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黑心企业
“联盟原本的方针是在考虑到了各个部族间的需求而制定的，为了维护联盟的稳定发展，我们在一些问题上偶尔也会做出调整和让步。”
玛丽安对于联盟一直以来的方针进行了解释。
让世界更加美味或许不是埃里克-布兰度提出来的，但却是吸血鬼、狼人乃至其他各个黑暗部族的集体诉求，为了达成这同一个目标，他们愿意放下昔日的仇恨，通力合作，并接受天灾们的领导。
调和各个黑暗部族间的矛盾，是他们重要的工作内容之一，天灾们不可能任何事都亲力亲为，事实上联盟日常超过九成的业务都需要各个部族来进行维护——吸血鬼和狼人部族有着惊人的财富积累，易形怪们能为他们的计划扫平一切障碍，对于那些提出反对意见的要员，只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替换掉他们，就能迅速建立起有利于他们的政策。
“这也是代言人体系的由来，『黑死病』创立的格尔特制药以及『饥荒』创立的霍文顿美食都需要拥有专业知识的人来进行运作和管理，他们几乎从不过问公司内部的运作。”
正所谓术业有专攻，如果让天灾们来亲自经营一家公司，别说发展壮大成国际性的企业，恐怕不出一个月就会面临破产危机。
“基于各个方面的考量，在战略方针上为他们提供便利是必然的结果，更何况这个方针也并不影响我们的利益。”
玛丽安眨了眨眼，“据我所知，霍文顿美食在一些旗下的快餐店的食物里加入了特殊的添加剂，这些添加剂会缓慢地麻痹食用者的神经，杀死他们的脑细胞，久而久之，他们会对周围的事物变得不再敏感，嗯，基本就和被人类养殖的猪没有本质上的区别……不过不必担心，这里的菜品里没有动过手脚，毕竟也没必要把所有人都当作储备粮来对待。”
在玛丽安的介绍中，一道道精致的菜品被端上了桌子。
她津津有味地品尝着前菜，霍文顿的出现绝对让食物的品质提升了几个等级，“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即便对于人类而言，有了联盟的统筹规划，也绝对要比过去安全稳定了许多。”
关于这一点，他们有详细的数据作为支撑。
几个世纪前的黑暗部族并没有可持续发展的概念，他们肆意挥霍着自身的欲望，即使一个吸血鬼或是狼人的小型家族，都会对村庄乃至小镇造成巨大的威胁，因为在被猎魔人击毙前，他们会毫无节制地对人类出手。
“而在我们的领导下，无法压抑住欲望的残次品被逐渐淘汰，各地的伤人事件每年都在下降，让他们克制自身的欲望可要比依靠猎魔人有效得多，尤其是猎魔人之中还有一支丝毫不顾平民死活的派系。”
说到此处，玛丽安像是忽然间想起了什么，说道，“对了，之前在x市和你有过节的鲜血十字已经被我们铲除了，没有了这些极端的猎魔人，无论对于我们还是一般市民都是好事。”
“你打算用这种方式说服我，让我支持你们的方针？”
顾云仔细听完了玛丽安的讲述，反问对方。
“这是我作为天灾发言人的工作。”玛丽安轻咳一声，坦坦荡荡地承认了，“毕竟我也是带着任务来的，我是联盟管理层中的一员，自然要挑有利于我们的话来说。”
“你说的可能是事实，但我不会支持。”
妹妹、安铃和王碌等人，也属于天灾计划中的“储备粮”行列，仅凭这一点顾云便不会坐视不管。
“唉，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玛丽安佯装叹气，实际上她的心情却并不失落，“不过事情还是有转机的，他们不是在刚才的会议上让埃里克来背这个黑锅了么？”
这是另一种方式的退让。
如果换做别人，别说让步，他们会立刻在会议室就将对方加入到储备粮的行列。
“这说明事情还有谈判的余地。”
“怎么说？”
“你可以把‘让世界变得更加美味’当作我们过去的方针，从企业角度来说，就是我们为手下的员工们画的大饼，只要坚定地跟随我们的领导，就能创造出一个拥有高品质生活的美好未来——不过嘛，在这个时代绝大多数的‘大饼’都是骗人的，我们当一回黑心的资本家也完全没有问题。”
“这……不太好吧。”
顾云站在黑暗生物们的角度一想，突然间有些同情他们。
一般的公司员工会被压榨二三十年的时间，然而以埃里克为代表的黑暗生物们则被天灾们压榨了几个世纪之久，他们为了联盟鞠躬尽瘁，到了最后天灾们为他们画的“大饼”却成了骗局。
“你们这些黑心企业家！”
代入感很强，顾云不由地回想起了自己过去的打工经历。
“你这个人也太难搞了！”
玛丽安双眼一眯，“你以为办企业就容易了吗？我们也是调停矛盾，统筹资源，还不定期地要聆听各个部族领导者的愿望，不断稳定他们的情绪才创造出了今天的局面，你以为这些都是大风刮来的吗？”
说到此处，她提高了语调，“更何况一旦没有了我们，那些部族很快又会回归过去的行为方式，短时间内死在他们手里的普通人一定会多出好几十倍！”
“听起来事情有些难办啊。”
顾云皱起了眉头。
“按照你的说法，就只剩下了一种解决办法。”玛丽安早就预料到了这场谈话的走向，并提前做好了准备，“你可以私下里去和各个部族的首领商讨此事，只要你能说服他们，我想其他天灾也不会再提出反对意见了。”
“这倒是可以一试。”
顾云眼前一亮，觉得玛丽安的计划很有建设性，他和吸血鬼、狼人打过不少交道，在他看来那些黑暗生物也并不是只有将人类作为食物才能存活。
“你还真打算这么做啊？”
玛丽安一只手支着下巴，“我可以帮你联系各个部族的领袖，至于能否说服他们就靠你的本事了。”
第八十四章：群魔乱舞
顾云身边存在着不少所谓的黑暗生物，甚至严格意义上来讲，他自己也属于黑暗生物中的一员，因此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抱有将对方斩尽杀绝的念头而来。
他觉得芬尼尔可以作为典型的案例，她的成长让顾云意识到了教育环境的重要性，一只在女巫会里长大的狼人，就很有可能养成“吃素”的好习惯。
至于玛丽安……
事实上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帮顾云张罗这件对她来说吃力不讨好的事。
女巫们在黑暗生物中地位特殊，她们相当于掌握了黑魔法的人类，在饮食方面和一般人无异，她必须再一次强调，那些民间传说中以小孩为食的黑暗生物叫做巫婆，和女巫并不是一路人。
虽然女巫都具备着转化为巫婆的可能，但玛丽安一向不鼓励这么做。
原因只有一个——巫婆，是真的丑。
她在课堂上不止一次强调了女巫应当注意自己的仪态，她们需要时刻保持着光鲜的外表和优雅的举止。
所以这个世界美不美味其实都和女巫会没什么关系。
不过她很享受和顾云共事的感觉。
“在目前的联盟中，比较有话语权的部族有吸血鬼、狼人、女巫、易形怪、海妖这五个部族，他们分别掌控着天灾旗下的重要产业，如果你想要和他们达成共识，首先需要说服这五个部族，只要由他们牵头，其他附庸于他们的小部族应该会听从大多数成员的意见。”
玛丽安说道，“女巫的食谱中本来就没有人类，也就是说你还需要说服其他四个部族。”
见顾云点头，她继续说道，“而剩下的四个部族中，都有代言人这一级的存在，他们在各自的部族中都拥有着极高的声望和权力，所以只要能说服代言人，就相当于成功了一半，而另一个好消息是，为了筹备这边的战争，代言人们现在几乎都分布在附近的城市，考虑到你明天就要回x市，我们可以把海妖的代言人作为第一个目标——她叫萨沙，是『欢愉』的得力助手，你之前见过她。”
“谢了，玛丽安，你这次帮了大忙了。”
“不用谢。”
玛丽安微微一笑，“我可以安排你们见面。”
这样一来，她和顾云结伴而行的理由就更加充分了——这都是为了公事。
“行。”
“还有一件事，基金会的问题你打算怎么处理？”
格林-温切斯特本打算让基金会的s级雇员们作为炮灰，在他施展咒语时尽可能为隐神会拖延时间，可石会长也是老奸巨猾，见情况不对，他立刻启动了撤离工作，在天灾们抵达a市前便向x市进行了转移。
目前绝大多数s级雇员都聚集在了x市，并将那座城市作为了最后的堡垒。
“这个浩浩荡荡的撤离计划都和你有关，他们应该是想借你之手来对付我们。”
玛丽安笑容更甚，只是他们万万没想到顾云已经先一步和他们展开了友好的会谈，“他们目前的处境很糟，基金会将所有筹码都压在了隐神会身上，却没想到他们的新盟友在我们面前不堪一击。”
说到“画饼”，玛丽安觉得格林-温切斯特恐怕才是“画饼”界的顶尖高手，他在拿不出任何实质性筹码的情况下，便说服了基金会、猎魔人公会等一系列组织，不过基金会要比猎魔人公会聪明一些，至少没在正面战场上拼得全军覆没。
事实又一次证明，选择很重要。
如果当时赢的是副会长，那么基金会现在也不会沦落到断尾求生的地步，相反，他们能和其他部族一起出席会议，并且能在会议上提出自己的诉求。
“等回去以后再说。”
顾云也不知道基金会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不过他倒是同意玛丽安的说法，和神族合作无疑是最为愚蠢的行为，自古至今把神族当成盟友的人基本没有能落到个好下场的。
“行，我已经订好了明早的机票。”
丰盛的晚餐接近了尾声，玛丽安心满意足。
无论是这里的饭菜还是谈话的内容本身都很合她的心意。
夜深了。
a市通火通明，此刻，正是夜生活的开始。
………………………………
与此同时，x市某处。
顾天天背着誓约与胜利之剑，脸色紧绷地出现在了一家酒吧门外，狂欢的声音站在酒吧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她觉得如果让哥哥知道自己大晚上不回家，跑来这种歌舞升平的地方，恐怕只要得拉着她进行长达几个小时的高中生安全教育。
可是，哥哥已经失踪了好长一段时间了，面对这座城市的变化，她不能坐以待毙。
“丫头，我能感知到这里面至少有四个以上的恶魔。”
亚瑟王提醒她。
“知道了。”
顾天天深吸一口气，走进了酒吧。
四个恶魔，这应该是这段时间以来最棘手的一次，自从死者世界的封印动摇后，越来越多的恶魔设法逃了出来，而誓约与胜利之剑曾经便是用于对抗恶魔而打造的圣物，亚瑟王告诉她，斩杀的恶魔越多，剑的力量也就越强。
虽然打打杀杀并不符合高中生的身份，可这些从死者世界逃出来的恶魔已经严重影响到了他们的日常生活。
x市最近的超自然死亡案件上升了好几倍，其中绝大多数都出现了恶魔的踪影。
“酒保，二楼楼梯口的保安，左侧红衣服的舞女，还有右侧的白领。”
亚瑟王打断了顾天天的思绪，很快追踪到了恶魔的气息。
恶魔附着在了人类身上，看起来就和普通人无异。
酒吧里很少有顾天天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出没，她清纯的美感和舞池里浓妆艳抹的人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因此在她走进酒吧的第一时间就有许多双眼睛集中在了她的身上，其中，自然也包括了亚瑟王提到的四个恶魔。
当他们看见顾天天身后熟悉的武器时，纷纷露出了嗜血的笑容。
他们和顾天天对视片刻后，转身朝酒吧后台走去。
“小姑娘，这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
正当顾天天准备追上去时，一个中年人拦在了她的面前。
这是个外国人，腰间斜挂一把银质匕首，皮带上还系着一个银质酒壶，说话间，又有几个打扮相似的人跟上了恶魔，中年人瞥了同伴一眼，说道，“这种脏活累活还是交给我们吧。”
第八十五章：恶灵附身（其一）
在亚瑟王的指导下，顾天天掌握了丰富的恶魔学识，其中就包括了恶魔的形态和生活方式，它们的狡猾之处就在于几乎从不以真面目示人，刚才的那四个恶魔就附身在了普通人身上，被附身的四人都是这间酒吧的常客。
前几天这间酒吧传出了人口接连失踪的消息，恶魔们似乎是想要将这里建立成它们的窝点之一。
不过看起来不止是她听说了这件事，猎魔人也闻讯赶来了。
在顾云离开x市的这段时间里，这座城市变得空前热闹——恶魔、黑暗生物、恶灵、猎魔人、除灵师齐聚于此，而这三个猎魔人很可能就是跟随基金会本部的大部队一起从a市撤回这里的。
他们是欧洲猎魔人公会的幸存者，同时也是基金会远征军营救行动的成果。
这些人的两大特色的就是消息灵通且好路见不平，欧洲战场的失利并不能改变他们的行为准则，在本部低调行事的情况下，他们依旧坚持自我，对于超自然生物重拳出击。
这是好的一方面，而坏的一方面就是最近在x市超自然事件中死亡的人里面，猎魔人占了七成，这七成人里面绝大多数都是主动对超自然生物出手，不敌遭遇反杀的人群。
顾天天摸进酒吧后台的时候，猎魔人与恶魔之间的战斗早已打响，她暗中观察了后台的环境，这里应该相当于酒吧的后厨，除了储备酒水等原料之外，还会为客人们准备炸鸡、薯条以及酒吧的特色甜品。
四个恶魔采取了分头行动，顾天天进门时，舞女打扮的恶魔将滚烫的热油泼向了留下与她单打独斗的猎魔人，猎魔人本能用胳膊护住脸，然而在接触到滚烫的热油后，他胳膊、胸前的皮肤顷刻间皮开肉绽，洁白的衬衫下渗出血来。
猎魔人惨叫一声，立刻后退，然而恶魔却并不打算放过乘胜追击的机会，抄起后厨的剔骨刀便恶狠狠地向猎魔人逼近。
看见这一幕，顾天天挺身而出的同时，也在心里默默为惨叫的猎魔人默哀。
在这个超自然生物各个身怀绝技的新时代，猎魔人却依旧遵循传统，不但自身几乎和普通人没什么本质区别，而且使用的手段还是几个世纪前的老三样——用圣水泼，用银质武器砍，如果遇到了不怕这两样的超自然生物就只能撤回来重新查阅资料，想其他办法。
只是其中不少猎魔人都死在了撤退的路上。
毕竟超自然生物也不是什么慈善家-喜欢放虎归山等猎魔人查完了资料再来对付他们。
看见顾天天，舞女脸色一变，滚滚的黑烟从她的嘴巴中喷吐了出来，不出几秒后厨便已陷入一片乌烟瘴气之中。
顾天天听见了厨具摩擦的响动，在某种无形力量的支配下，后厨的道具一个个飘浮了起来，化为了武器向她刺来。
“小心！”
即便在失去了战斗能力的情况下，猎魔人依旧没有放弃，他高喝一声提醒顾天天。
他们的情报出现了偏差——这里的四个恶魔要比他们之前遇到过的恶魔强大得多，这念力般的能力便是体现。
然而正当他想要奋力撞开顾天天之时，却发现黑烟中闪烁起了耀眼的强光，在强光升起之时，恶魔扭曲的叫声传进了他的耳朵。
强光很快盖过了黑烟，当视线重新恢复之时，猎魔人看见舞女仿佛中风了躺在地上抽搐不已，源源不断地黑烟正被抽离出她的身体，黑烟逐渐凝聚成了人形，而在人形想要做出任何抵抗之前，顾天天手中的长剑便干净利落地将黑烟一分为二。
舞女的抽搐渐渐停止了，她双目紧闭，呼吸逐渐趋于平稳，只是在抽搐的过程中左臂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看起来情况相当不妙。
“你先联络找人联络医生，其他的恶魔交给我了。”
顾天天留下一句嘱咐后便匆匆离开后厨，这个舞女看起来是帮其他三个恶魔断后的，在她和猎魔人纠缠之时，其他三个恶魔已从后门逃走。
其他几个猎魔人已经追了出去，并消失在了夜色深处。
“丫头，看来我的担心是对的。”
顾天天前脚离开后厨，亚瑟王的声音便传了过来，“这四个恶魔要比你之前遇到过的强大许多，他们想要将这间酒吧当成据点——你要小心，我总觉得他们背后应该还有更强大的恶魔。”
“这些恶魔都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顾天天边跑边问，她记得哥哥还在的那段时间，x市的超自然事件几乎绝迹，上位级恶灵纷纷逃离了这座城市，然而哥哥刚离开没多久，各种超自然生物便又回来了，环境甚至要比以前最混乱的时候更加恶劣。
其中恶魔制造的案件最多，他们的兴趣爱好便是抓住普通人狠狠地将其折磨致死，聆听死者临死前的惨叫似乎是他们的兴趣所在，她前几天追猎一个恶魔时就曾闯入过恶魔的居所，里面的场面让顾天天当晚就做了噩梦。
这几天的失踪者多半已经凶多吉少，她所能做的也只有亡羊补牢。
“我之前告诉过你。”亚瑟王声音有些低沉，“梅林死了。”
就在顾云失踪的当天，梅林和他的联结断裂了，而他终究未能见到自己这位老朋友最后一面。
“恶魔的到来和你哥哥关联不大，应该是梅林的死造成的。”
亚瑟王继续说道，“之前你在学校里遇到的那两个恶魔也是追踪梅林而来，他们恐怕想要从梅林的尸体中得到某样东西……注意了，前方不到500米的地方有恶魔出没。”
“知道了。”
顾天天双目一凝，不再胡思乱想。
与恶魔的战斗必须全神贯注，由于他们附着在了普通人身上，出手时必须更加小心，否则就会在驱逐恶魔的同时将普通人一起杀死。
她按照亚瑟王的指引来到了恶魔所在的小巷，只是小巷内空无一人。
长长的血迹拖进了不远处的垃圾箱，顾天天在虚掩着的垃圾箱里看见了断裂的银质长剑，剑柄上还有一只断了的人手。
小巷里的路灯忽然间变得忽明忽暗，不多时，她听见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借着路灯微弱的光亮，顾天天看见从阴影中走出来的远不止三个人，十几个人堵住了唯一的出口。
“你果然跟来了。”
一个双目漆黑的人走出了队列，“放心吧，我们会让你在临死的前一秒都保持清醒，那将会是一场相当漫长的过程。”
第八十六章：摇人与反摇人
顾天天双手持剑，和围堵上来的恶魔们对峙着。
和之前遇到过的恶魔相比，眼前走出人群的恶魔明显要强得多，当它开口时，整条小巷的物体都随之震颤了起来，这种感觉就和此前在学校里遇到的那两个恶魔一模一样，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以前自称莫迪乌斯的恶魔提到过在深渊里和她一样强的恶魔还有六个。
七个强大的恶魔曾经立下约定，谁若是杀了梅林，谁就能成为深渊新一任的统治者。
在当时的事件中，贝斯摩尔被哥哥遣送回了深渊，莫迪乌斯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估计也没有了卷土重来的可能，那么眼前的恶魔应该就是剩下的几个恶魔中的一员。
只是她没想到，恶魔居然也学会了摇人。
它们应该是知晓了自己过去几天追猎恶魔的行动，提前埋伏在了此处。
不，也许恶魔摇人才是常态。
亚瑟王说过恶魔是这世间最狡猾邪恶的生物，它们无所不用其极。
“小姑娘，我对你手中的剑很感兴趣。”
恶魔一眼便认出了誓约与胜利之剑，毕竟在它们未被关进深渊之前，这柄剑的主人曾经与它们进行了长达数十年的漫长战争，死在剑下的恶魔不计其数，当然，那个国王的子民也被它们屠戮了不少。
“你是从哪得到了它？”
梅林的尸体尚未被找到，但如果能得到这把剑以及剑的继承者，说不定能让它在深渊中的话语权增加许多，“我改变注意了，我可以留你一命，作为交换，就把你的身体交给我来保管吧！”
恶魔流露出了贪婪的神色，被它支配的人一张嘴，比方才浓烈了数倍的黑烟席卷了整个小巷。
在无与伦比的压迫感之下，顾天天就如同被天敌盯上的猎物般呆愣在了原地。
近了。
更近了。
恶魔距离顾天天只有几步之遥，它甚至能清楚地看清誓约与胜利之剑的纹路，以及那萦绕于剑刃之上的亮光。
几个世纪之前，誓约与胜利之剑的第一任主人也曾像现在这般与它们对峙过，只是那时它们的每一个计划都被梅林有惊无险的化解了，然而此时此刻，梅林已经死了，再也没有人能干扰它的计划！
“没错，就是这样。”
恶魔的声音近在咫尺，黑烟凝聚的手伸向了顾天天。
然而与此同时，恶魔看见了一道一闪即逝的红色电弧，那道电弧似乎是穿过它的身体，并在眨眼之间化为了虚无，以至于它觉得自己似乎是产生了幻觉。
一道人影挡在了顾天天面前。
那人影白衣绯袴，高束起的黑色长发被气流扬起，她向前迈出一步，右手悬在腰间的长刀之上，清澈的眸子直视黑烟深处。
巫女？
剑客？
恶魔心中产生了些许疑惑，然而这却并不影响它张开了由黑烟凝聚而成的手掌，那手掌径直向巫女捏去。
下一刻，切痕将这只手掌一分为二，恶魔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陷入了麻痹状态，它瞳孔一缩，方才犹如猎物般定在原地的顾天天越过了巫女，手中闪闪发亮的剑身直指他的心口，那笼罩着整个小巷的黑烟便被这一击捅出了一个长时间无法填补出的窟窿来。
不妙。
恶魔心中忽然间涌现出了不详的预感，黑烟立刻收拢，它们同时缩向了巷口受它支配的躯壳，但与此同时，左侧的居民楼的墙体破开了一个窟窿，一个酷似海怪的巨影拦腰咬向了黑雾凝聚的人形，恶魔一惊，这头海怪的目标赫然是那具暂时无法动弹的躯壳。
倘若现在回归躯壳，就会瞬间被海怪吞入腹中！
恶魔一咬牙，当机立断地抛弃了自己的躯壳，它眼睁睁地看着那血盆大口将躯壳连带着巷口的其他恶魔一并吞了下去，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让它难以想象的一幕——海怪闭合的巨口竟然穿透了所有躯壳，就像是撕咬在了空气上。
但对于附着在躯壳里的恶魔们来说，这却并不像是障眼法，惨叫声此起彼伏。
情况不对。
恶魔终于意识到，现在它反而落入了别人的陷阱，这些援军早就埋伏在了这里，等待着它的到来。
它一咬牙，几乎毫不犹豫地飘向远处。
恶魔向来没有任何荣誉感可言，它们阴谋诡计用尽，而一旦处于劣势，也会毫不犹豫地扭头就跑。
然而他还未飘出几米，难以抵挡的吸引力便将它牵扯了回去。
一切就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回过神来之时，它发现自己竟被困在了一个透明的器皿中，器皿将它的身体压缩了无数倍，被困在其中让它觉得自己浑身都被拧在了一起，动弹不得分毫。
器皿的瓶口被封死了，和顾天天看起来年纪相仿的少年封死瓶口后，默契地和队友们一一击掌。
恶魔难以置信地仰着头，原本被它视作猎物的顾天天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它。
“王碌叔曾经说过……”
顾天天眼中威严尽显，“遇到拿捏不准的情况，就采取摇人战术。”
打不过就摇人，这一点都不可耻。
能确保胜利的办法，就是好办法。
刹那间，恶魔竟产生了自己无论在力量和智谋上都被对方压制了的感觉——它堂堂深渊中最强大的七个恶魔之一，曾经祸乱了一个时代的恶魔，竟然被一个小姑娘算计了？
“这个就是那些恶魔的首领么？”
池田朝夜好奇地拿起了器皿，用食指在器皿上轻轻弹了几下，被困在器皿中的黑烟仿佛遭受到了冒犯般猛烈地翻滚起来。
然而这器皿是特制的——他们用五只小玉米作为筹码，从白鸢那里换来了封印之壶，交由分部研究后，最终制造出了这种能够封印恶魔的容器。
只是他们都没想到这个传说中的大恶魔居然这么容易地就被捕获了。
在几人交谈时，十七独自一人走向小巷深处的垃圾箱，血腥味从垃圾箱里渗透出来，他打开虚掩着的挡板，身体被拧在一起的几个猎魔人顿时映入他的视线。
猎魔人目光涣散，却还有一息尚存。
十七缓缓举起手枪，将枪口对向垃圾箱里几个濒死的猎魔人，并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约莫几秒钟后，猎魔人们狼狈地从垃圾箱里爬了出来，当十七将枪口对准他们之时，他们本以为对方是为了给他们一个痛快，然而能量击打在他们身上之时，那足以致死的伤口却飞快地愈合了。
“你们……是什么人？”
此前拦住顾天天的猎魔人忍不住开口问道。
“x市基金会分部，特别行动小组。”
第八十七章：除灵不是打打杀杀
回到x市分部已是半个小时以后的事，顾天天将“打包”好的恶魔器皿交给转接人员，并在雇员们钦佩的注视下背起书包，朝着大门处走去。
和那些撤回x市后一直不办实事的本部雇员们比起来，果然还是以顾天天为代表的实干派才能代表x市除灵师的精神面貌。
这是顾师傅长时间以来培养出的优良风气，每当他们看见顾天天，便忍不住回想起值得信赖的顾师傅。
走出基金会的大门，顾天天如释重负地伸了个懒腰。
这一天，又在和恶魔的战斗中结束了，明天六点半还得准时起床去学校上课。
在各种故事和影视作品中，都存在类似的设定，白天是普通的学生或职员，到了晚上则会变成游走于城市中的侠客，只是顾天天没想到这种设定有朝一日会落在自己身上。
作为除灵师来说，她是业余的。
如果不是哥哥突然没了音信，这些怎么也不可能落在她的身上。
现在，身为除灵师的她首要考虑的应该是明天早读的默写，今晚追踪这群恶魔把整个晚上都搭了进去，单词手册一个字都没看，顾天天觉得再这样下去以后追踪恶魔时恐怕得随身把单词手册带着了。
“天天，天天，这边！”
她还没走出几步，池田朝夜便在不远处笑眯眯地朝她挥了挥手，“我们刚才约了沈月，你也一起来吧！”
“这都几点了。”
顾天天顿时眼前一片黑暗，忙了一个晚上，她现在只想回家躺在床上一觉睡到明天早上。
“11点30，不晚。”
池田朝夜十分热情，难得的聚会要是少了顾天天绝对会黯淡不少，“我看你都没来得及吃晚饭，放心，要不了多久的。”
“好吧。”
顾天天长叹一声，认命地走了过去。
因为她忽然间想起了王碌叔对于当今年轻除灵师们的一些忠告，其中就特别提到了“除灵不是打打杀杀，而是人情世故”这句话，团建工作是相当重要的一环。
顾天天觉得自从在除灵学校任教后，王碌叔已经越来越有战略家的风范了。
聚餐地点离基金会并不算远，只隔着几条街，这个时间店里只剩下几桌食客，他们也正好能落个清静，“特别行动小组”进门时，沈月等人已经点好了菜，应邀参加聚餐的基本上都是熟面孔，除了沈月之外，还有殷夏、夏沐、严景这三位近期相当活跃的学员。
顾天天忽然觉得也许再过几年时间，出席此次聚餐的人很可能就是未来x市除灵领域的半壁江山。
“你们总算来了，看来这次的恶魔相当狡猾。”
几人入座后，沈月开口说道，“今天我请客，这家火锅店还挺不错的，喏，左边是番茄锅，右边是麻辣锅。”
“你明天是不是又请假了？”
顾天天有气无力地说道，不过火锅店里弥漫着的香味倒是让她产生了饥肠辘辘的感觉。
据她所知，沈月这段时间又恢复到了常年旷课的状态，最近一个星期都没去过学校。
“我能怎么办嘛。”
不同的是，这次沈月为自己的旷课找到了一个合理的官方借口，“本部那些人撤回来之后，天天窝在分部开战略会议，一天至少有四五个小时都得泡在会议室里，哪有时间去学校。”
“你们开了这么多次会，也不见本部那些人有什么行动。”
殷夏双手环胸，他最近对基金会本部的印象极差。
这些人从a市撤回来的第一时间，就妄图跑去除灵学校，对他们的各项课程指手画脚，幸好教导主任不是软柿子，当场就拒绝了本部代表的无理要求，不过尽管如此，本部似乎也并没有放弃染指除灵学校的计划。
几天后，他们以协助办学为由，安排了好几个新老师来代课。
“哎，别提了。”
沈月也是一脸郁闷，“石会长下达了新的指示，禁止s级雇员擅自行动，我也很无奈啊。”
以前有顾云哥在，她没什么表现机会，现在顾云哥离开了一段时间，她好不容有了表现的机会，她的『亚空切割』早已饥渴难耐了，然而这一通命令下直接让她僵在了分部，好在池田朝夜三人刚回来不久，还没来得及申报s级雇员，还能不受这项禁令的限制。
“不过你们抵触情绪也别太严重，董宁和教官他们俩的课还是不错的。”
“董老师？”
提到这个神奇的名字，殷夏三人面色古怪。
在他们的诸多课程中，董宁的课程绝对是最特例独行的一个，这位基金会老牌s级雇员并没有对他们进行任何战斗方面的指导，而是详细地对他们科普了基金会的各项制度，其中就包括了五险一金的设置，以及各类伤残鉴定以及每一级对应的补助金。
最近的几节课了，董老师还拉上窗帘，详细地为他们讲解了一些基金会现行体制下的漏洞，大致意思是如何在付出较少劳动的情况下拿到最多的钱。
事实证明，董宁的课受到了学生们的广泛欢迎。
毕竟除了以夏沐同学为代表的个别不差钱的富二代之外，这一批学生中绝大多数都是家境一般的普通学生。
在董宁的悉心指导下，一些家庭比较困难的学生甚至还申请到了分部的补助资金，在高中生的年纪就挣到了第一桶金。
“确实不错，董老师他虽然没来几天，但课程的受欢迎程度已经能排进前三了。”
严景说道。
他也是董宁课程的受益人之一，在决定投身除灵界之前，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游戏机销售员，每个月的工资只能维持月光族生活的那种，而通过a级雇员身份申请到的酬金让他目前基本过上了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的小日子。
“对了，本部天天开会，也没听说有什么新指示啊。”
罗欣问道。
他们三个这几天都在帮顾天天追杀恶魔，没回本部几次，本部的人撤回x市之后，对他们这些a级雇员倒是没什么影响。
“因为x市目前的局势相当复杂。”
沈月正了正脸色，“一下子出现了这么多股势力，现在的形势变得很微妙，不过目前最棘手的问题还是天灾，那个代言人追来x市之后，近期海妖一族源源不断地涌入了这个城市。”
第八十八章：海的女儿（其一）
“海妖？”
几人微微一愣，“就是那些栖息在神秘岛屿，会蛊惑路过水手将他们驯化为奴隶的族群？”
和吸血鬼、狼人、女巫御三家比起来，海妖在黑暗中的名声并不响亮，他们很少听说海妖一族引发的恶性案件，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在于见到了海妖的人大多都成了他们的奴隶，很少有能将消息带回来的。
“没错，就是他们。”
沈月点头，“这次来x市的代言人叫萨沙，地位相当于海妖一族的新任领导者，因为她的缘故，世界范围内的海妖源源不断地涌向了这里，根据分部在机场和港口的暗线报告，每天至少都有一百个以上的海妖抵达x市。”
“这么多？”
顾天天被沈月提供的数字吓了一跳，她本以为恶魔的数量不少，却没想到在海妖面前恶魔们也只能用小巫见大巫来形容了。
“看来对付完恶魔，就该轮到海妖了。”
十七说道。
“这恐怕不行。”沈月赶忙劝阻，“本部之所以禁止s级雇员出手，就是怕引起代言人的注意，基金会在a市吃了个大亏，以x市目前的力量虽然击败萨沙不成问题，可一旦把天灾们引来了这里，局面就不妙了。”
沈月觉得吧，石会长向来运筹帷幄，却在最关键的问题上被隐神会狠狠摆了一道，这事过于悲惨，甚至让她有些想笑——谁也没想到一直以来看起来像个王者的隐神会，真遇到了天灾之后跑得比兔子还快。
尤其是格林-温切斯特，沈月觉得这个人只能用终极老六来形容。
一天前还在和a市的s级雇员们进行战前的总动员，并且还制定了a市防卫作战的详细部署，结果天灾到来的当天，他和隐神会直接就跑没影了。
幸好在董宁的再三建议下，石会长观望了一下，不然基金会这么多年来积蓄的重要战力恐怕几天前就一波送干净了。
所以说，对付格林-温切斯特这种人，还得看董宁。
作为出工不出力的代表，董宁一眼就看出来了格林-温切斯特不太对劲。
“海妖和恶魔不同，他们背后有人。”
沈月不得不将这个惨淡的事实告诉几人，虽然海妖对于x市的威胁评估要远高于恶魔，但是因为对方背后有天灾撑腰，导致本部那些人迟迟不敢采取行动，“恶魔和恶灵差不多，和天灾扯不上关系，基本都是各自为战，所以我们目前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先处理好恶魔的问题吧——除去你们今天抓住的恶魔，还有四个和它地位相当的。”
“可是海妖的问题怎么办，难道就这么一直拖着？”
殷夏问道。
“目前只能如此，不过我最近听说了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顾云哥那边的事快结束了，应该最近就能回来。”
闻言，所有人都为之一振——他们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听到过如此振奋人心的消息了，在他们看来，顾云一个人就抵得上千军万马，要比从a市逃难来的本部精英值得信赖多了。
“所以说，我们要想办法把恶魔的问题处理好，到时候能让顾云哥全神贯注地对付天灾。”
“那就这么说定了。”
众人一拍即合。
讨论完了正事，剩下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闲聊，几个年轻人坐在一起，自然不会一直谈论工作。
离开火锅店的时候已是凌晨两点，当顾天天看向手机屏幕的时间时，顿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到家该两点半了，洗漱完毕躺在床上就是三点。
再睡三个小时又得爬起来去学校上课。
“天天姐，偶尔请一次假也没什么的。”沈月现身说法，“你看，我每个学期都缺席三分之一的课程不也一样活着？”
“你还好意思说！”
顾天天斜睨沈月一眼，气不打一处来，“有本事你考前别找我给你补习。”
聚餐之所以这么晚才结束，就是因为沈月一直挑起新话题，叭叭个不停，她敢保证沈月明天必然不可能早起，肯定一觉睡到下午一两点。
“那不行。”
沈月嘿嘿一笑，“这不是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嘛。”
“赶紧回去睡觉！”
对顾天天而言，这是一个相当短暂的夜晚，她觉得自己刚一合眼，定好的闹钟便响了起来，她不得不迷迷糊糊翻身下床，洗漱完毕，又从冰箱里取出一块面包，另一只手拿起了单词手册，浑浑噩噩地离开了家门。
而就在她乘公交车赶去学校的路上，一架飞机缓缓降落在了x市的国际机场。
这架从a市驶向x市的航班里除了顾云和玛丽安之外，还乘坐着二十个以上的海妖，他们透过航班的玻璃，满眼憧憬地望着这个陌生的城市。
“这就是代言人带来的效应。”
走在离开机场的路上，玛丽安说道，“海妖本是与世隔绝的族群，但萨沙这几年在联盟中的地位慢慢改变了这一点，尤其是在我们扫平了欧洲的猎魔人公会后，越来越多的年轻海妖离开了岛屿。”
“这些海妖都是年轻人？”
顾云打量着有说有笑的海妖们，他们衣着光鲜，不过却大多拖着和光鲜衣服完全不同的粗布麻袋，麻袋里似乎是从岛屿里带来的土特产，隔着几步远都能闻到淡淡的咸味。
他觉得这些海妖的模样看起来似乎并不是来打仗的。
“嗯，都是些朝气蓬勃的年轻海妖。”
玛丽安笑了笑，接着就轻驾熟地扮演起了秘书的角色，“我已经安排好了你和萨沙的会面，她已经等在公司了，并且还在楼下的有名的海鲜餐厅安排好了私人包厢。”
离开机场候机大厅，一辆黑色的豪华轿车已经等在了出口，女巫结社的分部负责人恭敬地迎接两人上车。
顾云觉得气氛似乎变得更加古怪了。
这明明是关于战争的重要谈判，可是他怎么觉得自己像是去谈生意的？
尤其是他身上还穿着玛丽安挑选的西装，电视上去谈生意的老板们大多也是类似的打扮。
“别紧张。”
玛丽安小声说道，“一会儿我会帮忙的。”
第八十九章：就业老大难问题
约莫半个小时后，顾云来到了约定好的海鲜餐厅。
为了保证双方谈判的质量，萨沙单方面包下了整个餐厅，进门时偌大的餐厅里只有他们一桌，钢琴的演奏声悠扬悦耳，萨沙穿着一身红色的礼服，等候在了餐厅里最显眼的位置。
第二次见面，这位天灾的代言人看起来憔悴了许多，模样看起来就像是许久没有睡过一次好觉了一般。
见到玛丽安，萨沙恭敬地起身，只是看向顾云的眼神中还参杂了一丝畏惧。
按照联盟的决议，她此次来到x市的任务是稳定局面，正因如此，他们派遣了对于x市有着一定了解的萨沙来执行这项重要的任务，以等待一个重要的会议结束。
萨沙听说几乎被逼入绝境的隐神会向天灾们提出了商谈的请求，天灾本着对于对手的尊重，自然是同意了格林-温切斯特小小的要求。
只是会议结束后，天灾们却并未如约一同来到x市，反而是玛丽安向她提出了顾云要来和她面对面商量一个重要的问题。
萨沙压力很大，她虽然是代言人，但真正的话语权却始终掌握在天灾手里，有什么问题顾云和天灾们敲定就行了，为什么还要来聆听她的意见。
她隐约觉得很可能是因为天灾们不知该如何对付顾云，于是便把他们这些代言人推出来背锅。
“我们从a市来的时候遇到了不少海妖，他们都是来投奔你的吧？”
入座不久后，玛丽安牵起了话题。
既然谈判的内容和整个海妖一族有关，以此作为切入口再好不过了，“我听说你现在在海妖一族已经成了受人敬仰的英雄了。”
听见玛丽安看似恭维的话之后，萨沙的脸色更加苍白了。
玛丽安忽视了萨沙的表情，继续说道，“你打算怎么安置他们，我听说在你的故乡，海妖们的乐趣之一就是将迷失的水手们调教成听话的奴隶。”
如果按照难度进行排序，在顾云即将会见的几位代言人中，海妖一族应该是最容易搞定的一个。
毕竟人类对于海妖们而言只是兴趣，而非食物来源，他们和女巫结社的情况有些相似，“将整个世界变得更加美味”实际上和海妖们关系不大。
“魔女大人，您说笑了。”
萨沙终于开口了，“我最近也一直在为这件事而苦恼，也不知道该如何安置他们。”
联盟在欧洲战场的大获全胜很快便传到了她的故乡，在得知岛屿另一端的猎魔人几乎被消灭干净了之后，在年轻海妖间忽然掀起了一场冒险的热潮——年轻海妖们在听到了她的事迹后纷纷离开了封闭的岛屿，带着好奇和憧憬向岛屿外的世界展开了探索。
自古至今，海妖与人类关系并不密切。
他们对于外界的了解，几乎全都是从那些迷失的水手那里听来的，水手们不仅为他们带来了大海另一端的消息，还凭借他们丰富的知识帮助他们的建设家园。
水手们勇敢的冒险精神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海妖一族，甚至还有不少的年轻海妖被水手们深深地吸引了，嫁给了他们。
萨沙曾经也是憧憬着爱情和冒险的年轻海妖之一，她很了解这些年轻海妖的心情。
“可是……”
萨沙沉痛地说道，“他们现在全都成了外来务工人员。”
她觉得人类发明的“外来务工人员”十分精髓，用来形容那些源源不断涌入x市的海妖们在贴切不过了。
如果只有十几二十个人倒也罢了，最近一段时间，就有成百上千个海妖投奔她而来，这些年轻海妖们带来了家乡的土特产，还有七大姑八大姨对她的嘱托。
海妖一族是相对封闭的族群，居住在岛屿上时，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老一辈的海妖几乎都认识她，因此不少长辈都希望她在外面混出了一些名堂后，能扶持一下岛屿上的年轻人。
“可是他们只擅长游泳、捕鱼和唱歌，所有人的特长几乎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萨沙被这件事烦得心力憔悴，“我手下根本没有那么多岗位提供给他们。”
可这些年轻海妖大多都是七大姑八大姨家里的孩子，加上他们又是投奔她而来，将他们拒之门外的话让萨沙于心不忍，于是来到x市后，她几乎顾不上联盟交给她的使命，而是一门心思地琢磨起从哪能找来这么多的工作岗位。
和怀着一腔热血离开故乡的年轻海妖们不同，萨沙在联盟的这么多年里早就明白了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律。
一腔热血可赚不了钱，在当今社会重要的是有一技之长。
经济学和信息科技目前是比较有潜力的行业，然而这两者恰恰是海妖一族的弱项，来投奔她的年轻海妖们绝大多数连电脑都没用过。
如今连电脑都不会用的人，到哪才能找到合适的工作？
“我前几天去拜访了鱼罐头工厂，可是他们那边也不招人了。”
一想起这些事，萨沙便觉得自己的人生一片黑暗——她现在需要解决成百上千个没有任何技能的族人的就业问题，这可要比剿灭某个城市的猎魔人公会困难百倍。
喂，这些海妖是怎么回事？
玛丽安听着听着也陷入了迷茫，他们本来是就战争问题和萨沙一族展开和谈，然而餐桌上的话题却变成关于当下严峻就业形势的抱怨了。
“如果找不到正经的工作，是很难在这个社会生存下去的吧！”
萨沙求助地看向顾云，她不是x市本地人，对于这个城市的了解远不如顾云这个在x市生活了十多年的本地人。
而且她还听说x市的除灵师之间流传着一句话，“你永远可以相信顾师傅”。
这句话大抵是说，在x市，就没有顾师傅摆不平的事。
“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
听到这里，顾云了然地点了点头，“也就是说你现在遇到了就业老大难的问题。”
他现在梳着整齐的大背头，黑西装白衬衫，如果再配上一支雪茄，便能完美地演绎出大老板的气场，“工作的问题可以解决，但前提是他们能和当地人和谐相处。”
“这一点可以保证。”
萨沙立刻说道，“来的这批年轻海妖里大多都是对人类社会抱有好奇和好感的年轻人，他们从小就从水手们口中听说了人类的社会，憧憬能在大城市里生活。”
“行。”
顾云点头，“你等一下，我在x市正好有个熟人在择业方面很有心得。”
第九十章：金牌就业导师
不到一刻钟时间，同样西装革履，鼻梁上还架着一副墨镜的王碌火速赶到了餐厅。
在择业问题上，你很难找到比王碌拥有更多择业经验的人。
“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朋友王碌，他至少干过一百份以上的工作，在x市应该很难有人能比他给出更有建设性的意见了。”
听了顾云的介绍，就连玛丽安也不由得多看了这位浑身上下都充满着犯罪气息的中年人一眼，她本能地觉得在那一百份工作里面，违法行当至少占了一半以上。
只有常年游走于犯罪边缘的人，才能磨砺出如此的气质。
玛丽安倒是听说过王碌这么个人，毕竟这个酷似无业游民的中年人是顾云最初的创业伙伴，只是她没想到王碌居然还有着这么一段充满了传奇色彩的择业经历。
她觉得放眼整个联盟，恐怕都找不出王碌这样的人才。
“嗯，老顾已经把你的诉求告诉了我。”
王碌犹如世外高人般端起服务员为他准备的柠檬水品了一口，说道，“既然我来了，这些都将不是问题。”
他王碌是何许人也？
他曾经可是在即便没有任何一技之长的情况下找到过十份以上工作的金牌就业选手，虽然后来那些工作都因“行业不景气”等不可抗拒因素宣告破灭，但是这并不能妨碍他是x市就业领域的一盏明灯。
和顾云混久了之后，王碌早已见惯了大场面。
就好比现在，即便在面对天灾以及天灾代言人之时，他依旧谈笑风生，丝毫没有怯场。
“萨沙小姐，我姑且问你一下，你觉得21世纪找工作什么最重要？”
一时间，萨沙竟被王碌的气势给糊住了，她犹豫了好半晌，才试探性地说道，“技能？”
在她的认知里，只有一技之长的人才能找到不错的工作。
正因如此，人类才要挤破了头也要步入顶尖大学深造，将他们短暂人生中近乎三分之一的时光都耗费在暂时看不清走势的学习上。
别说人类，最近她听说类似格尔特制药这样的大公司，招收的新员工学位至少都在博士以上，这年头吸血鬼和狼人里拿下了博士学位的不在少数，就算横向对比起来，年轻的海妖们也不具备任何优势。
联盟内部的大公司是很难塞进去人了，所以她也只能把目光放在x市当地的企业，只是思来想去她也只能想到鱼罐头工厂这类不需要高深知识的活适合海妖们来做。
“错！”
王碌这一个字说得铿锵有力，“21世纪找工作，包装最重要，你说的已经是十几年前的想法了。”
“包装？”
“我听老顾说，你的族人们非常擅长游泳、捕鱼以及唱歌。”
“嗯。”
萨沙点了点头，“可是现在大公司对外招聘需要的都是学历和工作经验，海妖们擅长的这些只能算作兴趣爱好。”
“的确，在没有经过包装前，只能算作普通的兴趣爱好。”
王碌双手环胸，“可一旦经过了包装，就能立刻转化为重要的赚钱能力，我们就以游泳为例，你的族人们可不仅仅只是‘擅长’游泳这么简单吧？”
海妖一族的游泳能力可是强大到了能游过海洋的地步，海洋之下便是他们的另一个故乡，“你可知道x市海洋公园去年营业额是多少？”
萨沙讷讷地摇头。
“30亿，而且比前一年增长了六成，在过去一年时间里，x市海洋公园新开设了十个以上的表演项目，这得益于经济的复苏，近几年来人们越来越愿意把钱用在娱乐上了，可以预见的是，海洋公园的表演在未来几年都将呈增长趋势，而在这个领域，人类可没法和你们相提并论。”
王碌顿了顿说道，“不仅如此，万华集团集资在x市沿海地带建立的水上度假村就要竣工了，届时将会出现大量的工作岗位，你们所擅长的游泳和捕鱼能力能在水上度假村得到最大程度的发挥，而更重要的是，对现在的年轻人们来说，‘海妖’本身是最好的噱头——就像你提到的年轻海妖对人类社会产生了兴趣，事实上人类一直也对他们所不了解的族群抱有强烈的好奇心。
“只要经过了磋商，我相信万华集团的金总也一定乐于使用这个噱头，将那里建设为一个以‘海妖’为主题的度假胜地。”
王碌滔滔不绝的演讲让萨沙的眼神越来越亮，她万万没想到顾云请来的专家竟然三言两语就解决了让她困扰许久的难题。
看来是她的思维过于落后，以至于思来想去就只能想到鱼罐头工厂之类的旧产业。
然而王碌的演讲却并未终止，他又说道，“至于唱歌，更是一座有待开发的宝藏。”
在各地的传说寓言中，海妖的歌声都被描述为天籁之音，他们便是依靠着那天籁般的嗓音让一个个船只犹如飞蛾扑火般驶向了他们的领地。
“擅长唱歌”远远不足以描述海妖的歌喉。
“单单唱歌这一项，就能让你们在直播、视频、乃至演艺圈占据一席之地，据我所知，目前易星传媒就在长期招募拥有此类才艺的主播，在这个娱乐业发达的年代，只要稍微动一动脑筋，上千个工作岗位解决起来不是问题，而这，就是包装的力量。”
更何况，这里是x市。
万华集团的金总和顾云交往不浅，仅水上度假村的项目就能立刻解决几百号人的就业问题；经过了数个特别节目的成功，安铃已经一跃成为了易星传媒签约的顶流作者之一，七喜失踪后，她最近这段时间已经隐隐有了上升到“一姐”的趋势，加上她主攻的内容和超自然有关，到时候只要进行相应的引流，以“海妖”为主题的度假村想不成功都难。
“当然，这一切都要建立在你们能和当地人友善相处的基础之上，只要你们能做到这一点，工作岗位不是问题。”
王碌大手一挥，豪迈地说道，“别说一千人，就算再来一千人也不成问题。”
“我明白了。”
萨沙已经全然被王碌的气度折服了，“以后就业方面的问题，还请你多费心了。”
“好说，好说。”
王碌将自己打印的名片递了上去，这名片是他当时和顾云成立除灵师事务所托一个哥们帮忙印的，现在果然起到了作用。
“有问题随时联系我。”
第九十一章：第六次作战会议
拥有财富、名誉、权力的伟大冒险家萨沙，对于年轻海妖们的一段话，让海妖们趋之若鹜地前往了x市……
金牌就业导师对于海妖们的指导效果显著，在接下来短短几天时间里，原本滞留于市中心地带的大量滞工海妖们在萨沙的建议下，纷纷投身x市的海边，致力于协助万华集团建立起一个原汁原味的“海妖”度假胜地。
第一次融入人类社会的年轻海妖们带着极大的热情，全身心地投入到了新的工作之中，誓要将即将竣工的度假村打造成他们想象中梦寐以求的第二个故乡。
海妖们的热情自然也引起了基金会的注意，毕竟这是大批海妖抵达x市后第一次大规模的行动，为此基金会紧急召开了数次关于海妖的会议。
他们本以为海妖们是预谋已久，想要扼住x市的海岸线命脉，他们调动了包括白渺在内的数名s级雇员，本已痛定思痛地想要与天灾的代言人鱼死网破，却没想到分部布置在海岸线的雇员带回了关于海妖们的第一手情报。
在他们想象中的x市面临的最大外敌，此刻全都沉浸在了再就业的热情中，来到度假胜地后没多久便和万华集团的员工们打成一片，双方配合默契，大大提高了工作效率，将竣工的时间整整提前了三个月。
目前万华集团已经开始着手准备起了“海妖”度假村的对外宣传语，据说这个概念在网络上公布的第一时间便立刻引起了广泛关注，每天都有不少慕名而来的人远远地观摩度假村的建造进度，第一批入住的预约早已爆满。
三日后，x市基金会分部。
石会长的脸色阴晴不定，他们本来已经做好了与海妖们背水一战的准备，从战略性的眼光来判断，海岸线是x市的命脉，一旦落入海妖手中，天灾们和其他黑暗生物们随时都有可能通过海岸长驱直入。
与其等死，倒不如背水一战，这是当他们听说了海妖们动向后的第一反应。
可接下来的情况却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从各个方面传回的情报来看，那些海妖似乎并不是在抢夺海岸线，而是去认真工作的。
这是三天内的第六次会议，作战总部署也在一而再再而三地向后推迟。
毕竟不到万不得已的境地，他们并不想和天灾们全面开战。
欧洲猎魔人公会的下场还历历在目，他们逐渐意识到，在整个联盟面前，他们这些年引以为豪的研究和战力其实比猎魔人公会好不到哪里去。
倾尽全部s级雇员的力量也许能挡下一到两个天灾，然而根据目前已知的情报，联盟中的天灾就已经超过了五个，只要任意五个天灾来到x市，那么不出两天时间这最后的防线便会宣告灭亡。
和猎魔人公会不同的是，这一次不会有任何人对他们展开救援。
“对于度假村的事，你们怎么看？”
石会长开口问道。
他还是不太愿意相信海妖们远渡重洋地来到x市，就是为了找工作的。
“万华集团是金总的产业，有可能他已经遭到了海妖的蛊惑，度假村只是联盟的幌子。”
白渺猜测。
她率领远征军前往欧洲救援时，就和海妖打过交道，他们拥有着蛊惑人心的能力，当他们抵达时，有不少猎魔人已经成为了被海妖们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奴隶。
而萨沙，则是海妖一族的英雄，她的能力早已超出基金会的认知。
“并没有，我昨天才见过金总。”
沈月无精打采地半躺在转椅上，在她看来，这毫无意义的会议才是在浪费人生，“他们真的是在打造‘海妖’度假村的品牌，你们可以去官网查一下，有详细介绍的。”
“我们当然查过官网。”
石会长对于沈月的态度十分不满，“我们在a市的时候就见过他们的手段。”
在这个时代已经没有动辄毁灭一个城市的战争了，他们的入侵是在暗地里的——从衣食住行中腐蚀人们，就如温水煮青蛙，让他们在不知不觉中便沦为了天灾们的“储备粮”，在几个被天灾扫平的城市里，网络上风平浪静，当地的人们反而处处歌颂外表看似美好的生活。
而“海妖”度假村难保不会成为天灾下一个笼络人心的手段。
“这次和之前不同。”
沈月耸了耸肩，她之所以能如此断言的原因只有一个——昨天金总来家里拜访的时候，和顾云探讨了许多关于“海妖”的就业和安置问题，金牌就业导师以及安铃姐也加入了讨论，几人对于度假村的未来都持看好的态度。
通过这鲜明的对比，她越来越意识到本部的效率低下。
顾云哥回来的第一天，萨沙和她族人们的问题便得到了解决，而且还是通过和平的方式，没出现任何伤亡。
而在顾云和萨沙双方为了x市的未来多次洽谈之时，基金会却只能窝在分部的地下室里一次又一次进行着看起来没有任何意义的会议。
现在石会长，和以前早已不是一个人了。
积累了越来越多的财富和权力让他变得优柔寡断，即便在这极为不利的情况下，依旧在幻想着该如何尽可能为自己留有后路。
冠冕堂皇地将x市称之为最后的防线，实际上却对本地市民漠不关心。
面对肆虐的恶魔和恶灵，他竟然将这些棘手的问题抛给了几个a级雇员以及除灵学校尚未毕业的学生们来解决。
“看来沈月同学应该是知道了一些我们不知道的内幕。”
董宁帮衬道，“如何，就不能向我们这些跟不上信息时代的老年人透露一下？”
“老实说，x市的问题已经不需要再开会讨论了。”
沈月环顾了会议室里的每一个人，最后将视线停留在了石会长脸上，“在我们进行第六次无关紧要的作战会议时，顾云哥已经开始去着手解决恶魔的问题了，嗯，他现在应该正在拜访猎魔人的路上吧。”
“老顾（顾云）？”
董宁和白渺异口同声，在听到这个名字的第一时间，他们突然间安心了不少，“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三天前。”
“回来的好啊。”
董宁喜笑颜开，“这小子上次合伙把我的豆子坑光了，看我这次不给他点颜色看看！”
第九十二章：崩塌
会议室突然间缓和下来的气氛让石会长的脸色变得又难看了几分，如果只是董宁就罢了，现在就连白渺也露出了安心的表情，虽然沈月提到海妖一族已不再是威胁，但他却从中觉察到了远超海妖的威胁。
他看见了雇员们对他的信任正在迅速流失，而流失的信任全都转移到了顾云的身上——就连执行部门的主管也不例外。
这几个人似乎是由衷地相信凭借顾云一己之力便足以解决如今天灾所带来的复杂局势。
有时候，真正的威胁并不来源于外敌。
“你回头问问老顾他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搞几瓶好酒去找他。”
谈起天灾，董宁一言不发，然而话题一转移到了牌局上，他便立刻眉飞色舞，仿佛终于找到了适合自己的战场。
“这两天晚上应该都可以，打牌带我一个，我现在斗地主很强。”
在最近几次会议上，沈月便是悄悄摸摸地通过斗地主来打发时间的。
两人旁若无人地交谈很快让会议室的气氛快活了起来。
“注意场合。”
石会长轻咳一声，冷声说道。
“石会长啊，既然老顾回来了，那就万无一失了，最近大家天天加班，我觉得趁现在放个假也没什么不好的。”
董宁丝毫不顾及石会长越来越差的脸色，轻松地说道，“这波躺赢了，既然是躺赢，就没必要故作姿态把自己搞得像关键角色一样。”
在场不少人都听出了董宁话里有话，他也是最初几个反对禁令的s级雇员之一，他也不止一次在会议上提出目前应该先着手解决恶魔带来的问题，然而每一次建议都被石会长以“局势”问题否定了。
事实上s级雇员中对于禁令感到不满的大有人在。
在这座城市最需要s级雇员们的时候，身为s级雇员的他们却整天待在分部不见光的地下室里开着不知所谓的会议，仿佛他们才是需要被严密保护起来的人。
相较之下，即便心高气傲的s级雇员们也不得不承认，顾云充满效率的实干派风格才符合他们对于最高战力的想象。
也难怪前段时间x市分部已经隐隐有了脱离本部自立门户的趋势。
“禁令是不允许s级雇员随意出手，我去找朋友打牌应该没有违反禁令的吧？”
面对董宁的提问，石会长咬牙切齿一言不发，他似乎用这种不甘愿的方式默认了董宁的疑问。
“走，沈月，我对x市不太熟，你带我去买点好酒。”
见石会长没有再提出任何反对意见，董宁立刻眉开眼笑地和沈月离开会议室，留下面面相觑的其他s级雇员。留在会议室里的人们一言不发，他们心里都明白，董宁这是在抒发不满，同时也是对于会长公开的反抗。
原本就并非坚如磐石的基金会，由于顾云的归来彻底动摇了。
沉默变得十分漫长，直到白渺径自起身，用她一如既往冷淡的语气说道，“如果没有别的事，我还有不少工作。”
说话间，她瞧着石会长，见后者如同木头人般没有任何反应，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会议室。
有了白渺带头，剩下的s级雇员们也不想在这里继续体验尴尬的气氛，不出一分钟的时间，偌大的会议室里便只剩下了石会长以及永远寸步不离跟在他身后的方遥。
“会长……”
待会议室重归寂静，方遥注视着空空如也的座位，作为石会长的贴身秘书，她知道今天事先准备好的材料一个都没用上，或者说在沈月开口的那一刻，这些材料就失去了意义，他们谨小慎微，一直不敢直面的问题却已经在毫无知情的状况下被一个基金会的编外人员解决了。
在眼下，顾云的高效率对石会长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
“您最近几年变得越来越保守了。”
犹豫许久之后，方遥终于还是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石会长有恩于她，她希望能用相对委婉的方式提醒对方。
然而话音未落，方遥却忽然间蹙起眉头，右手第一时间握住了系在女仆装裙摆上系着的刀柄上。
一个扭曲的人体从石会长面前的红木桌上钻了出来，映入眼前的是熟悉的身影——在几周前，双方还曾是共同对抗联盟的盟友，然而这名义上的盟友却在最终的决战前让他们充当了炮灰的角色。
人影没有开口，在桌上留下一个信封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当石会长阴晴不定的眼神转移到信封之上时，终于焕发出了些许的光彩，这一幕自然没有逃过方遥的观察，她看着石会长匆匆拿起信封，不动声色地收入口袋后，握住刀柄上的手无力地松开了，重归寂寥的会议室里只剩下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
与此同时，某汽车旅馆。
旅馆外停满了看起来破破烂烂的二手车，这原本没什么生意的旅馆里如今却人满为患，顾云抵达约定的地点时，便看见了聚集在旅馆一楼门前擦拭着银剑和枪械的猎魔人们，吃剩下的快餐包装袋随处可见，显然他们已不是第一天入住这里了。
见到顾云这位不速之客，猎魔人纷纷向他致以了警惕的眼神。
在他们看来，这是一座群魔乱舞的城市。
恶灵遍布，恶魔横生，海妖一族和女巫结社也在这片土地上生根发芽，在来到x市之前，他们很难想象这世上竟然还有如此危机四伏的城市。
他们也很难想象x市的人们究竟是如何在这无处不在的危机中活下来的。
顾云在汽车旅馆前的停车场找了一圈，最终停在了一个窗户破了一个洞的灰色的轿车前，找到信息里的车牌号，他从通讯录里找出了一个名字，拨通了电话。
电话响了三声后接通了。
“喂，斯佩罗么？对，我已经到了，现在就在你的车旁边……嗯，你下来吧，我等你。”
不出一分钟，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看起来十分沧桑的猎魔人从楼上走了下来，周围的猎魔人看见他时，纷纷流露出了敬仰的眼神。
黑衣猎魔人目不斜视，径直走向顾云。
他掏出车钥匙，破旧轿车的前灯闪烁几次。
顾云开门，坐在了副驾驶席上，待斯佩罗入座后，他便立刻开口问道，“我听说你们最近在追猎恶魔，关于它们你知道多少？”
第九十三章：恶灵附身（其二）
猎魔人生活简单而又枯燥，每天不是在除灵，就是走在除灵的路上，这也直接决定了他们绝大多数时间都待在了自己的车上。
斯佩罗自然也不例外。
这车是他从二手市场低价掏来的，前三任车主都死在了几乎同样的交通事故上，买下车后，他驱除了附着在车上的恶灵，又将后备箱改造成了他的军火库，如此一来，他在x市最值得信赖的搭档就诞生了。
在欧洲时，他们的午餐大多是汉堡加可乐，现烤出炉的肉饼配上半融化的芝士便是他们一天中快乐的源泉，遗憾的是来到x市之后，这里的汉堡可乐并不便宜，好在两块钱左右的包子铺随处可见，让他们找到了替代品。
斯佩罗从包子铺出来，顺带着帮顾云也买了一袋包子，两人的午餐加起来刚过十块，仔细想来，自打大批猎魔人从a市撤回x市后，他已经有些时日没离开过汽车旅馆了。
基金会如今自顾不暇，他只能主动帮昔日的同僚们指条明路，老旧的汽车旅馆成了猎魔人的临时据点，在他的运作下已经逐渐有了猎魔人公会的雏形。
遗憾的是和正式的猎魔人公会相比，他们实在是缺少资金。
“你们这里的生意不景气，我都想去找点兼职做了。”
斯佩罗吃着包子之余感慨了一句，幸好x市的物价较低，他过去还有些积蓄，否则堂堂温切斯特家族的后裔就真的要沦落到睡大街的地步了，“以前猎魔人公会能提供赏金，但是x市人大多都不相信猎魔人，我们很难找到生意做。”
“我听说你们最近在对付恶魔。”
顾云直切主题。
虽然猎魔人一直以来大多都以“可怜弱小又无助”的形象出现，但在他看来，斯佩罗这些人还是有不少可取之处的。
他们拥有过人的情报能力、学习能力，以及归纳总结的能力，在失去了猎魔人公会的情况下，他们依然找到了恶魔的行踪。
“这是基金会分部的委托。”
斯佩罗并不否认，在恶魔的问题上，陈江给他们提供了不少酬金，这些酬金能勉强让他们在x市安顿下来。
猎魔人也是人，也是要恰饭的，赚点钱不丢人。
“而且，我们的祖先碰巧和恶魔打过交道，在对于恶魔的了解方面，我们还是要比一般人有经验一些的。”
“我就是来向你打听关于他们的情况的。”
迄今为止，顾云遇到过了两个有地位的恶魔，但从他前几天听说的情况来看，除了那七位争夺深渊统治权的大恶魔之外，x市还涌入了不少能够附着在人身上的普通恶魔。
“我还在欧洲的时候，听说过两种关于恶魔的主流说法。”
斯佩罗想了想说道，“在第一种说法中，恶魔属于一个特殊的族群，这种说法的根据主要来源于亚瑟王时代，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恶魔就是炎魔，资料上说，那是一种存在于火山深处，全身由岩浆构成的巨怪，他们类似于诸多怪诞生物的总称，在被亚瑟王和梅林封印之前，恶魔们的危害随处可见。
“这种说法一直持续到15世纪初期，直到教廷重新对恶魔进行了定义，他们将亚瑟王时代的怪诞生物划分进了远古恶魔的种类，而将那些能附着在人身上的恶魔区分了出来——有不少人认为这些恶魔的大多是由人类转化而成的，有罪者的灵魂将会在他们死后坠入深渊，并在无尽的折磨中变成现在的模样。”
斯佩罗个人觉得，第二种说法除了提供了一种新思路之外，主要也和当时教廷宣传的政策有关。
在第二种说法占据了一定市场后，教廷便推行出了种种能够避免死后遁入深渊的方法。
当然，这些方法都是要钱的。
他们通过此类宣传，从人们手中征收到了一笔不菲的财富。
“但实际上这两种说法都没有经过证实，毕竟恶魔的历史基本随着亚瑟王的时代一起结束了，就算还有没有被封印进深渊的恶魔，他们也都躲进了暗处，在15-17世纪的黑暗纪元，疑似恶魔造成的案件在总体超自然事件中占比不足1%。”
黑暗生物横行的年代，却也是温切斯特以及猎魔人最辉煌的年代，家族的地窖里还保存着不少和恶魔相关的书籍，以前他闲暇时也会翻出来阅读一二。
猎魔人的战斗力远远比不上吸血鬼、狼人些黑暗生物，因此知识成为了武装他们的力量，他们只有不断从前人智慧中总结经验，才有可能以人类之躯与黑暗生物抗衡。
“根据我们最近几次和恶魔交手的情况来看，他们的生命力极为顽强，很难被杀死。”
这些宝贵的经验都是由猎魔人的鲜血换来的——在最近几周时间里，已经有六名猎魔人死在了恶魔手上，负伤者更是多达十几人。
“主要问题在于他们出现时几乎都附着在了平民身上，圣水和银制武器虽然能伤到他们，但却会先一步将被附身的平民杀死，一旦遇到了不利的情况，他们则随时都能从被附身者体内逃走。”
短短几周时间里，死在恶魔事件中的平民已经超过了十几人，不少恶魔甚至会故意引诱猎魔人杀死平民，然后对他们嘲弄一番。
“目前我们已知的能有效击杀恶魔的武器只有一个。”
说到此处，斯佩罗顿了顿，“誓约与胜利之剑，同时也是亚瑟王当年留下的遗物，持有这把武器的人则是你的妹妹。”
这件事不仅在猎魔人之间传开了，恶魔们也知道了亚瑟王力量并未断绝，“尤其是在昨天的行动之后，你的妹妹恐怕已经成了他们的头号目标……虽然她能力出众，但还是要小心，那些恶魔的手段卑鄙，他们很可能用身边的人对付她。”
闻言，顾云若有所思。
斯佩罗印证了他的猜想。
在他的指引下，斯佩罗将他那外表破旧的轿车停在了某高中校门口——相同的招数，上一次恶魔就已经用过一次了。
停车后，斯佩罗面色凝重。
因为隔着一条街，他已经看见了徘徊于学校上空的黑烟，而上课中的高中生们却对此一无所知。
第九十四章：忧心忡忡的家长
看见异象的同时，斯佩罗本能地打开车门，走向了车厢，他犹豫再三后，在诸多枪械中取出了口径最小的手枪。
“恶魔和恶灵不同，虽然他们都能附着在人身上，但盐弹对他们无效。”
他边说边检查弹夹，弹夹中是清一色的银色子弹。
虽然这类特质的子弹没有使用火药，但在推动力的作用下也能轻易地击穿人体——这对于猎魔人们来说也是一项考验，如何在不伤及被附身者生命的情况下将恶魔驱赶出来，是他们不得不面对的难题。
斯佩罗明白了顾云来找他的意思，也许后者早就注意到了恶魔的意图，所以才提前来找他这位专家一起行动。
“这个给你。”
检查完毕后，他将手枪递给顾云，“开枪时要尽量避开脆弱部位，否则在干掉恶魔之前，被附身的人就先一步被你干掉了。”
顾云拿着斯佩罗递来的手枪端详片刻，手枪看起来是特质的，上面镶嵌着精致的银色纹路，看起来就像是一件艺术品一般。
紧接着，一个疑问涌上了他的心头。
“你这个东西，合法么？”
他向来有话直说，一般有什么问题当场就问出来了。
他记得有不少人都向他普及过在x市持枪是违法犯罪行为，尤其是妹妹不止一次强调非法持有枪支会被判处三年以下的有期徒刑，所以他每次解决掉了持枪匪徒后，都不得不将缴获来的战利品上交x市警方。
不过顾云倒是对枪械没什么兴趣，真正的高手，从不依赖武器。
“现在是说这种话的时候么？”
斯佩罗一个趔趄——恶魔已经潜入了这所高中，它们随时都有可能附在学生或者老师身上，然而顾云却还在考虑枪支的合法问题。
据他们调查，x市并没有合法持枪证的说法，所以绝大多数枪械都是他们通过暗礁的渠道买来的，理论上来说当然违反了当地的法律。
“你要搞清楚，法律可制裁不了恶魔，想要对付黑暗生物，就要时刻做好准备！”
斯佩罗提高了语调，他可从来没听说过有哪个地方把恶魔送上法庭进行审判的。
“谁说的？”
顾云当即提出了不同看法，他把枪递还到斯佩罗手里，并在后者充满疑惑的注视下，抬起右手伸出食指瞄向徘徊于学校上空的黑烟。
下一刻，一道黑色的光束笔直地将黑烟贯穿，并在云层上留下一个窟窿。
被光束贯穿的瞬间，徘徊于学校上空的黑烟便顷刻间消失不见了。
向斯佩罗演示之后，顾云还好心向对方普及了这些生活中的小常识，“只要能熟练使用精神力，任何人都能轻而易举地解决掉恶魔，我怕你不知道，稍微提醒你一下。”
而这还不是精神力唯一的益处，除了恶魔之外，它也能被用于对付恶灵、神族、天灾等一切已知的超自然生物。
这也是顾云一直以来都主张将瀑布修行加入高中生课程的主要原因。
说罢，他低头看了一眼充斥着各类枪械的后备箱——手枪、霰弹枪、步枪、狙击枪一应俱全，不仅如此，里面还有手雷等小范围性杀伤武器。
作为热心市民，顾云友善地向斯佩罗提出建议，“建议自首，争取宽大处理，我认识几个不错的律师，在里面待个两三年就能出来了。”
斯佩罗张了张嘴，似乎还沉浸在刚才击穿云层的光束中，刚点燃的烟也随之掉在了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反应了过来。
“你到底是来找我做什么的！？”
他不淡定了。
斯佩罗本以为顾云是专程来找他这位专家商讨对付恶魔的办法，可是现在的情形看起来对方压根就不需要他的帮助，对于顾云来说，也许恶魔就和他之前遇到过的普通恶灵没什么区别。
也许都可以被一起归入“小动物”的行列。
当他转念想到之前折戟x市的风衣男和『欢愉』时，又顿时觉得一切都解释得通了——毕竟关于恶魔的传说再凶险，也没法和天灾相提并论。
“还有，你这玩意可要比枪械危险多了！”
斯佩罗激动地指着顾云，“你这是……这是非法持有精神力！”
他丝毫不怀疑如果刚才那道光束不是击穿了云层而是打在了教学楼上的话，恐怕现在教学楼的一角就已经从这个世界彻底消失了。
他后备箱里的枪械加起来也达不到这种效果。
“这是一场试炼。”
顾云严肃地说道，“按照村里的传统，只有猎杀过危险种魔物的孩子，才能被称之为优秀的战士。”
之前顾天天和米丝蒂相约参加成人礼的事因为种种原因耽搁了，而现在则正好能用恶魔们来作为妹妹通过成人礼的考核标准。
虽然在这个世界很难找到危险种的魔物，但如果能解决掉所有传说中的大恶魔，也能勉强合格。
所以他在前两天听妹妹提出恶魔的问题交给他们来解决的时候，顾云才破天荒地没有提出任何反对意见。
“你跑来找我究竟是为了什么？”
斯佩罗没好气地问道。
“虽然是考试，但是也必须把所有危险扼杀在摇篮之中。”
顾云和恶魔并没有打过几次交道，对于这些看起来并不是很强的超自然生物缺乏了解，因此为了避免对方在考试过程中整出一些超出他意料的花活，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向专业人士讨教一二。
这也是作为家长和考官的职责所在。
而在斯佩罗对他详细普及了关于恶魔的知识后，顾云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在斯佩罗的描述中，恶魔的本事和他的认知并没有太大出入，主要集中在了附身、没有实体、手段卑鄙的层面上。
他现在将要转换身份，充当起监考官的角色，他不会主动介入妹妹和恶魔之间的战斗，而接下来所有的战斗细节，都将成为他的评判依据。
想到这里，顾云感谢地拍了拍斯佩罗的肩膀。
“既然他们召唤不出能够毁灭x市地表的生物，我就彻底放心了。”
第九十五章：自杀小队
昨天夜晚的事件过后，恶魔们并没有闲着，毕竟这直接关乎到了他们过去的死敌，以及死敌代代传承至今的武器。
亚瑟王的辉煌有一半都建立在了誓约与胜利之剑上——当那个借宿在亲戚家的年轻人从岩石中拔出这把剑之时，也宣告了一段传奇的开始，而如今的顾天天让他们想起了当年意气风发的亚瑟王。
同样的武器，同样嫉恶如仇的性格，以及同样的强大。
败在顾天天手中的并非普通的恶魔，而是在深渊中雄踞一方，与其他六位最强大的恶魔抢夺深渊归属的强者。
决不能任由这个威胁继续成长下去！
经历过亚瑟王时代的恶魔们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如果放任顾天天成长，历史终将重演，他们已经在暗无天日的深渊中渡过了无数个岁月，无论如何也不想回到那个阴暗潮湿的地方。
因此，他们中的“有志之士”经过了连夜的商讨，决定永绝后患。
上午的某高中，笼罩在一如既往的紧张氛围中。
潜伏于暗处的恶魔们心情要比刚经历完一门随堂测验的学生们还要紧张得多——就在不久之前，那个自告奋勇攀升到教学楼上空打探情报的倒霉鬼仿佛触犯到了某种禁制，当场就被一道光束打得烟消云散。
不利的开局让他们变得慎重了许多，剩下的几个恶魔不约而同地钻入了地下室，围在一起商讨起了接下来的计划。
“不会错的，这所学校里应该布置了某种法阵，这应该是梅林创造出的咒语。”
其中一个年纪稍长一些的恶魔心有余悸地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但实际上在那个倒霉鬼被光束贯穿之时，他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便头也不回地钻入了通风管道，生怕对方牵连到自己头上。
那道光束有别于猎魔人们的可笑咒语，它并非用于削弱他们的力量，而是直接将他们打得魂飞魄散。
在他们的认知中，这是只有梅林才具备的能力。
“也就是说，除了誓约与胜利之剑以及亚瑟王的剑技之外，那个小姑娘极有可能在咒术方面也很有研究。”
恶魔的语气越来越凝重。
虽然他们的头号大敌梅林客死他乡，但是这个顾天天却同时继承了他们两大死敌的能力，她很有可能是恶魔们有史以来遇到过最为强大的对手。
“要不……算了？”
闻言，胆小一些的恶魔顿时打起了退堂鼓。
他是与同伴们彻夜长谈后热血沸腾地来干掉亚瑟王传人的，而不是千里迢迢特地跑来这种地方送死的。
倘若那个人类姑娘真的如此强大，同时具备了梅林和亚瑟王的本事，那么他还是趁没有第二次被赶回之前好好在人世间尽情地挥洒一番欲望。
实际上他们几个在深渊中也并不算有名，至少和那七位大恶魔相比要弱小得多，目睹了第一个同伴被干掉之后，他顿时清醒了不少。
“怕什么？”
分析得头头是道的年长恶魔喝止了他，“就算那个小丫头学会了梅林的本事，但是她和梅林还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什么不同？”
“她是人类，也就有人类的七情六欲，而这所学校正是她的弱点所在！”
他高谈阔论起来，“只要从她身边的人开始下手，就算她有再多本事也使不出来。”
这是恶魔们的传统艺能，早在千年之前，他们就是这么对付亚瑟王的。
人性便是他们最大的武器，七情六欲既是恶魔们强大的原因，也是人类弱小的根源，就连被称之为骑士王的亚瑟王也不例外，骑士们所恪守的品质都足以成为反过来对付他们的致命武器。
若非亚瑟王身边曾经有梅林这位不被个人情感左右的半精灵，历史也许早就改写了。
“昨天的行动便是最好的证明。”
恶魔为自己的理论找到了绝佳的依据，“虽然亚巴顿失败了，但是他至少证明了顾天天是一个会为了不相干的人以身犯险的傻子，既然她会为了几个素不相识的猎魔人身陷险境，那么如果我们控制住了她的老师和朋友呢？”
说到此处，黑烟的体型膨胀了一圈，恐惧逐渐被压了下去，他似乎已经找到了用于对付顾天天的绝佳武器，“而且，我已经提前调查到了平日和那个小丫头来往密切的人，我们只要低调地执行昨夜制定好的计划，她自然会像之前那些人类一样被自己的人性所击败！”
斗志昂扬的演讲从一定程度上挽回了低落的士气。
“记住，与其在不利的情况下被她找上门来，不如我们主动出击，创造出对我们有利的局面！”
说罢，年长的恶魔便率先钻入了通风管道，“你跟我来，就让我来向你们展示人性不可逾越的弱点！”
通风管道的另一端连接着教学楼二楼的走廊，这是低年级学生的教室。
此刻，偌大的教室内就只剩下了一个看起来无精打采的女生。
在其他学生在操场上挥洒汗水的时候，这位体弱多病的柔弱女孩只能孤独地被留在教室的一角，女孩看起来没有朋友，陪伴她的只有一只在她面前摇摇晃晃的鸽子。
“根据我打听到的消息，顾天天空闲时一直在担任她的家教，两人关系走得很近。”
年长的恶魔会心一笑，“我们的运气真好啊，没想到她今天竟然来了学校！”
看见无精打采的沈月之时，见多识广的恶魔便立刻脑补出了顾天天和沈月之间的关系——想必这位低年级的学妹一定是因为体弱多病，时常无法来学校上课，善良的顾天天才主动帮她辅导起来功课，而在朝夕相处的日子里，两人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谊。
黑烟无声地从紧闭的门缝中钻进了教室。
那么，面对这位体弱多病的小学妹，你还能下得去手么？
他狞笑着来到了沈月身后，然而还未等他有所行动，便对上了鸽子的红彤彤的眼睛，看见他的到来，原本昏昏沉沉地鸽子也不打瞌睡了，她先是一愣，接着鼓起胸脯，做出了吸气的动作。
黑烟刚觉察到不妙，可他还未来得及逃跑，眼前的景象便扭曲在了一起，回过神来之时，他发现自己出现在了一个从未见过的空间里。
数不清的物体在空间中堆积如山，看起来犹如一片荒野。
与此同时，白鸢惊喜的声音传了过来。
——“黑烟、黑烟！我找到你的亲戚了，以后你就有帮手了！”
第九十六章：恶灵附身（其三）
年长恶魔消失的那一刻，在门外围观的恶魔们几乎被吓得魂飞魄散，他们没有丝毫犹豫，争先恐后地逃进了通风管道里，生怕一旦自己慢了一步就要步了年长恶魔的后尘。
比起被光束打穿的同伴，年长恶魔的失踪触及到了他们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一切的恐惧来源于未知，就连恶魔也不例外。
打穿同伴的光束能用梅林创造的咒语来解释，梅林虽然强大，却并没有到达不可战胜的地步，然而刚才他们见证的那一幕，却无法通过任何过往的经验来解释清楚，他们甚至无从推断年长恶魔此刻究竟是死是活。
争先恐后地逃回储物室，剩下的几个恶魔才劫后余生地瘫倒在地，不停地喘着粗气。
他们此行的目的本来是为了将亚瑟王的传人扼杀在摇篮之中，可是却万万没想到这所看起来不起眼的学校里居然隐藏着如此恐怖的未知现象，眼下别说除掉顾天天，能活着从这里逃出去就算成功了。
恶魔们确认了彼此的想法，最终得出了一个相同的结论。
“撤！”
…………………………
与此同时，某高中操场。
经历了题目难到令人窒息的数学随堂测验后，他们终于能在午饭前短暂地放松一下自己的心情。
午饭前的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集合跑完两圈后，学生们获得了半节课的自由活动时间，每到这种时刻。
顾天天和周莉莉倚靠在篮球场外的栏杆处，盯着男生们发呆。
得到了两人瞩目的buff后，篮球场上的男生们各个犹如打了鸡血一般，都迫不及待地想要将自己三脚猫的水平全部展现在两位漂亮女生面前。
其中就包含了把球运到自己脚上以及连续投出三不沾，低水平的发挥很快引起了争吵，打球不行只能用打架来硬凑，两队的人很快进入到了相互推搡的阶段。
周莉莉无趣地收回目光，她觉得这种激烈程度比尬舞高不了多少的行为除了浪费生命之外，并没有其他意义。
她将注意力放在了神情恍惚，眼神迷离的死党身上。
这种情况在顾天天身上极少出现，周莉莉没想到困到精神恍惚这种事放在自己的死党身上竟然别有一番韵味，和哈欠连天时刻都有可能被抓拍为表情包的一般人不同，顾天天一有时间就往栏杆或是椅子上微微一靠，活脱脱的一个有着忧郁气质的美少女。
正值青春期的男生们显然对拥有此类气质的美少女没什么抵抗力。
嗯，也许女生也没有。
在注视着顾天天长达十几秒之后，周莉莉产生了这样的念头。
“天天，你最近是怎么回事？”
周莉莉正了正脸色，严肃地问道。
顾天天是一个作息和时钟一样规律的人，无论在如何艰巨的情形下都能保持着良好的生活习惯，在即将毕业的最后一个学年，她终于见到了顾天天熬夜后的模样。
“啊？”
顾天天侧过了脸，茫然地看着周莉莉，仿佛并没有听清她在说些什么。
“我说，你最近晚上都在忙什么？”
周莉莉重复了一句，好奇心更重了。
“她在忙着对付恶魔，我说的没错吧？”
手里拿着羽毛球拍的米丝蒂主动介入了两人之间的对话，类似的情况时有出现，据细心的周莉莉观察，米丝蒂同学在转校不久后便和顾天天建立起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友谊——这主要体现在一向高傲的米丝蒂经常会主动介入她们之间的谈话，而每当说出一个观点后，她便会有意无意地看向顾天天，似乎十分期待后者的评价。
有猫腻！
在八卦领域，周莉莉认为自己的观察力和福尔摩斯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而就在刚才，她又听见了一个陌生却又充满了神秘感的名词。
“恶魔？”
周莉莉也立刻来了兴致，这听起来似乎和近期时常发生的超自然事件有关。
“你是从哪里听说的？”
顾天天回了神，却并未矢口否认。
见自己说中了原因，米丝蒂得意地扬起了嘴角，她的一言一行总是能演绎出教科书般的大小姐式傲娇，“谢尔菲家族有自己的情报渠道……看来你遇到了麻烦，如果你真心实意地请我帮忙的话，我也不是不能帮你一把。”
“免了。”
顾天天当即拒绝，“我自己能行。”
和恶魔打交道可不是什么有趣的事，其中既有过像昨晚一样的大胜，也有来迟了一步的情况。
恶魔喜欢戏弄残虐被他们盯上的猎物，这句话并不是文献上的概念，而是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的事。
她最近见过好几个落入恶魔手里的猎魔人，当她赶到时，现场的景象足以让任何高中生留下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
不过也正是如此，她才更直观地体会到了哥哥过去工作的艰辛。
据王碌叔说，哥哥他遇到过许多比恶魔更强大也更凶恶的敌人，在他的诸多对手里，恶魔只能算是一群不值一提的小喽啰。
所以她才坚定地和哥哥立下了约定——x市的恶魔，就交给他们来对付。
只是这句话说起来轻松，但实际操作起来却困难重重，她根本不知道究竟有多少恶魔涌入了x市，又分布在什么地方，只有在发生了确切的案件后，她才能沿着蛛丝马迹找上门去。
三三两两地对付恶魔效率极差，按照这样的效率，待他们清扫所有恶魔之前，又不知会有多少一般人遇害。
“不要再逞强了！”
米丝蒂大为不满，她已经预知到了顾天天最近的行动，并且还委托家里的魔术师们对恶魔展开了全面的调查，目前调查已经初具成果，只要顾天天说出一两句请求她的话，她就能顺理成章地将整理好的情报交到对方手里。
所有情报都打印出来放在了她的书包里，只是这几天米丝蒂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谁说我逞强了？”
顾天天莫名其妙地冲着米丝蒂眨了眨眼，“我可是相当慎重的，我专门和老师约好了时间，打算和他详细讨论一下这件事……奇怪了，老师怎么还没来？”
她疑惑地看了一眼手机屏幕，距离约定好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分钟，一向守时的老师却迟迟没有出现。
与此同时，学校另一端。
胳膊处夹着一本历史书的『煞』不得不停下了脚步，一股张牙舞爪的黑烟挡在了他的面前。
那黑烟并没有表明身份的意图，而是在被他觉察到的第一时间就扑了上来。
“被发现了又如何？”
黑烟中浮现出了一张狰狞的面容，“事到如今一个老东西能……”
第九十七章：传道受业解惑
煞迟到了五分钟，不过来的时候，手里除了历史书之外，还拿着一个古怪的玻璃瓶，被困在瓶子里的黑烟张牙舞爪地挣扎着，却始终无法撼动被封死的瓶口。
“老师，这是什么？”
顾天天代表三人提出了心中的疑惑。
“恶魔，现抓的。”
老头一脸倨傲，在学生们面前时刻保持着世外高人形象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神秘感与强大并存才能塑造出最好的老师形象，而顾天天，正是他在这个时代最看重的一位学生，以她的天赋，只要继续努力，超越以往所有的师兄师姐们也不会困难。
当然，实际上在他原定计划里并没有现捉一只恶魔配合上课，怎奈架不住他刚赶到学校，就有恶魔主动送上门来了，而在见到同伴被捉后，剩下的两个恶魔当机立断地选择了逃跑，连头都不回一下。
这足以证明恶魔们都是些欺软怕硬的懦夫，如果不是顾天天特地向他请教，他根本没有闲心搭理这些上不来台面的小角色。
真正需要担心的，是此刻盘踞在a市的祸的造物们。
这些造物继承了祸的力量，若是他们联起手来一拥而上，局面还是有些棘手的，一旦爆发正面冲突，不论胜负，x市都会在双方战斗的余波中被夷为平地。
“走吧，这里太吵，去找个安静的地方。”
可既然开口的是他最看好的学生，这个小小的愿望还是可以满足的——毕竟老师的本职工作便是传道受业解惑。
“老师老师，我和米丝蒂也对恶魔很感兴趣，能去旁听吗？”
周莉莉举手，用央求的语气问道。
比起大冷天的在操场上欣赏男生们尬舞式的篮球，果然还是恶魔和超自然生物更让她感兴趣——在见识到了孙正渣男的本质后，她得出了一个重要的结论，男人都是大猪蹄子，与其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还不如去做一些自己感兴趣的事。
煞斜睨了周莉莉和米丝蒂一眼，这犀利的眼神一下子便让两个小姑娘的心悬到了嗓子眼。
和顾天天比起来，这两个小丫头的资质就要差远了，放在以往，他必然不会将自己的视线在这些平庸之辈身上多做停留，但考虑到两人是顾天天的好朋友，煞破例地点头，说道，“一起来吧。”
于是在学生们震惊的眼神下，顾天天三人便在煞的带领下公然翘掉了后半节体育课。
几分钟后，煞将三人带进了一楼的生物教室。
他把装着恶魔的玻璃杯放在瓶子里，好奇的周莉莉伸出食指，迟疑半晌后戳了戳瓶子，挣扎着的恶魔当即凶了她一下，她则立刻触电般地缩回了手指，本能地躲到了顾天天身后。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恶魔。
恶魔外表是一团黑烟，然而仔细看去之时，却能看见黑烟深处扭曲而可憎的人面。
“这个人面，就是恶魔的核心所在。”
煞看穿了周莉莉心中的想法，开口说道，“周围的烟雾虽然也是他们的一部分，但却是用来隐藏他们本体的障眼法，恶魔的构造和人类不同，没有那么多致命的部位，无法伤到恶魔的核心，他们便能通过一些手段来进行自我修复。”
“难怪那些经验丰富的猎魔人也对付不了恶魔。”
顾天天弯腰凑近瓶中的黑烟，仔细观察起来，她之前还真没注意到黑烟中竟然藏着这么一张古怪的人脸。
不过老师的说法虽然听着简单，但想要伤到恶魔的核心却并非易事。
它和人类的心脏不同，能在黑烟中不停调换位置，常规的手段很难伤到它们的核心，这倒也解释了昨晚为什么那个大恶魔被池田朝夜砍得四分五裂，却仍然活蹦乱跳的，唯独罗欣养的那条蛇才对它造成了实质性的伤害。
用烟雾作为障眼法来掩盖本体，这还是真符合恶魔一贯的风格。
“在无法精确瞄准核心的情况下，就只能用范围性的技能对付他们了。”
顾天天恍然大悟，之前被她除掉的恶魔基本都是被誓约与胜利之剑的光束打成了筛子，本体应该也被光束一并摧毁了。
“不错，但恶魔忌惮你这背着的这把剑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说到此处，煞直接拧开了瓶盖。
哪怕只有一线生机，恶魔自然也会拼尽全力，只是他刚才见到过老头的本事，从他面前溜走显然不太现实，因此在窜出瓶口的第一时间，他便将目光死死锁定在了周莉莉的身上——从刚才一行人的反应来看，这间屋子里最弱的显然就是周莉莉了。
只要夺走了周莉莉的身子，就能以此作为交换的筹码。
源源不断的恶意让恶魔的身体膨胀了一圈，烟雾中的人面表情更是阴狠。
刺杀顾天天的行动失败了，但是，他也绝不会让亚瑟王的传人好过，即便在逃出生天之后，他也不会放过这个看起来关系和顾天天格外要好的小姑娘。
“既然继承了亚瑟王的剑，那么也一并承受他的痛苦吧！”
尖啸声迎面而来。
下一刻，耀眼的光芒穿透了烟雾，将所有人笼罩起来的黑烟变得千疮百孔，恶魔只感觉到一阵无形的狂风抵挡住了他的步伐，他的抵抗仅仅持续了几秒后，便被强风一并吹了出去。
教室很快恢复了平静，黑烟不再，几人很快注意到了被强风吹到教室角落里的人脸，此刻的人脸只剩下了一个光秃秃的脑袋，失去了烟幕的伪装，它的模样看起来像个十足的小丑。
煞的解答姗姗来迟，“你手中的剑蕴含着与他们截然相反的力量，这种能量能轻易吹散他们的伪装，从而暴露出他们真正的弱点。”
他轻蔑地俯视着人面，“一旦暴露出了弱点，想要除掉他们就太过容易了，甚至持有武器的普通人都能做到。”
“原来如此，难怪他们总是一直附着在别人身上。”
作为优等生的顾天天举一反三的能力很强。
附着在人体身上并不仅仅是因为恶魔性格残暴恶劣，以蹂躏普通人为乐，更重要的原因是他们能够通过这种方式来隐藏自身的弱点。
此前追踪他们的猎魔人注意力不可避免地被分散了，一步步落入到了恶魔的陷阱之中，最终才落得被戏弄至死的结局。
“老师，我还有一个问题。”
“问吧。”
“如果他们附着到普通人身上怎么办？”
煞瞥了顾天天一眼，似乎对于她提出这个问题很是不解，不过本着传道受业解惑的理念，他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一起捅了就行。”
“啊？”
“你是我的学生，总是考虑普通人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