和富强的问题。只要能让百姓穿暖、吃饱、有钱、不受欺负,那谁就是中华的圣人。百姓要的是农技员,要的不是东林党。
潮水般的反对和变着法子的诅骂,让蔡元培本就敏感的神经倍受折磨,昨天晚上更有几个激进分子在宅子外扔砖头,他一晚上都没睡好。与杨锐刚刚辞职那会的心情不同,此时蔡元培有一种‘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的委屈。
以虞自勋和他讨论的结果看,杨锐是比皇帝还要可怕的独裁者。因为即使是皇帝,也必须遵守君君臣臣的儒家规条、种种祖制。可杨锐完全没有这个顾虑,革命的时候想杀人就杀人,严州的地主、会内的异己分子。都因此死了不少;土地政策说好了只减租的,可后来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没出几个钱就把地主的田全给征了,因此抗命而死的人据说有好几万。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手中不但有政权还掌控思想,这就使得他不但是一国之长。还是民众心中的神祗,不但平头百姓信他,读书人也信他。前明太祖朱元璋头上还有一个孔子,在杨锐头上连孔子都没有,长此以往,他只会变成一尊活着的神。
手中拿着一本书,可半天了还没看见去一个字。蔡元培愣神胡思乱想间,妻子黄仲玉进来了,她将泡好的茶放在书桌上,而后从背后靠着他的肩柔声道:“孑民,我们还是回老家吧。”
“哎……”蔡元培将妻子日渐粗糙的手握了起来,很明白她的担心,他道:“以前是为了革命,现在是为了民主,总是要担些风险的……”
“可柏龄他们还小啊,现在学校里的同学都对他们不好……”黄仲玉说了半句就说不下去了,总理辞职后,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自己的丈夫,蔡府的帮佣去外面卖菜都遭卖菜农户的白眼,孩子就读的学校诸多同学也远离他们,似乎整个世界都在敌视蔡家,这是她最受不了的。
“等明年,安排他们去沪上读书吧。”蔡元培道,“再过些年就让他们出国留学去,无忌不是要学农业吗,就让他学农;威廉喜欢画画,就让他学艺术吧。还有柏龄,他还太小,先看看他自己喜欢什么了。”
“恩。”听见丈夫都有安排,黄仲玉点了点头,孩子的事情放下后,她又再问道:“你和竟成到底是怎么了?都是以前的革命同志,你们怎么会……”
“你不知道吧,西历上,竟成和我居然是同一天生的,过生日是一起的。你想想,要是两个一样的我却秉承不同的思想,那会怎么样?”蔡元培不想把事情说的那么复杂和危险,只好拿西历生日说事。其实很多时候,他发现自己和杨锐性格上是很相像的,用他最近看的西洋星座术来解释,山羊座的人天生就有一种悲天悯人的情怀,而出生在11日的人对等西洋塔罗牌第十一张:正义!
嫉恶如仇、极富正义感和道德感是这一天生人之天性,不过看到这里蔡元培就觉得有些事星座术解释不通,因为杨锐干的很多事情都不符合正义与道德,特别他居然要杀掉全国数百万士绅以获得他们的财产田亩,宁愿死上一亿人也要实现国家富强,这种堪比秦始皇的残暴让人不寒而栗。
背后的妻子不知道蔡元培此时脸色变的极为难看,她听完蔡元培打得比方。稍微放心之后又道:“那你们两个就不能求同存异么,非要闹的这么僵?”
“竟成是国家至上,我是个人至上,我们其实是殊途同归罢了。”蔡元培抚着妻子的手。轻描淡写的阐述他和杨锐分歧,而这时,管家通报有客来访。
“先生无事就好,看了今日的报纸,我担心先生出事便赶来了。”在蔡元培的书房。北大文学院院长陈由己关切说道。“杨竟成人虽然辞职了,人也离开了京城,可魂却留了下来。**的力量这么强大,真是让人不寒而栗啊。”
“是啊。”蔡元培拿起妻子泡好的茶喝了一口,“礼部这几年都在宣传岷王,宣传忠君爱国,根本就没有宣传民主自由,不但不宣传,还处处遏制。现在竟是成走了,可……”蔡元培说到杨锐辞职。脸上忽然变的有些不好看,“我感觉这一次是我太过操切了,如果能缓上几年,那情况要好得多。”
见蔡元培居然有这种思想,陈由己立马道,“先生,我们势单力薄,民主思想要在中华开花结果,当越早越好,千万不能有与敌妥协之思想。现在稽疑院选不出总理。可等来年春天,总能选出吧。我们当趁热打铁,学部应尽快废除文言文,推广白话文!”
陈由己说的热切。再道:“几道先生、适之、德潜、树人和我都认为:要想传播新思想,必先推行新语言,也就是白话文。须知,语言是世界最后的边界!我们所见、所感、所想、所思,大多都是用语言来表达的,所以说。语言决定认知。使用什么样的语言,就会有什么样的思想。正为化学、格物有专用的名词一样,每种思想都属于自己的一套语言体系、专用的名词和固有逻辑,这些是表述思想的唯一方式。
礼部章枚叔正是看透了这一点,才勒令政府、学校不得使用白话文,只能用文言文;可对文字,不管是简体字还是繁体字,礼部向来都不做限定,只求看得懂。
我国历史悠久,从商周开始到现在,文言文可谓一脉相承,这就使得现在的读书人拿起几千年前的古书,只要字认得,那文章大致的意思都能读懂,其蕴含的思想亦能传承。这也就是说,数千年前的思想即便今天也还能轻易获取,这对推行新文化最为不利,只有当大家只用白话文,根本看不懂文言文的时候,旧的思想才能根除,新的思想才能建立,而唯有建立新的思想,民主和科学才能深入人心。”
陈由己不愧是开创一个时代的伟人,语言和思想的逻辑联系再也没有比他此番表述更清楚的解释了。正如教士有一套语言体系、麦克思主义有一套语言体系,毛太祖思想有红宝书一样,什么样的信仰,就说什么样的语言,不同时代的文章,文风和用词总是不同的。文字不是文化的关键,语言才是重中之重。是以,正如用红宝书绝对拼凑不出民主自由一样,文言文里面只有等级和**,当然,文言文里面会有其他东西,可为了新文化,谁又在乎呢?
趁着杨锐辞职,礼部章枚叔不当朝,尽快废除文言文,提倡白话文是北大文学院那些提倡新文化年轻人的一致观点。不废除文言文,跟那些老学究拼学识,千百个胡适、刘半农、周树人加起来也不是对手。可把文言文废了,将老学究们统统扫进历史的垃圾堆,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数十年后,当他们这些人牛气冲天坐镇百家讲坛给那些看不懂文言文的文盲科普传统文化时,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宗师、大师,这些头衔更非他们莫属,他们将是新旧交替的一代神人,后面的人只能沿着他们开创的岔路前行。或者说,学识不够却要当学霸的唯一办法,就是把所有人的智商全数拉低,当所有人都进入文化荒漠时,最后看到的那片胡杨林将是他们对森林永久的回忆。
心领神会陈由己所想的蔡元培想了一想。道,“可有人说,废除文言文是比秦始皇焚书坑儒残暴千万倍的之举,这等于是将以前数千年的典籍付之一炬。以后再有没有人看得懂那些东西了。”蔡元培说完又道,“我不是不同意提倡新文化,我只担心废除文言文阻力太大,毕竟全国各地都有不少儒生,他们还开着许多私塾。影响力绝对不小。”
“那就先以学校必须公办的名义将那些私塾都解散了,儒学已是死老虎,我们可以倡议‘打到孔家店’,就像日本几十年前做的一样。”陈由己言辞有力,再也没有比当下这种局面更好办事的机会了。
“能发动得起来吗?”蔡元培说道,“马上就是年关了,学校里学生早就放假了吧?”
“学生是放假了,但这些事情可以明年开学后开始。”陈由己道。“即便那时候杨竟成回来了,对此也将无所作为。”
见陈由己说的这么自信,深深了解杨锐的蔡元培却是闭目。好一会才道:“仲甫啊,千万不能小瞧了竟成。他能有今天不光是运气,而在于思想。他和枚叔不一样,他对任何新的东西都是一点就透,就好像…,就好像这些东西他老早以前就知道了一样,其中的缺点优点,一盖尽知。”
“先生,可自由是人的天性,学生又最是反叛、最追求自由。民主或许还有不同说法,可以诡辩,但抨击儒教、提倡自由和科学,他总没话说了吧。”陈由己一脸的不相信。杨竟成能鼓动农民,但对学生,确切的说是对现在的学生,他相信他是无能为力的。
“仲甫,你们千万不要轻敌,你要记住一句话……”蔡元培目光炯炯的看着陈由己。很是严肃,“在竟成身上,什么奇迹都可能发生!”
蔡元培说着奇迹的时候,看着天源果品公司神武六年财务年报的杨锐也对突然出现在沪上的徐锡麟说着奇迹,真是想不到他会冒出来。不过想来也奇怪,秋瑾、蔡元培和他熟悉,自己也特别赏识他,他更独立于复兴会正规系统之外,和事佬由他来做是最好不过的了。
一番客套的徐锡麟坐下后笑道:“竟成是准备在沪上度岁吗?”
“不是,已经托人去买火车票了。一直忙于公务,这次是要回桑梓度岁,除了认祖归宗,仙凤也要葬在老家祖坟。”杨锐把程莐手里的茶接过,客气的放到徐锡麟面前,而后道:“伯荪你不是在北京的么,怎么来了沪上?”
“竟成一走,京里就乱的不成样子,我在怎么坐得住。”急公好义是徐锡麟的禀性,得悉那一日常委会发生了什么之后,他便自告奋勇的来当和事佬。“竟成当日之语初听让人不悦,可细想这里面却无半点私心,只是璇卿和孑民都是理想惯了的人,对这些实话真的是难以接受啊!”
听徐锡麟这样解读秋瑾和蔡元培,杨锐笑道:“璇卿我是理解的,当她发现复兴会和满清在统治本质上豪无差异时,她做出退会的决定我是可以理解的。她这边,只能说她把革命相像的太美好了,其实革命并不是那么美,而是非常的肮脏。
她真的忘记了,人,本应是兽,然后再是人。如果说恶是兽性,那善就是人性。英国大文豪莎士比亚说过:‘人生就是一匹用善恶丝线织成的布,我们的善行必须受我们过去过失的鞭挞,才不会过分趾高气扬;我们的罪恶有赖于我们的善行把它们掩盖,才不会完全绝望,’
和人一样,复兴会不可能只做好事。如果说掌控政权是复兴会恶行的话,那么在掌权时所推行的那些政策,便是它的善行。善恶之间并无绝对,有的时候更难以区分,真要将复兴会所有的一切都想象的金光灿灿,那就是不切实际了。”
说到这里,杨锐看了凝神细听的徐锡麟一眼,道:“伯荪,其实说真的,我们和同盟会并无本质上的差别,我和孙汶也没有根本的不同。真要说两者存在差异的话,那就是我这个人很怀旧,我爱这个国家从古到今的一切;而孙汶,他爱的是美利坚。恨不得将这个国家碾碎了按照美利坚的模样重铸一次。。
同样的……”杨锐站起身道,“我和孑民的差别也在这里。他觉得这个国家、这个民族已经无药可救了,需要把西洋的民主自由引入。可让人觉得讽刺的是,孑民看西洋民主是善得不能再善的东西。可实际上民主却是一种源于自私的恶。
就像西洋经济学一样,其两大基础之一,便是要所有人都必须是理性的、自私的,只有人人只为自己考虑、不顾别人死活,市场才能正常运转。民主制度才能建立。自私自利并无不对,不管是辛劳所得、还是诈骗所取,谁的钱财都不是大风刮来了,可问题他将一种基于恶的东西当作是善,并且敲锣打鼓要去迎进来,那就非常讽刺了。
他连民主的前提是公民必须理性自私都不知道,就四处宣扬它,而且抨击我独裁**,这不得不让人怀疑他的智商。我是赞同一定程度上的**,但这不是我一个人的**。而是整个复兴会的**,他反对这种**就是反对整个复兴会,这是我无法接受的。
想想吧!当农会会员、当复兴军战士、当复兴会员,为革命、为国家牺牲的时候,没人说什么人性、说什么民主;可当要苟活的那些人牺牲的时候,他们就开始跟你说人性、和你谈民主自由。我就想不通,为革命为国家牺牲的烈士就那么的卑贱?!卑贱的连他们的牺牲也常常被说成是一个傻瓜上了当,而活着的坐享其成的人却无比高贵,封了一个校刊就嚷着破坏了言论自由。呵呵,真是欺负死人不会说话。”
积累了大半个月的怨气和怒火慢慢平复。冷峻的言语里,徐锡麟听出了一股悲凉。没有牺牲就没有胜利,可现在坐享胜利的人却拿着人性和民主来给自己标价。这是民主人士的逻辑,但在杨锐这个革命领袖看来。这是极端的不公平——我们当年为革命牺牲的时候,可曾放过半个屁?现在封了一本乱国杂志,就有人喊着侵犯了人权,不尊重人性和民主。
“竟成,璇卿这段时间也在想你那天所说的一切,她说她知道你那些话都是对的。可她就是无法接受这些,所以,她说她还是退出常委会的好,以后只做女届复兴会的会长,督倡督倡女性权益。”徐锡麟把秋瑾的话带到,但还没有说蔡元培就被杨锐打断了。
“你告诉她,要想提高女性的地位,那就必须让女人走出家门,有一份自食其力的工作,要不然女子手里没钱,永远要低三下四。只有她人在常委会,才能在各种决策中保障女子的权益,不然,女人永远被男人压一头。”杨锐道,听闻秋瑾的传话,他心中顿时轻松了不少。
“好,我会转告她的。”徐锡麟道。“孑民那边可就……”他自嘲的一笑,再道:“我和他有些说不通。想来是孑民书读的太杂、想的太多了。”
“伯荪啊,我和孑民真没有什么好说的,虽然以前是战友,可现在我和他不再是同志。”杨锐说到蔡元培声音冰冷了不少,“他,还有他那帮人,继续胡闹下去的话,最好的结局就像俄国那些民主自由分子一样,被沙皇流放西伯利亚,有工资拿、有风景看,权当旅游;最坏的结局就是遇上布尔什维克,全被处决。”
“竟成,不至于如此吧。”这两个结果都不是徐锡麟愿意看到的,所以他很吃惊。
“伯荪,我以前认为社会发展的指向只会是民主,可现在,我才发现我错了。”杨锐道,带着深深的思索,“社会的发展其实总在**和松散之间摇摆。一个**的社会最终会被民主自由分子解构,使他们得到自己想要的那种自由,可在不具备民主基础的国家,这种民主自由的代价就是社会变得无比松散,处于无政府状态,然后极端强权便趁势崛起了。这种情况就像现在的俄国,没有人能阻止布尔什维克掌权,因为可以阻止的人全被民主自由分子解构了,于是整个俄国开始上演悲剧。我,还有复兴会,不会让发生在俄国的事情在中国上演。”
听着杨锐的述说,徐锡麟忘记和事佬的身份,探究的问。“那什么是民主的基础呢?”
“当经济发展到一定程度,文化就会嬗变;让文化嬗变到一定程度,政治就会变革。任何打算跳过这一程序、拔苗助长的人都会遭到报应;或者他运气好早死了,但余下的人会替他遭受这种报应。”杨锐大马金刀的坐着,说的斩钉截铁。(未完待续。) 辛卷 第四十六章 过家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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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武六年的南安府和一百年后完全不同,不说城墙,就是刚下火车的交通便让杨锐无法接受。冬天太暖,南安没有下雪,雨水使得本就糟糕的道路更加泥泞,这将伟人心中原有那点衣锦还乡的高兴折腾的无影无踪。好在妻儿都不是娇气的人,叔叔杨茂才又请了几台大轿备着,这才平安到了‘家’。当这一日上午赶到南安府城南门外杨家村时,看着暖阳之下竹清水秀的章江两岸,杨锐脑子里蹦出来的台词居然是‘高天厚土,祖先神灵,我黄静波又回来了。’
总理返乡,全府震动。早早得到消息的乡里乡亲全聚在南安府城看热闹,人山人海的像极了北方的庙会。杨锐对此并不在意,可杨家上下全被吓到了,不过随即这些人便觉得脸大了数倍,说话走路都咋呼了不少。
认祖归宗、过年度岁,在南安这些天,是杨锐这十几年来最清净的日子。没有国事、没有生意,平日里只是认认亲戚、谈谈故旧,时间在这里仿佛是凝固的,只让人不知道岁月长短。不过,劳碌命的前总理大人大年初十就被人找上门来。这一日,当他正懒洋洋晒太阳时,杨度和徐贯田冒了出来。
“你们怎么来了,不在家过年吗?”从接到下人通报杨锐就犯嘀咕,再看到人就更嘀咕。
[ “总理大人在这里享清福,度当然要跟着来。”杨度从北方来,可年后南安中午的气温有十几度,他穿着一声皮毛。给热的不行了。
杨度说完,徐贯田却道:“竟成你在这里好生度岁。安享天伦之乐,我们这些人啊。整个年一天都没过好,会内国内、还有那些洋人大使领事、华人华侨,天天揪着重安和含章问你什么时候回去……。你这么一辞职啊,整个国家都乱了。”
“这有什么好乱的?政府、稽疑院建立之初早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看守内阁不也是内阁吗?”杨锐早就知道辞职会造成这种结果,但言语上却不动声色。
“是,各部各局都没事,可大家心里头空落落的啊。”徐贯田道。“重安说你不在对外交涉的尺寸他拿捏不准,现在欧洲用兵。西域用兵,可谓骑虎难下,到底该怎么决断,怎么谈判,他根本就没底。对了,新俄国和德国人正在谈判想退出战争,闻讯的英法两国完全慌了神了,每天都催着我们增兵,重安做不了主啊。
还有含章这边也是。欧战打了快四年了,今年要造多少船,什么时候停他说他根本没底。一个不好船造多了,那国家亏本。造少了那国家更亏本;还有那金融管制、银本位转金本位一事,他也不知道怎么定。说白了,他们守成可以。可要定夺大事,缺你不得啊。”
徐贯田絮絮叨叨。久久未听到的公务再次钻进了脑子,这让杨锐亲切之余更有些无奈。局势变化太快了。他本想即便出山也要三四月的,不想现在那些人就等待不住了。
“政府还在放假,稽疑院也还没有开院。你说的这些问题估计等过短时间就好了。”杨锐浅笑道。“再说我这个主动辞职的,屁颠屁颠跑回去过,你们觉得这好玩么?”
前一句还让徐贯田摸不着头脑,但后一句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杨锐这是要一个台阶下。他立即道:“竟成,我会重新提请你为总理候选人,稽疑院表决之后,你将就任第二届内阁总理。”
“第二届?”杨锐不明所以,没有反对,也看不出赞同,就这么的不说话了。
与徐贯田同来的杨度当然知道他的意思,当下便打圆场道:“贯田兄,稽疑院开院也还在元宵之后,从南安到北京,走铁路最多五天,你就先不要着急了。总理不是不想干,而是有些人说三道四的……。咱们还是先缓一缓,洗个澡吃个饭再谈细节吧。哎,这是冬天嘛,怎么这么热?看这汗出的,这肚子饿的……。总理大人,有东西吃吗,再不给东西吃,杨度可要晕倒了。”
杨度插科打诨,本来严肃的气氛立即轻松了不少,徐贯田也感觉自己一进门就说事情太急切,当下开始喝茶吃东西,待杨府下人烧好了热水,杨度又礼让他先去洗澡。趁着这个空挡,杨度说道:“总理,这次,孑民先生可不能留在内阁了,要不然还要坏事。”
“他……”杨锐冷笑,辞职的目的之一就要把蔡元培给清出去,最少从内阁里清出去,学部已经不能再掌握在他手里了,那会非常危险。随着他的辞职,蔡元培在政府部门消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也唯有这样,将这个人踢出去才不会引起会员、官员以及民众舆论的反感。现在这个问题解决了,可另外一个问题依然棘手,那就是怎么把裁蔡元培从常委会里面踢出去?而且要和他被从政府部门踢出去一样,不要引起大家的反感。
“这也是治标不治本啊。”杨锐冷笑完却仍是摇头。
“可这就已经够了。”杨度的话说的和岑炽一个月前说的完全一样,认为下台后的蔡元培将毫无作为。
“怎么讲?”这一次是杨锐看着他,感觉有些意思。
“一个人说的东西再好,可要是这个人不被信任,那大家对他说的那些东西也难以相信。”杨度道。“总理辞职后,举国百姓都说蔡孑民的不对。为何如此?因为百姓不相信他这个人,所以哪怕他说的漂亮,却没人信他的。大人,度以为,是时候和孑民先生分道扬镳了。”
深深的看了杨度一样,杨锐嘉许道:“辄任先生也有这样的建议。”
说这番话之前,杨度还有些忐忑,如果杨锐不信任他。那他这番话会被看作是挑拨离间,可听到杨锐赞许。他顿时兴奋起来,道:“为政之首要。便是要立场明确。与其和孑民先生这些人含含糊糊、暧昧不清下去,不如划清界限、亮明旗号。即便这种立场和态度不为一些人所喜,可百姓往往喜欢一个比较硬气、比较靠得住的总理。”
“嗯。”杨锐笑完,“那皙子以为我应该表明什么立场?”
“这……”杨度歪头一想,忽然道:“总理表明立场和孑民先生表明立场的效果一样的。既然如此,不如给孑民先生一个民众都不喜欢的立场,这样我们的立场也就明确了。度以为,东林党这种称呼还是不够的,最好能称呼其为空谈党。”
“哈哈……”杨锐大笑起来。道:“你不是要说‘实干兴邦,空谈误国’吧?”
“正是如此。”杨度搞不明白杨锐为何笑,他根本不知道一百年后这八个字有多火。“孑民先生那些人只会说,不会做,而且说的都是洋人的那一套东西。现在欧洲大战,很多洋人都问我,为何情况会变成这样,难道是欧洲的传统存在问题吗?度与之谈及东方文明,他们听罢倒觉得东方比西方好了。现在孑民先生等人一心要西化。根本未料到欧洲人已经要抛弃西洋文明皈依东方文明了。他们那些人什么都不做,就只知道说,而且说的那些东西、赞誉的那些东西却是欧洲马上要抛弃的,这根本就是空谈。于国于民毫无益处。”
“他们那些人赞誉的不是欧洲,而是美国。”杨锐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了。
“可是老百姓只知道洋人啊。”杨度强调道。“就是一般的读书人,也对西洋诸国很不了解。”
杨度此言倒是说到了要害上。明白人知道美洲是美洲,欧洲是欧洲。可绝大部分人知道洋人就只有两类,一种是东洋人。再一种是西洋人,再无别号。即便胡适那帮全盘西化派竭力解散,诸人也还是认为天下洋人是一家,更何况美国本就是欧洲移民建立的。
“总理,度这一次周游列国,忽然发现了以前的一个谬误。”杨度说的很有感慨,神色也热切起来,“以前在日本留学的时候,只觉得日本能富强,那是因为制度比大清好,运气比大清好,位置比大清好,政府比大清好。可现在看来,都不是,日本之所以能崛起,其根本在于日本人自豪自己是日本人,而清国人却耻于自己是个清国人。”
“好!说的好。你接着说。”不知怎么,杨锐脑子里忽然想到一本汉奸书《来生不做中国人》。
“只有自豪自己是日本人,才有可能去喜欢这个国家,去为这个国家做实事,为这个民族去牺牲。据闻日俄时,儿子如因体检不合格不被军队录取,母亲就会羞愧的自杀,而士兵更是以战死玉碎为荣。每一个日本人都这么费心竭力,国家哪有不强盛的道理?精神、精神上的自豪感才是国家强盛最最重要的!
从道光年中英之战开始,读书人就一直再说西洋好,虽说守旧的士绅不说,可从心底里士人还是害怕洋人的,这几十年积威下来士人傲气早就消磨了;甲午再败于日本,李中堂强撑的最后那丁点脸面也无存了。孙汶一直说要学西方,殊不知越是学习西方……”
听到这里,杨锐微微激动下站了起来,背负着手在院子里度步缓行。杨锐站起,杨度也跟着站起,他接着道:“……越是学习西方,我们就越是没有那种精神上的自豪感,没有这种自豪感,那国人永远无法团结。于是就变成这么一个循环:先是被洋人打败,然后开始否认自己,学习洋人;可结果呢?还是被打败,然后更剧烈的耻于自己,如饥似渴的学习西方,可依旧不富强,到最后,只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哪里都觉得一无是处,终将把国家弄成一个殖民地。”
这些话说的并不新鲜,十多年前在沪上张园讲演的时候杨锐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之后越深入这个时代,他对此就越来越忽略,现在要和蔡元培针锋相对,这恰恰是另外一件武器。
“很好。皙子啊,你把你说的这些意思。好好理一理,写成文章。长一些,严谨一些。发动中华时报上去,题目吗,就叫《重振中华精神》。”杨锐吩咐道。
“杨度明白。”献计成功,杨度开心的笑起,觉得让徐贯田先去洗澡简直是太对了。
十日后,开院的稽疑院里,徐贯田出人意料的将杨锐重新提名为总理候选人时,整个稽疑院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这等于说之前铁了心辞职的杨锐终于被诸人说服。首肯再任总理之职,而被民众和报纸埋怨一两个月的他们,也终于可以松一口气。当日,除了国民党少数代表外,未在京城、也未作任何竞选演说的杨锐几乎全票当选大中华国第二届内阁总理。
此振奋人心的消息传遍京城时,北大文学院正在讨论废除文言文的新派人士当即色变。一个剃着平头,唇鼻间留着浓密八字胡的小个人子用带着绍兴口音的京话大骂道:“想辞职就辞职,想当选就当选,那稽疑院是八大胡同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豫山……”见兄长情绪太激动,周作人连忙劝阻,现在不是骂人的时候。而是要好好讨论怎么在当下的对策。“我们还是要商议出一个对策才是正理。”
“没有什么好商量,还商量什么?杨竟成一回来,他还会让孑民先生入阁吗?”周树人虽然激动。但问题看得却很透,“稽疑院全被他控制的情况下。他要打击孑民先生最好的办法就是辞职,这比直接免除孑民先生学部尚书好百倍不止。孑民先生不入内阁。几道先生还能是北京大学的校长吗?”
“豫山兄,从程序上说,杨竟成辞职是合法的,再次当选也是合法的。再说当时他辞职只说为免于自己成为中国拿破仑、王莽第二,希望稽疑院代表接受他的辞呈,郑重思考后再选举总理,根本就没说过自己不再出任总理一职的话。”温文儒雅,与人为善、哪怕是敌人也与之为善的胡适柔声说道,这简直要让人怀疑他是站在杨竟成那边的。
“可杨竟成上台就等于章枚叔上台,我们这些人就等着哭吧。”周作人说完就夹起香烟,神色间一片苦闷。
“是啊。”沉默了许久的文学院院长陈由己也开了口,不过他说的不是杨竟成当选,而是中华时报的社论文章,“看看,重振中华之精神,一篇狗屁文章。杨竟成人没到,他的那些狗腿子就开始吹鼓起国粹精神来了。诸君,如果杨竟成不提名孑民先生为学部尚书,那我们就发动进步青年罢课游行抗议,直到他不得不答应为止。”
“仲甫先生,可学生中有复兴青年会,怕是运动不起来啊。”在与会的诸人中,两个学生中其中一个,叫做傅斯年开口提醒道。此人虽是学生,但学识不凡,最重要的是敢说敢做,为国文系二年级之学生领袖,有‘傅大炮’之称。
傅斯年如此,陈由己眸子一寒,却道,“那我们就像以前在日本时那样,准备一些棍棒,谁不罢课就打谁,这些落后青年不鞭笞是不会进步的。”
当年日本留学拿回,大罢课时为了‘动员’学生,铁棒手枪都是有准备的。现在在京城,手枪违禁不好弄,铁棒怕打死人,那木棒是要准备的。
陈由己说得如此暴力,胡适脸上某一条神经颤动了一下,肉抖的厉害,他强笑道:“仲甫,这么激烈……,我是说这怕是不好吧。”
“有什么好不好的!”陈由己不在乎的道:“有些落后学生,你和他讲道理是讲不通的,对付不罢课不去游行学生最好的办法是给他们几棍。适之,这件事情你不要管,你看看能不能去美国人那想想办法,让他们帮孑民先生说说话,杨竟成不管多强硬,最终还是要在乎洋人意见的。孑民先生在,那中国民主就有希望,他要不在了,我们还能在北大呆吗?”
“仲甫先生,除了本校,我想燕京大学也是可以团结过来一起罢课游行,还有天津沪上的一些学校也可以争取过来。”另外一个学生罗家伦说道。他是去年刚入北大文学院英文系,一入校就投入了新派,去年年末还加入了新潮社,成为新潮杂志的编辑。
“对。如果孑民先生不被杨竟成任命,那我们就联系全国大学堂一起罢课。”陈由己高兴道。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这讨论没一会,诸人就想到了对付杨竟成的办法。“我们还要反对章太炎再次提名礼部尚书……”陈由己这话一说出口,自己也觉得太过分了,只好提个开头没继续往下说了。
文学院诸人在商议,隔壁楼法学院某个教员却正如饥似渴的读着中华时报上,被陈由己斥之为狗屁文章的重振中华之精神:‘……要言国家之昌盛,必先言国民精神之振作;要言国民精神之振作,必先有文化之自豪……’
一个字一个字的,汪荣宝将这篇文章细细的读,反复的读——以他开国前数年的从政经验,以及开国后数年的观察经验,杨竟成每有大动,定是文宣先行。和普通草民不同,汪荣宝可从来不把杨锐的辞职当真事,这辞了职再当选,仿佛是过家家游戏,蒙骗蒙骗不熟内情的民众罢了。以他看来,这真要是辞职,那就应该将太尉府太尉一职、复兴会会长一职一起辞掉,这才是真正的告老还乡,只辞总理一职算什么意思,哄大家玩儿啊?
嘲讽的念头从心中一闪而过,作为前清官员、前清国会钦定议员的他来说,已经没资格嘲笑任何人了。虽然在北**学院做教员衣食无忧,可这哪比得上昔日之荣耀?失去权力的痛楚就像鴉片鬼抽不上鴉片,而且是整整七年一口未沾,他对此已经受够了。为此,反复的揣摩上面的意思,以求一炮而红,重新穿上官袍便是汪荣宝现在之所想。
照说这么一个做梦都想发迹的小人物即便上位,也只是沧海里的一滴水,细微的让人忽略不计,但时代总是能按照自己意志造就出一批大人物,显然,此时正处心积虑往上爬的汪荣宝正是其中一员,而且是其中最为疯狂的一员。
京城有着这样那样的变化,可已在火车上的杨锐并不在乎。他那一日从银安殿走向稽疑院的那一小段路上,早就将之后发生的一切都计划好了。若真要是有人毫不顾忌的上台,他有一百种办法让他自动下台。权力,这就是实实在在的权利。
“总理,重安先生又来了急电。就在今天,新俄国和德国签订了和谈条约,俄国宣布退出欧洲战争,并且放弃对波兰、立陶宛、库尔兰、利夫兰、艾斯特兰的管辖与主权,承认乌克兰、芬兰独立,再则对德赔款五十亿马克……”
随着李子龙的叙述,历史上的布列斯特和约内容展现在杨锐眼前,虽然内容大致相同,但时间上却因为蝴蝶效应晚了四天。
“佩忍那边有没有来电?”杨锐其他都可以放心,但对俄、对哈萨克斯坦却一直未能忘怀。所以这一段时间,他一直通过军用无线电站与杨增新、驻俄全权代表以及情报局单线联络,他虽不是总理,但还是太尉,军权依然在他手里。
“佩忍先生没有来电,但情报局预测说,因为我们未能支援布尔什维克物资,他们这几个月以来对佩忍先生很冷淡,而且新俄国的军队极有可能会在近期出兵草原总督区。”李子龙道。
“我知道了。”杨锐把看完的电报交还给李子龙,伸手拉开了包厢墙壁上的地图——这是俄国目前的形势图。对德和谈后,真正还处于白俄将军们手里的军队只有对奥斯曼作战的西南战线,以及在东西伯利亚防守复兴军的一部分军队,其他部队基本在苏维埃政府的号令下复原了。“给西域去一封电报吧,我要知道草原总督区目前的详细情况。”(未完待续……)
辛卷 第四十七章 窝案
(); 纵使有千万事务急着要去处理,可到达银安殿之后,虞辉祖手里的一份报告却让杨锐之前在正阳门火车站时的意气风发消失的无影无踪。本来温暖如春的银安殿,此时却酷热的犹如三伏天,豆大的汗珠成他的额头上冒出来,浸湿了整张脸。
“为什么这么晚才拿到这个?”杨锐急问,而后又追问,“那化名的估计会有多少?”
虞辉祖对此没有回答,而是看向身侧站着的张坤以及对面坐着的谢缵泰。张坤本想开口的,但他拘谨之余,一出声却哑了嗓子,于是还是谢缵泰的声音响了起来。他道:“收回租界后,我们一直在跟洋人银行交涉这件事情,刚开始他们根本就不愿意,谈都不想谈,然后……”他看了张坤一眼,不知道是在笑还是在哭,“行健就命令国家银行,还有各地的国有以及私营银行不断给汇丰找岔子,汇丰不得不和我们谈了好几次,前几天终于点头了;汇丰点头,其他银行也不得不同意,除了美国的那几家,但他们也是早晚的事情。”
谢缵泰说完这个,苦笑道,“竟成,你还是先把俄国那边的事情先处理一下吧。加米耶夫认为我们应该马上退出草原总督区,因为这不是我们之前商议过的地区,还是……”
杨锐脸色铁青,他猛然挥出手将谢缵泰拦住,同时扭着头看向脸色有些发白的张坤,低吼道:“都有哪些人?!”
“啊!”张坤被吓了一跳,而后想马上回答,又不敢回答,待看到杨锐死死盯着自己,才道:“有……有不少人。”
“哪些人?”杨锐再问,他头低着,眼睛挑着人看,像一头吃人的兽。
“哪…些……,”张坤从来没有见过杨锐这样过。他喉结紧张的抽动,威压之下不得不道:“有…有沪上特别市市长费梓怡,江苏省省长的邓文辉,武汉特别市市长林斯琛。还有……”张坤的再看了杨锐一眼,下决心道,“总后的朱啸山(履和)中将、邵恩绶上校……;还总参海军办公室的温树德少将……”
张坤每念一个名字,杨锐的身上的力气就要像抽光了一份,他如此。一同听着的虞辉祖和谢缵泰也不好受。看着结结巴巴的张坤,虞辉祖没好气道:“别念了,听的难受,你出去吧。”他说罢再看向杨锐,道:“从神武元年到现在,有名有姓的,有五百七十八名官员在租界洋人银行开户;用其家属名字的,查实了的有两百三十八名;这些人当中,有四百三十四人隶属复兴会,以这些人的收入和之前公布的财产判断。洋人银行户头里的钱不可能是他们的合法收入。
在我们收回租界之后,这些账户上的大部分都没取走,估计是他们相信洋人银行的信誉,以为满清查不到的东西我们就查不到;还有些比较狡猾的,在我们接手之前就把钱取走了,户头也销户了。比如沪上市市长费梓怡、江苏省省长邓文辉、总后的朱履和、邵恩绶这几个,他们很聪明,也了解我们一定会去银行查账,可他们却忘记了,就这么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银行的流水根本就有销毁,他们每个月存进去的那些钱,销户一次性取走的那一大笔钱,都留有记录。
这些人当中。品级最高的是总后勤部的朱啸山,他管着整个复兴军的后勤,他很有可能是和沪上的费梓怡串通好了,费梓怡收钱,他,还有他手下那帮军官分账。不过他的钱还没有费梓怡的多。账户上显示只有七十多万,而费梓怡六家银行都有账户,加起来超过两百万。”
虞辉祖说完看着有气无力的杨锐,无奈道:“我老早就怀疑那些官儿没那么干净,现在不露马脚是因为都是自己人,他们知道我们会怎么监控官员,而且各地还有租界,租界里我们是管不着的。收回租界之前我就想,要不要去查你……。哎!我想着这事情每天都睡不着也吃不下,最后还是让行健去查了,结果就是这样。竟成,这种事情绝不能手软,有苗头就要狠下心砍掉,一旦手软了,那以后就没办法收拾,到时候我们真就跟满人没两样了。”
“我明白,我明白。”杨锐已经不出汗了,只是脑子嗡嗡的,像是病了。他说完,忽然道,“还有什么事情?”
“竟成,俄国那边怎么应对,是先和他们谈,还是不谈,打了再说?”谢缵泰问。
“打了再说。”杨锐答道,说完摸了一把脸又改口道:“还是先谈吧。”这句说完,他忽然烦躁的站了起来,最后道:“他们想打就打,想谈就谈。”
杨锐明显是烦躁不安,思维极乱,谢缵泰道:“竟成,你要不先休息一下……”
“不必。”杨锐强忍着坐了下来,他强笑道:“几百个不算什么,几万个我都见识过。说吧,现在就把那些棘手的事情都他妈的处理掉。”
杨锐语带脏话,两人都知道他心里不好受,特别是虞辉祖,当初大家在沪上创业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把钱当过钱,因为那是大家共同的事业,之后的学生也是如此。可谁也不曾料到,曾经的革命功臣,居然出现这么多贪污犯,这是为什么?难道作为沪上特别市市长费毓桂来说,权与钱还不够吗?
三个人沉默了一会,深知俄国那边确实事态紧急的谢缵泰清咳了一声,道:“新俄国那边……”
“俄国人是属熊的,你一定要给他几刀,他才会把你当作一个真正的对手,任何的胆小示弱,都会让他们得寸进尺。对这样的对手,我们只能边打边谈。”杨锐恢复了一些冷静,开始真正思考俄国战局。“底线还是之前的,与伏尔加河流域和西伯利亚大铁路保持一定的距离,但像伏尔加河以东的乌拉尔山这样的重要战略要地不能放弃,更具体的地图应由西域总督杨增新罗列。”
谢缵泰记录杨锐的交代,完毕后说到另外一个问题,他道,“草原总督区现在有一个问题,除了河流两岸以外。所有适合耕作的土地都在草原北面,向北推进多少,我们获得的耕地就有多少。整个地区可耕面积超过四亿亩,虽然不是说特别肥。可……”
“占领草原总督区不是为了要耕地。”杨锐摇头,此时他只有快速的回答才能不让自己去想前面那件事。“不要被耕地迷糊了眼睛,那怕只有四千万亩耕地,也够养活不少移民了。草原总督区最重要的是地缘价值,占领这里等于我们能操控整个中亚;再就是铁路。以及当地的铜矿、各种金属,还有石油天然气很丰富,这是大头。如果日本人要耕地,我不介意把北面都给他们,我们只要中间的草原沙漠。”
“好,我明白了。”谢缵泰点头,感觉杨锐正常了,他脸上终于有了些笑意,他再道:“日本大使已向我提出了出兵中亚的问题,还有美国公使也有这样的想法。不过日本人出兵计划非常大,一下子想派五个师团过来,你看这是不是多了……”
“还是按照之前密约上商定的办吧。”杨锐道。“在我们和俄国人没有打起来之前,让日本人先不要派兵,虽然不派兵,但可以先和他们从地图上瓜分这些地方。原则是我们宁愿吃亏,也要把他们拖进来。”
“可对于中亚,他们更想要东西伯利亚,也就是外东北及蒙古上头那一块地方。”谢缵泰道。“还有他们希望我们能先分外东北,再分中亚。”
“除去外东北的东西伯利亚地区。我们没有任何法理依据说那是我们的地方,这可不是中亚,难以用民族独立作为借口。那地方日本要占就占吧,我们鼓励但不参与。”杨锐道。“处理的最重目的是日本要紧紧的和我们绑在一起。她不会被美国和俄国拉拢,变成他们的盟友。而我们底线就是外东北地区只能让出库页岛南部,中亚那边留条路就成,其他不是关键。”
要想日俄交恶,两国瓜分外东北最好,可杨锐舍不得。只能给中亚,顺便拉日本入坑。不过,中亚的土地和外东北相比,功效只有五分之一甚至更少。可好处就是日本要控制这块殖民地,必须横穿中国大陆,一旦中日交恶,这地方再大、再好那也将失去。杨锐的算盘可谓打的极精,明白此中关键的谢缵泰笑道:“那你要给足够大的面积才行。”
“给四十万平方公里好了,这样比日本现有面积还要大上一些,那里以后就叫做西日本。”杨锐早就想好了这个关节,但之前没有和谢缵泰交流而已。
“四十万平方公里?!国内报界和稽疑院要炸翻天的,到时候宋遁初那般人又要质询了。”谢缵泰吃惊,正在养神的虞辉祖也睁开了眼睛。
“别管那么多,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把日本引入中亚绝对有好处而无坏处。这些地本来就不是我们的,有什么好心疼的。别看到失去的,日本一旦收了这份礼,那一辈子都被我们绑死了。”杨锐道。“另外,德国人在太平洋的那些岛不是被日本人占了吗。你可以承诺他们,这些地方我们在战后绝对支持他们吞并;再有,咱们划了这么多地方给日本,他们总要有个回礼吧,德国人的那些岛你让海军看看,选几个有价值的问日本要。”
“明白。”谢缵泰抹了一把汗,这等于把国家的东西战略给定下来,他再道:“报界和宋遁初那些人怎么办?让出这么大一块,他们一定会找茬的。不,现在凡是我们提倡的,就是国民党反对的。”
“还能怎么办?他们人那么少,外事上能说上什么话?不必担心他们质询,只要我们的代表同意,他们反对是无效的。”杨锐说完又自言自语的道:“国民党那些个家伙越来越嚣张了,看来是要好好想办法整一整这些人了。”
“竟成,千万不要乱来啊!”听闻那么多官员在租界洋人银海有账户,杨锐脸色本就灰暗,而他上一次的自白那么疯狂,心有余悸的谢缵泰当下怕他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
“我做的,只会在法律限定的程序内。再说,国民党占着这个坑还算老实的,最少以前比较老实,真要是把他们搞垮了。再新上来一个更厉害的,麻烦会更多;若干脆搞一会专政……”拧着眉头的杨锐想了想,终于还是摇头:“那样会有更多的贪污犯。”
杨锐疯起来很吓人,但他能把政斗限制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谢缵泰也好,虞辉祖也好,对此都比较放心,因为这不会使党派斗争愈演愈烈越杀越仇。即便他有算计梁启超师徒、消耗光北洋11军之类的阴谋,但这些都是在合法程序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了。
“好吧,我下午就按照你的意思约见日本大使,向他转告这些意思。”谢缵泰道。“再有就是英法。德国东线和新俄国签订和约后,正不断往西线调兵,进攻马上就要发动了。美国人本来就缺船,大西洋航线又不安全,部队根本就没到多少,而且到了的美军很多都还要训练不能打仗。据说法总理克里孟梭就因为美军老是训练不上战场,和美军总司令潘兴大闹了一场,双方最后不欢而散。考虑到巴勒迪克战役的伤亡。英法都请求我们增兵。”
巴勒迪克之战最终还是顺了法国人的意思,结果就是把段祺瑞的11军消耗光了,这算是完成了参加欧战的一个重要任务。不过给11军陪葬的复兴军士兵也不少——战役后期中德两军对巴勒迪克这个战略要点的争夺,以及对圣迪济耶的进攻和其他地方的一些小战斗,远征军迄今为止总共伤亡了九万余人,兵力骤然下降到三十万。
三十万人确实是少了些,不过再派兵的话,虽没有超过五十万的最高额,可西班牙大流感马上就要来了,这场死亡数千万人的瘟疫。杨锐不能担保军医能治愈这场流感,那可是病毒不是炎症一类的东西。
“可以派兵,但是不能像以前那么快,现在地中海德国人的潜艇虽然少了。可不是说没有。万一运兵船碰到了德国潜艇怎么办?”杨锐说着。同时在自己的记事本上写下了‘西班牙流感’几个字,这是他要马上跟进的事情。
“可他们催的很急。”谢缵泰道。“协约国这边,即便加上没上战场的美军,联军也只有两百个师;而德军,从去年冬天的一百五十个师,因为东线退出战争。这段时间已增加到了两百一十个师,再过一个月,估计能有两百二十五个师。以前西线从来都是联军比德军多五十个师左右,现在却是德军比联军多三十多个师,法国人现在急疯了。美国人他们求不上,只好求我们了。我们以前运兵那么快,现在却忽然这么慢,英法要有意见的。”
“那就来一场苦肉计好了。”杨锐道,“运兵船队找准了德国潜艇出没区闯,死了人我们就可以缓一步派兵了。”
“你……”谢缵泰苦笑,“竟成,那可是我们自己人啊,你就这么铁石心肠?”
“呵呵,你倒是心善。那就这么办吧:吴禄贞反正过来的那个镇……,我忘了是第几师了,还有原来的满清第九镇,这些都不是什么自己人,让他们去把。”杨锐道。
“我同意!”不说话的虞辉祖忽然出声,“美国人造的船最快也要年末才能大量下水,明年年中运力才能缓解,要是战事能拖到明年八月,航运收入最少可增加三十三个亿。”
虞辉祖真是合格的财神,他这三十三个亿一说,谢缵泰沉默了。杨锐却道:“两个师换来拖延运兵的借口,这个时候德军如果大举进攻,巴黎很有可能失守。之前我们在巴勒迪克还有其他地方和德军打的一些小战役,损失虽然不少,可洲髓的目的达到了:德军现在不但适用了装甲突击进攻——去年英军集中三百多辆战车的进攻就被他们打得落花流水,而且应该学会了装甲突击战术,双方终于又势均力敌了。
重安你不要心疼吴禄贞那个镇、第九镇,为了教会德国人装甲防御和装甲突击,装甲1师全师打残,2师稍微好一些,但没有好到哪里去。现在装甲军军长王鸣宇杀了洲髓、光庭两人的心都有,这可是培养了五六年的精锐啊,就这么分散的、毫无意义的消耗了,谁看到不会撕心裂肺?所以我说,为了这个国家,谁都可以牺牲,它必须靠我们的、敌人的尸骨垒起来。”
嘴里说着这些话,杨锐最终从那份租界银行报告的打击中回过神来,而且也对费毓桂和朱履和这两人动了杀心。虽然这两个革命元老的死会使一期生与自己疏远,但不这么做,贪污的会员、官员会越来越多,一旦贪污成了主流,那不出十年,复兴会整个组织都会烂掉。和一点一滴的组织文化、组织纪律建设相比,组织内部如果堕落那是非常快的,开始的时候如果姑息,那以后真是无药可救。
外交上的事情、财政上的事情、国内的事情,内阁的事情,这些东西安排完之后,吏部的陈广寿、民部的张承樾,督察院的徐锡麟都被杨锐请了过去。
看着户部提供的这些资料,特别是看到费毓桂和朱履和两人的账户金额,陈广寿的手有些发抖,他道:“先生,这是真的吗?不是洋人特别伪造的吧?去年年末回收租界的时候,梓怡和租界工部局的人就闹翻了脸,洋人……洋人完全有可能伪造一份流水账单。”
“我也希望事情真是洋人伪造的。”杨锐道,“可去年我路过沪上,梓怡来见我的时候,我忽然发现他戴着的那块表秒钟居然不走,你觉得对爱表如命的梓怡来说,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我不知道。”陈广寿额头开始冒汗,张承樾也有些不知所措,唯有徐锡麟道,“那一定是他临时换了块表,而这块因为许久没用,走不了几圈就停了。不让竟成兄看到的那块块,怕是西洋金表吧。如果是最贵的百达翡丽,二十九颗钻的话,卖价超过三万英镑……”
“没有证据就不要瞎说!”陈广寿转头不悦的看着徐锡麟,觉得他是在伤口上撒盐。
“去年有人、不只是一个人,举报过沪上市市长费毓桂在改造沪上十六铺市场时,收受过巨额贿赂,当然还有他在其他城市改造项目上受贿行为的举报。沪上督察院为此专门走访过沪上十六铺市场,可惜所有人都对此闭口不言。”徐锡麟道。“我判断这很有可能是个窝案,沪上官场牵扯进来的人一定不少。竟成,户部什么时候从洋人银行拿到的证据?”
“不超过三天。”杨锐答道,他答完看着陈广寿和张承樾,出人意料的问,“你们和这件事有关系吗?”
“没有关系,先生。”张承樾此时已冷静了下来,旁边的陈广寿却颤抖的厉害,他不是害怕,他只是悲哀于先生不相信自己,幸好杨锐没有再问,只是道:“让你们两个来,是因为相信你们。吏部选拔体系和内部监控体系存在问题,广寿你回去好好检讨一下,写份五个为什么的报告上来吧;荫阁,你能保证沪上巡警局没被牵连吗?”
“先生,我不能保证。”张承樾是个冷静的人,他是全国的巡警头子,但沪上巡检来源本就很乱,而且五方杂处、纸迷金醉之地,要说当地巡检绝对可靠,还不如说八大胡同里都是处女。
目光再次看向徐锡麟,徐锡麟当即会意,道,“要想连根拔起,那就要快、准、狠!以我的经验,这么大的案子,巡警是干不了的,最好是调税警,调浙江的税警去。”
沪上虽然已是特别市,可行政关系还是隶属于江苏管辖,当然,江苏省长邓文辉也牵扯其中,从市、到省、再到总后,这不仅是沪上一地的窝案,而是全国的窝案。想到此杨锐又感觉胸口开始发闷了,他强忍不适,道:“伯荪啊,你制定一个抓捕方案吧,下午下班前提交上来,晚上你坐我的飞艇去沪上,记得宁可抓错,不可放过。”(未完待续。) 辛卷 第四十八章 沦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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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使沪上真正的成为远东第一都,在银安殿的肯下,沪上市政府在拆除老城后,于小北门附近修了一栋高大气派的办公楼,为了凸显沪上中西合璧的风采,这栋专门请洋人设计师设计的政府办公楼被设计的怪模怪样房子就像是西洋建筑扣了一个中式屋顶,这么‘不伦不类’的设计一出来其他人都说不好,而且认为它这个样式难以通过京城有关部门的审核,可费毓桂对此毫不担心,他去了一次京城后,事情立即就办了下来。
宽大高耸的的欧式石质建筑,打磨的无比光亮平滑的印度大理石内里,以及看似简朴实则奢豪的楼内装饰,整个办公楼不像是政府机构,若能加上霓虹灯,那根本就是后世的夜总会。身着从一品绯红官袍腰缠玉带的督察院左都御史徐锡麟虽然不懂夜总会,但当他踏在这些大理石地板上时,脸色顿时变得说不出的怪异。
“大人,前面被拦住了,市府巡警在楼梯口堵住了咱们的人。”沪上督察院陈英身先士卒,可前面一受助,他只得往回报告。
“亮明了圣旨和督察院的那人的文书没有?”徐锡麟脸色顿时一寒,这么多年来他抓的人不下几千,从来没遇到敢拦法警的。
“亮明了。可带队的是个革命老兵,他说他不认圣旨,只认总理的手书。”陈英苦笑,“我们说不得阻拦督察院拿人,他却说他不知道督察院是那号。”
“那就是故意的了!”徐锡麟脸上浮现出一种笑意,笑完脸便是一沉,“命令法警打进去!”
“明白了,大人!”陈英急匆匆的前去,几声枪响后。被堵在一二楼楼梯口的法警冲了上去。
抓捕本来是突然而隐秘的,可枪声响彻了整个市政大楼,抓捕开始转明。此时。大楼最上一层的市长办公室内,撸起衣袖满头是汗的费毓桂刚刚挂断一通市内电话。听闻秘书报告说法警冲上来了,半是激动半是仓惶的他抢过秘书手里的内线电话,对着那头的市府警卫处处长就大叫道:“我以复兴会的名义以革命的名义命令你:拦住他们!誓死拦住他们!!”
费毓桂狂吼,但电话那头此时却听不到回音,有的只是嘈杂的人声和些许枪声,很明显的,三楼也被突破了。知道此次无可幸免的费毓桂猛然的拉开办公室抽屉,缴获于俄*官却许久不用的白朗林曲尺手枪被他一手抓了出来。弹夹推上后,他没有把枪口对准自己,而是对准了办公室大门。
大门是紧闭的,但随着杂乱的脚步声,门下边那道细缝的光线却明暗不断。正当费毓桂想着他们为何不冲进来时,外面的有人大叫道:“费梓怡,我们是沪上督察院,你已经被逮捕了。”这个声音喊罢,办公室大门‘哗’的一声被推开了。那边的光亮刺着了费毓桂的眼睛,已经歇斯底里的他对着大门‘砰…砰…砰…’就是三枪。只是,门开了人却没进来,这三枪什么也被打着。
“费梓怡。你已经被逮捕了!顽抗只是死路一条……”沪上督察院陈英的声音传了过来。
“放屁!放你娘的屁!”费毓桂再两枪,子弹射中了地板,‘咻’的一声弹的无影无踪。“有本事你他妈就冲进来,老子是军职,你管不了老子!”
“放肆!”另一个声音喝道。“梓怡,放下枪吧。”这个声音是张承樾的,他没有像法警一般躲在墙后,边喝就边从大门门走进了办公室。或许是被吓了一跳,或许是认出了昔年这个同学同志。拿着枪的费毓桂只看着张承樾愣。
‘嗵嗵嗒嗒’的脚步声,趁此间隙。端着枪的法警涌进了屋子,感觉大势已去的费毓桂把枪放下了。他拍了拍手道:“要抓人是吧?好!我跟你们走,看你们能那我怎样!”
“下了他的枪。”徐锡麟看着毫无畏惧的费毓桂,脸沉的吓人,他从来没有见过拘捕还这么理直气壮的。
感受着徐锡麟愤怒的目光,在一旁法警宣读捕前警告的同时,费毓桂调笑道:“呦吽,这不是徐反骨吗?真想不到,我还以为是八大胡同怡春园的龚**来了呢。”
“不要放肆!费梓怡,单凭你自己还有你命令部下开枪拘捕,就够判十几年了。”徐锡麟怒视着他,非常想知道他此时内心是怎么想的。
“哈哈!看你说的,老子是革命元勋,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你们能那我怎么样?就凭你这个反骨奸细吗!”费毓桂根本就不把徐锡麟当回事,平时大家还恪守官场本分,可现在都这个时候了,他心里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你这些话去跟法官说罢。”徐锡麟毫不在意被人叫自己徐反骨,这个曾经受酷刑而死的人,根本就没有怕过什么。“带走!”
汗出的像个落水狗一样的费毓桂其实最怕别人不理自己,此时见徐锡麟如此,被法警扭着手铐起来的他被拉走的同时大叫起来,“凭什么拷我?老子是革命元勋!老子是革命元勋!凭什么拷我?荫阁,你他娘的帮我说句话啊!你倒是说话啊……”
费毓桂被法警拉出了办公室,带到了外面的走廊上,虽然越来越远,可他的声音却越来越响越来越凄厉。看着冰山一样的张承樾,徐锡麟掏出烟,递了支烟过去。
接过徐锡麟的烟,张承樾忽然问道,“要把他关在沪上吗?”
“不。”徐锡麟猛摇头,“官场商界,涉案人员太多了,关在沪上肯定要出事,只能送至京里;再说这个级别的大案,只能是廷尉府大理寺亲审,其他谁压得住啊。”
“嗯。”烟雾从张承樾鼻中呼出的时候,他轻轻的嗯了一声。
“是锡麟多心了,这次若没荫阁,事情可真就麻烦了。”徐锡麟表达着自己的善意。之前他还有些提防张承樾,抓捕时间只有他一个知道。
“呵呵……”张承樾轻笑,不置可否。他把抽了一半的烟弹灭就出了这个正被法警搜查的办公室。
“大人。找到了。”陈英脸上全是汗,但眼睛却是亮的。在这间办公室的休息室内。一副西洋*油画后面,特意布置的隔间被打开了,里面除了成捆成捆的洋票子,黑色天鹅绒的内壁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洋表。徐锡麟一眼就看到了那款二十九钻的百达翡丽腕表,他脸上挂着浅笑,道:“拍照入档,一切按程序操作。千万不要什么岔子,被那些讼师找到漏洞。”
“是,大人!”陈英鸡啄米般的点头,这一次踩着费毓桂的‘尸体’,他觉得自己的高升指日可待。“快!拍照,一切按照程序操作,千万不要出岔子……”
‘砰…砰……’,摄影师点燃了镁粉,狭小的内室瞬间被映的雪亮,就在徐锡麟退出去的时候。他的手不经意拂过书桌后却停下来,书桌的那一边,一个法警敲了敲桌子开始是愣。徐锡麟也敲了敲,最后道:“抬一抬,看有多重?”
大人吩咐,小法警赶忙站起抓桌腿想搬动,可结果是任凭他脸皮涨红用尽吃奶的力气,桌子也纹丝不动。“大人,这可能是银子做的。”
“不,是金子的。”陈英用随着的佩剑削在桌腿上,黑色的颜料下。里头全是金色。
“拍照吧。”徐锡麟摇着头,这次他却没有浅笑了。而是震惊。
在早上抓捕费毓桂的同时,沪上其他各处也在进行着抓捕。一上午的时间,满城都是奔行的税警法警以及捕人的警务马车,抓的这些人不但有政府官员,还有商界钱届的翘楚洋行总办买办。一上午不到,整个沪上就处于无政府状态,好在徐锡麟在广播上进行讲话,宣布沪上实施军管,七十二小时内戒严的命令,并表示将在两个小时后将举行新闻布会,以告之市民内情,局势这才勉强的稳定了下来。
沪上人心惶惶,京城则是一片混乱。陈由己策划傅斯年实际指挥的‘驱蒋迎蔡’游行没出北大校门就乱了。初一休息日,身材高大的山东汉子傅斯年带着院学生,举着木棒威逼其他学院学生出校游行时,法医学院的学生还好说,可商学院的学生根本就全是刺头,而此时觉得声势已壮的游行学生狂躁的很,一个叫张彪的复兴青年会干事当即就反对游行。
游行前一晚新潮社就开过会决议过,只要是不加入游行的,那就是落后学生,对这些落后学生多说无益,不加入游行就狂揍。可问题是张彪是什么人?挨了几棍他逃到商学院寝室楼下面一喊,只要在宿舍的商学院学生,当即就抡起扫把棍拆了凳腿冲了下来。院的学生全是书呆子,而且因为要动员全校,来的人本就不多,那经得住人家半个学院的学生集体冲出来狂打,是以从罗家伦往下,两百来人当场就被打得屁滚尿流。
商学院武力抗拒,其他学院虽未抵抗,可人家就是死关着宿舍门根本不出校游行,真要一间一间的拉人哪有那么多时间?于是,全校三千多人,真正出校门游行的还不到一千,而且强制跟来的那些学生很多都半道开溜了,即便半途上汇合了燕京大学以及其他一些不明真相的学生,游行队伍的人数也就一千出头。
横幅旗帜队列口号,身着统一学生装的北大院学生走在最前面,燕京大学的学生在其后,可即便人数不少,但包括傅斯年在内这些未真正游行过斗争过的学生,表现不比排队去电影院看电影的小学生好多少,唯有队列前面的积极分子吃了春药般的兴奋,后面的学生只当在逛街。以陈由己的话说,游行规模太小声势不壮。
游行还在校内筹备的时候,消息就传到了银安殿,杨锐对此很是惊讶。照说昨日不提名蔡元培为学部尚书,今日这些学生就闹了起来,从政治上来说这不是一般的犯傻。在所有程序都合法且舆论对蔡元培恶感未消的情况下,游行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下台的蔡元培鼓动学嘲以求保住官位。这和他前月质疑总理为王莽一样让人感觉可恶。
因此,杨锐将游行的事情压了一会才通知各个常委,当所有人都到齐时。之前不赞同杨锐之言的秋瑾最先开口:“孑民你鼓动学嘲予以何为?”
“我并不知道他们会罢课游行。”蔡元培一脸苦相,游学之事陈由己以前就向他提过。当时他就完全反对。当然,素来不做小人耻为政客的蔡元培未向陈由己说通其中的关节中国的最高权力看似在稽疑院,其实是在复兴会最高常委会。去年底开会时他就已经被杨锐指责想动学嘲夺权,没生什么他还好辩说,现在真爆学嘲,那他将百口莫辩,立场非常尴尬。
这和杨锐辞职不同,杨锐的辞职虽然有些不负责任。但这是在他激励质疑下的自清,情有可原;而鼓动学生游行示威,特别是在他不被提名为学部尚书下的游行示威,根本就是违法乱纪。杨锐真要是对学生妥协了,那以后谁都可以通过动罢课罢工罢市来决定内阁人选,这不但是乱政,更是乱国。
“学生就是一桶汽油,既然见了火星那不烧完就灭不了。孑民本心是好,可那些筹划游行的教员和学生,就未必这么想了。”杨锐并未指责蔡元培。而是怀疑游行学生和于此相关教员平日行为的正义性。他这么说让蔡元培心里更苦。
“好了,事情既然已经出来,还想想办法解决吧。”徐华封无奈的看了杨锐和蔡元培一眼。暗中叹气。本来一切都好,国事欣欣向荣,可这两个曾经的革命战友吃枪药似的,做什么都拧着来,再想到沪上的贪污案,徐华封只觉得这是多事之春。
“还是我和孑民出去劝一劝吧,学生是为孑民游行的,孑民出面去劝或许会有效果。”杜亚泉提议道。他又看了杨锐一眼,再道:“还是尽快息事宁人的好。”
“你们可以去试试。但我不认为这会有什么效果,这在这些学生看来。这一定会以为是我逼迫孑民,孑民不得不出面劝阻。”杨锐皮笑肉不笑的提醒。“不信你们可以去试试。”
道理是这个道理,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最终还是认为应该派蔡元培去试试。京城内城不大,蔡元培出了银安殿不太远就遇见了游行的学生,他这边扯着嗓子喊大家回校,不想大领傅斯年手一挥,大声喊道:“孑民先生一定是被人逼迫的,同学们,我们去总理府找他理论!”
小半天的游行毫无阻碍,甚至连巡警都特意拦出了道路,此时学生的胆子越来越大,听傅斯年一说去总理府,一小片人当即狂叫呼应。很快,游行队伍就到了大木仓胡同,并未做什么准备措施的银安殿门口卫兵寥寥,一千多学生一堵,整条路都塞满了。
“我们是京城各校的代表,特为学部蔡大人被免一事来见总理,这是我们的万言书。”领头的傅斯年对大门外岗亭的卫兵说道,眼睛却透过总理府洞开的大门看向里面的道路花草,自从杨锐确定在这里办公后,此处已和紫禁城一样,成为中国最高权力的象征。
全国各地来总理府求见总理的人不少,对于万言书血书请愿书等物卫兵也不陌生,他按照程序拿出一份表格说道:“你们现在这里登记一下。”
照道理兵见到学生总是要恭恭敬敬礼让三分的,可总理府外的卫兵对这些气势汹汹的学生只是平等对待,特别是面对这么多学生,他们几乎毫无所动,扫都没扫游行的队伍横幅一眼。接替罗家伦工作的徐彦之刚要接过登记簿时,心中早就不悦的傅大炮挥手打掉卫兵手里的登记簿,大声喝道:“我们这是为民请命,你们快快去通报!”
“诸位,总理府有总理府的规制,总理府的规制就是先登记,再收万言书,而后再通报。至于总理何时能见大家,那就要看里头的安排了。你们既然是学生,就应知道这是朝廷重地,切不可在此胡闹。”卫兵早就接到电话勒令禁止和学生生冲突。要不然之前也不会那么客气,现在学生们给脸不要脸,卫队的值班长脸当即就沉了下来。
“什么朝廷!什么胡闹!中国只有政府。没有朝廷;我们是京城学生的代表,为学生请命。不是胡闹。”傅斯年性格激烈,难得的是这么激烈的性子才学却高诸人一等,他抓住值班长的语病,当即高声训斥,气势一时无两。后面的学生见状,也马上鼓噪起来。整个胡同顿时乱哄哄的。
能安排在总理府当值,总是有些担当或是有那么几分能耐功劳,值班长作为革命残疾老兵。看见学生这么张狂,动怒后却还是压抑,他把下属拾起的登记簿再次递过去,压着脾气道:“不管朝廷也好,政府也罢,都要讲求规制律法。总理的规制就是先登记,再收万言书,再通报。见与不见要由秘书处安排,任何人不得违反!诸位,请吧。”
“同学们。不要和*官僚讲道理,我们自己求见!”队伍后面有人喊道,学生们正要呼应的时候。队伍后面再一个声音传了过来,“同学们,冷静!同学们,千万冷静!!”
蔡元培四十出头,但文人素来体虚,学生走的比他快多了,他追到大木仓胡同时,学生们已经再和卫兵交涉。气喘吁吁的从队伍里挤上来,蔡元培看着游行总指挥傅斯年道:“同学们。政府内阁…之提名,自有…总理的…考量。你们…怎么能……怎么能以…一己之念,强要总理答应呢……”
蔡元培累的不轻。话只能半句半句说,见他还是不支持游行,傅斯年当即再高呼道:“同学们,我们支持蔡大人,我们要见总理!我们支持蔡大人,我们要见总理!!……”
这两句口号轮流着,越喊越响。蔡元培见此只得死心了,杨锐说的‘学生就是一桶汽油,既然见了火星那不烧完就灭不了’之语浮上了他的心头,此时的他无能为力,进银安殿也不好,站在门口也不好,完全不知所措。
蔡元培不知所措,杜亚泉见他无法控制事态,便转身入了总理府。走到里头见杨锐气定神闲正在处理公务。他压了一口气,尽量平缓的道:“竟成,学生堵在门口,孑民也劝不走,你看是不是……”
“我去也没用。”杨锐放下笔道:“他们是要我免了竹庄,重新任命孑民。我若不答应,他们就继续闹,我若答应,此列一开,当我这个总理是假的吗?”
“那现在怎么办?”平心论杨锐说的未必没道理,可杜亚泉很担心学生会和总理府卫兵起冲突,要是出了伤亡,那就不好了。
“等着呗。”杨锐笑道。“等他们喊累了,自然会回去上课,我们是合法政府,又不是满人,担心什么。”
杨锐毫不在乎,杜亚泉也想不出其他办法,事情就僵持在这里了。可外面的学生那等得住,不说有傅大炮之称的傅斯年在外面坐镇指挥,要知这北大学生本就傲视同侪作风出格,历史上民国元年他们敢以‘盗卖校产’为名,群起抗议,将不喜欢的校长马良赶走;次年又以‘校长违法’为名,百多人冲进校长办公室,不但打砸,还胁迫继任校长何燏时当场亲书辞职字据。现在这些人不但有组织,还被堵在总理府门口,除了卫兵,半个多小时了也未见有人将自己当盘菜,学生领傅斯年顿时怒了,大吼一声便带头冲进去。
总理府政府重地,岂是这些学生说冲就冲的,早在一边戒备的卫兵当即阻拦。可谁也没想到学生说冲全冲,百来名卫兵只堪堪堵住大门,但冲过来的学生却有数百之巨;加之卫兵的刺枪早就被叮嘱换成了不伤人的短棍,可学生手中却有看似旗杆实为锐利的长矛,这些长矛一通乱扎,没多久卫兵组成的单薄人墙就被扎开了。这一刻,日本数十万6军未占领的总理府居然沦陷在受持乱棍的学生党手里。(未完待续) 辛卷 第四十九章 沦陷2
“司令,学生冲进来了,还是避一避吧!”总理府安全负责人叶云彪快步走到杨锐面前,沉着脸低声说道。n∈,从辽东开始,他就负责杨锐的安全,沪上刺杀事件他虽然迷路,但忠诚却是无可指责的。不知道是不是习惯无法更改,他对杨锐的称呼还停留在十多年前。
“什么!!”杨锐还未开口,坐在他近侧的杜亚泉却震惊了,学生居然敢冲击总理府,真是吃豹子胆了吗?
和杜亚泉的失声相比,杨锐倒是镇静的,但镇静的也很有限,最少听闻这个消息后,书案上墨水瓶被他不小心撞倒,墨水淌了一桌子。当年复兴会也发动过学嘲,可却不是率领学生冲击满清总理衙门,因为那完全是送死,现在倒好,一代新人胜旧人,罢课游街不说,堵在总理府门口不说,居然还冲了进来。
微微茫然间,杨锐低骂了一声:“该死!”而后道:“你马上通知总理府的工作人员从后面撤离,还有后宅那边……”
杨锐最担心的就是家里的妻子和孩子,无名虽然上学去了,可无用和无憾这两个三岁不到的孩子还在后宅,真要学生们冲进去了,一不小心真是要出事情的。
“司令,后宅我们已经安排了,夫人和小公子将被护送出后门。银安殿的工作人员也将马上撤离,就是您要马上离开。”总理府大门到银安殿并不太远,府内的卫兵虽然逐步阻拦,可学生们不要几分钟就要冲到这里的。所以叶云彪话说的又快又急,恨不得背起杨锐马上走。
“我走什么。还没到下班时间呢。”此时站着的杨锐听闻后宅叶云彪已经安排了,也从之前的慌乱中回过神来。“你去外面,等学生们来了,让他们派代表进来。”
“竟成……”杜亚泉听到杨锐不走,伸手指着他,瞠目结舌。“要是学生里面有革命党怎么办?要是他们开枪怎么办?”
“不是有防弹衣吗?”杨锐不太在乎,“这里是国务重地,国家机密尽在其中,我一撤,学生就要冲进来。失密怎么办?再说我堂堂一国总理,被一群暴徒追的抱头鼠窜,成何体统!”
杨锐一边说话,一边用纸擦拭着书案上的墨水,还拿着墨水瓶将这些墨水装回去,似乎真不把学生当回事。而银安殿外,总理府内一层一层的大门被暴烈的学生们推倒,闯关斩将、身上带血的傅斯年等人终于冲到了银安殿所在的院落。
“既然你们是来陈情请愿,那就请选出代表。”一夫当关的站在银安殿所在院楼的头宫门外。叶云彪看着潮水般涌来的学生,对着领头的那几个大声喝道。
习武之人中气充足,声音洪亮,但处于亢奋状态的学生根本不是那么好阻拦的。他这边一说选代表,已经杀红了眼的几个学生便大叫道:“同学们,不要和**官僚妥协。大家冲进去!”
这几个学生喊完就冲,但立在屋檐下的叶云彪手一抖。身后的齐眉长棍挥出一片残影就将最前的那几个学生点倒,而后棍子又想蛇信子一般缩了回去。他再次大吼:“选出你们的代表,要不然大伙就在这里同归于尽!”
他这边说着,大门后面突然闪出几个光着膀子的彪悍卫兵,他们的腰腹间都绑着几捆东西,那白白粗粗的引线上,火光和青烟直冒,即便学生们不是军人,也能看出这应该是几捆已经点燃的炸药。为首的徐财根大声喊道:“炸药一分钟就炸,要咋滴你们自己挑!”
徐财根本是胡子,眼见乱党冲入总理府,司令也不准开枪,气的肺都要炸了。现在司令不肯撤,他唯有带着几个老兄弟绑着炸药拦在门口,谁要敢动司令一根寒毛,他就和谁粉身碎骨!驰骋东北的胡子确实彪悍的很,徐财根几个门口一站非常吓人,更何况这些人身上绑的是已经点燃的炸药。从傅斯年往下,一大圈围着的学生都不由自主的往后退。
当然有怕死的就要不要命的,傅斯年等人往后退的时候,之前被叶云彪点倒的一个学生站起身大叫:“同学们,为了自由和民主,跟我冲进去啊!”他一边回头喊,一边就要往前冲。
眼看悲剧就要发生,学生领袖傅斯年大喝道:“段锡朋!给我回来!!”他说罢朝叶云彪喊道:“我们派七个代表,子水、鸿章、缉斋、地山、世英,还有书诒和我进去,子俊你在这看着。”
傅斯年一喊学生的名字,被他点到名的毛子水、康白情、汪敬熙、许地山、瞿菊农,还有那个要为了自由要打倒落后**政府的的段锡朋,以及留守的徐彦之都看了过来,可傅斯年却紧张的看着徐财根几个腰间的越烧越短的导火索——他也不是什么都不怕,现在气势上被胡子们吓住,刚才干的那些事情一一浮上了心头:本来只是来总理府门前抗议的,可为什么又冲进了总理府呢?
领头的高大学生已经选出了代表,叶云彪感觉学生们算是被吓住了,再道:“除了这几位代表外,为安全起见,还请诸位后退三丈。”
后退三丈并不太远,既然已经按对方的提议选出了代表,傅斯年并不觉得这有什么过分,当下回身要求身后的学生后退。头宫门前是一个小型广场,学生们开始还想一鼓作气冲进去,胁迫杨竟成当场立下免除蒋维乔、重新任命蔡元培的字据,但胜利在握的时候前面忽然停住了,诸人正闹哄哄间,再听闻前面有炸弹,激动的他们犹如浇了一盆雪水。
一年后那次著名的学嘲,听闻军警捕人学生们就做鸟兽散,而走脱不了那些学生宁愿被巡警抓,也不愿被步兵统领衙门拿去。为什么?因为步兵统领衙门是满清遗留下来的**机构。学生们对满清的印象如故,以为这个衙门仍旧如之前那般拿住人想杀就杀。而巡警是新式衙门,虽然也很**。但他们最少要先关号子,然后经审判再杀头。
诸多的例子证明,有些文人极为犯贱,你讲文明的时候,他跟你耍流氓;你忍不住动真格的时候,他又指责你不文明、很**,反正舆论和青史都由他们这些人书写,不讲理的永远是官府,天底下只有他们是文明。这一次游行。各处文明的巡警和卫兵都未给学生带来什么阻碍,但腰绑炸药、准备同归于尽的胡子们一上来就把学生们吓住了。于是,人群涌动,学生们都退出了三四丈,有一些似乎想退的更远,但不一会就被后面的学生顶了回来。
导火线越烧越短,全身冒汗的傅斯年几个疆立在当场,根本没顾及队伍后面的混乱,也不知道队伍如此一退。半天积累起来的士气立即不在。
“财根,把引线灭了!”见局势已经控制住,叶云彪当即转头命令。
“明白!”徐财根爽快的答应,不过在用手掐灭导火索的同时。他又对部下叫道:“打火机都给老子打着,马勒戈壁的!”点着打火机胡子们给让出一条路,傅斯年打头。六个神情严肃的学生在叶云彪的带领下前往内殿。
总理府本应设在紫禁城旁的南海子,但杨锐迷信只把总理府定在了郑亲王府。此处既然顺治四年会以府邸逾制而罢免郑亲王辅政之职。自然是规模庞大、院落重重。按说一般王府的花园都在后院,可郑亲王府的花园只放在西侧。如此整个王府分为东西两大块。
东面由南向北有七重院落,倒坐房、正门、银安殿及配殿、神殿及配殿、寝殿、后罩楼,轴线十分清楚,和一般王府无异;西面则规模巨大的花园,名为惠院,相传为清初李笠翁之手笔,其中引池叠石、亭台楼阁不提,里面居然还有一道丈余高的瀑布。故前人称:‘京师园林,以各府为胜,如太平湖之旧醇王府,三转桥之恭王府,甘水桥北岸之新醇王府,尤以二龙坑之郑王府最为有名。其园甚巨丽,奥如旷如,各尽其妙’。
郑亲王府如此为胜,开国初年封赏府邸的时候,这座王府才封给了杨锐,但杨锐对其并不喜爱,可谓是马屁拍到了马腿上。之后此地虽然变成了总理府,却因经费紧张少有修缮营建,不少地方虽不至于断梁残壁,那也是红漆斑驳、杂草丛生。
傅斯年跟着叶云彪入了头宫门,抬眼望去便是举国闻名的银安殿。压脊吻兽、绿瓦红门,月台之上立着五间歇山顶的正房,即便其两侧各有三间顺山房,东西两侧有作为配殿的翼楼,可年久失修下,一股浓浓的衰败感还是瞬间侵入学生代表们的心头。
“真是落后!”大失所望的段锡朋嘲讽道,他虽未进过王府,但银安殿只有五间正房而不是七间的格局也让他觉得太过狭小。按大清会典,亲王正殿应是七间,这里不知为何只有五间。他这般说,代表们忽然有一种优越感,刚才在门口失去的士气又回来了不少。
段锡朋的话叶云彪自然是听到了,只是他对此不予反驳。虽然不知道后世所谓的‘屁股’,但他却知道,喜欢的再不好看都是喜欢,不喜欢的再怎么好看都会挑刺儿。司令不想奢华,免得全国官衙大修大建,以至开国初和暹罗建交的时候人家还看不起中国,可在这些进步学生看来,失修就是落后的实证。那反过来又如何?叶云彪完全相信修缮一新的银安殿定会被这些学生说成是司令收刮民脂民膏、铺张无度的证据——干啥都看你不顺眼,想尽办法挑刺儿,这就是某些文人嘴炮们的德行。
银安殿侧门大开,十余名空着手的卫士不丁不八,站在门外戒备,总理秘书李子龙正在廊前等候,侧房和东西翼楼未撤走的工作人员也在窗口、门口往这边着急观望。众目睽睽下,叶云彪走到廊前对着李子龙微微鞠躬道:“学生代表七人已带到。”
李子龙回礼,礼毕后扫了这七名学生一眼,尤其是将身材高大的傅斯年好生打量了。这才向这七人拱手说道:“诸位抱歉了,还请先查验一下有无利器在身吧。”
他这边说。身后的两个卫士便想上前。如此架势段锡朋正要大斥时,里面一个声音传了出来:“不必如此了。请他们进来吧。”
此话一说,本想搜身的李子龙只好作罢,但叶云彪见此却带着数名卫士先进去了。傅斯年知道刚才说话那人就是杨竟成,他脸上讪笑了一下,强制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维压制,又在心中默念了几个‘静’字后,这才移步跟着李子龙进了银安殿。
王府毕竟是王府,银安殿虽没有修缮,可在绚丽油彩的映衬下。明堂内透出的皇家威仪还是让几个学生心头一震。毫无间隔的正殿内,大中华国总理杨竟成坐在明堂正中三格紫檀宝座上,他的身后是三面镂金屏风,身前则是一张宽大异常的书案。有些让人诧异的是:书案虽大,可上面的文书却不多。
书案如此,明堂上方的横匾则更加怪异,上头不是忧国忧民、修身养性的词儿,只书了‘善恶轮回’四个大字;目光再落到书案,杨竟成手上沾染着不少墨迹。他像是刚刚处理完公务,对学生游行并冲入总理府毫不惊讶。不过再看站在他身后、神色紧张的商部尚书杜亚泉,这种不惊讶又似乎是刻意装出来的。
“北大学生傅斯年代表京城各校呈请总理收回学部尚书任命之成命,再次任命蔡孑民大人为学部尚书。蔡大人为我国之教育。竭尽心力、含辛茹苦,从前清起,花费十数年心血方才有今日学界之盛况。前令舍蔡大人而不用。全国学界都莫名愤慨,学生等冒天下之大不韪。只为求一个公正……”
傅斯年递上万言书开始陈情的时候,杨锐心里只发笑。因为再怎么刺头的人。说起这一套官场辞令,气势上就弱上了几分,难怪朱元璋那家伙会弄出八股文。暴烈之人一旦用脑子思考辞令,情绪就会冷却,勇气更会消退。正所谓一旦理智,便忖得失,一算得失,即生畏惧。
然而只凭傅斯年这种人,学生们是冲不到这里的。就在杨锐心中暗笑时,代表中的段锡朋忽然喝道:“孟真,何必这么麻烦!今天我们来这就一句话:学部尚书只能蔡先生做,换其他任何人我们学生都不答应!”
“对!对!换谁我们都不答应!!”不愧是白话文,直抒胸臆,毫无美感却带着莫名的煽动性。学生们呼应段锡朋时,杨锐忽然想到了章太炎递交的报告,心中愈发觉得文言文绝不能废。
“诸位是来这里来讲理的,还是动粗的?”杨锐压下准备训斥的李子龙,开口问道。“讲理,那就请坐下好好说;若要动粗,那就请回吧。银安殿未曾被日本人占领,也不会被你们占领。”
看见杨锐毫不客气,段锡朋还要出声却被身边的学生按住了。感觉不妙的傅斯年道:“我们正是为讲理而来。我们就想知道,总理为何要开革蔡大人?”
“我没开革他。”杨锐道:“只是新内阁中不再任命他。”
“那为何新内阁不再任命?”傅斯年马上追问。
“因为……”杨锐笑,“……因为学部的贪官最多,现在政府已将一百余名隶属学部官员的受贿证据提交给了督察院,现在全国的督察院都在抓人,其中有一小半贪官是学部官员。学部必须换人整顿,不然贪官将比京城的老鼠还多。”
“这是污蔑!一定是污蔑!!”众人咋舌无法相信的时候,段锡朋大叫起来。
“污蔑不污蔑不是你说算,也不是我说了算,那要大理寺说了算。学部管理如此松散,那是一定要换人的;而且,目前没有受贿嫌疑且又能胜任尚书一职的,只有蒋竹庄一人。”杨锐道。李子龙刚港转递上来的万言书他不但未打开,反而有将其放在一边归档的意思。
“不能就这么算了。”几个人当中有人道,而后另一个学生大声道:“官员贪腐蔡大人就要去职,那学部如此,总理是不是要倒阁?总理居然能再为总理,那蔡大人当可再为学部尚书。”
“总理府下,包括理藩部在内十三部中,就学部贪官最多,其他各部虽有贪官,可只有十数人、数人。学部贪腐如此恶劣难道不是学部尚书失察之过?教材、文具、校舍、书本、伙食、校服,有那几样东西不要受贿就可采购进来的?稽疑院当初通过教育法案就强调学部要加强内部管理,可结果呢?他一个部的贪官就比好几个部、好几个省加起来还多。贪污总额光银行存款就超过一千万元,你们觉得这学部尚书称职吗?
你们的吃穿用度都是全国百姓节衣缩食从牙缝里扣出来的,士兵打仗更要卡着炮弹数量,多打一发都不行,他们要用人命去换取胜利。就这样每年省出三亿两、四亿一千万华元给学部办学,可到最后却是这么个结果。”
杨锐气势汹汹,气势上瞬间把几个学生压住了,他说完又看了眼前几个学生身上的血迹,沉声道:“你们回去吧。念你们还是学生,擅闯总理府之事我可以不做计较。但是,你们来的时候如果伤了人,那就自己去巡警局自首吧。”
杨锐一说去警局自首,傅斯年还不自觉,段锡朋和瞿菊农当即色变。仓皇间,段锡朋叫道:“我们不和**政府谈判,我们学生要争取自由和民主。复兴会把控朝政、操纵稽疑院,贸然出兵欧战,理当下台换更民主的政党上台执政。”
段锡朋喊的都是新潮社内部大家私下讨论时的内容,现在当着总理的面喊出来,其他几个学生神色都是大变。杨锐却毫不在意,他提醒道:“这个学生不要忘了,你们推崇的蔡大人也是复兴会一员。”
“那就蔡大人来当总理!”几个学生想拦段锡朋都拦不住,他不但对杨锐喊叫,还一个劲对其他数名学生道:“我们不能就这么回去见同学们,我们一定要……”
学生前来请愿,不想自己闹了起来,这时刚接完电话的李子龙走到杨锐身侧,低声说了几句。听完的杨锐眸子发冷,他大力拍打书案后猛然站起身,向着傅斯年几个道:“总理府有三名卫兵以身殉职,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怎么做到的?但这已不再是发泄发泄就算完的游行请愿了,这是刑事犯罪,你们每一个人都有嫌疑,还请先去巡警局吧!”
“这是污蔑,这是你杨竟成的伎…俩!”这下说话的不再是段锡朋,而是陶菊农。即便他故作镇定,可言语中的寒意谁都能听得出来。
杨锐正想吩咐叶云彪拿人,一直未出现的蔡元培突然冲了进来,他进来就道:“竟成,你快……快,民兵动员了,他们冲进来…打起来了……,你快去看看啊!”
学生罢课游行也就罢了,这些人居然冲击总理府!大仓木胡同里的住户最先预警,锣鼓敲的比天响。不待一会,临近几个胡同的民兵乃至大妈就聚拢过来,这次不再是卫兵手里人畜无害的短棍了,民兵虽是训练木枪,可上面的刺刀却是真的。
带队的预备役军官见学生并未冲入银安殿,便耐心等待更多的民兵集结,就在学生代表入内时,整个总理府内内外外都被他们堵上了。本想入内劝解学生的蔡元培见状想让他们退回去,可蔡元培是谁?谁认识!即便认识,谁也不把这个赶总理下台的人当盘菜。民兵该集结集结,该封锁封锁,即便总理平安,可总理府里卫兵不是烈士子弟就是复兴军军属,谁家的孩子能白死?这边一发急,聚拢的民兵当即将外面等着的学生全数拿下,混乱间要不是徐财根大喝不要伤人,估计死上几个学生。(未完待续。。) 辛卷 第五十章 苍蝇
(); 任何人对事物的认识都是先入为主的,正如一些民众已对其先入为主的媒体,它即便给出的政局在正确,最终的结果也是相反的。作为推翻这个满清、带领这个国家蒸蒸日上的政权,民众对复兴会发出的消息几乎不做保留的相信。神武七年二月廿八的冲击总理府事件很快就在随后的新闻发布会上定性,它不是像参与者所宣传是一次民主的、文明的游行,而是一次野蛮的、残忍的暴乱。
刺死卫兵的尖锐旗杆和卫兵所用的短棒在新闻发布会中亮出,中外记者们用相机记录那些沾血的矛尖,随后这种凶器成了学生暴行最好的证据。对于政府的指责,北大文学院内组织游行的民主诸人无能为力,虽然周树人在知道民兵逮捕学生所造成的伤亡抨击这是一场屠杀、是国史上最黑暗的一天,可他以及其他几个‘民国大师’的声音根本无法传播到民众之中,甚至,他们从京城发出的电报也被拦截,这种全国通电的民国惯用把戏,就像投入深渊的石头一样,激不起半点声响。
整个新闻发布会中,唯有美国公使、燕京大学以及国民党诸人反出些异样的声音。前者因为参与游行的学生中,又不少是刚刚组建不久燕京大学的学生——这也是政府新闻发布会指责此次事件是受境外势力操纵的原因,而后者则是吃饱了撑的以为这是拉人望的好机会,但结果却是……
“竟成兄,何必对学生如此呢?”次日一早,宋教仁就同着章士钊,一起出现在总理府。
“我没对学生做什么啊。”杨锐此时正和蔡元培的继任者蒋维乔商议学部诸事,在他看来,学部已经到了非整不可的时候了。
“可昨日巡警不是抓了几十个学生吗,如今舆论纷纷,学生们心中也不平静,何不放了呢?”章士钊苦口婆心的劝。在数年前退出革命党后。他除了廷尉府的工作,剩下的就和历史上一样,发善心在各方和稀泥,而后被各方唾骂。
“法律上的事情和我无关!”杨锐不悦。“这是你廷尉府的事情。不要拿到总理府来说事。”
“可人是你下令抓的啊,巡警也听民部的,你只要开了口,那他们怎么会不放?”章士钊再道。“学生虽然不对,可年轻人谁不会犯错呢。这事情我看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
“学生……”杨锐苦笑,“我也知道年轻人犯错不要过多苛责,可问题这可不是犯错,这是犯罪!如是为一己之私犯罪还情有可原,可他们打着为学界请愿的口号,这就让我百思不得其解了,他们是圣人还是神佛,吃饱了撑的游什么行啊!”
杨锐的话毫无逻辑条理可言,章士钊和宋教仁都感觉他心情极为不悦。宋教仁也道:“竟成兄。毕竟是学生,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自从宋教仁言而无信后,杨锐看他是越来越不顺眼,他刁难道,“既然命案嫌疑人可以放了,那贪污嫌疑人也可以照此处理啊。遁初,要不我们联名,向督察院发个文,要他们把那些被抓的贪官也给放了,你看如何?这是第一步。监狱里也有不少杀人犯、贪污犯,我看我们三人一起联名向廷尉府或是稽疑院发个文,把这些人也赦免得了。”
即便是坐在一边的蒋维乔,也能感觉杨锐话语中的不爽和怒气。宋教仁和章士钊无奈沉默后,章士钊道:“竟成,你就不怕以后千夫所指吗,这些可都是学生啊!”
“我宁愿万夫所指,也不会向你一样四处讨好!”杨锐嘲讽道,“特别是拿别人的利益来四处讨好。你和遁初可以告诉那些要你们来求我放人的人:我杨锐最喜欢的就是被人指责谩骂。特别是被那些臭屁文人嘴炮党们指责谩骂,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喝彩声了。哎,这些王八蛋真是国家的蛀虫啊……,不不,说蛀虫是太看得起他们了,他们是比不上贪官的。贪官为了不东窗事发,很多事情还是会应付的,他们那些人只是丧门星乌鸦嘴,每叫喊一次,这个国家都要乱上一次、国势就要衰减几分。
你告诉他们,不要以为没了皇帝、不倡儒学,他们就能无法无天了。我知道他们推行新文化是什么意思,不就挟洋自重好将老人扳倒,腾出位置给他们这些人不是吗?梁卓如一般,拾到些西洋牙慧就好意思吹嘘自己是大师,什么东西!你让他们老实些,一旦违法乱纪,他们这些人就会被送到牢里。
他们不是做梦都想上位吗,监狱里的犯人想来会喜欢他们这些细品嫩肉新文化大师,前提是要他们把屁股洗干净,然后勤快些,天天接客。哦对了,要想红还得撒娇扮媚,**声一定要比女人性感,‘大爷、老爷’要叫的好听,才艺也要出众,吹拉弹唱更是要懂要通。再则是八大胡同的相公堂子现在就要常去,这样他们就可以先熟悉下业务,到时候到了牢里小心肝不至于被吓坏……”
啰利巴嗦的,杨锐话语越说越肮脏,宋教仁和章士钊越听越摇头,近半个小时的时间过去,等他终于说完,宋教仁压住怒气道:“竟成你是不是精神有些问题?”
“是啊。你怎么知道?”杨锐笑,神情无比自然。
他这么说宋教仁败退,章士钊叹气道:“竟成你为何如此恨那些教员?他们不管是为了自己上位,还是其他为什么,总之都是为这个国家好。”
“国策自有稽疑院制定,不管稽疑院是不是真如有些人说的那样只是个傀儡,但规则就是规则,这是全国民众之前都商定好的。挑唆学生游行,自己却躲在幕后,我还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东西!想当年复兴会,不说从不带领学生冲击满清衙门送死,就是正常的游行骨干们也站在第一排。他们倒好,鼓动一番,自己就先神隐了,出了事流了血他们便站出来,或大义凛然的指责政府,或满心慈悲的宣扬救人。更想以此发动更大的学嘲,什么玩意啊!”
杨锐神智恢复了正常,审了一夜后,很多情况他都很清楚了。越是这般他就越是想来一次‘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然后把这些实则不要脸、明则大好人的右派分子全送到监狱里去做相公,可目前的政体下他无法做到这一点,实在是遗憾之极。
“遁初,国民党要想发展、要想扩大影响。我建议你不要往这方面扯。”杨锐看着摇头不已的宋教仁,严正警告道。“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杨锐的话让宋教仁心中发毛,他强作镇定:“竟成你想干什么?”
“我不想怎么样。”杨锐微笑,“我乐于看到国民党以监督者的身份帮复兴会肃清内部的问题和**,也不反对有那么一天选民都给你们的投票,然后选你、或者你们党内的某人做总理。这符合游戏规则,下棋一般,没人能永远赢,输赢总得认,愿赌服输吗。
可你要和那些乱政乱国的嘴炮文人、西派分子搅在一起。违背宪法,妄图更改游戏的潜规则——什么新文化啦、什么废文言文啊、什么全民普选拉、什么全盘西化啦。那我不介意改变现在的游戏规则,虽然这个国家会乱上一阵,但这还在我控制范围内。”
杨锐说完就瞪着宋教仁,宋教仁也瞪着他,目光交锋好一阵,到最后宋教仁避让才算结束。解决完宋教仁,杨锐再看身边的章士钊,“我记得行严正是因为自己老是好心办坏事才退出革命党、不入同盟会的。你来我这里求情前就没想想,不给这些学生些惩罚。任由这些学生闹起来,这个国家会变成什么样子?”
“可他们只是些学生,你也知道他们是被人指示的。”章士钊生来就是一副女人心肠,同时他也是民国最大的祥瑞——执政者的祥瑞。但在他自己看来,他所做的任何事情都是善的。
“脑残的人自然要付出脑残的代价。行严你若是再分不清是非善恶的话,我没你这个朋友。”杨锐说着就发力哗啦啦扯下一块衣襟,扔在他的面前。
见杨锐断交都做得出来了,章士钊眼圈发红,他大声道:“到底是我分不清善恶。还是你分不清善恶?”
“当然是你!就像你当初在苏报上鼓吹革命一样,就像你好心去巡捕房探监一样,就像你把陈由己介绍给孑民一样,你做的每一件好事其实都是坏的不能再坏的坏事。你做完之后拍拍手,感觉自己又积了德,然后心满意足的睡下,可你不想想你做的好事会引起了多少坏事?
看到你我就知道我们这个国家为何老被人欺负了,洋人个个都惟利是图、自私自利,可越是这般,他们就发展的越快,强盛的越快,坏的个人有机组合后对社会和国家却是好的,可你这种好好先生越多,整个国家就会越坏,而且坏的不能再坏。真他妈的讽刺!”
杨锐说罢再次摇头,而后站起身绕过书案把那块撕下的衣襟拾了回来,道:“刚才激动了,这个我收回。哎,回去老婆又要骂人了。”
如此颠疯的行为让在座的几人侧目,可杨锐却若无其事的无奈解释道:“我这个人素来讲求正义和公平。真的!”他神色非常的诚恳,“那怕是小说里,只要是看到不正义、或者不公平的事情——哪怕知道那是假的、是编出来的,我还是会抓狂难受半天。这毛病从小就有,一直改不掉,吃药也没用,既然如此犯贱,某一天我便放弃治疗了。
看小说里的不公都抓狂,那要是亲身经历那就更不得了,不是神经病也会被折磨出神经病来。从昨天我就一直在想,人为什么能那么无耻、那么肮脏、那么吃人不吐骨头?杀人犯再残忍也知道自己是罪犯,见到巡警立马逃跑。可有些人为了一己之私、坏事做尽,却还冠冕堂皇美其名曰:‘为民请命、为民主’,真他妈恶心!
那些文人这么可恶,可在我虽是总理也无能为力,所以昨天晚上看到审讯报告我就难受的不行了,头疼的到现在都没有好,从昨天到刚才,无数求情的电报电话打过来,还有你们两个再来刺激我。你们难道就不知道治国当遵循法律,这些学生能不能释放需不需坐牢应该问法官。来找我求情何用?”
神经质之后又坦诚相告,宋教仁还在想着杨锐之前的警告,可章士钊仍然不死心:“竟成,治国虽要遵循法律。可对学生还是要法外开恩嘛……”
这一下杨锐彻底被气死了,他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左轮手枪指着章士钊,喝道:“我就问你一句,是法治还是人治?”
“先生!竟成!!”一边的李子龙,还有蒋维乔、宋教仁见状都是大惊。可杨锐毫无所动,他盯着章士钊再喝:“法治还是人治?你给说清楚,法治就不要墨迹了,他妈的请律师打官司去;人治更好,我昨天晚上就想让人去抓那几个挑起学生游行的狗屁文人,抓到当场就毙了他们,那要调查取证,多么他妈爽快!——你说话啊,法治还是人治??”
看着对着自己的枪口,还能看见手枪的击锤已经拉起。章士钊脸色如土,浑身开始发抖。杨锐看他这样越来越觉得恶心,心脏猛一突,扳机扣动,‘啪…啪…啪啪啪啪……’,连续六枪打出,章士钊当场就从椅子上栽倒下去——他被吓昏了。
“遁初,你送他回去吧。”杨锐吹了吹还在冒烟的枪口,看着指着他想骂又不敢骂的宋教仁。
“你…你……,”宋教仁此时看杨锐的目光像是看到一条蛇。他一刻也不想在此停留。拉起地上的章士钊,在闻声冲进来的卫兵帮助下,把章士钊抬了出去。
“叽叽喳喳的,昨天到现在都没被消停过。现在章行严被我‘击毙’的消息传出去,那些王八蛋再也不敢来求情了把。”杨锐把手枪放回原处,只觉得耳边‘苍蝇’没有了,整个世界清静了不少。
“哎……”蒋维乔吓呆之后见章士钊没事,终于松了口气道,“竟成何必如此呢?其实大家都想为这个过就好。可……”
“从昨天开始,没有任何一个人提起那些受伤的卫兵,只问那些拒捕受伤的学生。好像卫兵命贱的跟狗一样,学生就是天上掉下来的宝贝。没有学生,这个国家照样转,没有士兵,这个国家还能存在吗?真是一群自以为是,嘴里喊着平等却半点也没有平等的王八蛋!!”
杨锐再次怒骂,不过他刚打完一轮子弹,耳边再也没有苍蝇叽嗡嗡嗡嗡,心情好上了不少。“你不知道,社会学上有一种社会结构叫做卡特尔化,就是指一个国家分裂成几个势均力敌的利益集团,谁也压制不了谁,结果就是互相捧场——你答应我,我就答应你。这么一来,国家对内没有取舍,政府无法集中力量,什么事情也办不了;对外没有战略,四处树敌,只要能得罪的全部都得罪;久而久之,最终变成普力夺社会,不说军人干政,士人、文人、商人、农人、工人,总之只要是个角就想上台露个脸。
那些宣扬新文化的留学生们,就是想借全盘西化成为新兴势力。他们如果能上位,那以后谁都会想着跳上来,所以这些人必定要踩下去!”
蒋维乔很早就来了,可他对杨锐的汇报一直被电话、电报、汇报打断,见他还在抱怨学生的事情,他当即趁说话的间隙道:“竟成,这…,我要不明日再来吧?”
“不!”似乎终于想到了正事,杨锐摆手道,“刚才我们说到哪了?”
“我们说到不再派出文法类留学生,同时欧洲和和美国减少留学生派遣规模。”蒋维乔摸了一把汗,话题终于回来了。
“是的。我是这个意思。留学生禁止派往法国,德国、美国也尽量少去。”杨锐道。
“可就这么些国家啊。”蒋维乔刚才就在想着法国不能去,德国美国也要少派,那还能派到哪里?
“英国是重中之重。”杨锐道。“德、美只要注意甄别就行,这个情报局会给你一份有关学校的相关报告的,还有就是本科生要逐步减少出国数量,着重硕士和博士生。”
教育法案通过后,每年出国留学的学生有四千人,因为战争收益巨大,学部之前还有扩大留学生数量的提议,可现在按照杨锐的要求,那留学生人数不要说增加。怕是四千都达不到。蒋维乔不希望自己一上台就这个结果,当下道:“那这样留学生人数可能只有以前的一半。”
“一半就一半。”杨锐并不在乎。“本来花那么多钱去国外读本科就是浪费。看看现在,这么多‘香蕉’学生要来干什么,乱国吗?这条没必要商量了。你根据情报局提供的学校名单找人累计一下能派出多少学生吧。下一个议题是什么,大学内部管理吗?”
“是的。”蒋维乔在本子上记下情报局后,把自己提交的报告翻了几页,道:“现在大学主要是校董会、教授评议会、学生会三大体系。北大这次之所以能发动游行,主要是院长陈仲甫、校长严几道。还有学院内一些教授、教员的鼓动和默许所致,最重要的是学生当中最有人望的傅孟真支持游行。”
“他是什么来头?”杨锐记得那个身材高大的学生代表,不得不问了一句。
“他是山东聊城人,祖上是顺治年间第一个、应该也是前清第一个状元吧,不过到了他祖父这一辈就沦落了,他入北大之前在天津就学,大公报的英敛之曾多有帮忙……”
蒋维乔不说还好,一说杨锐又头疼了,吕碧城那个死女人,也不知她哪里得到的消息。昨天半夜居然给他发了一份电报,希望他能宽待傅斯年。说来说去,还是给英敛之转告求情。
“不说这个傅斯年了。只有北大游行而其他学校正常,那说明这三套体系还是正常的,我们现在要改变的是:任何留学回来的学生,不管来头多大、学历多高,只能从普通教员做起,评议会评议后才能升级;还有就是他们拿什么学位,就教什么课程,别弄胡适那样。学的明明是哲学,教的却是历史。”杨锐道。
“那陈仲甫怎么办?他的文凭是假的。”蒋维乔再次记下,随即问道。
“校董以及学校管理体系这一块,只认文凭和工作经验。没文凭的全部踢出去!教授、教员这一块,没有文凭那就要全校评议会认可,不然不得入校。”杨锐道,“再有,本校教授带出来的学生,禁止在学校教书。免得狼鼠一窝,近亲繁殖!”
“明白了。”蒋维乔再次记录。“只是,这些教授们要找助手怎么办?”
“那就……”杨锐对此也不知道怎么办,他拍脑袋道,“这不要问我,我只给原则,细节你自己把握。下面的议题是什么?”
“下面是中学还有小学。特别是小学,孑民之前是要小学公立化,争取十年内全面取缔私塾。征求意见稿发下去后,反对的声音非常大,上书上访到学部的人也很多,还有稽疑院教育委员会主席许大人对此非常反对……”蒋维乔道。
“说说这些人反对的理由。”杨锐知道许经明这个人,一个穷酸秀才,但从前清开始立场就非常坚定,是复兴会的忠实骨干。
“上访者的理由主要是为了自己的生计,这倒没什么好说的。不过其中有些人的观点和许大人的一致,那就是推行公立学校会使农村文盲化。”学部整理出来的意见集很长,论述的文章也很大,可显然蒋维乔不能在这一一陈述,他只得道:“竟成,我国是小农社会,各地的私塾、书院针对的主要是科举,主要是在乡村;可新学教育不同,他们面对的是就业,全以城镇为中心,一旦连小学也公立化,私塾尽废,那农村将不再有什么学校,耕读传家之传统也不复存在,这便是许大人等人担心的农村文盲化。他说的文盲不是不识字的文盲,是不识文的文盲。”
“我们可以建希望小学啊……”杨锐下意识的说出这个词,可随即却住口了。
“其实新学能教会学生的,仅仅是知识,至于文人的风骨,那真是半点也没有。以前清国的情况看,再怎么落后的老学究也还是有准则和为人底线的,可留学回来的那些学生,为求做官,毫无底线操守可言;而以昨日游行之事看,老学究们再怎么不满于政府,也不会挑动学生,自己却隐于身后坐看流血。
昨日晚上孑民和我们讨论了这些事情,哎!”蒋维乔无奈摇头,“他们为了上位,毫无道德底线可言。陈仲甫之前对孑民提过游行之事,孑民根本就不同意,可孑民不同意,他们还是偷偷的瞒着孑民做了,只在学生出校后才通知孑民,亏孑民之前还对这些人信任有加。”
蒋维乔说的有些离题,还有给蔡元培脱罪之嫌,杨锐不想纠结蔡元培是否提前知道游行的事情,只问道,“那你怎么看?”
“我认为既然还存在科举,那就私塾就不能废。”蒋维乔道。“即使没有科举,也还有小学教育市场化一策。”
“可私塾的教育能教授拼音吗,学生学习进度怎么办?爱国教育怎么办?整理整顿这些素质怎么养成?”杨锐一口气连问了三个问题。
“竟成应该是没看我提交的报告吧。”蒋维乔问道,以给学生求情的人数和频率看,想来杨锐从昨天到今天什么公务都处理不了。
“嗯。我只看了前三页,你现在说罢。”杨锐道。
“我先从简单的说起,”蒋维乔道:“整理整顿这些素质教育并不是难事,即便是公立小学也不存在这种教育,既然都是额外的,那私塾和公立学校是一样的;爱国教育,如果不是单单忠诚于复兴会的话,那也不是问题,忠君爱国的文章历朝历代数不胜数,我们只要选定教材便好,且私塾教授本是些老学究,忠君爱国教育反而比公立小学要好。
最后拼音教育了,”蒋维乔说到这里有些笑意,“这其实不是问题。刚开始我们找了一些过了学龄的成年人测试,那自然是拼音认字快,可以这几年学生对照成绩看,拼音对于小学生认字教育在速度上并无什么优势,反而在作文上有很大劣势——公立学校用拼音教出来的学生,中学作文得分要比私塾学生作文得分平均要低十分到十五分。
私塾教学主要是背咏,以文章为主,学生功底扎死、文理通达、出口成章;公立学校大多是拼音,以认字为主,选用的课本极为通俗,接近白话,只为当前认字所编。
由这些年的总结所知:若是要扫除文盲,那必要拼音认字,因为成人已过了人生中之最佳记忆实际,不能通过背咏耳熏目染、渗透教导,但对适龄学生,若只考虑认字,拼音最佳;可要精于国文奥义,还得用私塾那一套老办法——在学生记忆最佳时,通过背咏疏通其文理,培养起文意,如此才能作好文章。”(未完待续。) 辛卷 第五十一章 无罪
(); 即便是再反对杨锐开枪‘击毙’章士钊之人,也不得不承认枪击之后,准备来总理府求见杨锐给学生陈情的人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不过关于总理暴虐的恶名也在右派分子中传扬——人都有向善的一面,可越是向善,就越会同情弱势的一方,更何况学生的初衷确实是为这个国家好,是正义得不能再正义的举措。
凭借这种同情,再加上基督教青年会以及各地教会学校鼓噪,一场全国性质的小型游行蔓延开来。以安全局的分析,这些游行之所以能在信息封锁下同步,是因为美驻华各领事馆在为其传递消息,北大那些西化分子不再是运动的领导人,而此时还名不见经传的燕京大学校长司徒雷登忽然化身为‘为中国人民正义献身’的右派总代表。
牵扯到美国事情就不好处理了,此时和建交各国修约谈判都已完毕并签字,各地租界也都收回,但美国人咬死‘传教自由’‘新闻自由’‘领事裁判权’‘门户开放’不放,使对美废旧约签新约之事拖到现在仍未解决。若是换做是欧洲国家,大不了两国断交,可美国现在是中国商船队和国企最大的市场,同时在美华侨数量众多,真要断交损失的将是中国,所以事情就一直僵持着。除了亲政府的报纸在头版披露摸黑基督教青年会外,政府对美国人的举措并未什么过激反应,就当做美国人什么都没做过。
三月底,在西欧大战即将开始、西北已和新俄**队交锋之际,两个大案在京城开审。一为前沪上市市长费毓桂、江苏巡抚邓文辉等人的贪污案,其涉案人员多达五百余人,案件牵连到的不但有政府行政系统,还有军队后勤系统。若不是总后勤部朱履和中将案发在法国畏罪自杀,那军政高层同时出庭受审,简直是复兴会的吏治悲剧。
照常理,复兴会如此。其对手国民党应该欢欣鼓舞,不说质询当场总理杨锐,甚至还可以要求总理辞职以谢国民。但诡异的是,国民党总理宋教仁一反党派斗争的常态。高调称赞总理对**恶势力绝不手软、坚决肃贪的态度,是国民之福、华夏之福。
除此,宋教仁还对各大报纸记者坦言,中华的吏治比满清高不知道好了多少倍,现在展现出来的案情虽让人侧目。可吏治、官员素质整体来说是好的,而且是越来越好,大家绝不能因为有贪腐案件就认为吏治恶劣。同时他还提到,之所以为出现贪腐关键是租界内督察院无法监督之故,这是历史问题,现在租界都收回来了,这个问题以后不复存在。
连反对党都说好话,不说不看报的农民,就连看报的市民也认为吏治、官员作风正在好转。不过有点赞的自然就有打脸的,美国人主办的《北京导报》(英文版。因其坚持不受礼部审核,中华邮局拒绝投递,其只能作为在华领事馆公报)认为,宋教仁如此发言是受到复兴会政府胁迫所致,同时认为因为稽疑院票数不足,他不但无法使杨锐倒阁,国民党还会在这种针锋相对的指责中被复兴会报复。
美国人直线思维得出的结论对也不对,反倒是英国的《泰晤士报》莫里循评述的较为准确。他认为贪腐案涉及复兴会,虽不会引起复兴会执政根底,但因涉及到杨氏的诸多学生和复兴军高层。所以这将对杨氏在党内、军内的威信带来巨大冲击。如果杨氏在内部威信受损的情况下又不能得到外部的及时支持,那么最终的结果很有可能是杨氏转变肃贪立场,对外清洗国民党等其他势力的同时将这些贪腐分子轻判,重新获得内部的威信。以维持自己的地位。
宋氏作为宪政专家显然非常清楚这个结果,所以他一改党派斗争的常态为杨氏叫好,并进一步引导外界舆论支持杨氏肃贪,这显然是一种高超的政治智慧,这不但有利于中国宪政政治的稳定,也给国民党继续存在于政坛创造了可能。文章最后认为。杨氏、宋氏、以及廷尉府伍廷芳,他们既是对手又是朋友,如果他们能放弃派系利益,共同维系根基尚浅的中国宪政,那么这个国家最终将走上英国式的发展道路。
除了贪腐案,另一个案件便是学生冲击总理府、酿成府内卫兵伤亡事件,一千两百三十四名学生被民兵当场逮捕,在简单审讯后大部分都被释放,只有其中四十三名学生被收监,而后经过审讯由公诉人以故意杀人罪、故意伤害罪向顺天府大理寺提起上诉。这些学生当中,三十五人为北大文学院学生,剩余八人为燕京大学学生。
督察院毫无留情的提起上诉,招致学界一片责怨,在得知为学生求情的章士钊被杨锐枪击吓昏后,学界、绅届转而去廷尉府大理寺求情。据说伍廷芳在接待数日后,忽然宣布拒不见客,同时寓所也召唤法警护卫,以防止有人擅闯。
两个案件几乎同时在京城开庭审理,有些不同的是,贪腐案由最高大理寺直审,学嘲案则由顺天府大理寺一审。其中任何一案都引人注目,何况是两个同时开审,是以各国、各省记者都云集京城,关注这两个举国大案。
“你们有什么资格审判我?我们提着脑袋干革命的时候,我们在东北老林子里,在严州石头山上跟俄国人、跟日本人,跟满人死战的时候,你们又在干什么?你们跪在满人面前摇尾乞怜。今日倒好,你们摇身一变成了法官,还审判革命功臣,这世上还有公平二字可言吗?!”
最高大理寺内,和腌菜一样的邓文辉不同,前沪上市长费毓桂面对向自己提问的督察院公诉人,一番话说的大义凛然,让整个审判厅鸦雀无声。
“每个月拿五十两银子,还要交税,真是打发狗了。就这钱,去青楼里连姑娘的面都见不着。再看看那些开船厂、办实业的,他们又赚了多少?其他我不知道,沪上求新船厂,一年挣的银子就过五百万。他们这些人做过些什么,我们这些人又做过什么,这公平吗?”
第一天审讯时费毓桂的质问就让审判进行的不下去,记者们以他这番话为头条。直呼现有政策对革命元勋毫无公平可言,不过这新闻才见报,第二日学嘲案开庭时,学生代表傅斯年也在厅内讲演,认为其受审不公: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此乃天地至理,古今中外莫不如是!我们虽年轻,可我们是为全国民众之福利而游行,为革除旧俗倡议新风而游行,以进步淘汰落后,请问这何罪之有?进步之人受审判,落后之人受保护,岂不是说昔年革命时满人也可以‘故意杀人罪’‘故意伤害罪’将当朝诸人提起上诉?昔日以新换旧无罪有功,今日以新换旧无功有罪。这有何公平可言?”
傅斯年能成为学生领袖,正因为其才学俱佳。聪明如他,和费毓桂一样,根本不以法论法,而是直接质疑这场审判的公正性。罢课前来旁听的北大学生当场就欢声雷动,只到审判长高祖培猛烈敲击法槌这才勉强安静下来。这一次的庭审,也是开审不久就宣布闭庭,留待月初二再审。
和前一日费毓桂的发言一样,傅斯年的发言也荣登各大报头版头条。一些立场不定的小报宛如当年的苏报一样给学嘲摇旗呐喊,哄乱下舆论不由再次讨论进步取代落后有罪无罪论。众说纷纭间。帝国日报登文反驳:认为复兴会从来就不承认物竞天择之类西洋歪理邪说,革命的目之只是驱除鞑虏、反清复汉,和进步取代落后毫无牵连。妄图以物竞天择、进步落后之说煽动民意,以求祸乱天下。其心可诛!
帝国日报虽不是官办报纸,但其立场素来正确,甚至很多时候其被人称为第二官报。这一次撰文反驳前一日傅斯年庭上之言,连带着将北大那些教授也骂上了,认为西风东渐之下,留洋学生不但不学无术。反而将西洋邪说引入国内,妄图以夷变夏,执掌柄权。为求此目的,不惜煽动学生作乱,胁迫总理、干涉朝政,所谓进步无罪论,只是某些野心家杀人越货、阴谋上位之最好借口。文章并不只是说理抨击,还有一份证据——北大文学院院长陈由那张伪造文凭赫然出现在报纸头版上,更坐实了某些留学生不学无术,为求上位而不择手段之作风。
帝国日报抨击傅斯年的‘进步无罪论’,天津大公报则抨击费毓桂的‘功臣无罪论’,认为昔日革命功臣已例行封赏,各种优待殊荣并未缺少,以功臣无罪而行犯罪之实,此为乱国之源,若不严处,国将不国。
两家报纸,影响甚大,今却立场各异,针锋相对,登载的文章似冰似火,直冲看客的神经。它们间究竟谁对谁错,一时间谁也分不清,但毋庸置疑的是,大部分人都认为这两个要案的审判结果将直接影响国家政治走向,决定长远国策。
是人都如此理解,负责审理两案的京师高等大理寺审判长许世英和地方大理寺审判长高祖培顿感压力巨大,两人都有轻判之意,可舆论如此关注,轻判根本就行不通。
四月初二的早上,照常例会后,议起今日的审判,伍廷芳当即说道:“两位,今日不可再再像上次那般任由被告将审判厅当作讲演厅了,如此下去,案子审理不好不说,舆论激起大乱可是不好。”
许世英和高祖培都是前朝遗臣,许世英年轻几岁,是出过洋的法学新派,当时被誉为法学专才,开国后地位未降,反而是平步青云;高祖培,陕西米脂人,乙未年(1895)进士出身,官曾至刑部主事,但因是法学旧派,革命前就不太得志,革命后因为法官稀缺,其人官风又清白,在前任廷尉沈家本的请求下留任京师地方大理寺审判厅。
基于这种背景,许世英难以面对盛气凌人的费毓桂,他虽然喝斥其住口,但终究是胆气不足,不得不让此人将话说完;而面对那些被人蛊惑而不自知的大学生,高祖培爱才心起,也没有刻意阻拦,使得傅斯年把话说完。现在伍廷芳要求不得原告在庭上胡言乱语,两人神色都有些扭捏。
高祖培道:“大人,学嘲一案审判是否能换人。下官每每看到这些学生,就爱才心起,不忍训斥。即便审判,估计也将轻判。此举就怕会引起……不快。牵连大人。”
“既然已经开审,那无特殊理由就不得换人,不然舆论纷纷,百口莫辩。”站在伍廷芳一侧的董康说道。他说罢又看向许世英,再道。“两案审判不公都会酿成动乱。贪腐案轻判,舆论不满,重判,复兴会不满,学嘲案则相反。可若贪腐案重判而学嘲案轻判,复兴会那些军头说不定要闹出动乱;若贪腐案轻判而学嘲案重判,那舆论、学界又要指责大理寺偏向政府,罢课游行势必再起。反正这一碗水务必要端平,不然后果极为严重。”
“那两案都轻判呢?”许世英也知道董康说的意思,他就想着有没有其他的办法。
“那双方都会不满意。”伍廷芳沉声道。“不管判的多轻。两案原告都要入狱,虽然留人一命,可几十年牢狱,再出来却垂垂老矣,静仁你觉得这些人不会心存怨恨吗?”
伍廷芳一下子就把最后一条路堵死了,许世英不由自主看身侧的高祖培一眼,两人俱是摇头。深叹一声,称是告退。打发完这两人,伍廷芳刚才的威仪消失不见,他问向董康道:“总理府那边可有变故?”
“暂时没什么变故。”董康道。“大人。您不是说我们等务必要以身殉法吗,何必又……”
“我是说要以身殉法,可眼下京师虽然平静,底下却是暗流汹涌啊。”伍廷芳长叹。“杨竟成此番整治贪腐。虽名正言顺,无可指责,但复兴会那些人会怎么想?那费毓桂据说是杨竟成学生中人缘最好的,即便他的案子不牵扯到其他人,也会激起其他人的不满,这些可都是实权派啊。”
“杨竟成难道会压制不住他们?”被伍廷芳一提醒。董康也想到了当下的政局。
“他要压制得住这些人会贪污数百万之巨?”伍廷芳反问。“正是压住不住他才要借助舆论,国民党总理宋遁初才会出言相助。这些人说的不好听,可都是天子门生啊,一个不好,时局就要动荡,所以我让静仁不能再让费毓桂畅所欲言了,他说的话越多,那些天子门生就会越恨。”
“下官明白了。”董康当下重重点头。他此时也忽然明白,当初杨竟成‘击毙’章士钊时,有人建议也将杨竟成告上法庭却被伍廷芳极力劝阻的原因。
复兴会作为革命功臣,当年顺应民意施行宪政,等于是将部分权利慷慨让给前清官僚和国民党诸人,虽说为使国家尽快稳定这是必由之举,可现在国势渐稳,当初的权益之策是否要成为长期国策已成为国内各派高层诸人心中最最担忧的问题。费毓桂的功臣无罪论,其实就是一会专政论:天下是复兴会打下的天下,你们这些前清余孽、乱党残余有何资格审判复兴会员。
这种论调真要成为复兴会诸人的主流,那肃清其他各派,打造复兴会铁桶江山就顺理成章了。国民党诸人正是感受到了这种威胁,这才一反常态的支持复兴会肃贪,只是学嘲案夹杂在其中,却成为另外一根导火索,判决引起复兴会诸人不服,危险;判决引起舆论学界不服,进而再次激起学嘲和血案,那更加危险。
许世英细究起来是杨竟成二夫人寒仙凤的亲戚,由他来审杨竟成的学生,实在是再恰当不过;而高祖培素来老成,又是个法学旧派,满脑子的伦理道德,断断不会认同学生们物竞天择、进步落后之说,审理学嘲一案也极为合适。就不知道这种苦心安排最终会得到什么结果。
当日下午两点,两个大案同时开庭,审判厅内和之前一样人满为患,但和数日前不同的是,每当原告想阐发议论、煽动听审人员时,主审官便频频击打法槌,甚至勒令法警将原告送至庭外,只待要提问的时候才安排他们进场。
这些措施终使控辩阶段很快结束,审理进入举证和质证阶段。既然敢于提起上述,人证和物证公诉方都曾精心准备,被告律师除了质疑证人供词外,并无其他更好的办法。待到闭庭之时,原告所进行的犯罪事实已人人尽知,若是下一次开庭的庭辩原告律师不能绝地反生,那结果对于原告来说将是悲剧性的——费毓桂、邓文辉等人因为贪污数额巨大,将被依法判处死刑;而傅斯年、段锡朋、瞿菊农等这些发动学嘲、冲击总理府的骨干成员,则会因故意杀人罪、故意伤害罪被判处死刑以及无期徒刑。
下午闭庭后,东长安街头条胡同的总电报局外拍着长长的队列,外地记者都想尽快将今日庭审结果以及自己当庭疾书的明日头条文章刊发回去,但在诸多电文当中,有两封电报最为简短,他它们一封是拍往关外沈阳,一份是拍往南方香港。
“清源,事情不妙了。”从副官手里拿到京城来的电报,参谋长黄福锦立即奔至司令部找齐清源。只是他这么大呼小叫,让齐清源素来不悦。
“有什么不妙的,啸山已死在法国,他不说谁知道我们的事情。”齐清源看着有些慌张的黄福锦,有些不屑。记得当初他可是见钱眼开、一谈就通的,现在却是这德行。
“可费梓怡呢?他贪的银子加起来,够死上几十回了,他就不会……”黄福锦见齐清源不为所动,也就稍微镇定了那么一点,但话里的担心是不言而喻的。
“梓怡怎么会出卖我们?”齐清源笑。“他能深受大伙信任成为我们的中间人,不单是因为他身在沪上,有地利之便,而是因为他言出必行、义气为先。”
即便齐清源这么说,黄福锦还是悬在那里,上不着天、下不着地,齐清源见他如此不得不再问,“你洋行里的那些存款都查到了,都还在?”
“还在!还在!”黄福锦鸡啄米一般点头,这是费毓桂被抓当日安排转移出去的一部分脏款,其中就有他的一份。
“梓怡转移的可是大家的钱,他自己的钱可一分也没动过,这难道还不够让你信他?”齐清源再问。他说罢不想和他再墨迹,直言道:“担心梓怡出卖我们,还不如把自己屁股擦干净些,你马上通知朝鲜息霜那边,大豆就先停一下,省得被渊士那家伙看出什么破绽,东厂不可能全是傻子。还有这些钱沪上并不安全,还是全部存入朝鲜这边银行的好。”
齐清源这边吩咐完,黄福锦就想马上去办。不过他出门时鬼鬼祟祟的模样直看的齐清源蛋疼,不得不再次出声要他注意仪表。
沈阳的事情如此,香港民声报社,无家可归已数年之久的晦明学社诸人齐聚一堂,正听着已被选为社长的女强人杜雯宣读京城来的电报:“同志们,复兴会已完全背离革命的初衷,沦为一个没有任何理想、只知愚弄民众、争权夺利的利益集团。我不想多提国内的案件,我只想告诉大家,相对最先进并获得成功的俄国革命,任何主义和革命都已黯然失神。我们无政府主义者也要向俄国革命者学习,坚持自己的理想并为之奋斗终身。”
刚刚去瑞士参加完无政府党世界大会,并奇迹般弄来一笔钱款的杜雯同志浑身放射出理想的光芒,她的妙目从诸人脸上一一滑过,特意在新入伙的江亢虎身上停留了一下,而后她再高声道:“同志们,为了庆祝我们的团结,此次此刻,请允许我带领大家高唱无政府革命歌。
五洲同风,
五色同种;
黑旗十丈映日明,
不留一丝国旗残影……”(未完待续。) 辛卷 第五十一章 新日本
(); 革命后的俄国只是一头未满月的熊,尽管数十年后他是争霸世界的另一极,但现在,他只能看着那些不怀好意的敌手们在他身上为所欲为。
在和德国签订布列斯特合约之前,英法就已经最好了登陆并占领摩尔曼斯克和阿尔汉格尔斯克这两个重要港口的准备,当合约签订布尔什维克宣布退出战争后,协约**队当即占领这个两个重要港口,囤积在港口还未运入内陆的军事物资或被协约国运走或被就地销毁;而在东方,已经改为标准轨的西伯利亚铁路中俄换轨处,中、英、日三**队在做同样的事情。
而后,本要回国的捷克斯洛伐克军团在途经西伯利亚大铁路时发动了叛乱,从鄂木斯克到中俄新边境整个西伯利亚铁路沿线地区都被他们占领;在中亚,英**队占领了巴库,草原总督区因为中俄谈判未果,也被复兴军占领。此时的布尔什维克新生政权已被协约国以及国内反对势力完全包围起来。见此情景,之前不和陈去病就中亚和远东问题谈判的加米涅夫终于开始同意谈判,只是,谈判的目的有可能只是想摸清中国的意图并实施缓兵之计,也有可能是真的想签订合约。
西域总督杨增新参阅俄国国内的情报以及各国干涉军情报后,他建议应该尽快和俄国签订合约,哪怕在财物和土地上做出一些更大的让步,也要趁此良机将合约签下来。不过杨锐认为和约签订基本没有希望,不管是复兴军也好,干涉军也好,他们都没有像德军一样打到彼得堡,布尔什维克会和德国签订和约那是因为德军兵临城下,所以在军队没有威胁到其新首都莫斯科时,他们不可能真的和自己签订真正的合约。
不签订条约那就应当全力干涉。协约国首脑在伦敦会晤的结果是必须‘保护俄国’,鉴于欧洲的战事短时间内无法结束,他们表示如果复兴军能随同在奥伦堡的哥萨克将军杜托夫以及捷克军团一同进攻莫斯科。那么中亚地区可以有条件的割让给中国。
不说中亚地理概念在俄国人心中和在杨锐心中完全不同,便是协约各国明确表示把后世哈萨克斯坦归于中亚地区,杨锐也不愿意派兵去莫斯科,西域总督杨增新对此也表示反对。莫斯科远在万里之遥,复兴军真要派过去,那战争不知道何时才是尽头。
四月的阿拉木图犹有飞沙,总督杨增新早饭完毕就开始公务,不过在此之前他的工作是会见日本派遣军司令官寺内正毅。中日上上个月就中亚占领区划界达成了协议,现在正是执行的时候。
身坐明堂的西域总督杨增新,在寺内正毅和山县有朋的爱将田中义一对恭敬的鞠躬后,才招呼这两人坐下,勤务兵上茶完毕他便问道自己关心的问题:“寺内将军,贵军何日能够到齐?”
“我方首批四个师团本月即可抵达。”寺内正毅稽首道。
按照中日在北京确定的条约,巴尔喀什湖以北,鄂木斯克、新西伯利亚这一段铁路线两百公里外以南地区,都是日军占领区。这一片地区总面积超过四十万平方公里,比现在的日本还大一些。在日本天皇和财阀心中,这一片地区已命名为新日本。
日本人很聪明的选择靠里一侧,左侧是复兴军占领区,右侧是蒙古,只有北面需防御俄国,这种选择确是让蒙古王公以及杨增新挠头,但杨锐却不管这么多,只要日本人愿意自备干粮来入坑,他举双手赞同。蒙古王公可以用其他的土地满足,而复兴军占领区虽首当其冲。但这样却占有了里海沿岸和杰兹卡兹甘铜矿,虽然吃亏,却并不完全是冤大头。
见日本人的动作不慢,杨增新稍微点了点头。他再道:“草原地势开阔,大家交战都是以铁路为中线。贵方防区,主要是在土西铁路沿线,这条铁路北端俄国人从新西伯利亚往南,已经修到了塞米伊,南端则修到了巴尔喀什湖以东。两端未通铁路处相距还有五百公里。料想这一年新俄国主要在应付各国干涉和内部叛乱,正是修路的好时机……”
日本人要做什么,杨增新只是点到为止,修路之事早在京城的时候就谈过了。而早就接到参谋本部第二科情报的寺内正毅却面有难色,他请求道:“阁下,筑路需要大量工人,我方工人来此不便,请问阁下是否能协助我军征用本地工人?”
“可以,但最好还是派遣贵国工人前来为好。”杨增新点头道。此时西域铁路已勉强通车,虽然从轮台到边境这一段只是窄轨铁路,运力底下,但移民工作已经展开了。新移民错过了时令种地是来不及了,给日本人修铁路还是可以的。
“明白。”寺内正毅答应的利索,但却有说不出苦衷。天皇陛下和外交官们只会在地图上拿尺子画线,根本不想想从东京到新日本有多远。即便有火车,横穿整个中国大陆的时间也要超过一个星期,这新日本和日本简直是天各一方。
“占领区内的本地土著务必要严加管束,白人尽量以本地土著的名义全部驱逐。”说完士兵、铁路,杨增新再说移民的事情。“此地要想真正成为贵国的什么皇道乐土,白人也好、当地人也好,都要尽量驱逐和控制。”
驱逐当地居民不完全是寺内正毅的事情,旁边的田中义一问道:“阁下,白种人是必须要驱逐的,可当地土著应当怎么处理呢?”
“你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但切记不要赶蒙古或我方占领区。”杨增新强调道,“整个草原只有两百万土著,贵国占领区土地肥沃,河流众多,人口要多一些,但这些人口相对于这么大的地方,还是很稀少的。想想贵国吧,七千万人占的地方都没有一百多万人占的地方大,老天真是不公平啊……”
杨增新此话说的寺内正毅和田中义一脸上发红,两人不约而同的捏紧了拳头。只想着将新日本牢牢的守在手中,成为帝国新的皇道乐土。心中下定决心,田中义一看了寺内正毅一眼,而后请教道:“阁下。敝**队是否能占领西伯利亚铁路沿线?”
杨增新闻言神色一紧,他风轻云淡的问道:“是长久占领,还是短期占领?”
再次看了寺内正毅一眼,田中义一道:“我方是想长久占领……”
忍不住笑了起来,杨增新摇头道:“阁下为国家开疆拓土之心本督很是佩服。如此一来,新日本就能靠近出海口,离贵国也近上不少。想法是好,只是,有一句话叫做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俄国或许可以失去中亚的棉花,但绝不容许失去西伯利亚大铁路,他们即使现在无法夺回,那休养生息十数年后,单凭贵国几十万军队怎能驻守那么一大片地区?
外东北地区本来就属于我国,且俄国在远东实力羸弱。可即便是这样,总理大人也禁止复兴军向西、或从蒙古向北进攻俄国。中亚当地人口占了一半,去年一年他们就驱逐了不少移民到此的白种人,即便如此,此地也还有数十万俄国移民。如果没有本地土著压住,这些俄国移民说不好就要叛乱。贵国想占领的地方如此广袤,当地有数以百万计的俄国人,一旦这些人叛乱,贵国当如何平复?若是和新俄**队交战时他们叛乱,贵国当如何镇压?
再则草原冬季已极为寒冷。再往北那将是更冷,冬天怕有零下三十四度,贵**队训练过在严寒地区作战吗?即便是训练过,能有俄国人那么习惯吗?”
杨增新连接说了俄军决心、俄民、气候三条理由。直把日本人引入沉思。占有西伯利亚铁路是一个不错的计划,但以现在的日本,不管从财力还是军力上都付不起这样的代价。除非中国也加入这一计划,可杨锐根本不想要西伯利亚,不说那地方对于俄国来说是核心利益区,就算拿下那地方。也不如中亚来的实在。
上上个月在北京谈判的时候,外交和特使没有说服杨锐和复兴军总参谋部,心怀余想的田中义一这次是想假借杨增新曲线救国。其实这也是日本总参谋部想破解新日本没有出海口的死局:一旦西伯利亚铁路被日本占领,那么中日交恶情况下,铁路可以绕过中国现有领土在海参崴以北地区出海,虽然那里不是不冻港,但最少新日本还有一个自有的出海口;而现在,新日本要借助中国的西域铁路开展贸易和移民,虽然中国并无刁难之意,但骨鲠在喉,怎么想都不安心。
杨增新完全知道日本人打得什么算盘,可就是不说破。田中义一沉思间,他再道:“想来总理大人应该和贵国商议过西伯利亚铁路和海参崴的安排了吧?”
“是的。西伯利亚铁路和港口都将租界给新露西亚,以换取他们在外东北和中亚地区的让步。”寺内正毅和田中义一虽不是元老,但一个长州藩的继承人,一个是山县有朋的心腹,对于两国密议是完全清楚的。
“我国总理大人说,俄国是双头鹰,一头傲视亚洲,一头雄视欧洲,不管对亚洲也好,对欧洲也好,他都是一股决定性的力量。贵我两国要做的,就是斩断其傲视亚洲的这只鹰头。但这个斩断只是防止其军力进入远东,而不是要断了其商路。真要彻底断其通路,贵我两国即便血战也未必能胜俄国,现在既然我们有办法限制其军力投向远东,又何苦要与之血战呢?
西伯利亚虽然偏僻,却是俄国通向太平洋之关键,失去这条铁路,整个俄国的亚洲部分都会荒芜,花费数百年建起来的城市也将毁于一旦,这可不是失去波兰芬兰那样的损失,俄国人必定会不胜不休。反观中亚,这里对俄国来说只是一片没有通路的死地,当年也是中小玉兹主动归附俄国的,算不上什么核心之地,占了也就占了。
且占有此地,希瓦、布哈拉、波斯乃至英国都支持我们,数国同时出兵出力,加上本地土著配合,想占领那并不是什么难事。以西伯利亚和海参崴的租借权换中亚,只要我们打退俄国数次进攻,那相信他们是会签订合约的。俄国太大。人口也多,以贵我两国的国力还真只能占一些边边角角,其他就千万不要想了,不然这些边边角角也要占不成。”
苦口婆心的。若不是日本的军力损失就是自己力量的损失,杨增新倒想看看日本人被新俄国打个鼻青脸肿。不过京城来的电报专门叮嘱过他要阻止日本人打西伯利亚铁路的主意,他便不得不坦诚告诫一番,劝是劝了,只希望日本人不要太蠢。
看着日本人低头受教。杨增新再道:“现在旧俄势力正在西伯利亚铁路沿线一带,如果情况允许,贵军倒是可支援一二,只是千万不要把他们引入辖区之内,省得和新俄国说不清我们和旧俄国的关系。贵我两军是助此地土著独立来的,而不是帮旧俄国复辟来的,这一点务必切记。”
“那如果旧露真的击败了新露,那我们该怎么办?”田中义一犹抱着一丝幻想,当下问道。
“除非欧洲大战马上停止,协约国两百万军队全数帮助旧俄复辟。贵我两国则与其东西对进,不然新俄国必定获胜。”杨增新说的虽是杨锐的判断,但去年到现在他接触过不少布尔什维克,以及布尔什维克组织军队,只觉得他们的战斗意志远非旧俄军队可比,旧俄军队和他们打,那铁定是输的。
“是这样啊。”田中义一看着杨增新发愣,他不知道这个判断是怎么来的,可以杨增新在杨氏心中的地位——来之前他就是知道杨氏对西域总督杨增新有着绝对的信任,西北的政务军事、乃至与露西亚交涉。都由其一人独断。
“新俄**队能战,观之是因为其推行一种叫做麦克思主义的东西。此主义犹如鴉片,数次教授后即可上瘾,上瘾之人战时默念一段经文。士兵状如疯虎、悍不畏死,而若是有人将其传染于贵国士兵,以贵国士兵之抵御力……”杨增新摇头道:“本督估计后果难以预料。”
“纳尼?”不说田中义一满头雾水,连寺内正毅也诧异的以为杨增新在开玩笑。“还请阁下细述此事,这是瘟疫吗?”
“这确实类似瘟疫,穷人的瘟疫。”杨增新点头。“布尔什维克革命能够成功。有一个大原因是其国富者锦衣玉食、田连阡陌,穷者食不果腹、无立锥之地。我国国体初立,满人贵族都清剿一空,新贵者上至总理也无昔日满人之奢华,贫者如农村的佃户也分得了田地,贫富间财产虽有不同,但差别也不算太大。
而前月被时人苛病、年利数百万的求新船厂,厂主朱志尧上月也登报声明船厂之获利并不是他一人所有,他只占船厂股份的两成五,其余除部分国有外,都是由零零散散数万小股东持有;即使他这两成五的盈利也将专用于船厂经营,根本就不是赚来给自家花销的。他如此,其他实业家也都一一登报申明,实业所得利润,非为一家一姓之私利,而是会将这些钱全数投入实业,以振兴国家经济。他们只是名义上、法律上的私有,绝非真实上私用。
两位,我国如此尚且担心麦克思主义东传,贵国国内贫富状况如何,心中应该有数吧。一旦军中麦克思主义泛滥,那不说打战,便是叛乱都说不定。”
杨增新一说贫富差异,寺内正毅和田中义一就懂了。就贫富差距论,那肯定是日本更为恶劣,毕竟中国土改了而日本未曾土改,中国没有财阀而日本有诸多财阀。寺内正毅点头表示理解,他问道,“请问阁下,真要是被传染,那该如何根治?”
“最好就不要传染。”杨增新道。“传染之后头脑犹如中毒,难以根治,特别是热血的年轻人,对此更难抗拒。。”
“啊!”寺内正毅心中一惊,追问道:“请教阁下,如何才能不传染?”
“只能是隔绝。”杨增新道。“被俘士兵如果遣送回军,需要独立看管、小心戒备,最好不要让其回到家乡,以防传染给同窗好友、亲戚家人等;我方俘获敌方士兵,语言不同则不碍事,如果懂汉文或懂日文者,也应该单独关押。国内来往信件、报章也要严查,谨防国内一些读书人中了毒,通过信件和报章传递此主义。为此我方将提供一份敏感词手册,贵军按图索骥即可。”
杨增新一边说,勤务兵就递上了两本手册,“这是我国今年最新的敏感词手册,和麦克思主义有关的词语都在其上。再有一本就是解毒手册,虽未必有效,那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杨增新说完这些见日本人再无问题,当下便端茶送客了。寺内正毅和田中义一两人拿着杨增新送的册子,满怀心事回到日本派遣军队的临时辖地。派遣军总参谋长宇恒一成见两人这么快就回来了,当下问道:“怎么,总督阁下难道不同意我们攻略西伯利亚铁路么?”
“是的。总督阁下认为我们两国即便血战也未必能拿下西伯利亚。他认为俄国一定不甘心失去这些地区,而这些地区又有众多俄国居民,我们又无法忍耐这一地区的严寒,所以……”田中义一和宇恒一成在经略西伯利亚问题上立场是一致的。这个地区即使是中日共同占领,也能使新日本多一条通路,只是,中国从开始就反对日本出兵西伯利亚。
“果然是这样啊。”宇恒一成完全明白中国大发善心给这么一个大块土地给日本的意图。吞下这块土地后,日本将永远的受制于中国,但财阀们还有天皇都希望得到这块土地,根本不认为会受制于中国,在他们看来,米国本来就是日本的敌人,露西亚也和帝国血战满洲,在对这两个国家的外交上和中国保持一致对日本并无损失。
“宇恒,我就在这里给为陛下开拓领土吧。”寺内正毅对着桌子上新日本的地图看了又看,大声笑道。他并未像两个参谋这样对西伯利亚念念不忘,虽然米国人一直建议日米两国一起出兵,可他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好事。真要是露西亚人打过来了,米国佬那几千人一定是拍拍屁股马上逃跑的,单凭帝国的力量,西伯利亚还是不要去想的好。
他这边说着,外面忽然传来刺耳的金属摩擦声,这种让人牙酸的声音即便隔着墙也能穿透,何况此时派遣军只是在杨增新行辕外侧的一片空地上达了些帐篷。
“是复兴军的战车部队吧。”让人牙酸的声音响过便是柴油机的轰鸣声。自从去年复兴军战车部队在阅兵时亮相后,这支部队便备受参谋本部瞩目——驻扎在朝鲜北部的复兴军如果是战车部队,那不需三天,复兴军便可饮马对马海峡。在豺式战车有外贸版后,陆军立即掏钱买了五辆用于检验和研发。
“去看看就知道了。”寺内正毅带头站起身出了军帐。他本以为要用望远镜,可这些钢铁战车正要通过军营前的道路。远远的因为看不得履带转动,大家只能看见这些怪物缩地成寸的越来越近,那种轰鸣声也越来越响。驻扎在此的日本士兵都好奇的看着这些战车,对战车上的种种设置指指点点。所有人都知道,这种东西刚出现在战场时,把独国士兵吓得屁滚尿流;不过也只有寺内正毅力等人知道,欧洲战场之后的作战经验表明,战车部队在德国人熟悉后并不能带来什么积极的战果,它们只是一个看似美好的想象。
“复兴军到底有多少个战车师?”寺内正毅忽然问道。
“最少有两个。欧洲一个,这里一个。”田中义一虽然管过对支情报,但复兴军反特工作做得出色,他很多事情都只能猜测。
“为什么花那么多钱在这种无用的机器上呢?”寺内正毅不明所以的摇头,说完就转身回去了。(未完待续。) 辛卷 第五十二章 照常
(); 寺内正毅的话幸好是自言自语,真要是被不远处的战车部队听到,那第3装甲师的官兵真要是吐血了。装甲1师、2师在法国的表现谁都无可指责,问题是当时的战场背景是巴勒迪克争夺战,在远征军总司的刻意‘刁难’和忽视下,装甲师即便取得了战果,那也是暂时性的、战术性质的。多次作战的结果除了锻炼了车组、教会了敌人以外,就是将两个装甲师五百多辆战车一大半用得报废,也幸好国内工厂早就开足了马力生产,不然两个装甲师将变成步兵旅。
在一堆日本人的旁观中,尚未从陆军大学毕业的朱建德上校正立在一辆编号为531的狼式战车指挥塔内,探出车外的身躯随着战车的颠簸而摇晃,此时他的军服不再是海军陆战队式的,而变作了装甲军独有的式样——陆大校长杨国弼传给他的消息非常的含糊,大意是如果他不想回海军陆战队,那么可以推举他前往装甲师。只是,因为陆战队和装甲师根本就是两个不同的系统,所以他一开始的职务必须从装甲营长干起,但军衔可以保留。
昔日的教官兼上司忽然‘叛国’,这对朱建德带来的冲击极为巨大。他相信总理以及逝去的农部尚书陶成章是真正关心百姓疾苦的好官,也相信蔡锷是一个真正的爱国者。都是为国家好的人彼此却忽然打了起来,这让他难以想象,好在政治处对他例行询问后便再无过多关注,之后便是校长杨国弼的特意关照,他最终选择了装甲师,成了装甲3师四营的上校代理营长。
一个营的钢铁战车开到杨增新行辕外两公里处的一片灌木林里安营扎寨了,吩咐完安营诸事后,朱建德便上了自己的座驾,前往师部报道。
“坐吧。”进入师部敬礼之后,师长过献臣上校客气让招呼着他,“你的营都到了?”
“都到了。”作为一个非革命军出身的军官。朱建德对任何一个上司都是陌生的,对装甲3师的师长,他只知道这是一个老革命,嵊州人氏。家里祖业是铜匠,正是得益于祖传对机械的天赋,他才成了装甲第3师师长——这是师长喝酒后最为自豪的自白。
“那就好。”过献臣笑,而后有介绍起阿拉木图的现状,“这地方原本就不是个镇。村都算不上,只是个铁路枢纽站,荒凉的很,幸好水源是充足的,油矿据说也有。只是这地方的石油矿我们暂时是用不上,小型炼油厂不是说建就能建好的,眼下油料还得从其他地方运过来。苦就苦这一段日子吧,我辈乃是军人,风餐露宿、马革裹尸是家常便饭了。”
“是,长官。”朱建德初来此处也是吓了一跳。他本以为这边战打了好几年,各种设施应该都很齐全,不想分配给自己的只是一片什么也没有的灌木林。“四营情况都很好,只是这里已经算是后方了,总督杨大人的行辕也设在此处,我们总不是来看打仗的吧?”
“我也没办法。”过献臣摇头,他指着桌子上的地图说道:“西司的计划是日本人负责土西铁路方向,我们负责中亚铁路还有里海铁路两个方向。里海铁路靠近波斯,有波斯军、希瓦军协防,这边一个装甲营便够了;中亚铁路这边。奥伦堡过去便是俄境,前段时间我们和新俄军队打了一仗,虽然将他们驱散,可此处是新俄军南下的主攻方向。不得不布置两个装甲营。
总的来说,我们的兵力是不够的,一旦新俄国平复了内部各种叛乱,再将各国干涉军打跑,奥伦堡、土西铁路、里海边上的克拉斯诺沃茨克都将是他们的进攻方向。四营之所以被安排在这里,是因为这里兼顾了三个方向。哪里有紧急情况就得调往哪里。”
师长对着地图一介绍,朱建德便清楚四营的预备队的身份,只是他有些扭捏的道:“日本人那边怎么也要我们支援?”
“这是上头的命令。”过献臣给他扔了一支烟,很是愤愤的道:“真是他们的日了狗了!白给狗日的一大块地,还要和他们精诚合作,不就是他们的海军比我们强吗。假以时日,等咱们的海军壮大起来,要他们这些狗日的干什么。”
过献臣是严州根据地出身,军中除了林文潜,复兴会中除了总理和那几个创始元老,谁的帐都不买。沪上贪腐案一出,他当即就命令全师开会,声讨那些贪官污吏。他从西域集团军总司令彭清鹏那里接受命令后,当即对要支援日本人很是不爽,现在被朱建德揭起伤口,牢骚又一次的发泄出来。
不过事情好歹不是第一次听说要支援日本人,牢骚多几次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几句抱怨过后,过献臣道:“听说日本人本来是要买六十辆豺式战车和四十辆狼式一型战车组建一个战车旅的,合同都签好了,可去年英军的战车进攻被德国佬打得大败后,他娘的小萝卜头就不想买战车了。还宣扬什么装甲战车无用论,真是井底之蛙!他们难道不知道……”
过献臣说到这里,隔壁不知道哪里传来了几句重重的咳嗽,他脸色忽然一变,也咳嗽了两句,然后抚着胸道,“装甲四营的任务就是这个,一旦前线有事,你部就必须快速增援其他各路友军。好了,其他并无什么安排,你先回去吧。”
朱建德虽然感觉刚才那几声咳嗽有些奇怪,可这种事情他不好多问,敬礼之后就回营区了。他这边一走,刚才在隔壁的师参谋长就跑了进来,“还好我咳嗽的及时,要不然底子都让你这个大师长给漏光了,你这张嘴啊……”
过献臣被说的老脸一红,辩解道:“都是自己人,他会安排到装甲师,政治肯定是合格的。”知道自己有错,这边刚搪塞完,过献臣再道:“德国那边开打了吗?他们偷师学艺了大半年,咱们的功夫到底学到了几成?”
“你就别管人家学到几成了,好好看着我们那三个营才是正经。一师二师都给打残了,咱们不要重蹈覆辙便谢天谢地了。”参谋长嘀咕完便去了集团军司令部。只留下过献臣一个人对着法国的地图发愣。
自从判明林文潜意图后,他就一直想看看德国人装甲突击下英法军队都被包了饺子。只是盼星星盼月亮,到现在德国人都没有什么动静,这不得不让他诧异之极。须知远征军可是花费了极大的心血在不断的攻防中教会了德国人装甲战,看不到成果那可就抓瞎了。
过献臣并不会真的抓瞎,就在他对着法国地图猜想德军将从何处发起装甲突击时,在法国乌尔克河畔的利奇,鲁普雷希特王储集团军群的司令部里。诸多军官都对会议室前端站着的威廉陛下翘首以望,皇帝陛下看上去有些憔悴,但他举止仍然像数年前那般刚劲有力,哪怕这是在深夜中。当然,比皇帝动作更有力量的是他的言语:
“……英国完全受犹太人和美国人的控制,这就是无人理解这场战争的原因。除非这个人从根本上知悉这是一场反犹太人与他们关系密切的美国人的战争,一场争夺世界统治权的战争;反之,这是犹太人进行的一场反基督、反对精神、反对道德力量、反对艺术、反对每一种理想生命哲学的战争,并且主张建立一个仅由金融、工厂和商业构成世界的战争。
这是两场世界观的战争。日耳曼德国人主张道德、正义、忠诚、信念、真理和真正的自由;反对金钱崇拜、货币权力、玩乐、土地掠夺、撒谎、背叛、欺骗和奸诈的谋杀!两种世界观彼此之间不可调和和容忍,一个必须胜利。另一个必须屈服。要么整个世界遵从普鲁士日耳曼的道路——公正、自由、体面、道德——继续受到尊重,要么是走犹太人以及盎格鲁-撒克逊的道路,这条道路意味着崇拜黄金……”
冗长而富有哲理性的讲演让与会的将军们深深的思考,等到皇帝陛下结束完讲演,高呼德意志必胜时,他们才一个激灵从讲演中回过神来,一起高呼皇帝陛下万岁、德意志万岁。
众人呼喊的时候,雷奥.威廉上将在人群中屹立不动,他既没有呼喊也没有高举左臂,他此时唯一思考就是拂晓之后的装甲突击会有什么效果——世界上的事情总是有着诸多的奇迹。就在所有人为中国宣战而恐慌时,他们却给自己带来了意想不到的礼物。
在攻占巴勒迪克的战役中,复兴军装甲师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成功,这种让所有德国将军都胆战心惊的钢铁突击。幸好只止于巴勒迪克,以后来缴获的复兴军战车油箱容量估计,他们完全可以突击的更远,并且改变不适宜的分兵战术,集合起整个装甲部队对某一个要地进行装甲战。真要是那样,东部防线将彻底被复兴军凿穿。
从巴勒迪克之战开始。后续的一系列装甲突击都是无害或者是无重大伤害的。在这种被中国记者称之为‘战场磨砺’的战术性进攻中,林文潜的意图昭然若揭,于是,一种比突击队战术更好的装甲突击战术被汇报给了最高统帅部。得益于突击队战术、反战车战术本就是他发‘发明’并积极推广的,兴登堡和鲁登道夫郑重听取了他的汇报后,之前要求将炮弹产量提高一倍的命令被紧急停止,参照缴获的复兴军现役战车,最高统帅部命令第七交通设计局在细节上更改之前的战车设计,并紧急要求后方工厂生产一千辆战车。
战争持续到现在,各类物质都是紧缺的,但削减上亿发炮弹的产量而集中全国的力量生产战车,对于德国现有工业体系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更何况战车制造早在去年年底就开始准备了。同时各种设计基本是抄中国人的,根本不需要花时间去验证——其实也没时间验证。柴油发动机虽然无法解决机械油泵,但可以用汽油机代替,唯一的缺点就是油箱即便加大也无法达到中国人战车的行程,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参照中国人的战车、参照缴获中国战车部队文件上的编制,一个山寨版复兴军装甲师在半年时间内建立了起来。因为时间紧迫,战车车组由来自全国有车辆驾驶经验的司机和野炮炮手拼凑组成,无线电无法做到像中国人那样每车必备,但最少可以做到每六辆车一配。于后方紧急训练一个月后,五百多辆战车昼伏夜行,被隐秘的送到了距离巴黎仅仅六十公里的乌尔克河畔的利奇。
从这里。战车部队将像数个月前的中国装甲部队一样,轻易凿穿法国人的防线,而后沿着马恩河北侧向巴黎突击,只要战车部队跨过了塞纳河。那巴黎必定会被己方占领。这并不是什么难事,因为之前战场上从未出现过德军战车,所有法国步兵对此毫无防范,突破法国堑壕是必定的;而在巴黎城东侧,塞纳河上有十几座桥梁。快速推进的战车部队可以占领这些桥梁往巴黎城南迂回,即便无法占领,也能由随行的工兵搭建临时浮桥通过塞纳河,配合着一起前进的骑兵部队,完成对巴黎的迂包围。
占领巴黎将给协约国沉重的一击,法军和英军的防线将彻底割裂,到时候是集中兵力围歼法军,还是将英国人赶下大海,那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进攻,不断的进攻。用进攻彻底使敌人屈服是鲁登道夫策划‘皇帝攻势’的真正意图。
雷奥在人群中木然的站立让皇帝以及王储殿下有些尴尬,但幸好呼喊一会儿便结束了。将军们必须马上返回自己的指挥所,从此处到西面佩尔桑整整六十多公里战线上,凌晨四点五十分全线将发动进攻。西面是铁与火一般的突击队攻击群,而这里则是不做任何炮火准备、夜色降临一般的装甲突击。
“将军……”出了会议室正想回司令部的雷奥忽然被人叫住了,灯火管制下他感觉走近的应该是皇帝陛下。果不其然,一只强壮有力的大手伸了过来,铁钳一般抓住了他的左手——两个残疾人一个失去了右手,一个左手因为小儿麻痹症毫无力气,只能用一种怪异的方式握手。
“德意志感谢您!”皇帝短促有力的道。显然,他未能从刚才的激动中平复下来。
“愿上帝保佑德意志!”战争越来越激烈,对于皇帝的怨恨被德意志彻底灭亡的恐惧所代替,雷奥现在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厌恶皇帝了。
“是的。上帝必定保护正义之人。”皇帝再次将他的收紧紧一握,而后放开,黑暗中他在侍卫的引领下离开了司令部,星光下只能看见几个黑影。
“雷奥,”是鲁登道夫的声音,他难得笑了起来。而后是夜一样的严肃,“希望明天晚上我们已经在巴黎城南某处,那时候法国人受此打击几个月之内将无力发动进攻。也许他们的士兵将会再一次发动叛乱,就像去年这个时候一样。”
“但愿吧。”雷奥虽然也希望部队能突击迂回到巴黎南面,但计划总是有诸多意外,最重要的就是德制战车的机械可靠性。购至复兴军猴版外贸战车试验后表示,中国人的战车连续行驶一百公里便要面临大修,德国虽然机械工业发达,可相比人家处心积虑十年前就开发战车,造出来的东西能达到什么水平那只有上帝才知道。即便能达到中国战车的可靠性,可一百公里也是不够的,能有多少战车能跨越塞纳河、能迂回到巴黎城南,真的只有上帝才知道。
作为皇帝攻势的策划者和进攻组织者,鲁登道夫当然知道一切顺利意味着什么,黑暗中虽然看不到雷奥的表情,可他语气中的不确定任谁也听出来。他不想在追问几个小时后的进攻,只是笑道:“我想中国人正等着我们这次进攻吧。让我感觉疑惑不解的是,如果我们真的攻占了巴黎,并一直往南追击,最终迫使法国人与我们和谈,那他们会做出什么举措?”
“将军,就像突击队战术只能突破几公里一样,装甲突击战术以现在的机械可靠性,最大的突击距离也不会超过一百公里。如果海军只能封锁大西洋航线而对东方-地中海航线束手无策的话,情况还是不容乐观。美国人、中国人都在源源不断的抵达。法国人可以退到波尔多、退到马赛,可我们一次也不能失败。”雷奥说道。
“地中海内的潜艇已经恢复到了军港袭击之前的数量,上个月中国远征军船队就被海狼们完美的围歼了。”鲁登道夫说着上一次的奇迹,这让他至今回味不已。“之后他们就害怕了,中国人中止了运输,美国人也害怕了,他们宁愿沿着地中海岸徒步行军,也惧怕乘坐商船。
我想只要我们能等待秋季到来,按照中国人最后的两次忠告,那时候将会出现一种可怕的瘟疫,战争将被迫停顿下来,接下来则是冬天,俄国人的粮食会源源不断的送到,我们最终能迫使他们在停战合约上签字。”
可怕的瘟疫是中国情报部门的宣传,可在多次忠告有效后,鲁登道夫完全信任开战前中国情报局关于可怕瘟疫的忠告,虽然在拟定作战计划的时候他对此不做考虑,但在鼓舞士气上他常常说到这个词:瘟疫、可怕的瘟疫!上帝对不正义者的严酷的惩罚。他此时在雷奥面前提及这个,实在是他太想要有一次决定性的胜利。如果不能拿下巴黎,那在下一个蔓卿之冬来临时,整个德国、乃至整个同盟国都将崩溃。
“愿上帝保佑德意志!”雷奥用刚才回答德皇的那句话来结束两人之间的交谈。他在副官的帮助下骑上自己的座骑,借着依稀的星光前往十公里外的战车部队出击阵地。夜色如此祥和宁静,春天早就来临,若不是雨丝中若有若无的硝烟气息,这将是一个无比明媚的春天。
两个多小时的穿行,带队副官回答了无数口令后才带着雷奥回到了司令部。这一路虽黑,但还是能清晰的看到骑兵马匹的轮廓和无数飞机的侧影。因为没有那么多卡车,骑兵将是能紧跟战车部队作战的唯一伴侣;而飞机则是战车部队的天使,超过三千多架飞机集中于此地,其目的就是要像复兴军使用装甲力量一样,从空中清扫法国炮兵,以掩护地面上的战车。因为调集飞机的数量实在太过庞大,为有效支援突击,不少机场就设立在防线第二堑壕防御带后方。
“除非天塌下来,任何事情都不要叫醒我!”到达司令部已经是凌晨两点,离进攻只有两个半小时,但雷奥还是决定先睡一觉。
“是的,将军!”副官一边点头一边答道,随后就服侍将军上床。
或许上帝真的不想德国人胜利,在雷奥睡下后不久,对面的法军炮兵就开始炮击德军整条防线。和开战初尽是75小姐不同,现在法军同样装备了大口径榴弹炮,而因为利奇到佩尔桑这一段防线离巴黎最近,其布置的重炮也最为密集。本来利奇这一段防线从上个月开始就彻底安静,不再有炮击和进攻,不想即将进攻的前一个小时法国人却开始大规模的炮击,是进攻计划被协约国间谍事先探知了吗?
从鲁登道夫到威廉二世,再到集团军司令鲁普雷希特王储以及佩尔桑一侧的威廉皇太子,所有人都在怀疑进攻计划早被法国间谍获知,雷奥的参谋长霍夫曼少将不顾他副官的阻拦强性将雷奥唤醒,他有些悲哀的道:“将军,法国人获取了我们的进攻计划,他们正在炮击,我们应该取消进攻!”
雷奥不耐烦的聆听了一会炮击,而后他便无比坚定道:“进攻照常进行!”
“可法国人已经做好了准备,我们毫无胜利的把握!”霍夫曼强调道。
“进攻照常进行。”雷奥再次命令,“然后你给我滚出去!”(未完待续。) 辛卷 第五十三章 照常2
(); 皇帝攻势终究按照原定的计划展开了——被鲁登道夫电话惊醒的雷奥说他闻到了胜利的味道,如果进攻,必能胜利!
三点二十分,按照预定计划,佩尔桑一线的皇太子集团军群四十公里防线上的四千门大炮、其中超过一半是重型或超重型火炮,开始对防线对面的法**队猛烈开火。高爆炸弹和毒气弹带着有毒的硝烟顿时将法军防线全部覆盖。由于德军炮手都是按照地图发射,他们的射击造成了可怕的破坏。机枪哨所连同人体四肢一起炸上了天,赌气呛的士兵又咳嗽又呕吐,他们看不清任何东西;而相对于德国震耳欲聋的炮火,当法军两千门火炮还击时,声音弱不可闻。
猛烈的炮击进行了两个小时后,早上五点二十分,两千余门迫击炮对法军前线发起了徐进弹幕射击,近百辆试验型A7V战车冲过己方堑壕的同时,十八个携带火炮的精锐步兵师在另外二十四个步兵师的紧密配合下,身着钢甲防弹衣,头戴毒气面罩,冒着辛辣的硝烟和被毒气加浓的雾气开始了进攻,
德军的这一次进攻虽然被协约国侦知,可如此猛烈和迅捷的进攻却是所有人难以预料的。整个西线需要重点防御的防线长度接近两百公里,没人能确定德军会选择那一段防线作为突破口;而且,这一次德军的进攻炮火准备的非常短促,当炮火中的协约国前线军官还在优雅的喝咖啡吃早餐时,德军的精锐突击步兵就摸过了法军防线前沿的地雷区和铁丝网,冲入了防线第一堑壕防御带。这些在烟雾中现身,身着钢甲、头戴面罩的德军士兵仿佛是从地狱里出来的魔鬼,很快就突破了第一防御带,击向两公里外的第二防御带。
德军战车的出现及其精锐步兵快速犀利的进攻,让英法两军司令部立即判明了德军的作战意图——德国人是想占领瓦兹河两岸的要地,隔断英法军队的联系。一旦他们实现了这个目标,西侧的英国远征军就有被彻底赶下大海的危险;同时。失去西侧英国远征军的保护,巴黎的西侧将被德国陆军迂回,即便他们不能占领巴黎,但只要德军炮兵射程能到达塞纳河畔。他们就能中断塞纳河航运,给法军带来难以想象的损害。
不管站在哪一个立场,英法协同作战的原则都不能放弃,面对德国人海潮一般的进攻,英法都调动自己的预备队和更多的火炮前往佩尔桑方向进行增援。而就在法军的注意力完全放在西侧的佩尔桑时,雷奥终于结束了自己屡次被打断的睡眠,精神抖擞的用热水洗脸,而后开始刮胡子。
参谋长霍夫曼少将介绍着皇太子集团军那边的情况道:“突破非常顺利,法国人和英国人都乱了手脚,他们对我们的攻势毫无办法。从开始进攻到现在仅仅一小时,他们就推进了三公里,这是以前一个月也难以前进的距离。现在阻止他们的仅仅是那该死的沼泽,因为它们的存在,后方的大炮、弹药、物资难以运输上去。不过伴随进攻的那八十多辆战车能发挥一些作用……”
胡子利索的刮干净,再一次梳洗后,雷奥才开始享受美味的早餐,后方物资确实到了极为贫乏的境地,他的餐盘里只有两个鸡蛋和半听缴获至法国人的美国牛肉罐头,牛肉被厨师重新煎炸过,但即便如此,罐头味还是非常浓烈。默不作声的吃完早餐,再绅士般缓慢喝完一杯红茶,雷奥这才卸下自己的餐布。对着霍夫曼说道:“士兵们都准备好了?”
“是的,将军!”霍夫曼立正答道。“但是最高统帅部禁止您亲自指挥这次战役,他们要我和其他军官一起阻止您!”
“你会这么做吗?”雷奥出了餐厅,走到隔壁指挥部的时候。目光扫过霍夫曼少将以及其他在此等候多时的军官,回答他的是一片沉默。
第一次的看了下表,雷奥对着军官们朗声说道:“先生们,进攻将在一小时四十分钟后开始。在此之前,我只是告诉大家:这或许是一场德意志道路和犹太人-盎格鲁撒克逊道路相护竞争的战争,但在我看来。这更是一场事关德意志民族生死存亡的战争。
战争进行了四年,无数优秀士兵损命战场,他们已经完成了保卫德意志民族的使命,现在所有活着的、死了的德意志人都在注视着我们,等待着战役的最终结果。因为我们将决定整个民族的命运,他们希望我们能穿透法国人的防线,越过塞纳河,迂回到巴黎城的南面,围歼法**队的主力,并最终结束这场战争。
真实的说,这是汉尼拔、仰或亚历山大大帝那样的伟大统帅才能完成的神圣使命——在敌人防备森严的防线上打开一个十公里的缺口,而后将刺刀扎进敌人的心脏,让他们恐惧、混乱、魂飞胆丧——今天,却要我们这群平凡却被上帝选定的人来完成他。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会有怎么样的振奋和不安,但对我来说,不胜利,毋宁死!”
平实的、简短的、并无任何花样、鼓动性的讲演结束,所有的军官都呆立当场,只到雷奥命令他们解散,他们才郑重敬礼离开了指挥部。回到各自部队,雷奥刚才所有的言语都被这些人忽略了,他们只向部下转告了一句话,那便是:不胜利,毋宁死!
七点五十分,利奇方向所有用伪装布遮盖的机场都撤去了伪装,一架接一架的飞机升空,他们并没有去增援西侧的佩尔桑,而是将目标指向了装甲部队前进路上所有法军阵地,战斗机拉低扫射、轰炸机投掷炸弹,一切可用的有效的对地攻击手段都使用上了。
而在利奇出击阵地,四百余辆钢铁战车已经启动,已决定‘不胜利,毋宁死’的雷奥坐在其中一辆指挥车上——即使有简陋的无线电,他也并不是要指挥战斗,他只想让参与这次进攻的所有士兵知道,他与他们在一起。时钟正对八点时,最前面的清障车们震颤了几下,紧接着越过己方堑壕驶入晨间未散的薄雾。开始引领这次关系德意志生死存亡的进攻。
一位德军随军记者如此描述道:“……雾就像一块舞台幕布笔直升上了天空,突然把我们的眼睛与我们四年来一直憧憬的东西之间的那层厚厚的帷幕拉开了。在防线的对面已出现了奇迹,这种奇迹正在迅速的发展着。乌云般飞机的遮盖下,无数看不到边的战车、大炮、卡车、马车、骑兵正在横越马西伊平原。太阳使它们披上了一层透过大雾的光彩,稳步的向南前进。一路上只有敌人的零星炮击,他们脚下踏着的那块土地是法国人只到黎明时分还占领着的地方,所有梦想的一切东西似乎顷刻之间已成为现实。”
在横穿整个法军防线的行动中,给德军带来最大麻烦的不是敌人的顽抗。而是两军防线无人区之间的沼泽地带,履带装甲、骑兵、步兵可以从容通过,但征集来的那些卡车、马车、炮车往往陷在泥泞里无法动弹,好在进攻前最高统帅部就征集了数万名工兵,他们将用无数木头铺成数条可以通过的道路以供后续部队前进。
法军最高指挥部显然被佩尔桑方向的德军皇太子集群打昏头了,在所有预备队都往西侧运动时,已经前进到沙尔尼、逼近克莱苏伊的德军装甲部队距离巴黎仅有三十六公里。当这个消息被再三确认,从贝当到福煦,最后再到总统普恩加莱、总理克里孟梭,所有人都惊呆了。四年前当德军就在巴黎近郊。并已零星攻入巴黎城内时,大家都做好了放弃巴黎的准备,但,那场绞肉机之战中法军最终获得了胜利,并且,随着美国、中国的参战,胜利已在不远处向法国招手,在这个时候放弃巴黎,那将摧毁整个法军的抵抗意志。
既然绝不能放弃,那就应该死守。只是任何一支法军部队都没有反战车作战经验。他们没有反战车步枪、没有反战车炮、没有反战车地雷,甚至连反战车堑壕都不知道应该挖多宽,因为谁都没有和德国战车交过手。仓促间,携带着炸药和众多75小姐炮的法军士兵被命令死守巴黎外围;巴黎城内。正值周末、享受数年和平时光的巴黎市民因为军队和政府机构的紧急撤退发生难以言状的恐慌。
政府不希望步步逼近的德军引起市民们的混乱,而市民则因为不清楚前线到底发生了什么从而变得越来越慌张。当警察试图阻拦一些些试图离开的市民时,冲突发生了。越来越多的出租车和马车阻塞了所有的出城道路,数不清的市民挤满了大街。在政府的宣传中,德国人早就变成了无比残暴、**女人、杀掉小孩的恶魔,想到自己即将将落入那些恶魔之手。市民们更是不顾一切想逃离这座注定沦陷的城市。前线此时已千钧一发,当大员们接到城内急报回首看向城内时,一切都已无法控制了。
巴黎市区乃至郊区的混乱影响了法国预备队的调动,之前从东侧抽调至西侧的预备队又被下令调回东侧,因为城内交通堵塞,预备队疲于奔命,当他们希望从城市南郊迂回绕过市中心时,雷奥率领的装甲部队并未向法军统帅部想象的那样直击巴黎,而是绕过巴黎,从其荒芜的东郊、十二区奔向了塞纳河畔,虽然法国守军机警的开始炸毁东郊塞纳河上一切可通行的桥梁,但德军装甲部队意想不到的速度和法军战时军工产品质量的低劣,还是让装甲部队掌握了其中最为牢固的一座。
当得知德军战车出现在塞纳河南岸,巴黎城内一切有组织的抵抗立即瓦解。军官士兵都不想被德军包围,他们放弃北面三年前曾用百万牺牲凝成的钢铁阵地,扔掉一切重武器,混入城内撤退的人群,以求能在德军合围前逃出巴黎。只是拥堵的市内交通完全无法和在荒芜郊区奔驰的德军装甲以及骑兵部队的推进速度相提并论,渡过塞纳河的雷奥.威廉上将并没有等待后续部队,而是强令部下以最高速度向南迂回,并伺机往西南方向追击法军。
冲在最前面的只有不到一个营的A7V战车、一支不完整的骑兵旅,以及学习复兴军、扒在战车身上的随车步兵,他们最大口径的火炮就是战车上那门57mm诺登菲速射炮。如果前方有一个正规的法军师、如果指挥官勇敢的命令炮兵集中至防线正面,对敌军驶来的战车进行直瞄射击,那么这一小支队伍即便不被消灭。也将阻挡于巴黎南郊以外,而一个阻击阵地的稳固势必会造成更多阻击阵地开始设立,此时并没有足够兵力打出左勾拳的德军很有可能会眼睁睁看着包围圈内的法军溜掉,巴黎即便占领也将是一座空城。
然后假设永远只是假设。巴黎城内慌乱溃逃的人群让所有军队都丧失了作战意志,与之相反的是,被难以想象的辉煌胜利刺激的德军士兵毫不顾忌伤亡的往南迂回,他们根本不惧怕那些犹自拿着步枪、占满道路的法军士兵,优美的法语从德军军官嘴里生硬的吐出。他们喊道:“士兵们,战争结束了!战争结束了!我命令你们让开道路、放下武器,等待接管!士兵们,战争结束了!战争结束了!我命令你们让开道路、放下武器,等待接管……”
投降是军人的耻辱,但‘战争结束了’这样的口号却击中四年来饱受折磨法军士兵的内心,兵败如山倒间,明白自己已被包围的法国人不约而同的放下武器、以求结束战争,不过当眼前这支德国装甲部队远去后他们便没有再看到德国人,唯有‘结束战争’的惰性让他们保持着纪律。等待接管等到了天黑。
德军突入协约国纵深造成的后果是可怕的,巴黎瞬间混乱只是其中之一,更严重的是法军总司令部妄想着在兵败如山倒中挽回劣势以守住巴黎。只是这种想法越甚,带来的危害就越严重。法军西侧部队在抵挡德军威廉皇太子集团军迅猛进攻的同时,却发现后方的部队不断被抽调离去,上午大家还疑惑不解,而下午,巴黎被德国人占领的消息犹如狂风一般从法军内扫过,军官的望远镜盯着的不再是前线,而是后方冒起无数黑烟的巴黎。
所有人都知道首都巴黎已被德军占领。就在部队在当面德军强大攻势下即将崩溃之际,总司令贝当力排众议下达了撤退命令,佩尔桑防线交由其忠诚的部下——亚士白雷中将全权指挥,以为法军安然撤退赢得时间。法军大规模撤退时。已得知友军占领巴黎的威廉皇太子急令部队追击法军,然后亚士白雷中将的阻击和瓦兹河河谷的复杂地形挽救了这些法军,除了五万余人被消灭,九万人投降外,西侧防线的法军大部分都安然撤退。
当日中午,收到前线捷报的鲁登道夫立即将巴黎被包围的消息汇报给了兴登堡和德皇。一直在苦等战果的德皇癫痫一般用手杖击打着地面,激动过后,他骄傲的宣称:“如果英国代表团来求和的话,他必须按照德国的规矩下跪,因为这是君主制对民主制的胜利。”
德皇的激动并不落在鲁登道夫眼里,他只关心整个攻势下一步的走向,在离开德皇后,面对着同样满脸兴奋的兴登堡,鲁登道夫谨慎的问道:“元帅,我们是不是要迅速进攻?”
“是的,这是我们必须做的。”兴登堡答道。“不管多么困难,法国人的情况都比我们更加糟糕,只有竭尽全力的追击才能使法国人遭受更严重的损失。”
“可以装甲突击部队很多战车都出现了故障,也许到了晚上他们只能剩下一百多辆战车。”鲁登道夫完全知道胜利来自于什么,所以他现在极为爱惜每一辆战车。
“不,那怕是只剩下十辆战车,也要一刻不停的进攻。”兴登堡明显不是希特勒,他知道让法国人缓过劲来将是什么后果,“必须不赴一切代价的追击,让法国人产生足够的混乱和恐惧。虽然我们无法消灭他们,但足够混乱的军队将最大限度的消磨法国人的作战意志。”
“是的,元帅。我明白了!”既然元帅已经做了决定,鲁登道夫这个天才参谋便有了计划目标——那就是尽可能的最大程度击毁法国人的作战意志。
发生在巴黎近郊的战斗,从早上开始就不断通过有线、无线电报传至后方,而德军突破法军前线堑壕、突击巴黎东郊、跨越塞纳河、迂回巴黎城内这所有的一切都及时传到了世界各地。全球瞩目中,德军居然攻占了重兵防守的巴黎,这简直是愚人节玩笑。受此影响,除了协约国那些惊慌不定的政客。伦敦、纽约、沪上、东京的股市只要是在进行营业的,都大幅度下挫。战争胜利在望,股市当然看涨,可现在战争面临着失败。无法获取同盟国赔款的情况下,包括军工股在内的股票立即一落千丈,即便政府和大财团干预也无济于事。
股市大跌不是最糟糕的,协约国这边最担心的是法国人能不能承受这次打击,会不会和德国人和谈。英国国王乔治五世和内阁、以及美国总统威尔逊最最关注的就是法国总统和总理此时正在何处。当得知法国总统和总理都不在巴黎时。大家同时松了口气。众所周知的是,法总统和总理都是有名的对德强硬派,只要他们没有被德国人俘虏,那战争还是能打下去,也必须打下去。
英国正是不希望德国独霸欧洲,同时威胁自己的海洋霸权,这才背弃自己一贯中立的原则加入了欧洲战争,此时俄国已被彻底削弱了,如果法国也对德国俯首称臣,那整合整个欧洲的德国将是英国的噩梦。
而对于美国来说。战争之初她就在银行家的蛊惑下被动卷入了欧洲战争,一旦协约国战败,那么数十亿美元的借贷和上百亿美元的军费全将打水漂。军费还算是花在本国,可对英法俄三国的借贷那将是血本无归;最严重的是,那些贪图高额利率购买了英法战争债券的美国民众会在愤怒中占领华尔街,将包括摩根在内的一切银行家或送上法庭、或单独复仇,美国整个统治机器将会失效、混乱,这是通过金融间接掌握国家最终权力的盎格鲁撒克逊们无法接受的事实。
英国和美国都无法接受战败,协约国中另外两个主要国家,中国和日本也无法承受这样的打击。虽然两国都在航运以及军工物资上暂获暴利。但这些利润却是以纸币而非黄金体现的——当中国提出加入协约国的前提条件是要用英法美三国货币兑换一部分黄金作为参战代价时,美国人对此爱理不理;英国人借口远洋运输无法保证黄金安全,同时表示自己黄金储备不足,如果需要可以提供一亿英镑的贷款;只有求援心切、央行中有一千四百余吨的法国愿意兑换五亿法郎黄金。并要求中方自提自运。五亿法郎也仅仅是一百五十吨黄金,最后好歹谈到兑换两百吨黄金双方才算达成一致。
两百吨黄金根本不够,但现实却是全世界包括私人手上在内的黄金总量也就只有一万五千七百余吨[ 注107],而货币发行量,英国因为掌握着全球贸易并通过英格兰银行管理着世界金融体系,有着巨额顺差和金融霸权的他们无所谓黄金储备。可兑换成黄金的英镑纸币还不到其发行量的百分之四,而可兑换为黄金的美元比例为百分之十五,可兑换黄金法郎的比例为百分之二十五[ 注108],这种情况下,一旦协约国输掉战争,法国等国对德国赔款,那么中国手上的货币立即要贬值一半,剩下一半就看美德之间如何谈判了,如果美元不发生大幅度贬值,终究是能保住血本的。
中国手上拿着英法美三国纸币况且如此,对战时贸易准备不足只得靠对外贷款刺激贸易的日本那就更加悲催。这也是和中国货无法竞争的无奈之举,借出的那十数亿日元无抵押贷款,一旦英法赖账,那日本人将血本无归。
四个主要参战国都无法接受协约国战败,于是,令人奇异的局面出现了:不约而同的、四国领导人都向他国表示本国将坚持下去直到获得战争的最终胜利。带着这样的愿望,之前各国种种纠葛和矛盾此时忽然变得不重要了,亲密无间的气氛中,浑水摸鱼的机会到来了。(未完待续。)
PS: 注107(word文档上的脚注编号,这是本书第107个脚注):录自《经济学家》,1930年2月15日号,其中数字来自《联邦储备银行公报》和其他来源。
注108:论文《从英镑到美元:国际货币霸权转移研究》,p55 辛卷 第五十四章 壮胆
币原喜重郎这一日很早就起来了,担任驻华大使的他在北京已近四年,或许是内阁很满意他在华所做工作,这漫长的四年中并未更换大使。不过这也有可能是欧洲大战还未结束,中日之间各种合作项目都没有结束,内阁抱着有始有终的心事,希望他能妥善完成那些至关重要的合作,等局势大定之日,便是他调离北京之时。
只是,影响中日合资的欧洲大战似乎并未如人们想象的那样很快就会完结,自从前日德军奇迹般的攻占巴黎、围歼三十万法军后,战局便开始变得扑朔迷离,握有优势兵力的德军明显已获得了西欧战场的主动权,虽然协约国诸国都表示要把战争持续下去,可一旦德军再胜,法国崩溃,那战争也许就没有再打下去的必要了。
以币原喜重郎这个军事外行的眼光,协约国要想胜利最重要的就是建立新的防线,遏制住德军更大规模的进攻,如果这个条件不能做到,那法国陆军就很有可能在不断的溃退中丧失斗志,逐渐瓦解,而法国陆军瓦解则意味着欧洲大战彻底结束,德国最终获得胜利,这个结果对协约国任何一个国而言都是灾难性的。
“阁下,时间到了。”秘书提醒着币原,他这么早起来是要去总理府面见杨锐的。
“知道了。”币原喜重郎放下了杯中的咖啡。为了不使自己待会说话时口气中带有咖啡味,他特意用清水漱了口才出门。
东郊民巷周围的高墙、哨岗以及军营大部分都拆除了,唯有西南角的米国公使馆还保留着这些东西。从驻华使馆去总理府,势必要经过米国使馆和米国军营,而后才能穿过大明门前的棋盘街到达西城。看着使馆区外侧米国兵营高墙上那些耀武扬威的米国兵,币原有一种说不出喜意。他希望华米两国的修约谈判永远也谈不拢。
带着这种恶趣味的意淫,币原赶到总理府时却被迎入花厅要求稍等,待一个小时候。有总理府外管家之称的李子龙才将他带往银安殿面见杨锐。一番客气的礼节后,带着深深倦意的杨锐招呼道:“抱歉。让阁下久等了。”
“不敢,不敢!”币原喜重郎对坐在杨锐书案一侧谢缵泰微笑之后,很是客气的答道。
“贵我两国亲如兄弟,废话就不必多说了。”杨锐早就对空口白话习以为常,一开口就用兄弟相称,听得日本人满脸堆笑。“现在欧洲战局大变,贵我两国当统一立场,一致对外才是。”
杨锐的话只提了个头。旁边的谢缵泰当下补充道:“协约国如果战败,论损失,英法两国最为严重,其次是美国,再是贵我两国。虽说此时对他们漫天要价并不适合,可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我想我们还是要好好想想,在承诺把战争打下去的同时怎么多要一些好处。”
谢缵泰说完看着日本人一笑,再道:“最少,你们占的德属新几内亚以及那些海岛总要协约各国承认吧;还有我们在中亚那边占的草原。总该由协约国背书承认吧。”
“啊。”币原喜重郎不想昨天杨锐要自己来,居然是为了这个事情,他看了杨锐和谢缵泰一眼。会意道:“确实如此,还有贵国在东北地区的失地,协约各国也应该立即书面承认才是。”
中亚的新日本补偿外东北,即便西边那块地那么大,币原说到东北时心里还是有些酸。按照元老们的以前的计划,获得环日本海的俄属远东土地是最好的,不想被中国一拉,跑到万里之外弄了个新日本,地方虽大。可一切都受制于人,且还要面对赤露。真不知这笔生意是做赚了还做赔了。
见币原投桃报李的提到俄属远东,杨锐默默点头后道:“我国在南洋等地的华侨众多。这些华侨为国家也是出了不少力的,所以,南洋等地的那些华侨,当地白人总督要再收什么人头税、再歧视屠杀他们,我国可要不高兴了;南洋有华侨,美洲也是有华侨,特别是美国,美国人不但禁止华人入境,对国内现有的华人也常常歧视,这些都是我国想要改善的现状;还有我国对美修约谈判之事,我需要贵国全力支持;最后则是波斯,我国帮助波斯要回了那么一大片土地,报酬总是要有的,所以各国应该承认我国在波斯北面有采矿和筑路特权,当然,这一点我们会先征得波斯国王同意;”
杨锐一口气说了四条,这虽是四条,可每一条都重逾万钧,让币原本就哈着的腰越弯越深。这是什么?因为中日是兄弟之邦、对外一致,所以只要是中国需要的,那便是日本支持的,日本正在逐渐失去外交独立性而慢慢向中国靠拢。当英国照会日本,为了促使中国出兵欧洲,将与中国结盟时,所有有识之士都非常清楚东亚霸主将不再是日本,而是中国,可这么快日本的外交就要和中国保持一致,特别是要站在中国立场上支持其解决在米华侨问题,这种会引起日米冲突的表态,让币原的内心极为忐忑——中亚那块地真不是那么好拿的。
“阁下,这四条鄙人一定将阁下的意见转告敝国内阁。”币原喜重郎硬着头皮道。
“这可不只是四条哦。”杨锐拍了拍书案上的文件,补充道:“这可是二十一条。”他见币原喜重郎在抹汗,笑道:“都是一些小条件,并没有什么难的。说到底,还是我们两国崛起的太晚,好的地方都让白种人给占没了,等轮到我们的时候,渣都不剩了。”
杨锐手上的文件由谢缵泰转递过来,币原喜重郎扫了一眼,发现确如杨锐所说,和前面几条相比,后面那些都不是什么吓人的条件,大多是对去年中国和各国修约后未能尽善尽美的补充条款;再有就是海外的一些矿产需要英法等国允许中资机构开采。其中一些比如南洋的橡胶、锡矿、缅甸的石油是币原看得懂的,但另一些如印度的独居石、德属西非的铀矿,却是他不知道的了。
“在下明白了。这份文件今日就将发往国内。”矿产是中日合办的,所以文件上其他几条币原不但不反对而且非常支持。带着这样的喜悦。他高兴的补充道:“敝国在这些问题上一定和大中华同进同退,立场一致!”
“那就好!”杨锐抚掌笑道,他看着一直站着不断弯腰的日本人,和蔼道:“币原阁下就不要站着说话了。喝茶、喝茶,这是今年新上市的西湖龙井,来,尝一尝。”
说话也有一段时间了,茶水尚温。币原喜重郎喝了一口后,半懂不懂的他只呼好茶。杨锐笑而不语,只闲聊道:“据闻贵国海军已开始大规模造舰……”
“正是。”杨锐一说话,币原又正襟危坐,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自从有了航运公司的资金支持,海军便抛开国会,自己开始造舰了。不过这只是一个三亿日元的造舰计划,并不是海军一直期望的八八舰队计划。”
随着中日关系的密切,八六舰队案、八八舰队案这些绝密的造舰计划也因为中日海军密约以及造舰钢材有赖于本溪钢厂提供,日方不得不透露过来。杨锐对日本人造舰并不反对。日本造的舰越多,美国对其就越是忌讳,中日之间关系就密切。这本就是除要日本海军给战时商船队保驾护航外的另一层谋算。别看小日本海军现在牛气冲天。等待战列舰被淘汰,航母当道之时,日本海军就会变成中华航母编队的附庸了。
“这些新造的军舰是不是以三十节为最低速度设计的?”杨锐笑问,他差一点说:你们的船速度不能太慢,要不然跟不上我的航母。
“是的,设计师重现做了设计,一些暂时不能达到三十节速度的主力舰,也预留了以后增加锅炉、提高速度的空间。”币原喜重郎郑重答道。他想不到杨锐关心的居然是军舰的设计速度,而不是日本海军扩张给中国沿海城市带来的威胁。此时见杨锐不提威胁之事。他也就按下不提,只是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当下道:“阁下,贵国订造的两艘飞机母舰。年底便可交付了。”
“并不碍事,这只是训练舰。”杨锐满不在乎的道。两艘航母已建了两年多了,因为需要抽调熟练工人去造战时标准船,交付的速度不得不频频延期。不过,既然已经决定通过出兵欧洲的方式取消不平等条约,这两艘航母何时交货不成问题。“我国自己也还要造四艘相似吨位的同类型航母,你这一次也顺便知会贵国内阁一声吧。”
之前的计划是日本帮着建造两艘,自己再建造一到两艘,加上现有的神武,最多是五艘航母。可那是基于战时盈利二三十亿的计划,现在手上有钱,时间似乎也足够,杨锐不介意增加两艘,设计合不合理不说,但这四艘航母造下来,从设计团队到建造团队,都将趋于合格,这些具备经验的人是无比宝贵的。
杨锐一提四艘,币原喜重郎就吃了一惊,他记得之前说的是中国自己造两艘的,不想现在数量翻了一倍,他不得不问道:“阁下,请问都是建造那种飞机母舰吗?”
“当然!”杨锐点头,“我不喜欢战列舰,太重太贵太慢。再说,我国造飞机母舰,贵国造战列舰、战列巡洋舰,这样一搭配,不正好可以联合作战了吗。我这也是没办法啊,你们海军里头的那些榆木脑袋不开窍,死也不造飞机航母,好说歹说只肯造一艘试一试,真是小气啊。”
天下人都知道,中看不中用的飞机航母是杨锐阁下的最爱,即便海军新老将领联名上书要造一到两艘战列舰,可有杨锐授意的总参海军办公室依旧无动于衷,继续要求船舶设计院设计航母,并以航母为重心,设计与之搭配的重巡洋舰、轻巡洋舰以及驱逐舰和补给船。
这种奇怪的造舰思路祸害中国海军也就罢了,却偏偏要往日本海军推销,虽然海军两大参谋都很认同飞机母舰的作战理念,可海军中的老人和元老对此并不买账,交涉的结果是日本海军造一艘两万余吨的飞机航母试一试。这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要知道最开始的时候,海军还只同意造一艘万余吨小船。
海军是这种情况,但币原喜重郎为了中日邦交着想。还是笑脸盈盈的站在杨锐d立场说道:“敝国海军里有太多老人了,在没有看到实际结果、遭受到重大损失之前。他们是不会认同更优秀的作战方式的。”
币原陪笑杨锐却当真,他放下茶杯感叹道:“海军舰船可不是用一年两年,那可是要用十年二十年的,你不前瞻一些,真要是到时候开战,再改、再造就来不及了。技术发展改变战争模式,看看德国人,不就是学我们在东北对付俄国人那套。这才把巴黎包了饺子吗。陆军如此,海军也同样,真要是那一天战列舰都淘汰了……”
杨锐一说战列舰淘汰,正喝茶的币原喜重郎就猛得呛了一口,茶水从他口中咳出,喷湿了整个前襟。“真是太失礼了。”日本人站起身,忍者咳嗽鞠躬。
杨锐见他如此,不怒反笑道:“我知道,我不是海军出身,很多人都在笑话中国海军只造航母不造战列舰……”他说得这里也似乎没了继续谈下去的兴致。只是道:“好了,该说的都说完了,阁下还是早些回去通知贵国内阁吧。记得。这可不是我一个人在敲竹杠,是我们两国一起敲英法美的竹杠,你们可不要私下把我国给卖了哦。”
“不敢不敢!”币原喜重郎鞠躬道,说罢他再问道:“阁下,法国真的能支撑的住吗?”
日本人此言大有深意,杨锐和谢缵泰对视一眼笑道,“你们想干什么?”
“我……”币原喜重郎看了看杨锐,再看了看谢缵泰,真不好往下说。毕竟很多事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别你啊我啊的了。”杨锐道:“真要是法国人对德投降了,那咱们一个出海军。一个出陆军,狠狠干他一票。战果嘛。大家拿刀切对半可好?”
听杨锐说对半,日本人愣是强忍着没点头。杨锐明白他不满意五五分账,只好再道:“你六我四总行了吧,南越可是精华之地,北越乃荒山野岭。”
“阁下,我尽量以此条件说服内阁,只是抢夺印度支那关键还是在于海军……”币原见杨锐做了让步,再不表态就很不礼貌了。不过他对此条件还不是很满意,只好把事情推给内阁。“我一定会想办法说服他们的。”他最后道。
“这日本人还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啊。”币原喜重郎一走,谢缵泰就摇头道。“中亚那边占那么大一块地,还不知足。”
“日本在中亚占了再大的地,也不靠海,那地方就是有金山银山,也要过我们的路,他赚不到多少钱的。越南就不同了,土地肥沃、三面环海,还控制着连同印度洋的航路,比朝鲜还要好上不少,这地方要不是个老虎窝,我们也应该将其从法国手里抢下来。”杨锐道,很是遗憾的样子。
“我们?抢下来?”谢缵泰诧异,他道,“我们真要这么做了,那就是你说的政治不正确了。看看这些年我们都干了些什么?朝鲜打下来,不说帮着朝鲜人复国,帮他们出的那几千万两军费也都全给了那什么亚洲什么什么会,说这么要振兴东亚文明;中亚那边也是,希瓦、布哈拉、波斯,他们可是人人得益啊,我们都快成西洋人说的救世主了。要是再打下了印度支那,你好意思吞并他?”
谢缵泰不说还好,真要细究起来,中国这些年干的真是些出力不讨好的事情,就说哈萨克,也是以此地为蒙古旧地的名义占下来的,对外文宣则强调是中国将当地居民从擦残暴沙皇的奴役下解救了出来的,在巴尔喀什湖以东七河省挖出的那些万人坑,就是残暴沙皇迫害本地土著的最佳证据。
“都这个时候了,很多地方都不好抢了啊。”杨锐抹了一把脸,这几天和谢缵泰商议敲竹杠之事花了不少精力,同时欧洲那边战局会如何变化,也是要听取远征军以及总参汇报,两件事情凑在一起。弄得他这几天非常疲惫。
“南洋呢?”话题既然扯到了这里,那谢缵泰都想知道杨锐最终是怎么打算南洋的。“那边真不好占下来?”
“就目前看,南洋我们真的占不下来。”杨锐道。“这二十年是休养生息的时候,南洋牵扯到所有列强。即便不动菲律宾,美国人也会从中搅局的。我们动南洋的时候,就是与欧美全面敌对的时候,真要到那一天,最少是二十年后的。那时候,殖民地体系都要玩完了,还占什么占?眼下最要紧的,就是要保护世界各地华侨的权益。国家是什么。不就是百姓民众的集合吗?只要华侨在那不受欺负,不就等于国家在那吗?我素来讲就得意而忘形,可有些人拘于形式、不究深意,真是让人……啊。”
杨锐最后那句其实是感叹蔡元培的。世界是圆的,道理也是圆的,可有些人一根筋却说它直的不能再直,非要认定民主就是好的,专制就是坏的,根本不看时代背景和国家发展现状——若是普通人也就罢了,可偏偏是一个可决定国家民族命脉的常委。那结果就悲催了。
当大理寺庭审庭辩中,学生们犯罪行为和犯罪事实被一点一点的还原、人性中残暴那一面被一丝一丝揭露、整个社会舆论都在谴责这些学生‘明曰进步,实则禽兽’时。蔡元培根本不顾事实真相,认为这是礼部故意控制舆论所致,这就让大家非常不满了。
谢缵泰想到蔡元培的事情很是摇头,但他不想私下和杨锐去讨论蔡元培的事情,只转移着话题道:“竟成,日本人会和我们站在一起,要求英法没同意这二十一条吗?”
“当然,他们也有不少好处在里面,最少德属亚洲殖民地是占定了。新几内亚可不小。”杨锐说到这里又想到了美国,猜测道:“如果英国人真的明智的话。这一条肯定是会同意的。”
“竟成是说英国会以此挑唆日美矛盾,进而使得我们和美国矛盾加深?”谢缵泰闻音知意。当下追问。
“正是如此。欧洲那边任谁都要打下去的,法国人一旦对德投降,那我们这三个参战国马上会扶起另外一个傀儡政府,同时肢解他的殖民地,所以说,只要法国人有脑子,那绝不会对德和谈的。”杨锐道,“战争的胜利是可以预期的,对我们的好处也是不少的,就是英法要再拖上一年,削弱的更加厉害罢了。”
“可德国人占领了巴黎,巴黎西郊那些工厂可都归了德国,据说还有上千辆半成未成的雷诺轻型战车被他们缴获了,这战真的就拖一年就能结束?”谢缵泰有些疑惑的道。此次德军能胜利,完全是大规模使用装甲战车的缘故,看到情报上说德军缴获了上千辆法式战车,即便一向信服杨锐判断的他也有些迷糊了。
“雷诺那些战车被缴获确实是个意外。”杨锐摇摇头,承认之前忽略了这一点。他从未去过法国,根本不知道此时的巴黎完全是一个工业化的城市,战时法军有一半以上的军事装备和弹药都在巴黎郊区生产,几个汽车公司更是全窝在一起。德国人占领巴黎后,真是赚了个盆满钵满,而与之对应的,法国陆军此战过后基本丧失了军工补给能力,甚至连依赖法国火炮的美军炮兵也大面积缺编。
此时大西洋狼群肆虐,各国海军素手无策,若不是已有一千万吨商船队中日能从亚洲—地中海航线不断给英法输血,那他们可真失血而死了。可以说,在美国商船大规模下水之前,战争的胜负手正掌握在中日手中,正是因为如此,杨锐才敢提出那些并不苛刻的条件。“相信我吧。只要英法同意那些微不足道的条件,洲髓那边马上会发起攻势,给英法美意各国壮壮胆。”杨锐摇头之后坚信道。(未完待续) 辛卷 第五十五章 凡尔登
在丘吉尔《第一次世界大战回忆录》里被其称之为‘很不体面’的二十一条,是在巴黎被德国占领后第七十个小时后,由已返回欧洲并与法国政府一同撤往波尔多的杨度提交给了英法美意四国代表。并不危及自身利益的意大利、丧家之犬的法国对此当然毫无异议,甚至,法国总理克里孟梭对这些要求还非常赞同,认为作为协约国的主力,是应当给中国人一个平等的待遇,特别在华侨问题上,不应该歧视。
从巴黎一直撤到一百公里外奥尔良,惊魂未定的诸人正召开联席会议想着如果遏制住德军的攻势,可这个这个时候中日却很不礼貌的提出这样的要求,英国人和美国人当即变得不满。厚着脸皮的杨度对国内这般趁火打劫毫不羞愧,反而认为国内这一次考虑简直是周到极了,这些要求虽然战后也可以提,但战后提就不如现在提,而中国的要求根本不算过分。除去英法殖民地的某些矿山、英法比三国掌握着的京汉、正太、津浦、沪宁、沪杭、浙赣、粤汉等铁路及其路权,新增的也仅仅是关于华侨平等的条款而已;俄国远东及中亚、波斯北部的权益之前就确认过,归在里面只是为凑数——为何要凑成二十一条,杨度根本不知。
“先生们,这是……”英国战时内阁成员兼特斯马茨将军本想发飙,但已深入了解过战局的他还是很老道的忍住了自己要吐出的恶劣词语,只有语气异常严肃,“……,这真是太不体面了。我一直认为,我们应该是亲密无间的盟友。”
英国人说着客气话,目光扫过法国人和意大利人。最终落在了威尔逊总统特使豪森上校脸上。豪森上校对此早就非常愤怒了,他没有英国人的顾虑,是以毫不遮拦气愤愤的道:“先生们。这根本就是敲砸!这种不道德的行为应该受到所有文明国家的抵制!”
“不!不!先生们,这仅仅是合理的、非常公平的要求。”杨度收到北京发来的训令后。就知道会面对一场以寡敌众的辩论,所以一切都有准备。“中日两国既然是各国亲密无间的盟友,那他们就应该享有相应的、平等的权地位。至于赎回各国在中国境内投资的铁路和路权,这仅仅是公平的商业交易,这并不是原价赎回,而是在确保原投资人收益的情况下高价赎回,这真是再公平不过了。
现在各国的纸币发行量越来越大,订购我国产品也越来越多。你们又不肯开放黄金兑换,谁能保证这些纸币不会变成卢布,大量大量的贬值?现在既然各国已经大量出售在美利坚合众国的债券和资产,那为何中国的资产就不能出售,而且是高价出售?
华侨问题是我国政府最最关心的问题,复兴会有十五分之一的选票来自华侨以及和华侨有关系的家通;并且,在第二批前来欧洲参战的军队中,最少有十万人来自于华侨。他们是主动报名参战的,其目的就是想通过自己的血和汗换一个平等于文明世界的地位,请问。他们要求在各国殖民地获得一个不受歧视待遇,这种要求有什么错?
先生们,这个世界需要一些新的力量来遏制越来越猖獗的邪恶势力。中日两国愿意在维护世界和平这份神圣事业上奉献自己的力量,但奉献的前提便是这两国的人民在世界各地应不被歧视、能得到平等待遇,因为你不可能让一个奴隶或者二等人像骑士那般光荣的战斗。
相对于我们正义的要求,南洋各地针对华人的人头税,美利坚合众国针对华人移民以及对在美华人的歧视才是最不文明且缺乏道德的行为,我国政府已经多次向各国郑重提出了这个问题,但每一次都不了了之,特别是五年前发生在荷属殖民地以及七年前发生在墨西哥的排华事件,因为各种干预。到现在都未能有一个公正的解决。
还有前往美利坚的留学生……,上校先生。我想请问,既然贵国希望通过资助我国留学生来营建中美两国的长久友谊。那为何在到达贵国海关后还要将他们囚困于木屋之中?请问这到底是让他们喜爱贵国还是要让他们仇恨贵国?”
杨度毫不停歇的发言像一挺上足了子弹的马克沁机枪‘砰砰砰砰……’把一切都横扫了一遍,当他最后集中火力对付美国人时,豪森上校竟然无言以对。那些拿着驻华使馆颁发入美签证的中国留学生的遭遇实在是太不人道了,大前年有一名留学生居然拘留的木屋中生病死亡,这件事情当即掀起了轩然大波,若不是两国政府一再克制,说不定抵制美货运动将再一次出现。
把美国人扫倒之后,杨度再对准英国人,“将军阁下,我相信贵国政府是文明且对华友善的,我们政府既然已经顶住巨大的压力,特别是军中亲德势力的压力——知道我国总理大人为何任命林文潜中将、而不是雷以镇或者齐清源中将为远征军司令吗?就是因为林文潜中将对德国的好感远没有另外两个将军强烈。
这仅仅是将领的任命,现在我国政府提供了各国百分之九十五的炸药原料,和日本一起提供了占全世界百分之七十的远洋货物运输,另外按照增兵计划,我国最终将派出占协约国兵力三分之一的远征军。这些付出对于协约各国获取最终胜利是至关重要的,我们并不要求额外的收益,我们要的仅仅是一个平等的待遇,那怕仅仅是人身上的平等。
如果如果这些都不能得到满足的话,那么国内的民众将会对战争失去信心,新招募华侨军队将会混乱,商船队里的广东和福建船员将会因为同宗同族的华侨遭受不公平待遇而频频怠工甚至是罢工,这些不光对我国政府带来损失、对整个战争都将带来可怕的灾难……”
杨度不提商船队罢工还好,他这边一提,法国总理克里孟梭便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这只老虎挥舞着双臂,吼叫道:“不!不!不!我们的民用物资全靠商船队运输,现在巴黎丢了。军事物资也要依靠商船队运输,失去商船队就意味着失去一切。这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事情。”他吼叫完又看向法国总统普恩加莱,大声道:“我想法国能够完全同意这些微不足道的要求,甚至,我们明天就可以向安南总督发送训令,要求安南马上取消针对华人的歧视和不平等的人头税制度。”
法国人如此表态,英国人耸了耸肩膀,极力保持着体面,他道:“英国殖民地也可以答应类似的要求。只要各自治领不反对。但是我想提醒阁下的是,荷兰并不是协约国成员,”
“这并不是问题,”杨度道:“如果荷兰人不接受各国公平的建议,那我国将会与其进行友好的、不受外界干涉的单独谈判,相信他最终会回到文明的立场上来。”
杨度话语里着重‘不受外界干涉’这个词,通事在翻译的时候也单独将这句话独自列出,以强调这种特别的含义。法国人和英国人都不置可否,唯有此时缓过神来的美国人说道:“我还有另外一件事件要提醒阁下的是,现在俄国临时政府正在和叛乱者作战。协约各国承认俄属远东地区和草原总督区属于贵国的声明一旦发布就会被他们反对。这种声明还会损害临时政府作战的积极性,他们很有可能会放弃对彼得堡的进攻,转而和叛乱者一起对付贵国。”
“那我们可以签订密约。条约的生效日期定在战争结束之后。”杨度针锋相对的应道,
“可我国总统威尔逊先生不希望和任何国家签订密约,在他看来这是不道德的。”豪森上校抱歉的笑道,“同时,美国是民主政府,任何国家政策的调整都需经国会同意,而国会同意的前提则需经各州州议会同意。即使总统先生现在就同意改变针对在美华人的种种限制,那也需要非常长的时间才能达到贵国的要求,所以。在俄属远东和草原总督区以及涉及华人的政策上,我国政府无法做出什么承诺。”
“如果仅仅是因为不便签订密约。那我国政府可以和俄临时政府签订相关条约,美国政府当时及时承认这些条约即可;而改善在美华人的各种限制。考虑到贵国的国情,我们可以先确定这个方向,而后再从各种细节上跟进。方向和意愿是至关重要的,即便威尔逊先生只是发表一份有针对性的将话,在我国看来也是极为有益的。”杨度道。
“说到这里,我不得不再次提醒阁下,华侨当中广东人和福建人占多数,十三年前的抵制美货运动就是福建人领导的。我国政府虽然完全反对这种不合规矩的抵制行为,但正如贵国是民主政府一样,我国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民主政府,人民、足够多的人民将完全左右政府的决策。如果这一次华侨们发起的不是抵制美货运动,而是拒运美货运动,那结果真的难以预料。”
就目前世界局势而言,大西洋航线只能依靠高速邮轮维系的情况下,失去中日商船队,美国货物和军队将无法按计划抵达欧洲,这是非常致命性的!威尔逊参与欧战的真正的意图是借此机会让世界按照他设定的蓝图运转,虽然战后在英法强烈的抵制下,他什么也没有得到。可现在,在不清楚参战徒劳无益的情况下,如果美国军队被阻于大洋彼岸,是中国军队帮助着协约国获得胜利,那美国在战后会议上将彻底失去话语权,这是威尔逊最为担心的,这也是狡猾的英国人所推行的另一种均势外交。
‘拒运’二字深深的刺激了豪森上校,饱受德国潜艇肆虐的美国商船队的规模不到四百万吨,同时混乱的管理和短期内无法建立集装箱运输体系,使得商船队运输效率极为低下。没有中日的商船,要想将一百万军队运送至欧洲大陆是极为困难的。深深的吸了口气,豪森上校极力平静道:“阁下,我想我会马上把与美国相关的条款发回华府,总统先生和国会将对此做出最后的决断。”
听着他说完这句话,会议室内的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英国特使斯马茨将军说道:“先生们。我想最重要的是如何扼住住德国的攻势。现在,有足够的迹象表明,德国人下一步是想把英国远征军赶下大海。如果他们真的达成这个目的,那结果将是致命的。”
斯马茨是先去过英国远征军诸地。而后飞抵奥尔良开会的,随他前来的还有英国远征军参谋长罗伯特上将。见特使给自己撑开了场面,罗伯特上将立即接口道:“根据大量的空中侦察,德军皇太子集团军群正在集结队伍,准备从佩尔桑以东迂回至远征军侧翼展开进攻……”
罗伯特上将说到进攻的时候,不得不瞪了坐在克里孟梭身侧的法国总司令贝当一眼,恨恨的道:“他们缴获的雷诺坦克运至了前线,我们的士兵对此非常的恐慌。认为法国已经彻底被击败了。先生们,远征军现在只有五十六个不满员的师,五十万四千人步兵要防守一百一十英里防线,这是非常危险的。我们迫切希望法军和中国军队立即发动进攻,以牵制德军的进攻。”
德军包围巴黎后还余勇可嘉的往南突进,已成惊弓之鸟的法军只要听到坦克发动机的声音就会放弃阵地落荒而逃,这使得德军毫不费劲就占领了巴黎南面六十公里的埃唐普,十多万法军在包围中投降,要不是三十万美军顶了上来,军队很有可能会彻底奔溃。
听闻英国人要求法军发动进攻以牵制德军。参谋长福煦坦然道:“爵士,我非常明白英国远征军现在的处境和他们的重要性,但法军此时无力发动任何有效的进攻。他们还处于之前的混乱中,没有一个星期到十天的整顿,我无法有效的指挥他们。”
“那我们希望能有六个师的美军抽调至西线。”罗伯特上将也明白法军当下的混乱,转而开口要求兵力增援,而且要的是美军部队。以美军两万八千人一个师的编制,六个师就是十七万人。
“这不可能。”福煦再次拒绝,“正是美国军队制止法军的混乱,并稳住了防线。在法军没有彻底整顿好之前,他们不能离开。”
法国人不想放入。罗伯特的目光不由看向了杨度和紧急赶来的远征军参谋长周思绪,他看周思绪周思绪则看杨度。见杨度轻轻点头,周思绪才说道:“我想与其将复兴军抽调至数百公里外的西线。那就不如在东线发起一场牵制性的进攻,这样或许能打乱德军的进攻节奏……”
巴黎被占领后法军一片混乱,士气也跌至最低;而英军因为被孤立,这五十多万人真有被德军赶下大海的危险;至于美国人,虽然他们很想像西部牛仔那样威风一把,可大部分部队缺少训练不说,即便进攻了也缺少足够的重炮和战车——德国使用战车获得如此辉煌胜利后,各军一改之前对装甲部队的轻视,开始大规模装备战车,只是,美国人根本就不知道这东西应该怎么造,之前订购的法国雷诺战车又被德国人缴获了,因此他们只能帮法军守堑壕。
如今唯有打赢了巴勒迪克战役的复兴军有能力组织起像样的进攻,所以周思绪一说进攻,与会的各国代表眼前都是一亮,最为紧迫的英国人抢先说道:“这一次将进攻哪里?这几天就能发动攻势吗?”
站起身走到墙边的地图前,周思绪拿去讲解用的木杆,指着一个地方道:“我们将进攻这里。”
“凡尔登!”在坐的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包括之前和周思绪交流过的法国总参谋长福煦。
“是的,先生们。”虽然所有人都动容,可周思绪却毫无喜意,因为远征军参谋部认为最能牵制德军进攻的是占领梅兹。“确切的说,我们将占领圣米耶勒,而后顺着马斯河河谷往北,进攻四十公里外的凡尔登。和德国使用装甲战车一样,我军也将使用大规模使用装甲战车,相信这一次进攻定会出乎所有德国人预料。
凡尔登是法国东北部非常关键的要塞,占领这里不但能割裂了德军东西防线,还威胁到梅兹到色当、泰昂维到阿尔隆这两条重要铁路,使对德国至关重要的铁矿和煤矿处于我军的炮口下……”
中国人说的这么好。可却未说具体的进攻时间,罗伯特上将很不礼貌的打断道:“周将军,请问你们进攻何时发起?”
“就在这两天。”周思绪说道。“除了集结部队外,另外一个影响进攻时间的就是东部的天气。哪一天雨停。我们就哪一日进攻……”
召开了四个多小时的协约国联席会议终于散会了,各位代表一出会场,等候多时的记者们理立即冲了过来,不过他们中大部分人都冲向法国总理克里孟梭,想知道这只老虎对当下的局势有什么乐观的看法,唯有十几名中日记者围上了杨度和周思绪,叽叽喳喳的提着问题。
杨度不管军事上事情,他只在想怎么把那二十一条落到实处。他这边沉默。周思绪则按照会议上商定的策略信心十足的回答着日本国民新闻记者的问题“……,复兴军马上就会发起一次对于德军来说极为致命的进攻来遏制其攻势,和巴勒迪克战役不同,这一次复兴军所有力量都将动员起来,攻势将持续到德国无法抵御不得不从巴黎防线调兵为止……”
其实英法中意,只要有独立防线的任何一方都会放出要马上全力进攻的信息,以激励协约国士气,但周思绪这样的表态在日本记者听来却以为复兴军要以一己之力挽回联军的颓势,他不敢相信的道:“阁下,难道说黄种人要挽救这场可能已注定要失败的战争吗?”
日本人如此不识相。周思绪看着他不由笑起,他道,“这有什么不可能的!请你转告那些仍旧怀疑我们的人。东亚的复兴谁也不可阻挡,如果吃惊,习惯就好!”
“对不起,是我失礼了!”刚才脑子懵了日本人立马鞠躬道歉,而这时中华时报的记者赶忙问道:“周将军,俄国退出战争后,德奥两军的众多兵力都调往西欧战场。上一次巴勒迪克战役后,复兴军损失近十万人,请问此时复兴军还能发动大规模进攻吗?”
“随着伤兵的康复。以及国内新运抵的部队,我军的实力不但不比之前弱。反而要比之前强上不少。现在德军进攻的重点是巴黎,其生力军也大多集结于此。可以说,德军东侧的防御是极为薄弱的,一旦我军发动进攻,猝不及防的德军将遭受惨重损失。
德军大战已四年,物资、人力、士气都到了无法支撑的程度,这一次虽然侥幸豪赌占领了巴黎,奈何巴黎并无德军战俘营,更无粮仓,有的只是法军从容撤退前破坏的工厂和武器,另外还有几百万瓶威士忌烈酒,也许现在德军士兵正在大规模酗酒吧。”周思绪笑着道。“这些对德军战略力量的提升毫无帮助,不但无所帮助,反而将是一种致命的削弱,我之前不敢断言,但现在基本能够断定,德军投降之日可以倒计时了。”
丢到巴黎之后,整个世界都认为同盟国即将赢得这场战争,不想周思绪却反说德军投降之日可以倒计时了。他是复兴军的总参谋长,这么说记者们更加急不可耐,不想身边杨度却将他给拉走了,坐上汽车之后杨度问道,“你说我们要马上进攻,那德国人不就有了防备吗?”
“来不及了。”周思绪笑着道。
“怎么来不及了?”杨度追问。
周思绪再笑,“大兵团作战,布置已定的情况下,是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更改布置的,这就像人可以立即止步,可火车停车却要冲出去几百米不止。德国人要是事先没有布置,那此时再布置已经来不及了;他如果布置了,那大家就真刀真枪干一场,看看是我们的钢硬还是德国人的钢硬,狭路相逢硬者胜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