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夫证道3
小院内小树妖凑上来:“娘亲~”
圆滚滚的三头身,小脸白嫩,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眨呀眨,抓着她的裙摆轻轻摇晃:“娘亲~”无知无觉地卖着萌。
西禾拍拍他脑袋,拎起来坐好:“乖乖吃饭。”
木桌上摆放着三副筷子,小树妖前是一个小碗,简单的家常菜,忠叔笑呵呵坐在一边,满脸慈爱地看着小树妖。
树梢上几只鸟叽叽喳喳叫着,空气清新,远处有近邻的声音。
一个简简单单的清晨。
“忠叔,娘子。”
范修从室内出来,上前摸摸小树妖的头:“小宝今天真乖。”
忠叔脸上立刻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唤了声‘少爷’,小树妖也抬头,奶声奶气地喊了声:“爹爹。”
有意识开始便被作为人类教导,小树妖以为自己也是人。
范修露出温和的笑容,温柔地看了看西禾,转身去洗漱,随后一家人坐下来吃饭。
清澜镇三面环山,一面环水,气候温和,人们过着安居乐业的朴素生活,吃完饭范修帮着收拾了碗筷,随后提着书箱去小镇南街。
光滑的石子路,一家三口走在上面,行人打招呼:
“二郎,去书铺么?小宝真可爱。”
“哎呀,青娘也在呀?昨天的雨可真大呀……”
一脸热络地打招呼,看着西禾满脸稀奇,往日总深居简出的人,今天竟然舍得出门了?不动声色打量她,一打量心里顿时就酸了,那腰细细的,一点也不像生过孩子的人。
再看她提着书箱,范修抱着小树妖,二人并肩走着。
男子高大英俊,女子温婉素净,白嫩嫩的小娃娃像年画里的小娃娃一样可爱,顿时心中更加不是滋味,这来历不明的女子命倒是好。
西禾笑眯眯回应:“是呢,王大嫂,你家收拾的真干净……”
到了书铺,书铺老板已经开门,范修停在书铺前有些踌躇:“娘子,真不需要为夫陪你么?那绣坊在西街挺远的……”
其实他更想说的是家中虽清贫,但还不至于吃不上饭,她没必要去绣帕子。
如果她想要什么东西,他可以多抄点书。
但他深知娘子虽看着温和,实则性子强硬,想做什么是劝不住的。
西禾一脸笑眯眯:“不用了,夫君你快进去吧。”
范修无奈,只能抱着儿子进入书铺。
古代读书人地位尊崇,老板虽一开始对范修带着儿子抄书有点意见,后来见他乖乖的,不吵不闹十分听话,便睁只眼闭只眼了。
太阳渐渐升高,西禾在小镇内晃悠一圈,最后进绣坊接了点活。
原主虽决定入世,但让她像个真正的凡人一样是不可能的,带孩子,夫妻互相扶持,对从小高高在上受尽万千宠爱的原主来说太遥远了。
她只是选中了范修,付出一点微末真心,仍旧居高临下。
西禾抬头看向天空,仿佛透过云层,与九天之上的清乐对视,如果她还想杀范修,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午时,范修带小树妖回家用膳。
男子一身青衫,身材高大挺拔,一进院子就寻找西禾的身影。
忠叔抱着干柴从院外进来,逗了逗小树妖,对自家公子道:“少夫人在后院。”
范修眼睛一亮,谢了声,立刻抱着儿子大步向后院走去。后院种了一棵大大的榕树,枝繁叶茂,树下种了黄瓜、茄子等农作物。
一身淡蓝色衣裙的女子正挽着袖子采摘青菜。
“娘亲!”
小树妖兴奋大喊。
从范修身上下来,穿过田垄,
歪歪扭扭跑到西禾面前,仰着头:“娘亲,小宝和爹爹回来啦。”
主仆契约,仆从对另一方有着天然的喜爱,加上范修一直念叨‘你是爹娘的小宝贝’,小树妖从不在意原主身上的冷漠,总是欢天喜地凑上来。
西禾弯腰,扶稳他小小的身子:“小宝今天有乖乖听爹爹的话么?”
范修笑着走过来,在一旁站定,弯腰摸摸小树妖的脑袋:“宝宝一直都很听话。”
小树妖大力点头:“嗯!”
扬着头,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西禾,仿佛在等待表扬。
西禾笑着称赞他:“真乖。”
小家伙瞬间开心了,笑得见牙不见眼。
二人相处温馨,范修在一旁看得动容,虽然不知道娘子为何突然变了态度,但这一切对他来说再好不过,现在的场景,不正是他心心念念求的么?
范修笑眯眯看着母子,心中升起无限满足。
西禾不经意抬头,正撞进他满是温柔的目中,愣了下,笑了:“夫君。”
“娘子。”
范修从她怀中抱走儿子:“回屋用膳吧。”
三人走出后院,回到厅堂,忠叔已经摆好饭,笑呵呵招呼他们吃饭。
夏日的午后困意袭来,蝉鸣声在窗外叫个不停,小树妖精力旺盛在范修身上爬上爬下,西禾上前拍拍他小屁股,小家伙立刻乖乖不闹了。
范修看着西禾笑:“娘子,无碍的。”
他衣衫已经乱了,发冠歪斜,手肘撑着小桌,有种懒洋洋的恣意。
西禾看向小家伙,小树妖神情严肃道:“爹爹,您睡吧,宝宝不打扰您了。”
想了想,又补了句:“休息好,才能好好抄书。”
扑哧——
范修乐了,揪揪他脸蛋:“好,听小宝的。”
木窗,素色床帐,东边有一面大书柜,整个房间朴素简单,范修躺在榻上不一会呼吸逐渐平缓,西禾拿出帕子开始绣,小树妖蹭蹭,蹭过来。
小小声询问:“娘亲,这是什么吖?”
西禾穿针引线:“绣品。”
“哦~那绣品是干什么的吖?”
“可以给小宝买糖吃。”
“真的吗?”
瞬间惊喜,眼睛鼓的大大的。
西禾扭头,刮了刮他小小的鼻尖:“当然是真的。小宝是不是也该睡觉了吖?”
小宝眼珠子转来转去,最后肩膀一塌,手脚并用爬起来,扭着小屁股爬进范修怀里,蹭了蹭他胸口,闭上眼睛:“娘亲,宝宝睡觉了哦。”
半晌,一股淡淡的绿色幽光从他身上浮起,缠绕在父子身上。
杀夫证道4
西禾抬手,布下一层隔绝灵识的灵气罩。
顷刻间,浓郁的木灵气充斥整个房间,范修微微皱着的眉头渐渐松开,父子俩摊开身子,睡得格外香甜。
西禾眼中闪过笑意,拿起旁边的薄被盖在小树妖肚子上。
看向范修,视线在那张俊逸的脸庞上停留两秒,移开,转到放在肚腹上的手,宽松的袖子露出一截手腕,淡粉色的桃花瓣清晰可见。
西禾顿了顿,指尖轻触,细细摩擦:范修。
收回手,坐回床边,低头继续绣帕子。
床上熟睡的青年眼睛掀开一条缝,又轻轻闭上,彻底熟睡了过去。
傍晚,
晚霞漫天,夏风轻拂,
范修在院子里看书,小宝坐不住,跟着忠叔去外面玩了。
范宅离其他住户有一段距离,靠近边缘,不远处就是一条荒芜的小道,通往镇外的高山,没了人院子里陡然就剩下了西禾二人,十分安静。
西禾坐在椅子上,摇着芭蕉扇:“相公,我可以看你的书么?”
范修一愣,立刻点头:“当然,娘子你想看什么?”
把手边的几本书递过来,一本科考用的,一本启蒙书,还有两本游记,西禾拿过游记《越国游记》《千山记》。
随手翻了翻,
越国游记,不用说自然是越国各地风土人情。
“《千山记》?”
诧异挑眉,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看到了修真界的书,虽然只是简单的地理介绍,仅仅说了一下千山界的大致情况,但显然此人对修仙界是有了解的。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相公,你看完了么?”
“已看完。不过书中内容已被人证明,所言并不属实,天外天,是无稽之谈。”范修立刻道。
他心中还有些惊讶,没想到妻子竟然识文断字,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合情合理,毕竟以妻子的仪容举止一看便来历不凡。
他心中有些愧疚:“娘子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科举,找到岳父岳母。”
娘子失去记忆,流落此地,身边无亲无故……他要对她更好一点才行!
西禾放下书本,看向范修:“相公,我近日总觉得恍惚,脑子里时不时出现一些没见过的幻象,陌生有熟悉……相公,我估计过不久记忆就会回来了。”
她神色认真,范修一下子就愣住了。
一瞬间,心中被巨大的欣喜填满,扑上来:“真的么?太好了,你能想起来真的太好了,娘子,你都想起了什么?可想起岳父岳母?他们是何模样,离这里远么?”
“清澜镇位于庆元府,周边小镇没人认识你,那应当就是隔壁几个府了。”
“娘子,为夫定第一时间带你回家。”
西禾看着他开心的模样,摇了摇头:“我不是越国人。”
范修:“啊???”
眼睛微微睁大,看着她,傻眼了。
整个人磕磕巴巴:“不不是越国人?那是哪国?晋国?梁国?……再远就是南蛮了。”顿时有点麻爪子,这么远的么?
“那你当初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一个女子,身边空无一人,还受了伤。
范修顿时心都皱了起来:“娘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有人害你……”
“没有。”
西禾笑看着他:“我虽想起来的不多,但家中长辈对我应当是及其宠爱的,他的身影很高大,说话严肃,但放在头上的手掌十分温暖。”
“至于属哪国,我暂时还没记起来。”
她修长的眉毛微微皱起,好似陷入了那看不清的梦境。
范修顿时心疼了:“没事,不急不急,娘子你慢慢想,等想起来了咱们就回家看他们,小宝那么可爱岳父岳母一定会喜欢的。”
西禾眉眼弯弯:“他们一定也会很喜欢你。”
话落,青年脸上肉眼可见绽开笑意,忍不住握住她衣角,点头:“嗯!”
但他心中依旧紧张,他只是一个普通穷书生,无父无母,娘子看着便来历不俗,也许是豪门氏族,也许是官宦家的小姐……若是没意外,他们一辈子都不会有接触。
是那场意外,让他们相遇。
范修微微抬手,碰了碰她指尖,目光颤动:“娘子……”
西禾反手坚定握住他的手,目光清正:“到时候咱们带着小宝,忠叔一起,租一辆马车,回家。”
范修心一颤,被那双坦荡的眼睛看得心魂摇曳。
他是君子,自然不会怀疑娘子会抛夫弃子,他只怕自己不够好,给她丢脸:“娘子你真好。”
“是你好。”
这样的范修简直好极了。
冒然将事情和盘托出对范修来说,伤害太过巨大,西禾打算徐徐图之,一点一点展现自己的不同,让范修慢慢接受,至于小树妖……更要慎重。
“汪汪汪。”
“大黄,不许叫!”
院外传来喧闹声,二人一愣,迅速松开手。
咣当,门被从外面大大打开,小宝牵着大黄狗脖子上的链子噔噔噔跑进来,大黄狗一看见西禾,顿时吓得失声,赶紧缩到忠叔身后,任由小树妖怎么拽都拽不动。
呜——呜——
爪子在地上使劲扒拉,叫得格外可怜。
小树妖拽的小脸通红:“爹爹,大黄,大黄讨厌!”
不待见他就算了,竟然还不待见他娘!
西禾:“……”
一个控制不了气息的树妖,一个气势强大的金丹修士,大黄作为忠叔养了多年的老狗,颇有灵性,能待见他们就有鬼了。
每次见了二人都恨不得夹着尾巴躲远,可惜小树妖格外喜欢它。
大黄:……我犯了啥错?
我一只老狗,为什么要经历这种恐怖场面?
忠叔顿时生气,踢了踢老伙计:“这是少夫人、小主人,说了多少次,怎么能对主子吼叫呢?”
大黄:……我都吓得失声了,哪里吼叫?
可惜它不会说话,旁边又有两个恐怖家伙,只能怂怂地使劲往忠叔身后躲。
范修哭笑不得:“都是大黄的错,宝宝快放开它吧。”
上前把自家儿子抱起来,小树妖立刻乖乖松开了手,抱着范修委屈得直嘟嘴:“爹爹,大黄好讨厌~”
杀夫证道5
此后几日,西禾开始一点点展露记忆。
父母,师傅,上元宗一起玩到大的师兄弟,飘渺峰上千年不化的积雪,十年一次的收徒大典……范修明白了,他娘子来自一个武林门派。
西禾:“……这么说,好像也对。”
不过别人玩的是内力,他们玩的飞天遁地的修仙法门。
范修不由碰了碰她的小手臂:“那娘子,你会什么呀?胸口碎大石,银枪刺咽喉,赤手进油锅……哎呦。”
捂着脑袋,俊脸上不自觉流露出委屈。
西禾淡定放下手,理了理袖口:“那是江湖杂耍,与我门中修行并无关联。”
范修点着头,感觉自己又悟了,看来娘子所在的门派十分高级,应当与话本里飞檐走壁、踏雪无痕、百步穿杨的大侠差不多。
嘶,他现在练功还来得及吗?
范修摸了摸自己软趴趴的手臂,有点发愁,传闻习武之人不拘小节,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见面就要先过过招……他这小身板,能遭的住么?
一巴掌下去,估计他得吐血三升。
范修踌躇:“娘子,不知岳父岳母,师傅,为人如何呀?”
西禾理所当然:“他们醉心修行,不闻俗世。“
范修:……那不就是传说中的武痴么?
完了,他完了。
范修深吸一口气,坚定道:“娘子,你教我习武吧。”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虽然短时间内没什么效果,起码他身板强硬起来,不至于被人一拍就散架。
西禾眨了眨眼,上下打量他,身材欣长挺拔,面容俊逸,但……胳膊腿走起路来十分沉重,那只手白皙光滑,只捏笔的地方有点老茧。
整个人就是一文弱书生,被人随便一推就能推倒。
西禾移开目光:“武功对你没用。”
回到宗门看看他有没有灵根,有的话再挑选合适的功法修习。
范修心中顿时‘哗啦’一声,好了,看来他被娘子放弃了,范修肩膀微不可见地垮了下来,顿时都没精神了。
小树妖眨巴大眼睛:“爹爹,娘亲,你们在说什么呀?”
西禾把他脑袋上的杂草揪掉,目光温和:“在说外祖父、外字母,外师祖,宝宝想见他们吗?”
小树妖从来不知道祖父祖母是什么,却还是点着头,大声应道:“想~宝宝想见外祖父外祖母,还有外师祖!”
清风吹拂,树木发出沙沙声,草木随风摇曳。
今日阳光明媚,范修休沐,一家三口就来到宅子后面的草地上乘凉,地上铺着一块小毯子,竹筐内有清甜的水果、菊花茶,头顶有遮阳的树木,远处青山叠嶂。
小树妖性子好动,在草地上跑来跑去,撅屁股抓小虫子。
“娘亲你看,蛐蛐!”
肉乎乎的小手伸到西禾眼皮底下。
青黑色的蛐蛐扭动着身体使劲挣扎,小家伙手上脏兮兮的。
西禾一脸惊叹:“哇,宝宝真棒!再去捉一只好不好?”
“好!”
屁颠屁颠又去自个玩了。
草地上长着淡蓝色、紫色、白色的小花,远处有一条小溪,天空蔚蓝。范修忍俊不禁,觉得不再端着架子的娘子格外可爱。
“相公,我睡一会,你看着宝宝哦。”
“好。”
芭蕉扇轻轻摇晃,为她煽风。
范修看向远处,小家伙趴在草丛中,仔细听还能听见他咕哝在说些什么,视线转移,看向身旁的娘子。
女子侧卧,面容娟秀,一身薄薄的青衫,曲线柔美。
范修看着看着,不禁入了神。
成亲三载她还从未在自己面前如此放松过,嘴角笑容的弧度永远一致;目光幽深,教人看不清她在想什么;腰身笔直端正,凛然不敢侵犯……
可如今,她懒洋洋侧卧在他面前,嘴角带着浅浅笑意。
范修嘴角不由自主地弧度渐渐上扬,这便是他能梦到的,最美好的未来。
清澜镇气候温和,风调雨顺,三面环山一面环水的地理位置,时常可见来自远方的船只在码头停靠,带来时兴的布料和陶瓷,各种小玩意。
这日,
街上张灯结彩,整个小镇灯火辉煌。
街道两边店门打开,小贩的推车上糖人、陶俑、糖葫芦、绢花……摆满了各种小东西。
小朋友们围绕在推车前,吵着闹着要买,街上人头攒动,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轻松笑意。河里飘着河灯,柳树上挂着各色花灯,少男少女们时不时看对方一眼又害羞别开脸。
“这就是乞巧节?”
西禾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张望。
范修抱着小宝走到一处小摊前,要了一个糖人:“正是,娘子未过过乞巧节么?”
西禾心道原主当然没过过,修真界可没有这个东西,不过真热闹啊,整个镇上的人都来了,还有小镇周围村子的年轻男女。
女子簪花描眉,点朱唇,含羞带怯。
男子目光一直停留在心仪的女子身上,恨不得现在就去下聘。
范修转头,见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河灯,心中一软:“娘子可想试试?可在河灯上写上愿望,十分有趣呢。”
“爹爹,爹爹,宝宝也要放河灯!”
小树妖不甘寂寞。
二人对视一眼,穿过人群走向河岸。
河岸边挤满了放河灯的人,大多数是未婚男女,三人买了盏河灯,顺着河流往远处走,待人没那么多了才停下来。
“娘亲,宝宝想要这个连花灯!”
“好,给你。”
西禾转头:“相公,你要哪个?”
莲花灯、芙蓉灯,三个不同的颜色,范修挑了一盏淡紫色的。
河面上铺着各色河灯,西禾在河灯上写上一小段话,点燃蜡烛,顿时,三盏河灯飘到了河中央,与其他河灯汇聚到一起,顺着水流而下。
“相公,你写了什么呀?”
夜风带来一阵凉意,拂过柳枝,秀发。
范修扶着儿子的小肥腰,忽然红了脸:“阖家欢乐、安康,还有……想与你,岁岁与今朝。”
咦!!!
西禾霎时扭头,男子微微低头,睫毛颤动。
心中油然而生起一股甜意。
掩唇,眉眼弯弯:“那你知道我写的什么吗?”
杀夫证道6
红唇轻启:“朝朝暮暮,与君欢。”
范修脑子‘轰隆’一声,浑身僵硬,下一秒控制不住的转头,入目一张笑靥如花的小脸。
西禾手掌托着下巴,看着他,笑意盈盈。
范修喉咙滚动:“娘子……”
心中颤动,升起无与伦比的满足感。
西禾点头:“嗯。在呢。”
乌黑的长发用一根簪子挽成鬓发,额头饱满,红唇上扬,看着他的目光温柔如水,范修忍不住上前握住了她的手:“娘子,我必不会负你。”
他会付出整颗真心,一心一意待她。
西禾‘嗯’了一声,反握住他的手,指尖扣紧。
小树妖左右看看,嘿嘿一笑,小肥手盖上去:“宝宝也要握!”
俩人一愣,继而失笑。
乞巧节十分热闹,河两岸,青楼、歌舫内丝竹声不断。
三人在街上又逛了会,小家伙困了,便顺着石子路回去,半途遇到了范修几个同窗,见到西禾连忙躬身问好,目光却掩饰不住的惊艳。
“范兄,时间尚早,不若去饮两杯?”
“是啊是啊,自你成亲,我等便再未饮酒作乐,今日定要不醉不归。”
范修连连拒绝:“改日,改日,家小子身量不小,恐娘子回程艰难,诸位见谅,范某改日定当以酒谢罪。”
突出重围,带着西禾赶紧溜了。
西禾大感好奇:“相公,我怎觉着你对他们避之不及?”
“为夫也是没办法。”
范修连连苦笑:“梁兄家境殷实,江兄好玩乐,几位都是城内有名的富家子弟,性豪爽大气,对为夫也很是照顾,每有好处不忘给予。”
“然为夫自小失孤,家境贫寒,时觉惭愧……”
西禾懂了,太穷了,还不起。
范修又是自尊心极强的人,只收不还,他肯定无法接受。
以前没娶妻还好,挣了钱可以偶尔回请地方一顿,但娶了妻,家里多了两张嘴,他又不可能委屈自己的妻儿,自然只好与那些朋友渐行渐远了。
西禾点头:“临走前,相公可邀梁公子等人聚聚,毕竟再相见不知是何时了。”
虽没有‘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这么夸张,但修炼一晃便是几年,几十年,等下次再回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该告别的应尽早告别。
仙与凡,天壤之别。
范修连连点头:“应当如此。”
隔日就买了酒菜,邀请几人到家中小聚。
梁公子几人当时,正团团坐在画舫上看歌姬跳舞,听闻消息有点小惊讶:“范修那小抠门终于打算出血了?”
啪,
说话人脑袋被拍了一巴掌:“什么抠门,范兄可从来是有恩必报。”
当天给他一块梨花糕,隔天他就还他们一袋子酥饼,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人家可从来没想过要占他们便宜。
那人哼哼:“成亲后就跟咱们断了来往,估计是看不起咱们呢。”
梁跃无语:“你自己什么熊样不知道么?游手好闲,花天酒地,天天宿醉青楼楚馆,范修那么稀罕他娘子,要是被娘子知道他跟咱们玩,那不得吵翻天!”
起身,拍拍衣袖:“再说什么断不断的,人家逢年过节少了你们的礼?”
不过是有了自己的日子罢了,说断绝关系就难听了。
其他几个人也纷纷起身,笑呵呵:“走走走,范修的酒可不容易喝,咱们不去早点,说不准就没了,哈哈哈。”
下楼,
随手在街上买了点果子点心,
一行人溜溜达达在午饭前到了范家。
日头热烈,一进门却迎面扑来一阵清凉:“范兄,你这是洞天福地呀。”
四四方方的院子,左右两边各一间厢房,中间是正卧和客厅,墙角种了一排兰花,院子后面的大榕树繁茂的枝叶透出日光,院中摆着一张石桌。
古朴纯然,让人联想到隐居的修士。
范修笑笑,招呼几人进屋:“寒舍简陋,委屈诸位了。”
瓜果、点心,酒肉,桌上摆放十分雅致,几人依次而坐,毫无束缚,嘻嘻哈哈地谈天论地,从小时候的蝈蝈,说到青楼哪个姑娘最温柔漂亮。
范修心中汗颜,十分庆幸娘子带着儿子出门了,实在是羞煞人也。
整场饭,
从中午吃到了夕阳西下,大门被人敲响。
咚咚咚,
非常有节奏。
屋内众人谈天说地,一时间没有听见。
大黄身上汗毛倒竖,从狗窝里跑出来:“汪汪汪,汪汪汪!”
尖利的狗叫声,夹杂着无与伦比的恐惧。
范修下意识扭头:“好像有人敲门,诸位稍等。”起身。
他位置在里侧,出门须路过抱着酒瓶,睡得四仰八叉的江大少爷,顿时有点无奈,梁跃‘扑哧’一乐,拍屁股起身:“行了,我去,你坐着。”
折扇往后领口一插,七歪八扭地去开门。
“嫂子?”
下一秒瞪大眼睛,
觉得不对:“你,你是谁?”
晚霞漫天,女子一身雪衣,面若寒霜,气质凛然不可侵犯:“她可在?”
梁跃满脸懵逼:“她?谁?范修么?他在家……不,不对,你是谁?”
女子轻飘飘扫了他一眼,从他身旁走过,一股冷香扑鼻而来,梁跃赶紧跟上去,屋内众人还在嘿嘿哈哈地喝酒,看见二人进来,一愣。
“嫂子?不,不对。”
擦了擦眼睛,
妈呀,这女人为什么和范修娘子长得那么像?
范修也愣住了,这女子与娘子有着同一张面孔,但他记得今日娘子出门前穿的是一身青衣,而且,这女子看人的眼神非常冷漠,与娘子温和的样子十分不同。
难道……
范修紧张的手脚不知道怎么放:“请问,你可是我娘子的亲人?”
女子,年约二十多岁的模样,身上带着威严的气势,应该是娘子的姐姐……娘子说过她有姐姐么?
范修上前躬身行礼:“在下范修,乃娘子的相公,不知你……如何称呼?”
清乐淡漠地看着范修,身材瘦削,容貌俊逸,不过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男子,修真界中似这等样貌的人不知凡几……既然死了,那就该永远死去。
她淡淡开口:“清乐,杀你之人。”
杀夫证道7
手腕翻转,长剑直指范修鼻尖。
所有人:!!!
范修愣在了原地,怔怔地看着她。
清乐眉眼间全是淡漠,雪衣无风自动,执剑的手骨节分明,在所有人没有反应过来之际直接刺向他胸口——
哐啷。
长剑倾斜一公分。
清乐看向地上,一颗石子滚了两圈停住。
她转头,恰在此时,大门轰然打开,一位青衣女子冷着脸从门外走来,怀中还抱着一个三头身的小娃娃。
“娘子!”
范修反应过来。
西禾大步走过去:“有没有事?”
范修摇头,墨色长衫胸口被锋利的剑尖划破了一丝,内里并无大碍,他紧紧握住娘子的手,看向站在一旁的女人:“娘子,她……”
面色微微泛白,惊魂未定。
西禾也看过去,女人覆手而立,目光透着居高临下,带着一股浓重的、千年不化的寒冰,手中的三尺青锋光华流转,愈发寒气逼人。
微微启唇:“孽障!”
西禾:“……”
她将抖着身板的小树妖放范修怀中,上前两步,冷笑:“仙?魔吧。”
清乐目光一沉,身上气势霎时沉凝:“找死!”
气势大开,所有人瞬间面色发白,扑通跪在了地上,痛苦地捂着紧缩的心脏,西禾脸顿时黑了,直接挥手布下一层灵气罩,护住所有人。
转身,怒瞪着她:“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所有人:“……”
惶恐地挤在一起,脑子里晕乎乎,感觉三观都炸了。
不过出来喝点酒,竟然遇到这种事!范修的娘子到底是什么人?那个女人又是什么人?她们是什么关系?
这使的什么功法,好可怕,好吓人!
“杀我?一个孤魂野鬼,口气倒是不小。”
清乐缓缓祭剑,指向她:“本尊倒要看看,你是哪儿来的底气,夺舍夺到本尊头上!”
仙人下凡有境界压制,只有大乘期修为,但比之西禾此时的金丹修为几乎是碾压,清乐筋脉中元力涌动,如滔天巨浪向对面俯冲而去——
范修如梦初醒,一把挡在西禾面前:“娘子小心!”
他再怎么糊涂,此时也明白,来者不善。
青年闭上眼睛,紧紧抱着女子,下一秒强烈的威压铺天盖地压下来,空间激荡,所有人衣袂翻飞忍不住闭上眼睛——
光华闪现,一层淡淡荧光灵气罩,将威压牢牢挡在不远处。
西禾稳稳站着,脚步毫不动摇。
清乐眼睛微微眯起。
两人互相对视,一双平和,一双冷冰冰。
清乐:“有点本事。”
西禾心中毫无波动,直接挥手让所有人陷入睡眠,抱起范修放床上,随后直接朝门外走去,清乐不甘落后跟在后面。
如此轻松拦下她的攻击,已经不是越级挑战能做到的。
必然……是哪方神祗下凡来了。
金黄色的夕阳照耀着大地,两个人直接朝镇外走去,离开人群视线,提气飞向山林,深林枝叶茂密,鸟雀叽叽喳喳,动物四散而逃。
二人一前一后,气势逐渐升高。
乒!
武器相交,发出刺耳的声音。
山风呼啸,脚下悬崖高耸,两位容貌相同的女子一人持剑,一人持树枝,冷冷注视着对方,周围鸟雀无声天地间一片寂静。
清乐眉间厌恶:“换回你的脸!”
顶着她的脸招摇过市,有病!膈应人!
西禾挑眉:“仙人无垢,不过区区皮囊,何须介意?”
灵力涌动,一把挑飞她手中的长剑,树枝抵在她脖间,笑意懒散:“杀夫弃子,弑父弑师……看来此界道统是真的没落了,如你这般该下地狱的存在,竟也能躲过天机,从而成仙!”
“当真让人,想要杀之泄愤呀。”
极具侮辱性地拍了拍她的脸。
清乐:“……”
目光冷冷地注视着西禾,已经在想着怎么弄死她了。
西禾嘴唇微勾,上下打量她一番,忽然眼睛一亮:“我有一个特别好玩的东西,可以让人反复经历过往之事,是古修士拿来磨练心智的。”
清乐心中一突,有种不好的预感。
西禾眉眼弯弯:“我觉得挺适合你的,你要不要试试?”
清乐咬牙:“你休想!”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何须用此下作手段。”
使劲挣扎,然而看似轻飘飘的树枝却将她死死按在原地,无法动作,全身的元力无法抽取,整个人如案板上待宰的鱼,清乐终于有点慌了。
西禾脸瞬间下沉:“下作?恐怕不及你。”
手探入虚空,取出一个古铜色圆盘,古朴大气,盘上玄文奥妙无数,清乐瞳孔一缩,控制不住地后退:“先天灵宝,上古玉盘!”
西禾挑眉:“你倒识货。”
手指虚点几下,随后往她胸口一拍,后退两步:“本尊欲在此界待千年,本尊离开之日,便是你苏醒之时。”
玄妙符文萦绕在清乐身上,她脸上现出痛苦之色。
西禾神色淡淡:“仙凡有别,你偷渡下界,想来上面也已经做好了准备。”
“清澜镇乃人杰地灵之地,当日也是你自己选的,日后你便在此好好‘经历’一番他人苦楚吧。”
身子浮在半空中,向不远处的土地庙而去。
清乐不由自主跟在后面,咬着牙:“你,是谁!”
上古玉盘是所有先天灵宝中最鸡肋的宝器,攻击力无,防守能力无,唯一的作用便是充当磨盘石,磨练心性,抵御心魔。
清乐握紧掌心:“我道长生,你以为这样就能摧毁我么?”
道统如何她管不着,但她知道自己的道,是长生,是仙途永享受,能得偿所愿,是人是魔又有何区别?
西禾在土地庙前停下来,转身:“不急,千年之后见分晓。”
挖坑,一脚将人踢进去。
清乐:“……贱人!”
呸呸呸,吐掉口中的泥土。
西禾笑笑,蹲下来:“这具身体我就先借用了。作为报答,我一定做一个好妻子、好母亲、好徒儿、好女儿,上元宗乃至修仙界人人敬佩的大师姐。”
“让你名震天下,人人倾佩。”
清乐脸都黑了,咬牙切齿:“贱人!见不得光的孤魂野鬼!”
杀夫证道8
西禾一点也不在意,起身:“好了,你就在这好好待着吧,我走了。”
清乐眼睛瞬间瞪大,下一秒无数泥土铺盖上来,淹没她的脚尖,腰腹,肩膀,脸……蚯蚓,干枯的竹叶,腐朽的花朵杂草。
清乐:“……呜呜,贱人,你个贱人!”
土地庙旁边升起一个崭新的小土坡,里面隐隐有声音传来,又被树叶的沙沙声覆盖。
西禾行走速度很快,不一会就来到了森林边缘,这么轻松把清乐干掉是她没想到的,她以为这女人会暗搓搓观察她很久才出手,谁知道她这么沉不住气。
不过纵观清乐的成长史,这人就是个恣意妄为的,倒也能理解。
但是这具身体……
西禾停住脚步,此时天已经渐渐黑了,前方小镇亮着点点星火,月亮爬上树梢,天空中星辰漫天。
一阵夜风吹来,脚下不知名的小白花轻轻摇曳。
五瓣花片,纯白色,青涩纯洁……弯腰摘取,招呼狗子一声,西禾开始制作身体。
狗子:“……”
它的锅,它不敢吭声,它默默掏存货。
千山界是修仙界,灵气浓郁,制作身体也不怕天打雷劈,西禾动起手来十分干脆利落,用料也足,没多久渐渐成形。
东西一点点减少,西禾手伸向雷霆木,
狗子:“……差不多就行了啊,下次还要用呢。”
就没见过这么贪心的,一个暂时性的身体还搞雷霆木,你怎么不上天。
狗子心疼的直哆嗦。
西禾转头看了它一眼,
狗子瞬间瞪眼,昂着下巴:“看什么,看什么?我说错了么!”
西禾低头继续摆弄新身体:“急啥,我又没说什么。”
狗子:……好气!
天空中隐隐有雷鸣声,很快一道闪电下来,直接劈在那具雪白的胴体上,劈里啪啦,一连劈了十几道才渐渐散去。
狗子跳过去看:“艹,你怎么弄了自己的脸?”
雪肤花貌,四肢修长,一个绝色女子闭着眼睛浮在半空中,墨发随风飞舞,西禾走过去摸了摸那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孔:“好看吧?”
狗子:“好看是好看,但是你这……”
这样子任务还怎么搞,哦不对,范修还能认得出她来么?
还有回宗门,面对那些师兄弟,她该怎么办?他们眼中认的是原主,跟她西禾有什么关系?
西禾撑着下巴:“可人又没死,我用着膈应。”
所以还是用自己的吧,至于任务……西禾轻咳,看向狗子:“你去,把她弄出来,我突然想到了一个更秒的主意。”
狗子:“……”
突然被挖出来的清乐:“……”
狗子、清乐:有病!
看着面前一身青衣,容貌绝色的女子,清乐木着脸:“你到底想干什么?”
把她埋坑,让她经历范修、师傅、母亲,所有她辜负过的人痛苦就算了,现在又把她弄出来是怎么回事?她没有人权的么?
西禾适应着新身体:“我想了下,既然你都辛辛苦苦下界来了,那不如亲自去改变吧。”
亲手改变自己曾经做的一切,彻底改变成另一番模样,而有她在身边,她无法反抗……一点一点击碎她心中的信念,不是更有意思么?
清乐面色一变:“你休想!”
这鬼东西果然恶毒,竟想毁她道心。
西禾微微一笑,动人心魄:“你看我想不想,走。”
树林‘沙沙’,女子自顾自走在前面,后面一只狗子扯着不情不愿的女子往前走,山路崎岖,走了好一会才到山脚。
“娘子——”
“娘子——”
嘶哑的男声。
三人一愣,西禾提着裙摆往下飞奔,
“愣什么?赶紧走。”扯着清乐的裙子,赶紧跟在后面。
“娘子——”
黑漆漆的树林,
宛如一张巨大的兽口,吞噬着所有一切。
范修头发凌乱,衣摆一角随意塞进腰间,手脚并用往山上爬:“娘子——你在哪里?”
“相公!”
范修继续埋头爬:“娘……娘子?”
猝然抬首,就见一青衣纤细的身影,俏生生站在不远处。
范修手一滑,整个人跌倒在地上,下一秒又迅速爬起来,手脚并用扑到女子面前一把将人拥在怀中:“娘子!”
脸埋在她脖颈,闭上眼睛深嗅。
西禾拍着他的背:“没事没事,我在呢。”
范修手越收越紧,紧紧拥着她,身躯微微有些颤抖:“我一觉醒来已是天黑,我找不到你……你不要丢下我。”
“不丢,不丢,以后去哪儿都带着你。”
西禾心中软软的。
“唉哟,你能不能快点……哎呦卧槽,你们能不能注意一下场合,大庭广众,这里还有其他人呢!”
狗子扯着清乐终于跟上。
范修下意识望过去,一条土狗,一个和娘子长得很像……下意识挡在西禾面前:“你到底是谁?你想做什么!”
紧紧握着西禾的手:“娘子,为夫保护你!”
挡在西禾面前,双目紧盯着清乐。
清乐冷漠地看了他一眼,撇开脸看向一边,启唇:“蠢货。”
无论重来多少遍,范修这个凡人在她眼中,都是一个可有可无,她成仙路上的踏脚石。
清乐心中冷笑,这个女人当自己是谁,她成仙万载,早就心硬如铁,道心稳固,岂是区区千年能摧毁的?天真。
西禾牵住范修的手,解释:“她是我的师妹。”
清乐:“嗤——”
范修松开她,低头:“师妹?那为……”
入目一张全然陌生的面孔,风华绝代,容貌绝色,唯平生所见……范修松开西禾,后退两步,看看清乐,再看看她,满目震惊。
西禾站在原地,目光温柔:“夫君。”
一身青衣,盈盈而立。
范修张了张嘴,艰难开口:“你为何……?”
为何出去一趟就换了副模样?
还有今天的事,那种奇怪的力量,说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话。
自醒来之后范修就控制自己不去想,那些东西太奇怪了,不是他能想象到的范围,但是面对这一张陌生的面孔范修终于不得不面对,他深吸口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杀夫证道9
西禾眼神温柔如水:“相公,世外有仙山,仙人自蓬莱。”
范修神色一怔,瞬间想起了《千山记》,犹记得里面关于世外仙人的记载:海外有仙山,仙人自蓬莱……仙人扶我顶,结发受长生。
他张了张嘴:“所以……”
脑子里嗡嗡,前二十多年的观念,在这一刻摇摇欲坠。
他以为那些是假的,世人皆苦,所谓仙人、长生,不过是狂想者杜撰出来的荒唐事,是世人给自己的慰藉。
不成想……
西禾站在原地,笑意盈盈。
事实在眼前,如何判断,要范修自己来。
狗子眨巴眨巴狗眼,索性直接趴在了地上,要他说,就应该直接代替清乐,何必搞那么多事,越搞越复杂,以后都不好解释。
最关键的一点:范修爱的是西禾,还是那个成亲三年的妻子。
如果告诉范修,你经历的三年其实是一场骗局,你所谓的孩子也是假的,你活在谎言之中,这个人甚至想弄死你……是个人都会崩溃吧。
清乐抱胸冷笑:“你何不把全部真相告诉他?”
说一半留一半,有什么意思?不一样是欺骗。
范修看看冷笑的清乐,再看看西禾:“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她们都是仙人,那只狗都能说话,还有事……有点不安。
西禾看着他,忽然叹了口气:“确实还有一件事,解释太麻烦,你自己看吧。”上前,在青年惊惶的目光中,指尖在他额间一点。
一股庞大的记忆塞入脑中,头瞬间鼓鼓囊囊。
范修捂着头,冷汗从额角滴,然而随着记忆的展现,他面色一点点泛白,一剑劈来他下意识闭上眼睛,痛苦感同身受。
“相公~”
西禾心疼地扶着范修。
范修下意识后退两步,跌坐在地上,恐惧地看着她:“你,你……”
骗局,所有的一切都是骗局。
范修闭上眼睛,心中痛苦:“是你杀了我!”
他就说为何一切这么巧,恰巧失忆,恰巧被他所救……一切都是局,她步步为营成为他的妻子,在他最幸福的时候一剑毙命。
西禾握住他的手,范修一把甩开。
“都是假的,岁岁安是假的,朝朝暮暮也是假的。”
他心疼的无法呼吸,紧紧揪着胸口,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滴:“你骗我,你骗我,咳咳咳。”
西禾立刻上前拍他胸口,范修又推她,一脸伤心痛苦。
西禾又心疼又好笑,捧住他脸:“你仔细看看,谁才是你娘子,我那么爱你怎么会忍心伤你呢?”
红唇轻轻亲吻他睫毛,吻去苦涩的泪珠,
声音叹息:“我爱你,你感受不到么。”
范修睫毛颤抖,睁开眼看面前的小脸,女子目中满是温柔,里面盛满了千般盛情,一颦一笑皆让他心动不已。
范修:……有点懵。
西禾抓着他的手,放在脸上,蹭了蹭:“相公。”
熟悉到骨子里的思念一下子涌上心头,范修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把人搂到了怀里,下巴熟捻地在她额头轻蹭。
范修:“……”
瞪大眼睛,整个人都僵了,他,他。
西禾眉开眼笑,脸蛋在他胸口蹭了蹭:“相公,我来了。”
狗子:“……”
清乐:“……”
狗子无语,这么轻易就解决了,不科学!
清乐则黑了脸,好家伙,原来是一对狗男女!她就说怎么有人无缘无故来夺舍她,合着人家是见自家男人受气,来替他出气来了。
清乐:马得!
西禾紧紧抱着范修,絮絮叨叨:“我好想你呀,都是这个坏女人,竟然敢对你动手,太讨厌了……以后咱们看着她赎罪,教她做人,好不好?”
范修:“……”
三观震裂,整个人都不好了。
初初听到娘子对自己动手,他是震惊万分,伤心欲绝的,明明前两日她还说‘朝朝暮暮’与他相欢,结果转头就想杀他!
心宛如被紧紧揪住,整个人无比绝望。
结果现在……他爱的人另有其人。
范修脸烧的不行,根本不敢看清乐,他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妻子换了人都不知道……虽然这三年一切都是假的,她也想杀他,但。
扪心自问,他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
两个人站在面前,甚至不用看脸,他下意识就会把这个人拥进怀中。
他在乎她,想要她,只想要她。
就算她换了样貌,改变了身形,凭着本能他都会拥抱她,他能感受到她的爱和热情,她满心满眼也都是他。
范修低声开口:“小宝还在家里……”
哦,小宝是一只妖,并不是他儿子。
范修本紧张的心情瞬间失落,心中怅然若失,不知道自己这三年是为了什么。
他心情的转变,西禾立刻感受到了:“咱们回家。”
明月高悬,在大地上落下一片清辉,照亮前行的路,三人一狗走在回程的路上,狗子哒哒哒走在前面,一会嗅嗅这个,一会钻草丛再跑出来。
西禾和范修并肩走在后面。
她去牵他的手,范修下意识侧开,十分不自在:“别。”
眼神不由看向后面,清乐拿着剑面无表情地都在最后,神情冷冰冰的,范修顿时更加不自在,他现在心情平静了许多,但依旧不知道怎么面对二人。
西禾:“……”
停下脚步,转头:“磨蹭什么,快点。”
清乐冷笑:“嗤——”
越过二人,直直向着前面走去。
范修顿时松了口气,不由自主看向西禾。
西禾看着前方小镇:“你想去修仙界还是留在凡人界?忠叔年纪大了,他想去哪里?”
范修愣住了:“我……不知道。”
今天的事情太多了,他还没来得及好好整理,而且修真界?他从小的愿望不过是娶妻生子,有个家,如果在仕途上官路通达一些,那也很不错。
修仙,这是一个全然未知的领域,他暂时做不了决定。
西禾点头:“如果想看看修真界,那我们就去,不想我们就留在这里。清澜镇风景优美,民风淳朴,也挺好的。”
虽然只能相处百年,但其实也没什么,她尊重他的决定。
杀夫证道10
“娘亲!”
小树妖扑上来,一把抱住西禾。
为了避免麻烦,进小镇前西禾施了幻术,此时与清乐顶着同一张脸。
忠叔也满脸着急:“少夫人,您去哪儿了?公子和小公子十分担忧……这位是?”看见那张一模一样,冷冰冰的面孔,惊了一跳。
西禾笑着解释:“这是我妹妹。”
忠叔赶紧行礼,然后紧张地忙上忙下,招呼主子们吃饭。
范修心神不宁,也上前帮忙,小树妖看见清乐就有一种莫名的恐惧,紧紧缩在西禾怀中,清乐冷冷扫了一眼,自顾自在院中石凳上坐下来。
晚饭十分丰盛,忠叔把下午一些干净的剩菜也加进去了。
范修忽然想起:“娘子,不是,那个,梁兄等人……”
西禾吃着饭:“不会,他们不会记得。”
“哦。”
范修闭嘴,默默吃饭。
小树妖也抱着自己的小碗大口吃饭,他同样没受影响,范修看着儿子,心中怅然若失,转头看到院子里打坐的女子,心中更是一阵疲惫。
好好的日子,突然就……
草草吃完饭,一行人开始洗漱休息。
清乐拒绝了进屋的要求,直接在院中继续打坐。
“娘亲,宝宝好困,想睡觉了。”
小树妖抱着西禾的大腿,眼皮子打架,都要睁不开了。
西禾抱着他起身,走向床上:“好,睡觉觉咯。”放到了床上,小家伙又开始找爹爹,范修抿着唇,最后还是难以拒绝。
“嘿嘿嘿,睡觉,宝宝要睡觉觉。”
一只手扯着一个人的手,不一会就睡了过去。
月华如水,清冷的月光从窗外照进来,屋外万籁寂静只有夜风的声音,两个人隔着小树妖,一时间无比沉默。
西禾侧头,他落在阴影中,只能看见模糊的轮廓。
“范修。”
她开口。
范修转头,并没有说话。
西禾轻声道:“你若是心里不舒服就说。”
她知道让他一下子接受这些不太容易,但他忽然冷下来,她也不舒服,总有一种自己来晚了的错觉。
西禾侧开脸:“有一件事我没有说,我们彼此是独立,自由的。”
“你想做什么,全凭你的喜好,无须顾虑我,也无须觉得束缚。我尊重你所有的选择。如果你觉得以你现在的经历和人生观,觉得无法面对我,那就告诉我。”
范修看向她:“然后呢。”
西禾:“你好好过你的,我去找下一世。”
风呼呼吹着,窗棂煽动,月亮躲进了乌云里视线一下子变得黑暗,范修忽然笑出声:“你爱我,是爱我范修本身,还是爱你的转世恋人?”
心里又酸又涩:“我是我,还是我是他?”
他是一个傀儡么?
他有独立的人格,完整的价值观,他爱她……
过了头脑发热的阶段,这些问题就一点点冒出头,还有一些其他的。
西禾看着他:“你就是他,他就是你,你们是一体的,你只是失去了一部分过往的,属于我们的记忆。”
范修:“为什么你还记得?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他问的极其自然,西禾却愣住了。
范修从阴影里出来,面容俊逸:“据我了解到的情况,就是我失去了记忆,甚至差点和别人做了夫妻,而你……你过来找我。”
“如果我没有这么惨,如果她并不抗拒我,你,明白吗?”
你,明白吗?
这种关系很危险,稍稍不注意就会酿成大错。
范修很认真地看着西禾:“我真的,不,应该说,他真的爱你么?你不觉得难受吗?不累吗?不委屈吗?”
西禾瞬间哑口无言。
这些问题,她意识到了,但总会下意识避开。
范修看向熟睡的小树妖,第一次剥析自己的心理:“我很确认当时是爱她并想娶她为妻的,小宝很可爱,她虽然不理我,但我一点也不在意,我愿意为她付出一切,愿意为了这个家努力拼搏。”
笑了笑:“甚至想过以后努力科举,给她更好的生活。”
西禾僵在原地,身子一点点发冷。
范修看向她:“我大致清楚你是什么时候来的,你毫不掩饰对我的热情,坦率,真诚,把一颗心摆在我面前,还生怕我察觉不到你的爱。”
“这种事情,你是不是做了很多次?”
西禾喉咙发紧,涩声道:“还好吧。”
仔细想想,好像一直都是这样呢,西禾顿时有点茫然。
范修:“我没有记忆,不清楚事情是怎样的,但是我爱你我就不舍得这样做,不舍得你受一点委屈。”
狗子:“……”
大喊:“妖言惑众,妖言惑众,西禾你别听他的!这个人……呜呜。”
不知哪儿来的妖风吹得它直翻跟头,顿时啥也顾不上了。
西禾看着范修不说话。
范修扯了扯嘴角:“我觉得我被愚弄了,对你的心动,对你与日俱增的在乎……这些事情无一不在挑战我的底线和三观。”
西禾指尖蜷缩,渐渐扣紧袖口。
她不太想听了,但范修的话无孔不入:“读圣贤书,立君子品,做有德人。”
“清乐纵然心狠手辣,却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可你……你替代了她,我纵然爱你,纵然能分清你们,可我最纯真最炙热的感情已经不在了,她享受了我所有的好。”
“你知道是我,所以一颗心毫无保留。”
“你不会任性,不会闹脾气,你包容我所有的不完美,一次次。”
范修问她:“真的不委屈吗?”
西禾僵在了原地,脑子轰隆作响,呼吸几乎停缓。
窗棂大开,院子里树木摇曳,打坐的人早不知去了何处,范修上前轻轻擦拭着她眼角的泪珠,嗓音干净:“对不起,让你难过了。”
西禾摇着头,躲开他,往后退。
范修扯着她的手臂,将人紧紧抱在怀中:“我只是不舍得你这么辛苦,你应该好好被爱啊,为什么会这样呢?”
头埋进她发间,泪如雨下。
范修深吸口气:“我找不到他,下个世界也许又失去了记忆,所以我只能把这些话告诉你。我希望你永远开心自由,永远被偏爱,你值得世间最好的一切。”
“我希望,是我来爱你。”
杀夫证道11
月华如水,风声潇潇,远处山峦重叠。
男声徐徐:“凤披霞冠,十里红妆,女儿家所拥有的一切,我希望你都能得到。正大光明。”
爱她是他的本能,但他仍旧觉得一切太过荒唐。
也太过委屈了她。
西禾忍不住抬头,月光下男子眸色哀伤,心,猝不及防被撞击了一下,疼痛从心口一点一点蔓延至全身,泪盈满眶。
“范修……”
心中酸酸胀胀,又酸又疼。
她不是个计较的人,纵然偶尔意识到也会故意避开,何况他追着她已经够辛苦了,她又何必又去在意那么多?
“这些我不在意……”
“我在意!”
男子声音斩钉截铁,直直看着她:“我很在意,我替你感到委屈。”
心中泛疼,三年相处不是假的,对这个家的期盼不是假的,但那种对她来自骨子里的心动更不是假的……他属于她,却为另一个人把心酸苦楚都尝遍。
范修闭上眼睛,觉得一切无比荒唐可笑。
“以后,我是说下一次,你站在那不要动,让我来。如果‘我’没有做——”
他睁眼,
低头看着她:“这样的我,还值得你奋不顾身么?”
如果他们真的情比金坚,他自然会去找她,又何须让她受这般委屈?范修抚着西禾的脸:“你是高高在上,享无数香火的仙人啊,何须这般,这般……”
委曲求全。
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清乐为求长生,杀夫证道,罔顾人伦。
她作为更为神通广大的仙人却甘愿为一个男子这般付出。范修从小父母双亡,是辛苦长大的,世间人情冷暖尝遍,自然懂得真情不易,也更感恩西禾的付出。
他读圣贤书,恪守儒家礼节,不做那忘恩负义之人。
清乐欺骗了他他可以不在意,孩子不是他的他也可以不在乎,但她这般赤诚他却不能不管。
低下头抵着她额头:“我是男子,这些事情应该我来做呀。”
这世间苦楚万般,让他一个人受就够了。
西禾伸手,紧紧揽住男子脖颈:“范修……”
她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番话,明明平日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古代穷书生,行为举止从不逾矩,笑容含蓄,偶尔还有些迂腐,不曾想……心中动容。
范修搂紧了她。
狗子:“……”
刚才一阵妖风刮得它东倒西歪,等回过神来范修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
狗子抬头望天,大吼:“柳禹,你家房子塌了!!”
不仅塌了,还着火了。
但说实在的,作为全程围观的狗子,啊呸,它是堂堂域外天魔!
反正整件事它并不觉得柳禹哪里做错了,毕竟团宠那个世界西禾离开的方式太过惨烈,直接把自己炸成了烟花,柳禹没有阴影才怪。
修成神尊,扭转时空,一切都是为了和她在一起。
嘶,可能手段比较猥琐了些,直接成了她的任务目标,徐徐图之……艹勒!
顾不得两个抱团痛苦的人,狗子屁股着火一般跑到系统台前,狗爪飞速点开,一个,二个,三个……好家伙!足足累积了一串未完成的任务。
狗子:“……”
朝天竖起中指,柳禹你个狗贼!害老子。
它就说咋那么巧,每次的任务对象都是原主的对象,感情这厮直接剔除了其他任务,把这一摞怼到了眼前。
踏马……狗贼!
狗子看着那一串任务,不禁头皮发麻。
它当初年轻不知道江湖险恶,一头栽到这女人手里,被对方忽悠着替了系统009的班……作为宇宙系统公司的一员,它们也是有任务目标的。
比如说多长世间,完成多少任务。
现在???
狗子探头数了数,妈呀,三十几个大红标!
“怎么办?怎么办?”
咬着尾巴,急的团团转。
宇宙系统公司是一家非常庞大的公司,系统无数,许多位面都有他们的身影,据西禾所说她就是从那里出来的,跟着系统009做了无数任务,最后……她成神,系统009出逃。
狗子:“……”
当时听到它生都震惊了。
“这玩意不是绑定的吗?那不是一串数字么?”
西禾躺在摇椅上,吹着海风:“它说当系统太无聊了,想去做做人。”
狗子懵逼:“然后?”
西禾叹了口气,转头看着它:“然后估计是做人太快乐,乐不思蜀,忘记回来了。”
狗子:“……所以我就是一个顶锅的?”
“嗯哼。”
狗子:“……艹!”
它在地上打滚,痛苦嚎叫:“我不要,我不会弄这个,你都成神了还做什么任务呀,人类又蠢又坏……呜呜,窝错了!!”
西禾看着远处的海滩:“再吵吵,把你扔海里喂鱼。”
狗子想说老子是域外天魔怕个鱼?
最后还是乖乖闭上了嘴。
事情就是这么个经过,后来随着任务增多,人情世故了解了一些,于是它明白了,这女人之所以还闲的蛋疼做任务,一方面是真无聊,另一方面也在等009回来。
狗子满脸生无可恋,唉,反正就它无关紧要呗。
但是!!!
系统在运行,说明任务就要做。
结果现在堆积了那么多任务,那个宇宙系统公司会不会杀过来啊?万一见面,它这个假货该咋办?
可恶的臭女人!
可恶的009!
好好做自己的本职工作不行么?跑个毛!
害得它一个自由自在的域外天魔现在整天只能守着这破玩意,过分!
狗子爬起来,怂恿西禾:“西禾,范修说得对,你不能这么惯着柳禹了,大家都是神,凭什么每次都是你追他?他却坐享其成?”
“你瞧瞧每次,他对原主那叫一个掏心掏肺,而你呢?”
“你从来没胡闹过,从来没发过脾气,每次一上来就对他掏心掏肺,他被原主伤害,被原主欺负,所有的伤口被你一一抚慰……啊,越说越气!”
狗子直接炸毛:“这狗男人好深的心机呀!”
借着任务目标的身份,不费吹灰之力,直接享受她所有的好。
无辜躺枪的柳禹:???
他没有,他根本不是这样想的!
杀夫证道12
“咱们好好做任务吧,不要理这个狗男人了!”
“系统空间现在堆积了三十几个任务,再多一点,警报器就要响了,到时候被宇宙系统公司发现过来问责,009四处浪的事岂不是被发现了?”
狗子苦口婆心:“你不是说过宇宙系统公司,掌握着系统的生杀大权么!”
西禾:“你吃错药了?今天这么反常。”
以前不最喜欢躺赢了么?
还说什么天塌下来有她顶着……呔,狗东西!
狗子当然不能说它干系统干出责任感来了,一看见这玩意出现这么多大红条,它就心慌,就浑身不自在,想赶紧做任务完事。
它生无可恋地躺在地上:“老子单纯替你不值不行么!”
“屁!”
西禾嗤之以鼻:“你有这好心?睡你觉去。”
再说范修是他,顾淮是他,所有人都是他,范修有这想法作为本体柳禹怎么会不清楚?既然任由范修说出口,说明他早就想到了解决的办法。
她还记得豪门大小姐那个世界,柳禹突然下来。
天空电闪雷鸣,阴云密布,可见并不容易……好吧,还是有点点不舒服。
西禾声音闷闷的:“范修,你不介意么?”
他把一切看的那么明白,就不介意自己作为分魂的事情吗?不介意她喜欢他,是因为他与柳禹同一个人吗?
唉,好乱。
西禾恹恹地闭上了眼睛。
忽而一声轻叹。
范修轻抚她秀发:“就像你说的,我与他是同一人,只是失去了部分记忆……我不会介意,我只会感激,心疼你义无反顾的奔赴。”
“我会好好待你,不让你的真心付诸东流。”
西禾指尖收紧,小脸陷入他颈间,茫然四顾的心情在这一刻终于获得圆满。
一夜无言,
次日天光大亮。
小树妖揉着眼睛醒了:“娘亲~爹爹~”
门打开,范修推门踏步而进,上前给小树妖穿衣服,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对待小树妖依旧亲切宽和。
穿戴整齐,出门洗漱吃早餐。
小院里几人依次落座,清乐依旧冷漠地坐在很远的位置。
忠叔踌躇:“表姑娘不吃饭吗?”
西禾点头:“可能在外面吃过了,忠叔你吃吧。”
吃完饭收拾桌案,之后范修便出门去,不一会拉了几个人进来,绕着整个屋子转,忠叔看得心惊胆颤:“公子,您这是……”
怎么像是在出售房子呀?
赶紧扯住范修的手臂:“公子,这是老爷和老妇人留下的,你可不能卖呀。”
范修哭笑不得:“不卖,忠叔您就放心吧。”
“那您这是?”
“只是想让他们看一下,等咱们离开之后帮忙看护房子,不要有什么损坏。”
忠叔顿时惊了,走,去哪里?
范修有些愧疚:“忠叔,娘子的妹妹找来了,我们得去看看,据说距此地遥亘千里,这一走不知是多久,所以……”
凡人界没有灵气,对修者无益,她必须回修仙界。
而他……得跟着。
范修心中愧疚:“忠叔,还要劳您跟着辛苦奔程,是我的不是。”
忠叔连忙摆手:“少爷,何须说这些话,您去哪儿老奴便去哪儿,再说,小少爷还那么小,老奴不守着也不放心呀。”
少爷离开也不忘他,把他放心上,他再满足不过啦。
摆摆手,开开心心回房间整理东西。
范家收拾东西的动作毫不掩饰,附近的镇民很快知道,纷纷来打探消息,一进门就看到了两张一模一样的面孔,顿时惊了。
“这,这位是?”
指着清乐,膛目结舌。
清乐掀开眼帘看了一眼,又闭上眼睛。
看不见的符文在她身上来回旋转,她无时无刻不在遭受曾经杀害过的遇难者,临死前的痛苦经历,不过她心性坚定,暂时对她还没太多影响。
西禾上前笑着解释:“这是我的妹妹。”
镇民顿时惊讶:“青娘,你的家人找来了?”
西禾点头,简单编造了一个事情经过,只说多年未见,要回去看看二老和亲人。
镇民纷纷颌首:“理当如此,理当如此。二郎这个女婿也该见见丈母娘啦,二郎,你可要好好表现呀。”
范修微笑点头。
小镇的人都挺八卦,直到打听的差不多了这才离开。
期间梁跃几人也来询问过,一听他要去见丈母娘,赶紧掏钱的掏钱,送东西的送东西,务必让他多买量身衣裳,带点贺礼,不要被人瞧低了去。
范修心中动容,赶紧拒绝:“多谢梁兄,不过不必了,在下已经准备了。”
梁跃不以为意:“就你准备的那两身寒酸衣服?得了吧,还不够人奚落的呢。咱俩身高差不多,知道你不喜欠人情,我这都是拿的自己的,乌漆麻黑的颜色,我不喜欢。”
玄色长袍,质地良好,袖口绣着飞鹤。
范修刚要拒绝,
梁跃往桌上一扔,带着小厮溜了:“明天洗尘宴,记得来啊。”
范修:“……”
牛车,被褥,路上用的东西,收拾了好几天才收拾好,忠叔这个想拿着那个也想拿着,林林总总收拾了一大堆。
大门前,牛车上挂满了东西。
西禾看得莞尔:“忠叔,可还有忘记拿的?”
忠叔连忙摆手,苍老的脸上有些不好意思:“没有了,没有了,已经拿完了。”
天刚刚破晓,晨雾笼罩着群山,鸟儿在枝头叽叽喳喳叫着,小镇前梁跃有点不舍:“范兄,真的不需要带几个护卫一起走么?你放心,钱我已经给你付好了。”
这小胳膊小腿的,一车的老弱妇孺,万一遇上点事……
梁跃使劲摇头,把心中的念头死死压下去,胡思乱想什么呢?范兄怎么可能会出事?一定会平平安安到达目的地。
推几个护卫上前:“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孩子和嫂子想啊。”
两个人推来推去半天,最后见范修宁死不要,梁跃无法只一再叮嘱他路上一定要小心,遇上强敌一定要示弱,无论什么时候,命最重要。
忠叔在一旁看得欣慰:“公子的朋友真好啊。”
西禾点头,梁跃等人确实还不错。
坐上牛车,挥手告别,在晨光中,缓缓沿着官道向前驶去。
杀夫证道13
温暖的红日从东方升起,驱散山间薄雾,远处青山绿水,一辆牛车在官道上摇晃前行,有孩童叽叽喳喳:“爹爹,外祖父家还有多远呀?哇,那只鸟好大!”
“很远。是的,很大。”
三岔路口,
一条去往‘平城’,一条笔直前行,一条杂草丛生的蜿蜒小道。
赶车的是忠叔,清乐拿着剑不紧不慢坠在车后,西禾三人则坐在车上,道:“忠叔,走小道。”
老人挥鞭的手顿住,诧异扭头:“小道?”
西禾面色不变:“是的,走小道。”
清乐作为上元宗大师姐,手中有跨越两界的铭牌,她不想在凡人界浪费时间,自然不用故意绕那么多路,直接去往修仙界。
忠叔有点懵,
这小道去的是深山老林,难不成这里还有他不知道的路?
看看少夫人,再看看自家公子,甚至那面色苍白的表小姐,忠叔拉紧缰绳,鞭子一挥,催着老牛转向蜿蜒小道。
小道两边树木茂盛,尽头一片幽深。
老牛四蹄哒哒往前拉,车轱辘压过青草地,越走越深……忠叔有点心慌,忍不住抬头张望,头顶枝叶茂密,无一丝光线透过叶缝,淡淡的寒意渐渐将人笼罩。
“少夫人……”
忠叔忍不住叫出声,
下一秒光芒照射,前方缓缓出现一个光圈。
西禾不动声色收手,笑着看他:“怎么了忠叔?”
灵气笼罩全身,让人忍不住浑身舒展,小树妖控制不住本能地吸收,脸上苍绿的图腾若隐若现……范修装作看不见,用袖子遮住了他的脸。
忠叔:“……”
老牛蹄子忽然快速跑了起来,简陋的牛车摇晃,忠叔连忙用手抓紧缰绳,黑色的牛蹄子一脚踏出去,视线豁然开朗。
所有人浑身一轻,
忠叔看着远处山城,愣愣的:“原来这里还有路……”
一座被群山环绕的山城,云雾缭绕,天空中有一群群白鹤成群结队飞过,脚踏飞剑的仙人衣袂飘飘,墨发飞舞,让人震撼。
忠叔:“……”
瞪大眼睛,忍不住抬手擦了擦眼睛,一切照旧。
他惊慌转头:“公子!”
范修看着眼前的场景也忍不住眼睛睁大,说的再多不如亲眼所见更见令人震撼,原来这世上真有仙人,所谓‘天外仙山’并不是世人杜纂。
他眨了眨眼睛,冷静下来:“忠叔,此乃修真界,娘子的……故乡。”
小树妖此时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本体,四肢伸展,长条一般的枝藤蔓延开来,玄妙图腾占据整张面孔,忠叔叔:!!!
指着自家小公子,一脸惊骇。
范修面色一变:“娘子!”
西禾眼疾手快在他身上一挥,忠叔整个人不由晕了过去,倒在牛车上。
“此乃无双城,是修真界南山一座偏僻小城,距上元宗七七四十九万千里,坐传送阵也要十几天……先进城。”
西禾摸摸小树妖的头,使其恢复原样。
小树妖有些害怕:“娘亲,宝宝这是怎么了?”
紧紧拽着西禾胸前领口,小脸仓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怪物一样的东西,不禁想起小镇菊婆婆死时的模样,身上满是脓包,缠满了黑布……
缩进西禾怀中:“娘亲,宝宝不要死!”
他还没吃够梨花糕,爹爹说过要带他去京城玩,他都还没去呢,他要长命百岁!
西禾哭笑不得:“宝宝只是变厉害了,不要害怕啊。”
不禁怀疑小家伙都看了些什么,小小年纪竟然说什么死不死的,将小家伙抱在了怀里,看向前方城门,趁空档,范修把车赶到了城门口。
石头垒砌的城门,简朴大气,并无士兵看守。
牛车不停顿地向前,穿过城门,踏上石头铺就的小城,瞬间一股更加浓郁的灵气扑面而来,街上行人姿态悠闲,偶尔将视线瞥下来又淡淡移开。
范修紧紧捏着缰绳,紧绷的面容微微放松。
西禾手覆上去:“修真界有明文规定,不可对凡人出手,你且放心吧。”
范修点头,心神稍缓,从确认心意那一刻他就做好了跟她一起来修真界的准备,但此行除了他还有忠叔,他可以不在乎自己性命却担心忠叔遭遇不测。
二人相依为命多年,亲如父子,若是出了什么事……
如果可以,范修是想让忠叔在凡人界安享晚年的,但清乐毫不犹豫对凡人出手的态度让他不敢轻易停留,凡此种种,皆是他范家之事,若是清乐一个不乐意对小镇的人出手……仙人手段莫测,他不能赌。
跳下马车,接过小树妖,
客栈小二笑呵呵走出来:“几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啊?”
西禾把鞭子递给小二,抬头看向前面,三层小楼,门匾上书‘仙来客栈’,黑底镶金,字迹磅礴大气:“三间上房,上水。”
小二眉开眼笑:“好嘞,三枚中品灵石。”
西禾看了他一眼,翻手递给他三枚无属性中品灵石,顺手把车上杂七杂八的东西装进了储物袋,之前是为了掩人耳目,此时到了修真界,自然用不着了。
一楼大厅坐了十几位食客,
见几人进去扫了一下,又若无其事移开,饮酒谈天。
小二在前面带路,几人上楼进入房间,洗漱休息,等西禾出来就听见楼下传来哀嚎声,耳朵一动,快步打开门走出去。
一楼大厅,几个修士捂着头哀嚎着倒在地上:“啊!”
神识被刺,惊得众人纷纷掏出武器。
清乐坐在位置上,冷冷看着他们,目若寒冰,不过几个练气士,也敢冒犯她!
西禾:“……”
几步下楼,弯腰查看情况,灵海已毁。
“大哥,二哥!”
大汉摇晃着兄弟,捏紧了剑,起身冲过去:“贱人,我杀了你!”
砰,
狠狠撞在门上。
撑着身子爬起来,又倒在地上,口吐鲜血。
静,客栈所有人都震住了,惊恐地看着捏着酒杯面色如常的清乐,此乃南山一座偏僻小城,修为最高者不过金丹期,一些筑基中后其都能称为长老,练气士随处可见。
刚才动手的是一位筑基修士,而清乐弹指间伤人神魂。
杀夫证道14
“前辈饶命,是我等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您,还请见谅……”
客栈老板连滚带爬扑上去,砰砰磕头。
西禾:“……”
简直气笑了,堂堂仙尊,竟然在这里和几个筑基修士耍威风!
封住几人识海,拍手起身,招呼老板起来,让他把几个人抬到房间里,然后拎着清乐上楼。
纤细白嫩的小手带着万钧之力,让人无法反抗,清乐脸都黑了,使劲挣扎:“区区筑基以下犯上,对本尊污言秽语,不过毁了识海有何不可?你别太过分了!”
“我过分?”
把人扔进房间,砰关上门。
西禾转身看着她,心中厌烦:“你也是从练气士一步一步上来的,当知修行不易,不过嘴上冒犯两句你就伤人识海,治疗识海的丹药何其珍贵……如此狠心暴戾,你当真修的是仙而不是魔?”
清乐不甘示弱:“修仙本就残酷,他们踏上仙途起就该作好随时丢命的准备。”
被妖兽杀,被道友杀,被秘境绞死,一群天资低下的修士,升入筑基已是天大的幸事,还妄想成仙?痴人说梦!
招惹了她堂堂天尊,没碾碎魂体,已是便宜他们了。
西禾:……无话可说。
叹了口气,缓缓抬手:“是我想差了,以为让你日夜历经他人生死,当知悔改……既如此,我只好让你尝尝什么是真正的地狱苦海了。”
纤细的手掌按在女人头顶,目光逐渐冰冷。
清乐瞳孔瞪大:“你干什么?放开我!”
澎湃的元力从丹田向四肢百骸流逝,穿过毛孔,渐渐逸散,比修真界更加高级的元力布满整个房间,空间渐渐扭曲。
清乐慌了,连忙运转丹田吸收,却发现毫无办法。
大声嘶吼:“贱人,贱人!你在干什么,放开我!”
西禾面无表情,一股股元力被她抽取,狗子眼睛一亮,跳出空间拿出瓶子把逸散的元力吸取放进去,没一会就收集了满满一大瓶。
狗子乐了:“这仙尊就是不一样,西禾,再来点。”
顷刻间,源源不断的元力倾泻而出。
清乐目眦欲裂:“贱人,你敢!”
更让她无法淡定的是,她发现远在仙界的本体竟然也受到了影响,灵力一点点下降……被控制后她一直表现得淡定,就是知道即使这具身体毁了,本体也不会受影响。
结果现在……
向来面无表情的女人终于崩溃:“我杀了你!”
一柄长剑自体内飞出,狠狠斩向西禾,下一秒却被轻轻捏住。
剑气长鸣,桌椅板凳顷刻间摧毁,轰隆声吓得客人忙不迭飞出客栈,远远观望,西禾指尖一动一只黑色凤凰钻出长剑,瑟瑟发抖飞在半空:“主人……”
清乐咬着牙,双目愤恨:“杀了她!”
剑灵看了西禾一眼,本能低头,动也不敢动。
西禾随意看了一眼,掌下用力,顷刻间三尺青锋断裂,剑灵瞬间萎靡,清乐更是一口血喷在了地上。
西禾声音淡淡:“此剑只为杀人,不要也罢。”
清乐‘扑通’跪在地上,感受到远在仙界的本体遭受到了暴击,直接掉下一个等级,天宫动荡,引起无数宫娥惊呼。
“贱人,我们势不两立!”
妄图爬起来,却跪倒在地上。
西禾不在意,依旧抽取她身上的元力,直到人出气多进气少,白发苍苍才停手。
光滑细嫩的肌肤生出老年斑,眼神浑浊,四肢无力,西禾提着她起身走向窗外,在明里暗里打量的目光中直直向外飞去。
宏光遁地,顷刻间千里之外。
一座凡人小城,城外城隍庙,西禾停下。
撒开手,清乐软烂如泥倒在地上,西禾挥手弹出一面水镜,让她清楚看清自己的状态:“百年为期,你好自为之。”
清乐掀开眼帘,看着镜子,手指渐渐握紧,
苍老的脸上忽然一声冷笑:“你与我又有什么不同?”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本尊不过杀几个修士、凡人,大道无情,本尊有什么错?”
“你擅自给本尊定罪,强行羞辱。那么你呢?”
“出手这般轻松,最少也是上神了吧?试问,作为上神的你,随意给他人定罪,随意处置他人,你与我有什么不同?”
“说来说去,不过是强者为尊!”
如果今日她也是上神,甚至比她更厉害,她敢对她出手吗?
这个世界强者才能制定规则,她错就错在修为太差,比不得她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闭上眼睛:“本尊无错!”
再来一百次,一千次都一样,她无错!
西禾欲要离开的脚步忽然停下,半晌,转身蹲下:“不,你错了。”
“一,本尊从不制定规则,二,本尊……算了,你满脑子愤恨怕是也听不进去,且看百年后吧,百年后本尊会再来找你,到那时你若还是这般执迷不悟,嘶,这样想还有点棘手。”
“那干催这样吧。”
不待清乐反应,直接封了她的神识。
清乐:“……”
睁开一双满是浑浊的眼睛。
西禾抬了抬手:“老人家,你可知道我是谁?”
老人使劲眨眼,声音沙哑:“你,你是谁啊?这是哪里?我,我怎么在这?”
西禾脸上露出笑容,眉眼温和:“我见您倒在地上便把您抬了进来,您想想,可还记得自己是谁?家住何处?我送您回去。”
老人皱眉想了一会,无奈叹气:“我想不起来了。”
西禾便把手里的几个包子塞她怀中,又把人送到了小镇官衙处,最后以忙碌为由匆忙离去。
狗子:“……你确定这样可以?”
那女人一看就是个刺头,杀人如屠狗,心中根本没有正魔之分。
西禾御风而行:“你就没发现么?纵观她的成长历史,太顺了,唯一的挫折便是修为卡在了金丹期。可这个问题后来也轻松解决。”
“此后修行一路顺风顺水,直到飞升。”
这种人她太了解了,如此冷心冷清,完全是经历的太少了,既如此便让她多经历几次……
忽而停下脚步,转头望去:“如果这样还不行,那就……”
杀夫证道15
“那就什么?”
“废了。”
转身挥袖前行,宽大的袖袍被吹得鼓了起来。
风和日丽,收割的农人抬头擦汗,瞥见青衣仙人御风而行,不禁喃喃:“下个月就是青木宗收徒大典了,也不知小虎能不能入选……”
田间地头一个穿着开裆裤的男娃娃正撅腚拔草。
青木宗是南山一个二等宗门,金丹期一位,筑基修士九位,练气氏若干,虽在千山界不足为道在南山却也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你怎么样,没事吧?”
西禾刚踏入客栈等候多时的范修便冲了上来。
抓住她的手,紧张地上下查看,见并无大碍这才松了一口气,左右看看,不禁疑惑:“清乐呢?”
这件事是她惹出来的,为何却不见踪影?
西禾牵着他进门,店老板小二正在修缮被砸坏的桌椅,连忙起身行礼,西禾点点头径直上楼:“此事她出手太过,我打算给她点苦头吃。”
范修剑眉微挑,不再过问此事,转而问起那几个人。
“据悉几人出自青木宗,在宗内担任着长老之位,此番被清乐伤了性命,整个宗门实力大减,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本来筑基修士就不多,现在又废了几个,不恼怒才怪。
把刚才打探到的情况一一跟西禾说了个清楚。
西禾点着头:“好,此事我会好好解决的。”
从天光大亮等到夜幕降临,也没见青木宗过来要人,不得已睡了一夜,次日找了个人带路直接去往青木宗,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青木宗掌门:“所以,前辈您的意思是……”
豆大的汗珠滴在头上,却不敢擦,消息他们知道是知道,心中也恨,恨几个弟子管不住自己那口花花的毛病,又恨自己技不如人,弟子被人废了也没办法报仇。
报仇?报个屁的仇!
整个门派就他一个金丹期,还是靠丹药堆上来的,根基不牢。
青木宗虽然确实不咋样,但数数弟子没一千也有八百,真打起来那些低阶弟子怎么办?这不是任人宰割么!
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只等人离开再去接人,看看还能不能抢救?
结果现在对方直接杀上门……
咋滴,这是踩了他们一脚,还想他们扑上去跪舔?
旁边几个筑基修士握着武器,气得面色通红,几乎控制不住想要冲上去了。
西禾面容不变:“没教好师妹是在下的不是,如今她正在接受惩罚,还望掌门消消气。不过当务之急是治疗几位道友……虚天草出自药宗,在下自会前往求取。”
自储物袋中掏了一些丹药灵剑,推到青木宗掌门面前。
中品灵剑,上品培元丹,可炼制本命武器的矿石……整个大厅众人呼吸一窒,眼睛忍不住瞪大。
西禾轻抚袖口:“几位道友的识海已被暂时封闭,并无性命之忧,不过南山距中原万里,炼制丹药也需要时间,在下欲带几位道友直接回宗,不知掌门意下如何?”
青木宗掌门探身:“前辈出自?”
西禾颌首:“上元宗。”
青木宗掌门:“……”
下意识看向几位长老,皆在彼此眼中看到了震惊。
上元宗?
千山界首屈一指的顶级宗门。
其下门徒无数,金丹多如狗,元婴满地走,据说连大乘期老祖就有两位……唯有‘剑疯子’之称的剑宗能与之比肩。
而现在这位看不透修为的女修竟然要带他们的人回宗。
这这这,
他们做梦也不敢想。
还是青木掌门比较镇定:“如此,劳烦前辈了。”
修仙求的无非是法侣财地,像他们这种处在修仙界最底层的修士,一辈子别说接触上元宗的人了,一般三等宗门的门他们也摸不到。
此时他们甚至庆幸弟子招惹了人,这种与顶级门派接触的机会可不多……
一桩恩怨以极快的速度了结。
青木宗派了门中天赋最好的弟子来照顾病患,说是照顾,其实是给他们创造机会,若是被前辈指点一二,或是得到什么好东西,那简直走了大运。
可不是走了大运?
围观了全程的其他修士都酸了。
虽然损失了几个弟子,但能和上元宗扯上关系,在南山这一亩三分地,不,甚至整个南山,他们不说横着走,起码没人敢无缘无故招惹了。
这种保障,是求也求不来的东西。
西禾对此不以为意,范修却弄明白了,所谓高高在上的修真者,其实和俗世争名夺利的凡人也没什么区别,不过求的东西不一样罢了。
众多得到消息的门派纷纷前来拜访,却发现晚了一步,人已离开。
无双城启程,
墨连城进传送阵,
一行十几人辗转多个城池,终于在某日傍晚在天运城停下。
白衣青云剑,两列整齐的筑基修士站在阵法前,一阵白光过后,动荡的漩涡停下,圆形阵法内出现十几个穿着各异的人。
十几岁的懵懂练气士,垂垂老矣的凡人……竟然还有妖!
挂在腰间的八卦图阵阵颤动,众修迅速拔剑,做好随时出手的准备,然而……
“师姐?”
擦了擦眼睛,
没错,确实和师姐长着一模一样的脸。
女子一袭青衣,负手而立,面色平和,身旁还站着一个抱着娃娃的玄衣男子,二人靠的特别近……但,那是凡人啊!
“师姐,你回来啦?掌门可担心你啦,还有千鹤师兄等人。”
快步上前,巴拉巴拉地说话,一脸欣喜。
青云宗等人忍不住缩小存在感,一大批筑基修士,竟然干守门的活,果然不愧是大名鼎鼎的上元宗!
弟子都很激动,
不一会整个驻地都知道‘大师姐’回来了。
西禾嘴角噙着一丝微笑,与他们打招呼,忽而一道令剑从天空飞来,被她一把抓在手中,一道浑厚威严的声音从中传出:“清乐,速速回宗。”
诸位弟子一愣:“是掌门!”
“嗯。”
西禾交代他们一声,朝范修点点头,先行一步。
上元宗位于千山界中部,山脉延绵百里,纵横交错,这里气候宜人,风景隽秀,珍奇异草繁多,满山都是各种珍禽走兽,灵气浓郁是修道的好地方。
山门前立着两尊石象,气势威严,西禾缓缓降落。
杀夫证道16
“拜见大师姐。”
“嗯。”
盯着‘上元宗’三个字看了会,提步踏入门内。
山门至大殿,一路走过去弟子无数,或骑飞鹤,或坐葫芦,御剑飞行,路过演武场手持青云剑的弟子在练武……在大殿前停下。
“师姐稍等,弟子前去通报。”
弟子走进去,没一会殿内传来‘进来’的声音。
西禾弹了弹袍角,施施然走进去,大殿四角立着白玉柱子,中间的座椅上坐着一位不怒自威的中年男子:“清乐?”
长髯,浓眉,目光炯炯有神。
一身绛紫色长袍,其上奥妙玄文流转,正是原主的师傅长昊尊者。
视线在她身上转了一圈,忍不住皱眉:“可是出了何事?不过短短十年,为何成了这番模样?”
竟是对两者截然不同的气质,直言不讳。
西禾失笑,抬起眼睛,直视着他:“鄙人月和,拜见长昊尊者,如有冒犯,还请见谅。”
抬手间撤掉了所有伪装,恢复本来面目。
长昊尊者瞳孔一缩,想也不想直接开启了防护大阵。
西禾也不在意,负手立在大殿中央,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神明名讳凡人不可随意呼唤,轻则重伤,重则神魂不稳,这也是她极少告诉别人自己名字的原因。
阵法开启,无数玄文在四周流转,长昊尊者却不敢随意动手。
长昊尊者紧紧盯着西禾:“阁下何人?为何要变成我徒儿的模样?我徒儿今在何处?”
手指掐算,十分怕弟子出了事。
大殿外弟子震惊,撒丫子跑去找其他宗门长老,整个上元宗进入了戒备状态,无数长老从洞府中飞出,迅速赶往宗门大殿。
西禾在一张椅子上坐下:“尊者不若算算你上元宗百年大运。”
桌案上放着一碟灵果,不客气地拿起一颗吃,果皮咬破,甜滋滋蕴含浓郁灵气的汁水在口中炸开,西禾吃得眯起了眼睛。
长昊尊者顿住了手,眯起眼睛,冷冷地注视着她。
西禾不以为意:“想来上元宗人才济济,定然已经算出了百年后的大祸……既如此,却不曾算出带来灾祸的人呢?”
转头,十分好奇地看着他。
长昊尊者抿着唇,道:“仙魔不两立,抵抗魔族是修真界所有修士不可推卸的责任,我上元宗作为正道一派,自当以身作则!”
这是整个修真界的事,逃?谈何容易。
掌下凝聚,开始蓄积力量,寻找一击必杀的机会。
西禾摇头:“错错错,大错特错,仙魔大战是仙魔大战,可你上元宗年轻一辈的弟子几乎全军覆没,根基彻毁,顶级大派沦落为三流门派。可,”
“与此无关。”
一字一顿,声音意味深长。
长昊尊者立刻明白她的意思:“你说,清乐?”
“不可能!胡言乱语!”
想也不想,直接反驳,浑身灵气激荡:“我徒儿在何处?今日不说出口,你休想离开我上元宗!”
庞大的电流充斥整个空间,空间隐隐扭曲。
西禾截然不动:“事实如何,想必你家老祖宗定然知晓,我没有给你解释的义务。至于你徒弟,她好得很。我来此也不是跟你们吵架的,但是你徒弟惹了麻烦,几个筑基修士被她毁了识海。”
“你上元宗家大业大,自己解决。”
起身,
从暴烈的雷电中穿过,分毫未伤,
行至门口,顿住:“我喜欢清静,没事不要来找我,有事也不要来找我。”抬手,推开门,施施然走出去。
十级大阵形若无雾,根本没有被触动。
长昊尊者:“……”
瞳孔紧缩,手上的雷电急剧增大,欲要追上去。
“住手!”
“让她走。”
苍老的声音在耳中响起。
长昊尊者动作一顿,急了:“师叔祖!”
可是脑海中的声音已经消失,长昊尊者无法,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女人走出殿门,而殿外,拿着武器奔来的各大长老,见状也懵了。
面面相觑片刻,纷纷分开一条路,西禾大摇大摆离开。
守门弟子:“……大师姐呢?”
他明明记得进去的是大师姐,结果人一出来,怎么变成了一个陌生女人?
诸位长老,齐刷刷跑进大殿:“掌门,这是怎么回事?那女人是谁?为什么开启了防御大阵?……”
几百人宛如几百张鸭子嘴,嘎嘎嘎闹哄哄的。
长昊尊者拧眉:“好了,太上长老传唤,我先去看看,回来再说。”
甩袖直接飞出了大殿,向着上元宗后山行去。
这厢,西禾直奔外门。
她生了一张令人无比惊艳的面孔,一路走出去,见者纷纷像丢了魂一样,人走远了才清醒过来,脑中极力回想,只记得那人十分好看,什么模样完全不记得了。
弟子忍不住打了个颤:“是不是见鬼了?”
而这边长昊尊者一进入后山,还没来得急张口,太上长老直接抬手,示意他闭嘴,看向一旁的白须老者:“天命兄。”
天命尊者微微颌首,看向长昊尊者:“此事是这样的……”
大宗门尤为喜欢推算宗运,上元宗也不例外,而整个修真界,在卜算一道高居众人之上的便是‘占星门’。
占星门弟子不多,却个个都是占星高手。
百年前,上元宗照例请占星门推算接下来的宗运,上元宗弟子无数,累世的根基,如今正是蒸蒸日上之时,灭宗?天大的笑话。
可偏偏,占卜出来的结果就是如此。
“万年大宗,顷刻间沦为三流门派,千年难以恢复。”
天命尊者眸子幽深:“当时占卜之人是本座师弟,长岭不信邪,又找了本座,可算来算去,结果仍然一致。”
“仙魔大战每千年便出现一次,上元宗每每占据上风,为何这次被灭宗?”
“你身为掌门,宗门动作应当了然于心,今次魔族确实出现了几个了不得的大人物,但想要灭宗还是太过牵强,除非出了什么意外……”
长昊尊者若有所思,不禁想起了大殿上那女人的话。
天命尊者又道:“数日前,本座再次推算,却发现宗门运势顷刻间有了转变,颓势一扫而空,再延展万年仍有可能。”
长昊尊者立即抬头。
天命尊者看着他:“唯一不同的是你的徒儿……“
杀夫证道18
“寒室简陋,委屈二位了。”
“不委屈,不委屈。”
天命尊者连连摆手,不动声色打量对方,咦,木灵体?
蜂腰鹤腿,雪肤褐眼,长相自然是倾城之姿,然令人最瞩目的那身灵气盎然的体质,与她怀中三头身奶娃娃如出一辙,都是木属性。
木妖?二人一同想到了此。
小小的院子,东边一间厨房,西边两间厢房,正屋三间房子。
几人依次而坐,客厅的桌椅上摆放着一些果子点心,忠叔去了厨房,范修和西禾坐在天命二人对面,怀中抱着小树妖。
温暖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恍然如一家三口。
西禾低头摸了摸小树妖的头:“喊二位进来也没什么事,不过既然是邻居嘛,总得要见一见的,还有小树妖,我想等他长大点,送到上元宗,不知……”
“当然可以。”
长岭满脸慈爱:“小家伙生的圆润可爱,与林木倒是挺有缘分。”
这便是直接给小树妖定下了师傅,以后如果真的进了宗门,便拜在对方手底下,当然拜不拜另说,态度肯定要摆出来。
这世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尤其对方还是一个绝色的女人,更是让二人提高了警惕。
修真者非心性毅力绝佳者不可,大多数能在修仙路上一心一意走下去,并走到高位的人并不多,但个个都不可小觑。
心性手段都不输男子。
二人这会到有点后悔为什么好奇心那么重,要过来看看了。
西禾笑容满满:“如此,便多谢二位了。”
两人连连摆手,顿感如坐针毡,西禾看得好笑,得到了想要的也不为难,举杯喝茶,二人立刻说有点事忙不迭离开,到了门外才松了口气。
范修不解:“不过是件小事,为何特意喊二人进来?”
西禾嘴唇微勾:“自然是为了让他们放心,我之前在上元宗说了不喜欢打扰,他们不敢上来,但心中肯定是警惕十足的,既如此不如让他们放心。”
太上长老的地位高,说话也更有分量。
范修顿时明白了。
西禾忽然想起什么:“青木宗的人被带走了没?”
范修点头:“你回来没多久,上元宗便过来把人接走了,现在大抵已经在上元宗内了。”
这件事是清乐惹出来的,又有西禾在上元宗放了话,不说其他,就算是为了争口气,上元宗也会把这件事妥善做好。
“你可以休息休息了。”
男子面容温和,笑看着她。
西禾心中微动,他是极坚定的人,自从了解事情真相,做好选择之后他就毫不犹豫地站在了她身边,对过往不再提及一字。
人心都是肉长的,他怎么会不难过,不伤心呢?
只是他知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的道理,所以从不表现出一丝迟疑。
西禾不忍:“范修……”
范修抬抬眉毛:“怎么了?”
黑眸清亮,无一丝杂质,比之前多了分坚定。
西禾摇摇头,脸上露出笑容:“没事,我只是想着晚上吃什么比较好?”
范修莞尔:“你想吃什么都行。”
伸手把睡眼朦胧的小树妖抱在了怀中,起身走向床铺,弯腰把小家伙放上去:“小宝这种情况会持续多久,不会有影响吧?”
西禾跟在后面:“不会,他只是到了晋级的时候,无碍的。”
“倒是忠叔……真的没事么?”
“没事,忠叔看着吓得不轻,其实年轻的时候也是一枚剑客呢?最大的梦想便是仗剑天涯,此次离开他还带了自己的剑。”
转头笑看着西禾:“缓两天,他就开心了。”
长生啊,谁不想呢?
纵然知道没有修仙的灵根,能见一见这修仙光彩,这一辈子也不算白活了。
西禾诧异,继而便放心了:“如此再好不过。”
“晚点我去买个测灵根的星盘,测测你和忠叔的灵根,测完之后就去选取功法,我手里也有不少,你想修什……”
“若是我不能修炼呢?”
范修忍不住打断了她。
西禾有点愣:“不会吧?你怎么会没有灵根呢?”
范修抿着唇:“我听说有些神仙下凡是为了渡劫,是不能有灵根的,就算有也不会太好……我既然与你来历相同,想来也该有所限制才对。”
起码,太过逆天的资质是不可能了。
西禾忍俊不禁:“可你从前一样天赋卓绝呀。”
范修顿时诧异:“是么?”
西禾便将过往的一些事说了,别的不说,起码每个世界他都是人群中的佼佼者,很多别人做不到的事情他都能轻而易举做到。
“只是身世艰难了些,以至于很多本来能做的事情做不了。”
范修若有所思:“这样么。”
掠过此事不提,转而说起其他。
傍晚一家人在院子里乘凉,忠叔果然如范修说的那样,适应之后整个人就兴奋了,叭叭叭地问着西禾修真界的各种事情,对于她换了张脸也不害怕了。
“修真,去伪存真,忠叔,你要不先测试一下灵根?”
手腕一翻,掏出测灵盘。
忠叔顿时紧张了,手擦了擦衣袖,小心翼翼放上去。
西禾提醒:“闭上双眼,什么也不要想,保持心绪平和。”
范修,小树妖,两人瞪大眼睛在一旁观看,范修手忍不住紧紧握在一起,终于,在众人紧张的期待中,四道颜色缓缓从盘上升起。
西禾脸上露出笑容:“四灵根。”
傍晚一家人在院子里乘凉,忠叔果然如范修说的那样,适应之后整个人就兴奋了,叭叭叭地问着西禾修真界的各种事情,对于她换了张脸也不害怕了。
“修真,去伪存真,忠叔,你要不先测试一下灵根?”
手腕一翻,掏出测灵盘。
忠叔顿时紧张了,手擦了擦衣袖,小心翼翼放上去。
西禾提醒:“闭上双眼,什么也不要想,保持心绪平和。”
范修,小树妖,两人瞪大眼睛在一旁观看,范修手忍不住紧紧握在一起,终于,在众人紧张的期待中,四道颜色缓缓从盘上升起。
西禾脸上露出笑容:“四灵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