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平平淡淡才是真
你这叫不怎么会说话吗？
我看连原始人都比你擅长与人交流！
安铃涨红了脸，害羞地低下了头，虽然她闲暇的时候的确时不时琢磨过这事，但是也不能当着女孩子的面说出来呀！
她还是个标准的黄花大闺女呢，就连恋爱向的游戏也都只接触过正常向的。
“你还在琢磨那件事啊。”
顾云倒是应对如流，“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没找到传人么？”
“你是不知道，村里的年轻人现在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和打仗的时候根本没法比，我思来想去，恐怕也只有你的孩子能继承我的全部衣钵了。”
说罢，酒馆老板郑重地看向安铃，“你的本事我绝对放心，这姑娘本事如何，既然是你的朋友，至少也是能随手就能解决掉危险种魔物的强者吧。”
至少请从冰原猛犸开始，不要一开始就把游戏难度调成大师级！
如果用《怪物猎人》新世代的初始村落作为比较标准，那么她现在的实力应该还停留在一身白装的阶段。
对此，安铃很有自知之明。
“喂，野人他难得回来一趟，你都在和他说些什么！”
话音未落，一个巨大的酒壶便重重地砸在了酒馆老板的后脑勺上，瓶罐碎裂的声响吓了安铃一跳，散开的酒水溅到了她的脸上，浓浓的酒香味缭绕鼻尖。
遭遇了闷棍的老板之时在原地摇晃了几下，最终十分坚挺地没有倒在地上。
女人走近之时，安铃才看清了“凶手”的长相。
褐眼短发，重甲之后背着一把重剑，模样完全符合“强气大姐姐”的设定，也许是喝了不少酒的缘故，她脸色微红，她用凶恶的眼神瞪了酒馆老板一眼，“你觉得这种事野人还需要你来帮忙？”
“哈哈，说的也是。”
老板陪笑道，在这位不知名的强气大姐姐面前，他的气场明显弱了几分，在安铃的心目中从“很强的猎人”退化成了“酒水推销员”。
“这人还是老样子，一激动就喜欢说胡话，不要搭理他，跟我来吧。”
女人把他们带去了靠近温泉的空座，桌上大多都是烤肉，桌下则排列着两排烈酒，这位豪迈地大姐姐就这么直接递给几人一人一大缸，她本人率先做出了表率，就这么直接对着酒缸灌了起来。
冰龙紧随其后，将酒缸里的烈酒一饮而尽后，它极具人性化地抹了一把嘴角，“这么久不见，小酒娘你酿的酒还是这么让人欲罢不能啊。”
它一开口，桌上的烤肉上自然又结起了一层薄霜，它毫不在意地捏起一大块烤肉，连带着骨头一起吞了下去。
安铃求助似地看向顾云。
这一缸酒喝下去，她可能会出大问题。
顾云也抬起酒缸，说道，“那边那个大叔是我的副官，这位则是前锋营的队长，都是老朋友了。”
“咦，野人之前没和你提起我们吗？”
豪迈的女子用不满的眼神扫了顾云一眼，“村里人都叫我酿酒的，你也可以这么叫，至于那边那个，你叫他开店的就行。”
喂，你们村里起名的方法也太随便了吧！
相比之下，安铃竟觉得『野人』这个称呼似乎没有那么古怪了。
“打完仗之后，我们这些大多都留在了村子里，不过那家伙刚才有句话说的没错，现在的年轻人一代不如一代，村长和长老他们离开后，四项试炼的传统被废止了，这些年邻国解禁后，他们大多都跑去当冒险者了。”
女人无奈地耸了耸肩，“和一般冒险者比起来，那些小鬼还是要稍微强一些的，现在他们整天忙着赚大钱，有的还琢磨着如何入赘到贵族家去……话说回来，我看你的衣服还挺精致的，难道也是贵族家的大小姐。”
“不。”
安铃果断摇头，“我其实是一个外出游历的女巫。”
从“酿酒的”话里，她不难判断出女贵族在村庄里似乎并不是什么受人欢迎的身份，于是她及时和贵族划清了界限。
毕竟她本来也不是什么贵族，在x市，他们家只能算一个普通的中产家庭，虽然前段时间做视频赚到了不少钱，但还是根本比不了那些大富豪。
“女巫？这么说你很擅长魔药学了？”
女人眼前一亮，“我正好想在新酒的配方里融入一些魔药的素材，你有时间的话，能帮我一下么？”
“没问题。”
“‘酿酒的’，比起这个，你说村长和长老们离开了村子是怎么回事？”顾云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还不是为了争霸天下之类的事么？”
女人对于这个话题兴致缺缺，“自从你把那些罪犯放出来之后，长老们和村长没多久就一起去了大城市，哦，对了，离开前三长老倒是邀请过我们，不过我们大多都拒绝了……回想起来，现在应该也有好几年的时间没见过面了吧。
我听说外面这些年好像打得不可开交，不过只要战火不席卷到我们这里，我们是没有再离开村子的打算了。”
“原来如此，村子的确比以前冷清了许多。”
“这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我至少有时间来研究酒谱了。”
比起用重剑砍人，酿酒才是她的兴趣所在。
只有经历过战争的人，才能领悟到平淡生活的宝贵，因此当时村里人在面对长老们之时都采取了同样的态度——他们说什么我也不会去了。
长老们的征兵动员没有起色，只能抛下村子，带着一小撮不明就里的年轻人去了他们如今的大本营。
女人的视线飘向温泉的雾气，她指了指远处遮挡住几人视线的群山，“他们现在的大本营就在山的另一边，据说还有不少其他部族的领袖都在那里。”
“顾云，你们难得见面，还是在村里歇息一晚吧。”安铃提议道。
这真是一个充斥着怪人的村子，而她对自己目前所见到的每个人都很感兴趣，这种感觉就像是……
只要知道了这些人的故事，就能拼凑出顾云的过去。
而这，也正是“回婆家”任务的意义所在。
关于顾云的事，几乎都被记录在了这里。
“行。”
顾云瞧了一眼夜幕笼罩下的群山，点头说道。
听到这句话，女人的表情产生了些许的变化，像是见到某种奇景。
但很快，她便轻笑一声，说道，“既然如此，我就把珍藏的佳酿拿出来给你们品鉴一下吧。”
第三十九章：家
温泉的雾气弥漫着，安铃把身体没入热气腾腾的温泉里，几杯酒下肚，头脑也变得有些昏沉，被温暖笼罩的感觉加深了她的困意。
背靠温泉的边沿，身后就剩下一个木质挡板，顾云的声音从挡板的另一端传了过来。
“我之前离开的时候，村里还没有温泉，应该是开店的自己挖出来的。”
顾云说道，“我记得当时他说过回到村子之后得好好修缮一下村里的酒馆。”
战争时他们途径了不少北国的大城市，虽然双方是敌人，但不得不承认的北国人的建筑风格有不少可取之处，那是只有在拥有了养尊处优的生活后，才能孕育出的独特风格，论享乐，大城市的贵族们着实让他们大开了眼界。
“这么看来，他当时的计划已经实现了大半。”
“他还有什么别计划？”
安铃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顾云聊着。
“南线要塞攻城战前夜，我记得他说过等战争结束后，一定要回村里找个漂亮姑娘结婚；准备打王城的时候，他说要把一路上搜刮来的宝物带回村子里，买下村里唯一一家酒馆；登上神树的那晚，他说等以后闲下来了，要把酒馆改造一下，想办法自己挖一个温泉出来。”
你叠buff呢！
酒馆老板过去的英勇事迹让安铃清醒了不少，尽管她没有经历过当年的战争，不过也多少能猜到顾云说的几个时间节点都是大战之前，而每逢大战前的夜晚，这位老板就一直在立flag，根本没停过。
还没开战就在自己身上背了一大串flag，这是生怕自己死得不够快。
然而手下有这么一个副官，顾云愣是拖着他活着回到了村里。
“顾云，不愧是你。”
“别看他现在这样，当时在战场上的时候，他也是个能以一挡百的好手。”
能担任他的副官，那自然也是从一场场战役里脱颖而出的，顾云建立部队的理念在于兵贵精不贵多，他带去攻打北国王城的部下都是经过精挑细选出来的。
“酿酒的在战争爆发前就是村里的酿酒师了，因为她酿酒用的配料往往都在环境险峻的区域，为了采集这些材料，她参加了冰川和深渊试炼的修行，试炼结束后，她经常自己扛着一把大剑就独自离开村子了。
“还有婆婆，她年轻的时候是村里首屈一指的厨师，当村民们遇到难以处理的食材时，就会拿去她家里请教一二，她在魔物肉质方面的研究无人能及，当时我邀请她担任了我们的后勤顾问。”
“慢着！”
安铃又一次震惊了，“你居然把七老八十的老婆婆送上战场！”
“我何时把七老八十的老婆婆送上战场了？”
顾云眉头一皱，这显然是莫须有的指控。
“咦，没有吗？”
“婆婆她上战场的时候，已经127岁了。”
七八十岁的那批人都是婆婆看着他们长大的，就连二三四五长老按辈算分也都是婆婆的晚辈。
好家伙，安铃直接好家伙。
难道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我婆婆跟顾云都能打赢神族”么？
安铃定了定神，提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疑问，“对了顾云，你还从来没提起过你在这里的家人呢。”
如果顾云的父母也住在村里的话，泡完温泉之后她一定得好好梳妆打扮一番。
“没见过。”
“诶？”
“我记得三长老说过，他们有一次外出狩猎之后就再也没回过村子。”
听到这个消息时，他正忙着准备为瀑布试炼做准备，当时并没有把这个消息放在心上。
“抱歉……”
“没什么好抱歉的，这在我们村里相当常见。”
顾云语气如常，心中没有丝毫波澜。
至少直到他成功通过四项试炼之前，村外的环境都只能用危机四伏来形容，和民风淳朴的x市相比，村里的警力系统并不发达，也没有成立基金会这类专门应对危险魔物的机构，因此每个月都有不少外出狩猎的村民失去了音讯。
在他通过四项试炼之后，这个现象就大大减少了。
“回想起来，如果没有后来的战争的话，大家都有各自想做的事啊。”
“那么，顾云。”
安铃顿了顿，话锋一转，“你的梦想是什么？”
这是一个直击灵魂的问题，以至于连顾云都有所迟疑，“以前的想法是回到村子之后竞选村长，现在没想好。”
后来发生的许多事让他逐渐意识到，村长的职责和他想象中似乎大有不同，那绝不是什么有趣的职业。
而成为村长，就相当于将自己和这片土地绑定在了一起。
“这样啊……”
挡板另一端的安铃嘴角微微上扬，“那不着急，我以后可以陪你慢慢去找。”
热气遮蔽了安铃的视线，这种能见度极低的环境平添了几分浪漫的成色，当初去f市的时候，她并没有享受到这样的时光。
两人都背靠挡板，温泉里安静得只剩下了他们的声音。
没想到酒馆老板身处这样的小村庄，在建造方面却意外得有想法。
“顾云，我的意思是说——”
“咚——！”
突如其来的闷响打断了两人间的谈话，透过弥漫的雾气能依稀看见温泉入口倒成一片的人影。
还未等两人诘问，这些人便首先内讧了。
“喂！我都说了让你们别挤了！”
“明明是你块头太大，把其他人都挡住了！”
“可恶啊，刚才正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刚才是谁在后面挤来挤去的？下次来我这喝酒算你三倍的酒钱！”
“我挤的，怎么了？”
“亲爱的，我没说你。”
……
很难想象，这些在地上东倒西歪的人们，曾经在战场上时各个都是一等一的潜入高手，安铃觉得这也许就是n个和尚没水喝的真实写照。
不过她已经逐渐习惯了，每当到了关键时刻，都会有意外来干扰他们。
毕竟是史诗级任务，太过轻松的话，未免也有些对不起史诗级的评价了。
“我的意思是说……”
想到了这里，她深吸了一口气，眼神在这一刻变得无比坚定，“以后，就让我成为你的家人吧。”
这一次不再有任何犹豫，她也不想再为自己留下任何的遗憾。
因此即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安铃也要把心里的话传达给对方。
内讧声音消失了，温泉内安静得出奇。
顾云视线从门口的人群身上移开，他抬头仰望着村里久违的夜空。
不知过了多久，安铃终于听见了木质挡板后传来的回答。
“好。”
第四十章：硝烟之城
美好的时光注定是短暂的。
第二天一早，顾云便打算前往山的另一端。
难得勇了一次的安铃心满意足地与顾云告别后准备下线——史诗级任务，回婆家已经宣告完成，虽然过程有些曲折坎坷，但结果总算还是令人满意的。
眼下，还有一堆事等着她来完成。
召集一支团队破解手机的秘密，找一个合适的机会把他们在宝库的发现告诉玖，以及终结天灾与神族战争这条长达了无数纪元的大主线，等了结了这一切的事之后，她就能专心致志地开启自己的个人任务线了。
咦？
怎么突然有种立flag的感觉？
安铃定了定神，让自己冷静下来，在顾云只身前往地方大本营的这几天，她需要把前两个任务一一完成，然后再和顾云一起回到王城。
“你还真是闲不下来啊。”
酒馆老板一路把顾云和冰龙送到了村口，“难得遇到了一个能和你合得来的姑娘，就不能多待几天么？”
他想要用过来人的身份给顾云提一些建议，毕竟在这十年里，他也从一个万年光棍成为了一个有老婆的中年人，“就算没有了战争，生活还是充满了许多乐趣，比如说，我每天都很期待我家那位叫我起床的方法，有时候很痛苦，有时候很快乐，有时候则是既快乐又痛苦。”
“？”
顾云则完全听不懂这个人在说些什么，只能用一个问号来回应对方。
但旋即他有想起了什么，说道，“关于昨天晚上的事……”
“你尽管放心，这世上可没有什么人比我们的嘴更严了。”
酒馆老板拍着胸脯向顾云保证，想当年他们这些人可都是就算落入了神族的监牢也不可能向敌人告密的硬汉，村里的私事又怎么可能对外人乱说呢？
当然，如果对方是自己人的话，那喜悦还是要相互分享一下的。
他们也都是顾云的老部下了，这种关乎到将军人生大事的问题自然会受到所有人的重点关注。
“我说的不是这件事。”
顾云说道，“你们潜入的水平退步得厉害，该练练了。”
“咳。”
酒馆老板连咳几声，“意外，意外。”
那还不是因为你俩谈话的内容过于劲爆，以至于所有人都忘记自己是在偷听了么？
老板腹议。
“战场上不能出现任何意外。”
一如既往地顾云式发言，酒馆老板连连点头的同时，不由对顾云和安铃未来的生活感到深深的担忧。
毕竟离开了战场的顾云，在日常生活中是一个相当无趣的人。
叮嘱完自己昔日的副官，顾云便翻身登上了冰龙的龙脊。
长老们建立的要塞就在山的另一端，那是一个集结了十个以上部族，以及有至少超过三个天灾坐镇的军事堡垒，更重要的是，传说中海底监狱里的no.1也镇守于此，人们将那个新建立起的要塞，命名为南国。
村里长老们历代朝思暮想的事，便是重建南国，并对北国人实施报复。
以冰龙的飞行速度，仅用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便抵达要塞边缘。
落地之前，顾云粗略地审视了南国要塞的布防，黑色的城墙上不仅站满了从各个种族选拔出的弓箭手，外围还有一支飞骑兵四处巡逻，事实上他们刚刚靠近西要塞，骑兵便发现了他们，不过在飞骑兵靠过来之前，他们便降落在了要塞外的森林中。
“接下来，我们要先想办法混进城里。”
“嗯。”
冰龙轻车熟路地缩小了身躯，这一次变得要比在村里时还小，最终成了一只淡蓝色的蜥蜴站在了顾云肩头。
在潜入这件事上，他和顾云也算是老搭档了。
依冰龙看，可以在布防相对薄弱的西面开个窟窿，然后在援军赶来之前解决掉所有弓箭手和飞骑兵，然后再趁乱混进城里。
然而这一次，顾云的行为却出乎了冰龙的意料——他径直朝城门处走了过去。
要塞的城门自然是布防最严密的地段，降落前，他们还看见大量的运输车在城门附近进进出出。
“喂，你该不会想直接在这里开个洞吧？”
即便对顾云来说，这么做未免也太冒进了一些。
毕竟这地方可不是北国的那些城市，村民们说过，要塞里至少有三个天灾坐镇。
“正好也借此机会给你见识一下我最近的修行成果。”
顾云说道。
在x市的十多年让他在潜入领域更进一步，即便在面对这样一座军事堡垒，他现在也有不下十几种方法潜入进去。
穿过森林，他们终于看见了运输车里的“物资”。
每个囚车里，都关押着十几号人，运送他们的部族似乎根据他们的特征把这些人分配到了不同的囚车，比如最前端的囚车里关押着身披盔甲的北国骑士，第二个囚车里则是年轻漂亮的女性，第三个囚车里是青壮年男性，老弱病残则被分配到了第四个囚车。
押送他们的护卫都是人身虎面，体格比一般人状了一圈。
这些人应该都来自于相同的部落，顾云之前在北国大城市的拍卖行里见过他们的族人。
让冰龙意外的是，顾云就这么大摇大摆地经过了这一支护送队，护卫们似乎原本想拦下他们进行盘问，但在看见顾云镇定自若的表情之后，似乎下意识地把他当成了自己人。
他们的想法很简单。
这里是南国的新要塞，七成以上的精锐都驻守于此，能如此坦然进城的，除了自己人还能有谁？
而且看顾云的气度，多半是某支部队里的军官。
“我们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进去？”
冰龙对顾云的计划提出了疑问。
“当然不是。”
顾云摇头，“接下来就是向你展现我前段时间修行成果的时候了，这招名为疾风步，是我从一位隐居在x市的剑圣那里学来的。”
下一刻，冰龙猛然一愣——顾云话音未落，人便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是他分明还能感觉到自己正站在顾云的肩头。
“等……”
还未等冰龙出言提醒，顾云便迎向了对所有出进者进行严密检查的守卫。
它承认，隐身术的确相当于潜行的极致。
但是现在还有一个小问题——它是冰龙，并且还是一只从来没有学习过疾风步的冰龙。
所以，城门附近的守卫也觉察到了异常，他们转过头，看向顾云的方向，还不信邪地揉了揉眼睛。
“喂，刚才……”
“是不是有一个奇怪的蜥蜴飘过去了？”
第四十一章：路过的布偶收藏家
两个守卫交换了眼色后向队长报告了一声自己肚子疼之后便偷偷摸摸地跟了上去，他们凑近了一看，才终于确认了自己刚才并没有看花眼——果然有一只蓝色蜥蜴飘在天上，那只蓝色的蜥蜴正背对着他们，和它身体等长的尾巴扫来扫去，双腿明明没动，身体却诡异地向前飘去。
他们出来混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诡异的情况。
按要塞的规定，在城内发现异常必须在第一时间上报他们的长官，但犹豫再三后，贪念终于还是占据了上风——第一军和第三军里有不少人喜欢收养一些奇怪的魔物，这蜥蜴看起来个头不大，或许是被城里热闹气氛吸引而来的幼体，如果转卖给第一军的人，那便是好大一笔钱。
尤其是蜥蜴还长了一对翅膀，抚养长大后或许能成为一只优秀的飞行坐骑。
对，就以飞行坐骑作为噱头，人傻钱多的第一军肯定抵御不了这种诱惑！
想到这里，两人以包抄之势一左一右地凑了过去。
……
迄今为止，冰龙和顾云潜入过不少城镇，唯独这一次它的心里忐忑不已。
以往他们俩都是并肩作战，就算一不小心动静太大导致身份败露，那也是联手收拾掉闻讯赶来的敌人，然而这一次顾云自己隐身成功了，它却以飘逸的姿势在这戒备森严的城市的大街上晃悠，它觉得只要不瞎的人应该都能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不幸中的万幸是这个要塞内巡逻的士兵反而不多，不至于让它立刻成为众矢之的。
“小心，有人跟过来了。”
冰龙自然也发现了从进要塞开始便一路上鬼鬼祟祟尾行他们守卫，两人一直跟随顾云到了一个死胡同，见时机成熟，才终于挡在了来时的路。
两人也不拔尖，只是伸出双手，虎视眈眈地包抄了过来，模样颇有些把女子高中生堵在了小巷子里的黄毛。
“小乖乖，听话，不要咬人哦。”
卫兵那猥琐的神态，以及故作低沉的语气让冰龙哆嗦了一下，它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有朝一日会被两个弱小的人类搞得头皮发麻。
“跟我们来，我们会给你精心挑选一位优秀的主人。”
守卫离得更近了，离冰龙只有一米左右的距离。
凑近了之后，两人的视线更是无法从冰龙身上移开半秒——虽然这只魔物还处于幼年的阶段，但是模样已经展露出了几分威严，尤其是那一双蓝色的眼珠子，与之对视的瞬间便让他们联想到了极北之境的寒冷。
这玩意，该不会是一只迷路的冰龙宝宝吧？
无论在任何城市，龙类都是存在于传说中的魔物，它们既高雅又凶恶，上古时期人们绘制出了关于它们的图鉴，然而时至今日，龙类是否真实存在依旧是个谜，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想要抚养一头龙类的人不在少数。
甚至还有不少穷尽他们的一生去追寻龙类的足迹。
也就是说，只要转手把这只冰龙宝宝卖出去，他们便可以立刻辞了守卫的工作，回老家找最漂亮的姑娘结婚。
冰龙觉得这两个人就像是钻进了钱眼里，眼神明显是着了魔。
两名守卫再也安耐不住自己对于未来美好生活的幻想，双手抱向了这只将要给他们带来巨额财富的冰龙宝宝。
冰龙爪子一用力，扇了扇翅膀便跳到了顾云另一只肩头，而扑向它的双臂自然抱在了顾云在他们眼中并不存在的右臂上。
觉察到自己抱到了异物，守卫脸色一变，以他多年来的经验，那分明是某人的胳膊。
正当他们预感到不妙之时，两人的腹部同时遭遇重击，回过神时他们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嵌入了墙体之中，身体里的每一处骨骼都像是断裂开了一半，然而一切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逐渐模糊的视线看见了那头冰龙宝宝正用它那威严的眼神审视着他们。
一切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他们既没有注意到是谁出的手，也没有想明白自己是怎么中的招。
这种感觉……
简直和第一次与老板邂逅的布加拉提一模一样！
咦？
布加拉提又是谁，为什么这个从来没听说过的名字在他们的脑海里蹦了出来？
胡思乱想之时，那只冰龙宝宝朝着他们飘了过来。
动弹不得，没有反抗的力气，也没有逃跑的余地，两个守卫不由地瞪大了眼睛，一个荒唐的猜测浮现在了他们的脑海之中。
这，并不是一只普通的冰龙宝宝。
它的真实身份……极有可能是替身使者！
慢着，替身使者又是什么设定？
当死亡即将降临之时，无数光怪陆离的念头涌入了他们的脑海，当所有的念头交织在一起之时，挥拳时的音效传进了他们耳朵里。
“我刚还在想是怎么回事呢。”
解决掉尾行而来的卫兵之后，顾云看向了还待在自己肩头的冰龙，“原来问题出在了你身上。”
他就说疾风步应该天衣无缝才对，可是这两个守卫却注意到了他们的存在。
“所以我刚才才叫你等一下的。”
见四下无人，冰龙总算找到了说话的机会，它刚才没来得及开口，顾云便直接迎向了要塞门口的守卫，为了避免引起骚动，它也只能硬着头皮一言不发地扮演起“漂移中的冰龙”。
所谓“漂移中的冰龙”并不一定是未知的魔物，也有可能只是某个普通魔物卡bug了。
只可惜这两个守卫没有上当。
“我可不会疾风步。”
冰龙觉得自己有必要向顾云强调一遍自己的身份——它是冰龙，不是剑圣，技能列表里从来就没有疾风步这项技能。
“那你想想办法。”
顾云对自己这位老战友致以鼓励的眼神，只可惜冰龙什么也没看见。
“该想办法的明显是你才对！”
冰龙没好气地冲着顾云吐了一口凉气，但旋即它话锋一转，“不过这样好像也不失为一个办法，我可以长时间保持一动不动的姿态，让别人误以为我只是一个漂移的冰龙布偶，这样应该就比较自然了。”
“听起来靠谱。”
顾云点了点头，“那就这么办。”
“你倒是反驳我啊！”
遗憾的是提出这个计划的龙提出了反对意见，“现在是你出了问题，而不是我出了问题！”
“真是拿你没办法。”
顾云不得不显露出了身形，这是他第二次使用疾风步，依旧没能成功偷到农民。
他就这么一脸坚毅地走向了要塞里最热闹的区域。
“既然如此，从现在开始我的身份是‘喜欢冰龙布偶的收藏家’，这样一来应该就万无一失了。”
第四十二章：勇士选拔
顾云就这么以肩头顶着一只冰龙的姿势目不斜视地来到了西要塞最热闹的区域，看着人头窜动的街道，冰龙本来已经做好了浴血奋战的准备，却没想到来来往往的行人看见它之后先是露出了诧异的眼神，但在看见顾云的长相后，却纷纷传递来了一个信任的眼神。
怎么回事？
难道它在极北之境隐居的时候，“喜欢冰龙的布偶收藏家”已经成为了随处可见，且接受度相当高的新职业？
它用悲悯的目光审视着这群对身边潜入者毫无戒心的士兵。
要不你们还是别打仗了，战场可能不太适合你们。
它默默想到。
不过也正是多亏了士兵们的信任，才让他们畅通无阻地到达了要塞最热闹的区域，离近了之后，呐喊、助威、嘲笑的声音震耳发聩，顾云这才意识到这里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闹市区，不远处是一个庞大的竞技场，竞技场几乎座无虚席。
观众的着装和城墙附近的驻军明显不同，他们穿着统一的制式黑甲，黑甲的构造略有不同，他们似乎便是以此区分每个部队之间的差别。
身披黑甲的绝大多数都是类人生物，只不过头盔之下有人面、虎面、狮面，也有身材矮小但却相当瓷实的人群，这些人着了魔一般看着竞技场里正在上演的厮杀，每当鲜血飞溅之时，他们便要振臂高喊一番。
在竞技场里厮杀的人身披北国标志性的银色铠甲，他们的对手要么是穿着同样铠甲的北国人，要么是衣衫褴褛，手持各类武器的流民。
在喧闹的人群中，顾云还注意到了几个脖子上戴着项圈，被士兵们将铁链粗暴地拽在手里的漂亮女人，这大概也解释了城外囚车最后的去向。
这些俘虏们的待遇，和北国人当初施加在投降部族的惩罚有些类似，不同处仅在于北国将身强体壮的俘虏当作劳动力来使唤，而这些人则将他们当作了消遣取乐的对象。
此时，竞技场里的骑士爆发出了绝望的呼喊，他奋力将长剑刺入了和他穿着相同盔甲的人的胸膛，拔剑的动作将血溅了一地，他的行为又一次点燃了观众席的气氛。
击败了敌人的骑士崩溃般地跪坐在了地上，片刻后，两名竞技场的工作人员将他架了回去。
“这是在做什么？”
顾云入座后，向一旁挥舞着拳头的人询问道。
那人像是听见了奇怪地问题一般向顾云投来了疑惑的眼神，“勇士选拔，还能做什么？”
“勇士选拔？”
顾云怔了怔，难不成是他看走眼了，这些人聚在这里并不只是为了消遣？
“刚才那个人据说是从西要塞俘虏来的骑士长，曾经深受三王女的信任，没想到他还真有些本事，刚才那一场战斗结束后，他就连续击败十名对手了，真是不知道这样一个好手最后会被吸纳进哪支部队呢？”
自顾自地说了一大堆话之后，他才又说道，“这不是常识么？你怎么连这都不知道？”
他仔细打量了顾云一番。
这人并没有和他们一样穿着统一的制式黑甲，问出来的问题也相当可疑，要不是长得和气质很像自己人的话，他恐怕已经忍不住要将对方摁倒在地了。
“我新来的啊。”
顾云毫不避讳地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今天刚到这里。”
“新来的？”
士兵沉吟片刻，脑海中很快浮出了一个猜想，“是从山那头的村子来的？”
“你怎么看出来的？”
“没看出来啊，兄弟。”
士兵眼前一亮，立刻称兄道弟地拍起了顾云的肩膀，语气变得极为热情，“我是第三军的，我们是在战场上主要负责清扫和局部打击的精锐部队，人数不多，但各个都是一把好手，不仅如此，我们统领还是个大美人。”
“哦。”
顾云不知道这个士兵为什么如此激动，要知道就连他那些部下看见他回村子的时候也没高兴成这样。
“一会你去报道的时候，一定要在登记表上填我们三军啊，能排在我们前面的只有一军和二军，二军前段时间被人一锅端了，一军鱼龙混杂，加上一军的统领性格是个十足的破坏狂，新人在那里很不好混。”
士兵越说越兴奋。
难怪他一见到顾云就觉得倍感亲切，没想到对方真是从村子里过来的。
据他所知，那个村里的人各个强得离谱，而且统领之上的元老院很早之前便做出了批示——任何从村里来投奔他们的人，都不需要进行任何考核，直接破格录取，这足以见得领导者们对那个村子的重视程度。
如果能把顾云吸纳进他们的部队，他也能在统领面前涨一回脸了。
据他所知，统领前段时间因为那些冒险者的问题并不好过，也是时候让她开心一下了。
“现在加入第三军，还能领取免费的烈酒和女伴。”
不是，谁说要加入你们了？
顾云眯了眯眼，他总觉得这个人很像传销组织的成员。
他想起了妹妹提到过的种种危害，“我再考虑考虑……刚才你说到那个人连续击败了十个对手是怎么回事？”
“这是由某位大人亲自制定的习俗。”
确认了顾云“自己人”的身份后，士兵便不再有所保留，说道，“我们给予了俘虏们重获自由的机会，不过在那之前，他们必须证明自己的价值——连续击败五名对手，就能去要塞的守备营报道，击败十名对手，就能选择第一到第七军中的任何一支部队，不过很少有人能做到这一点就是了。”
话音未落，先前那位骑士又被竞技场的工作人员推进了场地。
那一身银白的盔甲已被人卸下，他赤着上半身，身上遍布着深浅不一的伤疤，他的腰间还系着此前手刃对手的骑士剑，剑刃早已被血液所染红。
这次，从竞技场对面出现的不是敌人，而是一个身高超过三米，身体被黑甲严实覆盖着的巨人。
那巨人身背巨斧，每迈出一步地面仿佛都要震颤一下。
“那个就是第一军的统领。”
士兵不由地压低了声音，“唉，又一个好手被第一军笼络走了。”
骑士步履蹒跚地走到巨人面前，巨人居高临下地审视他一眼，将手中崭新的黑甲递向对方。
然而就在此时，骑士却忽然怒喝一声，他仿佛早就在等待着这个时机。
拔剑前刺的动作行云流水，手中的剑刃直指巨人的心口。
第四十三章：论地图炮的危害
不难看出，这一剑贯穿了骑士全部的信念。
沦为阶下囚，亲手杀死了十名昔日的同伴，目的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刻的到来——在众目睽睽之下手刃第一军的统领，这便是北国骑士的绝唱。
第一军的统领没有躲闪，如同被吓傻了一般呆愣在原地，原本热烈无比的气氛也被这一剑硬生生的停止了，观众们也难以置信地凝视着这发生在竞技场中央的一幕。
“愚蠢。”
不知过了多久，顾云身旁的士兵摇头道。
与此同时，抵在第一军统领心口的剑尖停了下来，锋利的剑刃只在那一身黑甲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刮痕。
第一军统领低头瞥了一眼骑士手中的长剑，抬起的右手轻轻捏在了剑刃之上。
顷刻间，剑刃便被他捏成了碎片。
骑士还未来得及反应，他的右手便顺势捏住了骑士的脸，稍稍一用力，骑士整个人便被轻而易举地提了起来，他本能地踢打着捏住自己的巨人，只是对方却依旧一动不动，竞技场内一片寂静，前排的观众甚至能听见拳头打在黑甲上所发出的清脆的声响。
骑士每一拳都打的相当用力，他的拳头皮开肉绽，在黑甲上留下了一道道血印。
“第一军的统领和其他人是不同的。”
顾云身侧的士兵摇了摇头，用遗憾的语气说道，“他可是由那位大人亲自挑选出的最强大的勇士。”
这个“最强”没有任何一丝水分，虽然不同军队之间互相看不顺眼，但所有人都知道第一军的地位，他们的强大，要远在其他军队之上。
“只是垂死挣扎罢了。”
士兵对于北国骑士的行为进行了最后的评价。
第一军统领接下来的行动印证了士兵的言语，他任由北国骑士对自己踢打了一阵之后，捏住对方的脸颊的右手忽然发力，骑士不停踢打的动作便明显变得缓慢了下来。
骑士瞪大双眼，血液沿着眼眶和嘴角渗了出来。
打在统领身上的拳头越挥越轻，最终双臂无力地锤了下来。
统领松手之时，北国骑士便倒在地上，统领用看待蝼蚁般的眼神审视着这个已然失去生息的尸体，左手轻轻一抛，将手中的黑甲压在了尸体之上。
紧接着他的视线离开了尸体，看向了不远处的栏杆。
栏杆后的人们惊恐地目睹了这一幕的发生，仅仅被统领一瞪，不少胆小者便被吓得后退一步，狼狈地跌坐在了地上。
“听好了。”
统领一开口，洪亮的声音变传到了竞技场的每一个角落，“耍这种小伎俩是没用的，按照竞技场的规矩，你们随时都可以向我发起挑战，赢的人就能得到第一军统领的头衔。”
说到此处，他特地停顿了半晌，给予了囚犯们足够的思考时间。
他给竞技场的工作人员使了个眼色，阻隔在他们之间的牢笼被打开了。
“今天，就给予你们一些特别的优待吧，拿起武器，你们可以所有人一起上。”
这本是围攻第一军统领的大好机会，然而牢房之内却没有任何一个敢拿起武器的人。
“一群懦夫。”
统领见状，失望地摇了摇头，“看见自己的长官被杀却无动于衷，看来那西要塞英雄的部下也不过如此。”
说罢，第一军统领抬头，威严的眼神扫过观众席上的每一个人，“你们之中，可有人敢下来挑战我？”
按照竞技场的规矩，只要干掉了十名对手，便能得到“勇士”的头衔，加入任何一支军队之中。
因此，此刻观众席上也有不少北国的俘虏。
这句话，正是说给那些北国俘虏们听的。
“嗯？”
顾云本十分赞同第一军统领的说法，然而听着听着却突然间感觉味不对了——好小子，说了一句好话之后居然开始狂开地图炮！
再这样下去岂不是连他也得一起被看扁了？
他这个人别的没什么，就是特别容易被对手挑衅，谁要是对顾云用激将法，顾云便一定会上钩，连自己人也不例外，当初在隐龙寺时，常虎就亲自体验过这一点。
“喂，你做什么？”
顾云身旁的士兵被他撸起袖子的动作吓了一大跳，他赶忙拦在了顾云面前。
在他看来，顾云是从那个村子里走出来的强者，未来或许会成为第三军的一大助力，可不能让他倒在这种地方，“那个人是第一军的统领，和他交手的人就算没死多半也废了！”
“这小子说话太冲了。”
顾云不为所动，一把拨开了挡在自己面前的士兵，在后者的注视下直接一跃而起，稳稳落在了第一军统领的对面。
看着突然间落在自己面前的人影，统领愣了愣——这个人既没有穿黑甲也没有带武器，看起来并不像是任何一支军队里的勇士。
“想为自己的同伴复仇？”
他居高临下地审视着顾云。
“回答错误。”
北国的俘虏下场如何和顾云没有半点关系，他可不是那种因为三王女的关系就自然而然地把昔日的敌人当成朋友的人。
更何况在顾云看来，北国人今天的遭遇也是咎由自取，他们多年来对于其他部族的行为注定了自己此刻的命运。
但是……
这些都不是这个第一军统领对着观众席疯狂挑衅的理由。
“哦？”
第一军统领来了兴趣，他想到了顾云可能的身份后，直接解下了肩上的锁链，将那一轮巨斧握在了手中。
他也不止一次听说过那个村子的传说，事实上在这个要塞建成之前，便早就有人击溃过北国的引以为傲的精锐部队，而那些传说中的人物们，此刻都隐居在了那个村子里。
眼前的人，很有可能是从那个村里走出来的强者。
对待强者的态度自然和对待那些懦夫不同。
涌动着的黑色的能量撕裂了地面，并将统领笼罩于其中。
观众席一片哗然。
种种迹象都表明，第一军的统领认真了——这是只有在对待旗鼓相当的对手时，才会使出的本领，同时，也是那几位大人亲自赐予统领们的力量！
下一刻，黑色的能量在竞技场的地面上留下了一条深深的沟壑，笔直地向顾云撞去。
“嘭——！”
第四十四章：遗志
“？”
顾云头顶浮现出了一个问号，缓缓收回了右拳。
这个人地图炮放了一圈，结果这就结束了？
这一次，竞技场的死寂一直维持了长达几分钟之久，当人们回过神时，第一军的统领已不见了踪影，与此同时，呈现在他们视线里的，是塌陷了大半的竞技场，直觉告诉他们，第一军的统领此刻应该被埋在了废墟之下。
可是比起统领那声势浩大的一击，顾云的招式几乎没有任何特效可言，从这个人收回右拳的动作来看，他似乎只是很普通地挥出了一拳。
“年轻。”
立在顾云肩头的冰龙语气平淡地对第一军统领的行为作出了评价，刚才后者的全力一击也暴露出了他实力的底线。
虽然吹嘘得无比响亮，但其实也就只有普通神官的水准，别说顾云亲自动手，随便从当年那些队长中拉出来几个人都能轻松解决掉这个所谓的第一军统领。
酿酒的没说错，如今的年轻人当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不必等了，那个小鬼已经爬不起来了。”
冰龙开口说道。
如它所料，这个要塞里能挡住顾云的人恐怕也就只有他们所说的“那几位大人”了。
“你们几个。”
几个工作人员刚回过神来，便看见了近在咫尺的顾云，这一个对视差点把他们吓得魂飞魄散，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第一军统领——后者是竞技场的常客，并取得了全胜的恐怖战绩，就连其他军的统领们也没有任何人敢在这里向统领发起挑战，可是就在刚才，他们眼中的战神被这个从来没见过的外乡人随手解决掉了。
在他们看来，顾云此刻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下一个被揍飞的恐怕就是他们了。
“我们什么都没做，至少饶我们一命！”
“我只有一个问题要问你们。”
顾云开口道。
“您尽管问，我们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面对恐怖化身般的顾云，工作人员战战兢兢地说道，甚至做好了在必要时出卖那几位大人的消息来换取生机的打算。
在他们绝望的注视下，顾云开口了，“出口在哪？”
啥？
他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问你们，出口在哪？”
顾云觉得这几个人可能耳朵不怎么好，于是又耐心地重新问了一遍。
“那边。”
“谢了。”
其中一个工作人员讷讷地指了指不远处的楼梯，然后……
顾云就走了。
既没有问起那几位大人的事，也没有过问这些北国的俘虏们，那背影看起来……就像是参加了一场比赛的普通选手。
甚至离开前还礼貌地向他们道了声谢。
这个人，简直恐怖！
不但实力深不可测，而且让人根本搞不明白他在想些什么，直到顾云的身影消失，工作人员们才产生了一个荒诞的念头——也许这个人既不是为了北国骑士复仇，也不是为了第一军统领的头衔而来，他只是单纯地想打人了。
打完了就走人，深藏功与名。
……
走出竞技场弯弯绕绕的回廊，顾云的心情没有半点波澜。
刚才被他击败的，只不过是一个叫不出名字的小角色，战斗的过程也只能用不痛不痒来形容。
在第一军统领到处放地图炮的时候，他还着实对这位“最强勇士”的实力期待了一番。
竞技场外的光线照了下来，随之而来的是一个熟悉的声音。
“开心了？”
杵着木质拐杖的老者站在门口，听见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他头也不回地说道。
老者身上披着一个朴素的灰色布袍，身材矮小，他睁开的眼睛里只剩下了眼白的部分，和身强体壮的勇士们相比，他在任何地方都会被人当作老弱病残的人来看待。
“老实说，不是很尽兴。”
顾云停下了脚步，实话实说。
“第二军的统领，也是被你干掉的吧？”
“第二军统领？”
顾云略加思索后，露出了茫然的表情，“谁啊？”
“年轻一代的剑术最强者……这么说的话你应该也对不上号吧，那么简单地来说，就是一个会点精神力的剑士。”
“哦，你说他啊，有点印象了。”
意料之中的回答，老者并没有太过意外，要怪，就只能怪命运的安排。
按照他们制定的计划，三王女已经被逼上了绝路，拿下三王女之后，第二军便会连夜将她送回要塞，就连用于替代她的易形怪都已经找来了，只可惜没有人能料到计划实施到一半时，居然顾云冷不丁地冒了出来。
这么看来，第二军的覆没也只能怪归结于他们运气不佳了。
“看来我当年的想法没错，你和三王女之间的关系果然不一般。”
早在十多年前，他们就有过活捉对方的机会，那时的三王女才刚刚在西要塞立足，仍未得到西要塞守护神之类的头衔，而他们得到了确切的情报，只要顾云不在半路拦截，三王女早在十年前就成了他们的阶下囚。
然而当年的顾云却断然拒绝了他的提议，甚至还把他称之为卑鄙小人。
顾云的部下们只听他一个人的命令，以至于他们终究错过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还行，以前外出游历时见过一面。”
“用‘见过一面’恐怕不能叫人信服。”
不过，老者并不打算在三王女的话题上多做纠缠，他很了解顾云，以这个人的固执程度三言两语可改变不了他的看法。
“你我之间不需要那些虚伪的话，我便直接问了——你来这里，想做什么？”
“你是了解我的。”
顾云开口说道，“所以应该已经猜到了吧。”
“啊，只是事关重大，需要亲自向你确认一次。”
“我在王都见过『死亡』，听说了在这个要塞里，还有一个排在她前面的天灾。”
“他的确在这里。”
老者也不否认。
顾云的话印证了他心中所想。
“那你也应该知道，我不会让你轻易如愿。”
“你还是老样子啊。”
顾云说道，“还是喜欢琢磨些阴谋诡计，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你们居然抛弃了村子。”
“不是我们抛弃了村子。”
老者摇了摇头，“是你们抛弃了前人们的遗志。”
说话间，磅礴的黑色能量构成了一个巨大的牢笼，“既然我是你的老师，就让我来看看你的精神力在这些年里又有多少进步吧！”
第四十五章：撤离计划
与此同时，要塞尖塔。
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步履匆匆地登上了尖塔之巅，他站在了一个男子身后，后者正扶着尖塔边沿的栏杆，低头俯视着整个要塞。
竞技场附近由黑色能量构成的黑幕自然也被他尽收眼底。
看样子，他的城市里似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不过他没有丝毫的危机感，反而觉得有趣，毕竟他一时间也想不出这世上谁会有如此的胆量。
应该不是神族，据『死亡』所说，审判长已经率领神族举族躲进了百重秘境里不敢出来半步，如今他们自顾不暇，又怎么可能来他的地盘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什么事？”
停顿在他身后的，是他最信赖的部下之一，毕竟如果没有这些南国的长老们，他们恐怕此刻仍然被关在那暗无天日的海底监狱之中。
“如你所见，要塞里发生了一些骚动。”
白发老者脸色铁青，突然回来的顾云打乱了所有计划，他们很了解顾云，很明白站在后者对立面时的后果，在过去，顾云便是他们手中最锋利的剑，而如今这柄剑却指向了他们。
“不急，我先看看他有些什么能耐，再去解决。”
尖塔上的人倒是并没有把这位不速之客放在心上，他用欣赏闹剧的心情审视着尖塔下方的一切。
毕竟，竞技场里的小打小闹他已经看腻了，这也算是枯燥生活中的调剂。
“不，我来是为了通知你和其他几位大人撤离要塞。”
“嗯？”
对方终于变了变脸色，他很少在老者脸上看见如此惊慌不安的神色。
老者见他无动于衷，又一次催促道，“详细的情况我们会在路上对你们阐明，现在请随我们一起撤离。”
这一次，男人终于确信了老者不是在开玩笑，只是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出这种话让他觉得不可思议——除了他之外，这座要塞里还有其他几位他的同类，别说区区一个闯入者，就算神族孤注一掷地对这里发起总攻，他们也能轻松应对。
然而，此刻他最信任的手下却让他们迅速撤离要塞。
“在你没有恢复全盛状态前，我们决不能冒这个风险。”
老者语调急促地强调了一遍，“西线已经被我们彻底打了下来，我们可以在西要塞找到落脚处。”
元老院已经紧急研究出了撤离路线，并提前做出了战略部署，在对待顾云的问题上所有人的看法都是一致的。
当年也有许多和眼前的男人持有相同看法的狠角色，然后他们最终的下场无一不是惨淡收场。
“那个闯入者，是什么来头？”
男人眼神严肃了下来，他知道大长老并非谨小慎微的人，能让他慌张至此的，自然另有原因。
“他就是当年闯进海底监狱，击败了典狱长，来到监狱最底层的人。”
听到这个消息，男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他的确不止一次听说过这个人，此前黑箱也多次提到了对方在x市的所作所为，在黑箱通过降魔仪式降临z港之前，顾云就已经击败了两个天灾，而在一个月前，连『欢愉』都败在了他的手上。
只是他不知道顾云为什么会突然间出现在他的要塞里。
“我知道了。”
犹豫片刻后，男人终于点头认同了大长老的紧急提案，毕竟确如对方所说，在海底监狱里被关押了这么久，他还远未恢复到最巅峰的状态。
不过，待这场即将到来的战争打完，他就能收割到足够的能量了。
“明智的决定。”
大长老松了口气，他非常担心这位大人一意孤行地前去和顾云交手，届时不论胜负如何，这个由他们好不容易建立起的要塞恐怕会顷刻间毁于一旦。
战争需要大量的人手，而他们此刻绝大多数兵力都集结于此，一旦这几只军队出现了闪失，接下来的局面将会变得不容乐观，毕竟云端之上，还有神族在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在这个节骨眼上，顾云成了双方都不想碰到的煞星。
打赢了没有任何好处，打输了则相当于把胜利拱手让给了对方，这怎么看都不是一场划算的战斗。
更何况，顾云突然回到了这里，他们总觉得背后另有隐情，有办法把他送回来的人，也是一位不可小觑的潜在对手。
……………………………………
此时此刻，尖塔之下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
密不透风的黑幕变得千疮百孔，光线照了进来，老者捏着手杖的手不住地颤抖，鲜血溢出了嘴角，这是他头一次和自己这位学生认真交手，其结局也并未出乎他的意料。
他明白自己能坚持到这一刻的主要原因，是顾云根本没有对他下死手。
下一刻，黑幕上的破洞连接在了一起，能量构筑成的屏障就如破碎的玻璃一般散落一地。
“三长老，看来这些年来你的精神力没有长进多少。”
顾云所说的话让两人间的关系倒转了过来，他双手环胸，审视着消泯于无形的黑色能量，仿佛他才是来检验学生成长的老师。
和嘴角渗血、站立不稳的老者相比，顾云的状态没有丝毫变化。
“你是了解我的。”
他又说出了与之前相同的话语，“你怎么可能拦得住我呢？”
见状，在竞技场之上观战的士兵们终于按捺不住了，他们抄起武器，打算对顾云采取群殴战术。
然而还未等他们从高台上跃下，一道巨影便掠过了他们的头顶。
眨眼之间，从天空降下的冰墙便将整个竞技场封在了其中，所有试图逾越冰墙的士兵都被与之一并被冻结成了冰块。
“退下！”
三长老强忍住凌乱的气息，朝高台上的士兵们高喝一声。
对他来说，这是似曾相识的景象，只是这一次顾云站在了他敌对的立场上。
“我问你啊，那个排第一的是不是藏在那边的尖塔上面。”
顾云指了指不远处高耸入云的尖塔，这颇具气势的建筑倒是十分符合天灾的身份。
三长老却依然是拒绝配合的模样。
“你输都输了，怎么还嘴硬呢？”
“哼。”
三长老仰着头，待他看见远处升起的火光之时，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们此刻已经不在这座要塞了。”
长老开口时，顾云终于明白了他故意送人头一般的行径。
和他的其他对手不同，三长老很了解他的底细，可即便如此，三长老却依旧挡在了自己面前——原来这家伙是为了拖时间让天灾开溜！
“卑鄙小人！”
顾云吃惊地指着长老，唯独这一点，三长老和十年前相比没有太多变化。
第四十六章：对立
十多年过去了，三长老没有变。
而在三长老眼中，顾云也是如此——在没有任何计划的情况下，只身闯入敌人的大本营，这是只有顾云才能做出的行为。
正因如此……
“正因如此，你才无法理解我们长达千年的仇恨！”
三长老双目一凝，终于说出了自己十年前就想要痛斥顾云的话。
虽然当年的战争是他们取得了胜利，但是北国却依旧屹立不倒，神族也依旧处于云端之上，那只不过是形式上的胜利罢了，究其原因，是因为顾云根本不明白他们挑起战争的原因。
南国遗恨，通过历代长老，世世代代地传承到了今天，只有彻底扫平北国，才能对得起他们和先人们世代的努力。
只可惜，顾云注定无法理解这份遗憾的重量。
空有一身强大力量，却无法继承他们的意志，正因如此，他们才不得不冒着巨大风险，将自己的灵魂出卖给了天灾。
至少天灾许诺过会帮他们实现愿望。
“有仇你就自己去报仇啊。”
顾云不耐烦地挠了挠脖子，“跟我说有什么用，我又不是你的仇人。”
闻言，三长老只能用冷笑来回应。
十年前的那场战争，恐怕除了顾云之外，没有任何人会感到满意，“如果你当时烧毁了王都，手刃了审判长，今天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如果真是这样，他们也能像前人那样放心地将村子的未来交付于顾云手里。
只可惜，顾云虽然赢得了战争，但却无法领导村民们完成复仇。
“我去打仗是因为他们先向我们发动了袭击，后来他们投降了，这事就结了。”
顾云觉得自己思考问题的逻辑没有任何问题，尤其是妹妹学的一门名为“历史”的课程肯定了他的做法。
在人类历史中，大抵都是分分合合，近现代的战争多半都是以一方的投降而宣告终结，这世上哪有打不完的战争？
“不过，你们大概不这么认为。”
顾云开口道，“我之前去f市旅游的时候，从各个方面了解到了当年的情况，其实，袭击者从一开始就不存在，我说的没错吧？”
长老们需要的，只是一个挑起战争的理由。
而那时的他们自认为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他本打算亲自询问几位长老，不过三长老刚才的那一番话已经坐实了玖在f市没有说谎。
“没错。”
三长老坦然承认，“这是通往胜利的必要手段。”
如果时间倒流，他依旧会做出相同的选择，只是到了那时，他们不会再把希望寄托在顾云身上。
下一刻，他的视线被贴在自己鼻梁上的拳头所占据。
这一拳直接将他打得飞出了十几米远，三长老双手撑着地面，挣扎了几次后才缓慢地直起了身子，然而他看向顾云的眼神却没有丝毫退缩。
既然他选择留在这里拦住顾云，便早已做好了豁出性命的打算。
为了更远大的胜利，一个的人生死无足轻重，如果牺牲他一人能完成对北国和神族的复仇，那就算死上一万次都在所不惜。
他右手一挥，几枚黑色的能量化作暗器打向了顾云。
三长老明白，这种程度的攻击不可能对顾云造成任何威胁，但是这几枚暗器便代表着他的态度。
十年前的顾云无法理解他们的苦心，他也并不指望如今的顾云能懂。
顾云只是用手一捏，那几枚暗器便顷刻间成了粉末。
“刚才那一拳，是替村里人打的。”
已经没有再交谈下去的必要了，他和三长老注定不是一路人，“想要向北国和神族复仇的只有你们，别扯上其他人。”
当初跟随他一起投身战场的人们，都有着各自的想法。
“我们走。”
话音未落，冰龙便降落在了顾云身边，顾云一跃登上冰龙的背脊，不出数秒，一人一龙便消失在了人们的视野尽头。
待顾云消失后，三长老终于虚脱般跪坐在了地上，他不知道自己此刻该喜悦还是愤怒，他们的紧急计划奏效了，天灾们不但撤离了要塞，他甚至还捡回了一条命来。
只是……
直到交手之时，他才发现顾云似乎要比十年前更强了。
不，或许更准确地来说，是没有人知道顾云十年前究竟强大到了怎样的地步。
而现在的顾云恐怕不会因为“寻找大秘宝”这种理由再被送去另一个位面。
必须加快计划的进程了。
正如他方才所说，他们对顾云只是失望，真正的仇敌依旧是北国人，以及操纵着他们的神族，只要彻底消灭了那些人，就算天灾最终不敌顾云，也无法再改变任何事。
………………………………
片刻后，一人一龙降落在了村里。
碰巧外出购买食材的酒馆老板提着两大块冰原猛犸的肉排，凑了过来。
“回来了？”
顾云返回的速度要比他想象中快了许多，“要塞里的天灾被你解决掉了？”
顾云摇头，“三长老跑来拖延时间的时候跑了。”
“哦，见到三长老啊，那老头还精神么？”
“还是和以前一样卑鄙。”
“哈哈哈，当年你就一直和三长老合不来。”
酒馆老板想起了往事，乐呵呵地笑了起来，在顾云通过四项试炼之后，他和三长老之间的争执就总是以他“占理”而告终，“走，我正好进了货，这是新鲜的冰原猛犸肉排，我请你吃一顿。”
“嗯。”
顾云点头，“不过在此之前，我决定了。”
“你决定什么了？”
“这件事由我亲自解决，你们不要跟来。”
此次回村里，顾云本打算召集过去的部下，但和三长老一番交谈过后让他改变了想法——这次的事和村里无关，无论神族还是天灾，都是他自己的决定。
此言一出，两人间的气氛突然间严肃了下来。
酒馆老板就这么拎着肉排，站在酒馆门前，不知过了多久，才郑重地开口，“其实吧……”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关于战争的交流，当年在战场上就已经进行很多次了。
“我们本来也没打算跟过去。”
顾云：……
酒馆老板：……
不知为何，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最终还是由老板打破了沉默，“走，吃肉去。”
“走。”
第四十七章：单身龙的愤怒
酒馆外的天空还亮着，店内还远未到最热闹的时候，熬夜通宵的弊端显现了出来，两人进门时，酿酒的正趴在其中一张桌上，睡得昏天黑地，她的睡姿颇为豪迈，还时不时发出一两声鼾声。
酒馆老板无奈地摇了摇头，脱下身上披着的大衣，轻轻地盖在了对方身上，这一回酿酒的总算有了些反应，她眉头微蹙，咿咿呀呀地说起了旁人根本听不明白的梦话。
酒馆老板站在一旁细细地盯着对方的睡姿端详了许久，似乎是想要将这一刻的景象永远印在记忆里。
秀恩爱是吧？
不过这招对于顾云的效果并不明显，在酒馆老板夫妇露骨的秀恩爱攻击之下，他淡定地从后厨拖出了烤炉，又熟练地挑选出了适合冰原猛犸肉排的配料，作为村里远近闻名的烧烤大师，冰原猛犸相当于最基础的素材。
x市的厨艺界一直流传着一句话，要考验一名厨师的水准，一道鱼香肉丝足矣，而在他们村里，烤冰原猛犸肉排有着异曲同工的作用。
酒馆老板挑选食材的水准很高，买回来的肉排肥瘦相间，这些靠近肋骨的肉烤出来既不会太干，也不至于让人觉得过于油腻。
看来这些年来，他的副官在生活技能方面的取得了长足的进步。
虽然酒馆老板夫妇之间的秀恩爱对顾云没有产生任何影响，但却对于酒店内的另一条单身龙造成了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冰龙一只爪子拿着肉排，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两人，这一番瞪视之后，他顿时觉得冰原猛犸的肉排不香了。
自古以来，婚姻问题对冰龙来说都是老大难问题，它在极北之境生活多年，那里就只有它一条龙类，作为深受人类和其他魔物恐惧的冰川霸主，它常年都生活在孤寂之中，而在看到了有人当着自己的面秀恩爱之后，这种孤寂感就变得尤为明显了。
冰龙突然觉得自己这次可能上当了。
此行跟随顾云离开极北之境，好架没打上几场，倒是被人莫名其妙地秀了一脸恩爱。
在这初春时节，它也不可避免地变得有些蠢蠢欲动起来。
顾云架好烤炉，生起火的时候酒馆老板总算结束了他的深情对视，他来到顾云面前，丝毫不嫌弃地板上的灰尘，直接一屁股坐在了烤炉边上。
“你们刚才看到了吧？”
他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小声询问顾云和冰龙。
好家伙，这人还生怕别人没看见！
“虽然我们很熟，但如果你再这样下去我就要挠你了。”
冰龙冲着酒馆老板的脸呼出一口冰冷的龙息，老板那贼兮兮中透着满足的表情太气龙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酒馆老板整理了一下自己逐渐放肆的表情，“酿酒的她昨天通宵整理了新配方，就让她先睡吧，反正咱们几个一起聚过那么多次，也不差这一顿。”
“嗯。”
顾云点头，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来。
他用小刀在厚厚的冰原猛犸肉排上划开了几条切口，将调制好的配料涂抹在了上面，遗憾的是他们村里尚未引入酱油、耗油、辣椒酱等调味产品，以至于他无法完全展现出自己这几年在厨艺方面的进步。
婆婆说过，猛犸肉排相当厚实，若是不这么处理，香辛料的味道就难以渗透进肉排。
将香辛料涂抹均匀，顾云将肉排放在木桌上醒了半晌儿，再将以散发着淡淡飘香的肉排摆上了烤炉。
“这些年来，绝大多数人都成了家。”
酒馆老板一边帮忙一边说道，对他们来说，十年是一个相当漫长的过程，漫长到不少人家里的小孩都能排队去集市帮忙购买食材了。
当然，老板说话时，冰龙全程都用凶恶的眼神瞪着对方。
“也有不少人去了别的城镇，就算强行把大家纠集起来，我们恐怕也是有心无力了。”
事实上昨天他本就打算和顾云谈论这些问题，只是安铃的英勇表现打乱了所有人的计划，“如果你实在想要召集会大家，我们倒也不是不能再跟你上一次战场，只是那也意味着不少人都要抛下他们的家人和孩子。”
作为深受顾云信任的副官，他有必要将村里的现状向顾云解释清楚。
如今早已不是民心所向，各个都想上战场的年代了。
“我不是说了么？这次不需要你们帮忙。”
顾云说道。
他心里并没有对酒馆老板方才的拒绝产生丝毫芥蒂，相反，他这个人向来有一说一，对方能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想法让他省去了不少功夫。
“不生气？”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顾云一脸莫名。
“长老们和村长被拒绝的时候，可是在村里一通大发雷霆。”
尽管表面上没有和村里人决裂，但他们都知道那次争吵所产生的间隙恐怕是难以修复了。
“好了，不说这些了，还有一件事我挺在意的。”
酒店老板面朝烤炉的火光，开口说道，“昨天那位和你一起回村里的姑娘，你是怎么打算的？你可是答应她了。”
而且还是当着所有人的面，顾云出去了半天，村里几乎人人都知道那位姑娘就是将军夫人，就连婆婆今早也放出话来，待她下次来村里时要亲自试试安铃的厨艺。
关心将军未来的人生大事，自然也是副官的职责所在。
挑事是吧？
冰龙一把抓起烤炉上还未完全烤熟的肉排，发泄似地一口咬住——这个副官今天很不对劲，自打他们回来之后就一直在挑事，从来没有停过。
没有人愿意谈论恋爱相关的话题，没有人！
“等办完了这边的事，应该会回去吧。”
顾云不假思索地说道，毕竟他现在已经对长老和村长的身份完全失去了兴趣，等干掉了那个传说中排行第一的天灾，这个世界的“游戏”就相当于彻底通关了。
“果然。”
酒馆老板露出了不出所料的表情，“野人，总算也遇到了能改变你的人了。”
“你们两个！”
在顾云加入了讨论之后，冰龙终于忍无可忍，它一开口，鼻孔里便喷出一片白雾，“说话要注意场合，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一头母龙愿意和我生蛋呢！”
第四十八章：龙生大事
冰龙这一开口，两人着实愣了好半晌。
在场的两人都算得上冰龙的老朋友了，可他们万万没想到一向性格孤僻的冰龙，居然满脑子想的都是生蛋的事。
“怎么了？”
冰龙不甘示弱地回瞪两人。
“既然你开口了，那我们也不能当作什么都没听见。”
顾云发话了，作为朋友，他自然不会无视冰龙想要让其他龙帮它生蛋的强烈愿望，“说吧，你看上那条龙了，等我办完了事就想办法帮你绑来。”
“我来准备迷药。”
酒馆老板也拍了拍胸脯，为他们的冰龙朋友出谋划策。
“你们两个，是山贼么？”
冰龙吃惊地听着两人的计划。
“并不否认。”
这一次，顾云和副官展现出了惊人的默契，异口同声地答道，无须多言，他们只需要通过眼神交流就在心里制定好了一套完整的绑架龙的计划。
“我看你们完全没有理解我的意思！”
冰龙的尾巴激动地拍打着地面，“虽说我想找一条龙帮我生蛋，但强迫的手段是不可能有任何好结果的。”
龙类都是相当高傲的，要是将母龙强行绑来和它生蛋，母龙很可能会抑郁，甚至还有可能导致对方自我毁灭。
“我要的是你情我愿的那种！”
冰龙本不打算和顾云等人讨论这个话题，可既然今天的话题扯到了这里，它索性就把自己多年来的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事实上冰龙很早以前就思考过这个问题，它的力量即便放眼所有龙类也是数一数二，极北之境霸主的威名可不是什么魔物都能担得起的，因此他的眼光极高，他最初的要求是，对方必须兼具强大和美貌才有考虑的空间。
产生这个念头的时候，它还相当年轻。
年轻得丝毫没有觉察到无论对任何族群而言，恋爱都是一项老大难问题。
自那之后，它的要求便一直在不停降低。
比如说减掉了强大的选项，还是无果之后，又忍痛取消了漂亮的标准，可即便如此，它恋爱的道路也没有任何进展可言。
极北之境的雪山一如既往都冰冷，就和它的内心一样。
在经历了现实的毒打之后，它终于将择偶标准降低到了“活的”，“能生蛋就行”的地步，然而依旧未能如愿。
“你们看起来很有经验的样子，就不能帮我想想办法么？”
然而顾云和酒馆老板的表情却深深刺痛了冰龙的眼睛，他们眯着眼，不约而同地露出了“不懂你在说些什么”的表情。
“你们两个，有话直说。”
“虽然我也不是很懂恋爱……”
顾云率先开口，“但是你这种性格孤僻，不善交际，还整天待在家里不出门的类型，怎么可能有母龙会主动喜欢上你呢？依我看，还是帮你绑来一头母龙比较实际，你喜欢强大的和漂亮的是吧，我记得以前参加炼狱试炼的时候，那些魔物说火山深处居住着一头火龙。”
他已经在心中暗自制定好了作战计划。
之前去死者世界的时候顾云就遇到了类似的状况，那个号称死者世界守门人的利维坦也是整天守在一个地方从不出门，因此千百年过去了，利维坦仍然孤身一人，连一枚利维坦蛋都没能生下来。
这让原本打算去捞利维坦的蛋来养的顾云深感气愤。
“放心吧，事情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糟糕。”
酒馆老板也安慰地拍了拍冰龙的翅膀，“这世上也有不少先上车再买票的成功案例，到时候极北之境的雪山顶上的就只有你们两头龙，母龙迟早会对你改变看法。”
“不行！”
冰龙瞪圆了眼睛。
龙类，是自尊心很强的族群，这么做不仅仅容易导致母龙抑郁，而且岂不是还印证了它没龙要的事实？
“真是拿你没办法了，那就只剩下最后一个办法了。”
顾云双手环胸，无奈地摇了摇头。
“什么办法？”
“相亲。”
“相亲？”
“嗯，大概就是帮你们找一家高档的冰原猛犸餐厅，让你们在吃饭时坐下来聊一聊，如果符合彼此的心意，就相互留下联络方式以后多沟通。”
作为一名成熟的现代人，顾云自然听说过的相亲这种手段，在遇到安铃之前，妹妹隔三差五就让他去了解一下关于相亲的事。
虽然他没有亲自参与过相亲，但却在x市某著名的婚姻介绍所打过工，以他在婚姻介绍所里的见闻，只能把相亲定义为走投无路时的最后手段。
每年婚姻介绍所都有大量人财两空的情况发生，归根结底，是因为有相当一部分从一开始就动机不纯。
“这个听起来不错。”
冰龙眼前一亮——不愧是人类，在恋爱这门学问上的钻研简直无任何种族能和他们相提并论！
“你不要高兴得太早，这一行的水很深，一旦遇到了拜金龙和绿茶龙，你未来的生活可能会变得相当惨淡，最坏的情况你收藏的那些宝贝可能会被全部骗光。”
闻言，冰龙迟疑了半晌，但最终却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但是还是想试一试。”
这么多年来，别说和母龙生蛋了，就连坐在一个桌子上吃饭的情况都从未发生过。
“既然你心意已决，那我们就去帮你张罗相亲对象了。”
顾云以一副过来人的姿态说道，旋即他看向酒馆老板，“你们别闲着，有时间去帮忙打听打听哪里有单身的母龙。”
“嗯，包在我身上吧。”
酒馆老板说道，“我这些年的人脉还是挺广的，最快三天后就能给你回音。”
“差不多。”
顾云略加思索，说道，“那些天灾应该朝着西要塞的方向逃了，三天应该差不多。”
“咦，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
酒馆老板的忽然间想起了什么，说道，“我听人说过，要塞里的某个天灾养了一条黑龙，要不你们去西要塞的时候碰碰运气？”
“黑龙？”
顾云征询地看向冰龙，实际上他就认识冰龙这么一个龙类，对他们族群的内部划分并不是很了解。
“黑龙啊……”
冰龙也沉吟片刻，接着向顾云回以了一个坚定的眼神，“能生蛋就行。”
第四十九章：从另一个角度看待生活
在顾云看来，龙族其实是一个相当简单易懂的族群，一头巨龙的能力基本从它的颜色和称号就能窥出一二。
比如说冰龙又名蓝龙，在传言中是掌控冰霜之力的巨龙；而他曾经在炼狱试炼时打听到的红龙就是在大陆上赫赫有名的火龙；除此之外，在各地由冒险者们绘制的龙族图谱中还提到了掌控雷电的青龙，以及生活在沼泽地带的紫毒龙。
这些龙类唯一的共同点，便是都被冒险者们列入了危险种魔物的范畴。
只是“黑龙”这个颜色和名号让顾云一时间有些看不出对方的深浅。
作为一名曾经的冒险者，顾云也有一段时间对龙类这支神秘的族群相当感兴趣，他每到一个城镇，便会从当地图书馆和冒险者公会里借来一份当地的魔物图谱，遗憾的是绝大多数龙类图谱都是口口相传，待顾云兴致勃勃地跑去实地考察时，迎接他的多半是一个空空如也的巢穴。
“你确定要和黑龙相亲？”
站在冰龙的龙脊之上，顾云再三确认道。
毕竟他一直将冰龙当作朋友来看待，而在他看来，“能下蛋就行”显然不是一个良好的相亲心态，怀着如此饥渴的态度去相亲，很容易被“拜金龙”和“绿茶龙”骗得找不着北，他未来也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冰龙未来的婚姻生活只能依靠他自己来把握。
“确定，只要是母的就行。”
冰龙又一次强调了自己的择偶标准，说话间它的鼻孔还不停喷涂着白雾，这充分体现出了它蠢蠢欲动的心情。
作为一头孤单了成百上千年的单身龙，它觉得自己必须要做出改变了。
“你只需要告诉我，相亲都需要准备些什么？”
“嗯，既然你心意已决的话……首先第一印象是相当重要的，只有在给对方留下了美好的第一印象，才有可能让这段关系继续下去。”
顾云虽然没去相亲过，但是他在婚姻介绍所工作时有着相当丰富的围观经验，事实上在他们安排相亲的时间和地点之前，也时常会有缺乏自信的人会向他们请教相亲的经验。
“第一印象？”
“就是尽可能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对方。”
顾云用相亲大师一般的口吻向冰龙科普及着相亲的小技巧，“倒不是说让你骗人，而是有选择性地把自己的情况告诉对方，我们先来模拟一下，比如现在要开始进行自我介绍的话，你打算怎么说？”
“嗯……”
顾云把冰龙给问住了，一路上它都畅想着把黑龙带回极北之境然后一起生蛋的事，还真没仔细考虑过相亲的细节问题。
“我是冰龙，家里住在极北之境的最深处，闲暇的时候喜欢睡觉和发呆。”
“这么开口的话，你们的相亲就基本完蛋了。”
顾云摇了摇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暴露了自己死宅和懒惰的属性，这简直就和劝退对方没什么区别。
“可这就是事实。”
冰龙眼前一黑，因为当它努力回想着自己在极北之境的生活之时，才突然间意识到自己除了睡觉就是发呆，几乎没有能拿得出手的经历。
可是，对于寿命无比漫长的龙类来说，生活可不就是这么单调乏味么？
“我觉得对龙族来说，这么说也许更好。”
“如果是一般的龙还有可能，但是不要忽略了黑龙的身份。”
顾云搬出了以前在婚姻介绍所的见闻，“它是天灾的心腹，眼光肯定要比一般的龙要高，而且因为工作调度的原因，它很有可能经常要去外地出差。”
这一句话直接把冰龙给说懵了，因为顾云说的话里面有一大半内容它完全听不明白。
工作调……
调度？
还有出差？
这些陌生的名词让它不禁觉得自己在黑龙面前像个没见过市面的乡巴佬一般。
“完了，没戏了！”
冰龙顿时觉得自己未来一片黑暗。
“不。”顾云淡定摇头，“你其实也是一头热爱生活，喜欢四处旅游的龙，同时你交友广泛，和人类、魔物以及其他的部族间都有来往，闲暇时，你喜欢和朋友们一起外出旅游，亲眼见证不同国度和部族之间的风土人情。”
“慢着慢着慢着，你刚才不是说不能骗人么？”
顾云说得这一番描述明显是别的龙，和它的相似度绝对不超过5%。
“没有骗人，我刚才说的都是你真实的经历，你还记得以前攻打北部要塞前，为我们提供地图的老村长么？”
“你说的是那个萨克族的族长？”
顾云一说，冰龙倒是有些印象。
萨克族是生活在北部丛林地带的部族之一，他们个头极其矮小，尖耳猴腮，看起来和人类有着相当明显的区别。
“那你也应该记得他们养的那些会用各种武器作战的猫。”
“嗯。”
“那就没错了，我是人类，那些猫是魔物，萨克族的族长就是其他部族的友人。”
这是婚姻介绍所里为相亲者进行包装的基本技巧，只要说上过一句话的人，就能被归入到挚友的行列，虽然那时候他们是在打仗，但在他们也在客观上去过萨克族的村落，并去过了北部的各个城镇。
如此一来，一个广泛交友，热爱生活的冰龙便跃然于眼前。
“不仅如此，你在极北之境有一处豪宅，住在家里的时候，你的兴趣是在豪宅外的花园里眺望雪景，你还喜欢冥想，这能让你更容易看清事物的本质。”
“你、我、你……”
冰龙支支吾吾了半晌，愣是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它万万没想到自己枯燥的生活居然被顾云艺术加工成了这样。
“这并不是谎言，而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待生活。”
顾云说出了婚姻介绍所的老师傅的名言。
在老师傅说出这句名言没多久，就因为涉嫌婚姻诈骗遭到了歹人的举报，被民警叫走接受调查了。
不过老师傅的遗志已被顾云继承了下来。
“只要记住了我刚才对你说的那些话，相亲应该就万无一失了。”
第五十章：登门拜访
下午刚过，一个巨影降落在了西要塞外的一个小镇前，小镇建筑毁了大半，剩下的北国居民们犹如行尸走肉一般戴着手链脚链，扛着圆木向前迈着脚步。
对于战败的一方，这些沉重的铁链很可能会陪伴他们一生。
身披黑甲的监工挥舞着手中的长鞭，长鞭时不时落在俘虏们的身上，并在他们的皮肤上留下一条条清晰可见的血痕。
突然降落的巨影让监工停下了抽打俘虏的行为，仅仅与冰龙对视一眼，他便被冰龙的视线压得喘不过气来。
冰龙径直走向监工，它居高临下地审视着监工。
那是看待蝼蚁一般的眼神。
冰龙走近了，监工才发现冰龙的背脊上站着一个穿着怪异的青年人，这服装风格既不像北国人，也不像南国人，倒像是之前他们在战场上遇到过的冒险者。
这是……
冒险者公会的援军？
“我有事要问你。”
顾云说道，“不久前是不是有一头黑龙进了西要塞？”
监工点了点头。
毕竟这算不上什么秘密，几个小时前小镇上的大部分人都看见了那一道从空中略过的黑影。
自古至今，龙类便是最稀有的魔物，然而他们今天一天就见到了两头。
被冰龙这么瞪着可不是什么好兆头，监工毫不怀疑只要这头冰龙一张嘴，他和半个小镇都会被冻成冰块。
“那就好，接下来的问题很重要，你要老实作答。”
“你问。”
监工说话都不利索了。
“那头黑龙，平时有没有什么兴趣爱好？或者喜欢什么类型的礼物？”
“……啥？”
……………………………………
片刻后，西要塞某处。
一头黑龙匍匐在高塔下的空地前，两眼眯成了一条缝，似乎是在闭目养神。
高塔下的血迹仍未散去，还未来得及处理的尸体在不远处被堆成了一座小山，空气中弥漫着腐臭味，不过黑龙看起来并未被这惨淡的景象所影响，相反，这里弥漫着的死亡气息让它十分惬意。
它不明白为什么天灾们要连夜从要塞撤离至此，不过能找到这么一个绝佳的落脚点，它也就没什么怨言了。
比起竞技场里那些整天吵闹个不停的“勇士”们，它还更偏爱这种万籁俱寂的氛围。
不知过了多久，风声引起了黑龙的注意。
它抬起头，正好看见了从云端缓缓降下的蓝色身影，在后者出现后，周围的温度瞬间下降了十几度，对于一个想要打盹的龙而言，这股寒流让它浑身都不自在。
冰龙的体型和它相当，体内也涌现着难以估量的能量。
“我听说过你。”
黑龙直起身子，黑色的气息在它身边缭绕。
十几年前，曾有一头冰龙活跃于北国的战场上，它跟随着一位来自南国的“勇士”扫平了挡在他们面前的一切敌人，最终登上了神树，让那些不可一世的神族体会到了败北的滋味——即便在龙类之中，冰龙的名声也十分响亮。
若是交起手来，可不是一场能轻松应对的战斗。
比起警惕性十足的黑龙，冰龙此刻的想法就简单了许多。
ohhhhhhhhhhh！
是母龙！
会生蛋的那种！
如果不是为了留给对方一个良好的第一印象，它恐怕就要忍不住振翅疾呼了。
说出来可能没人相信，但这头黑龙确实是它见到的第一个异性，散发着微光的黑色鳞片，头顶着漂亮的犄角，五官在龙类中也是相当端正。
黑龙的年纪看起来要比它小了许多，看样子像是刚成年不久就跟随天灾离开了故乡。
它不知道黑龙对它的第一印象如何，但它对黑龙的第一印象可以打十分。
美丽而又强大，完全符合了它最初对于伴侣的想象。
冰龙的内心激动不已，甚至想直接快进到生蛋。
见冰龙张开了嘴，黑龙警惕地后退几步，在故乡时，它便听长辈们讲述过不少关于冰龙的事迹，从那时起它便想和十年前的那头冰龙一样，让自己的名声传遍整个大陆，正因如此，它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天灾的邀请。
只是它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和这位大前辈交手。
传言，冰龙的吐息能轻易地冻结整个城市。
黑龙看见了涌动而出的恐怖寒流，以及在寒流包裹中闪闪发亮的……宝石？
咦？
冰龙似乎并不是在发动攻击，它动了动右爪，将这枚品质极高的宝石推到了黑龙面前。
“请问，你接下来有时间么？”
“……诶？”
黑龙眼巴巴地看着对方，这个展开和它想象中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我知道附近有一家不错的冰原猛犸餐厅，我请客。”
………………………………
与此同时，西要塞高塔内的某位天灾也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天灾浑身笼罩在阴影之中，它所到之处，周围的一切便犹如修罗地狱，不可名状的怪物窜动于暗影之中，时不时传来的低语足以勾起任何人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除了眼前的青年。
他名为『恐惧』，是一切生活恐惧的源头。
可是坐在他对面，双手交叉支撑着下巴的青年竟让他品尝到了恐惧的滋味——他们这次声势浩大的撤离行动，就是为躲避这个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不速之客。
『战争』为了收集足够的能量离开了要塞，而他的力量在诸多天灾之中算不上强，只能算是相当普通，更糟糕的是他的能力似乎对顾云起不到任何作用。
他听说了一些流言。
据说和他实力差不多的『欢愉』被顾云轻松击败，直到现在还没能恢复元气，他觉得自己现在极有可能要步『欢愉』的后尘。
可是，身为天灾，他不可能退缩，在『战争』回来前，就让他来……
“那么，我就有话直说了。”
顾云打断了对方，这次登门拜访极为重要，为了冰龙未来的幸福着想，他觉得自己有必要面见一下黑龙目前的监护人。
“聘礼的事，你有什么想法？”
他展现出了自己作为谈判大师的能力。
“啥？”
聘礼？
『恐惧』懵了。
顾云则当着他的面，伸出了三根手指，“我们村子能最多能出到这个数，你考虑一下。”
第五十一章：诚恳、正直且务实
西要塞外的某个边陲小镇上，两头巨龙正面对面地席地坐在篝火堆前，烤肉排被源源不断地端了上来，负责烹饪的是一个穿着奇装异服的中年大叔，来来往往的行人和中年大叔穿着相似，这些人并没有被巨龙吓得四散逃窜，反倒是围坐在附近露天的餐桌前兴致勃勃地打量着这两头约会中的巨龙。
这是咋回事？
被顾云带来约会现场的『恐惧』觉得自己的思维很难跟上自己所见到的一切。
首先，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个北国的小镇应该早就被第三军扫平了，这里的建筑物倒是能很明显地看出饱受战争摧残的模样，但住在这里的人却像是没事人一般该吃就吃、该喝就喝，仿佛丝毫没有受到战争的影响。
这些穿着奇装异服的人自称冒险者，还用着死而复生的能力，前段时间『死亡』对这些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还特地嘱咐第三军的统领将抓住的几名冒险者送回王都，只是后来不知为何，这件事不了了之，『死亡』也再没有催促过第三军统领。
仔细回想起来，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死亡』的消息了。
那家伙……
该不会在王都被人干掉了吧？
『恐惧』心里咯噔一声。
而极有可能干掉了『死亡』的人，此刻就坐在他的正对面，还一脸认真地研究着菜单。
“三份烤冰原猛犸肉排，两份西要塞风味炒饭，两份春日特质浆果汁，再加上十串什锦烤肉，你看怎么样？”
“啊……？”
思绪被突然打断的『恐惧』迷茫地看着顾云。
“什锦烤肉就是各类魔物肉类混合在一起的烤肉，根据每天狩猎成果的不同，烤肉的风味也会有所变化，这也算是这家餐厅的特色菜了。”
顾云以为『恐惧』没听明白，把菜单上的内容向他解释了一遍。
相亲，可并不像人们想象中那么简单。
相亲的双方能互相看得过眼只是第一步，而接下来还需要经历一系列现实的考验。
经济问题、工作问题从而牵扯到的两个不同家庭的看法，只有通过了这所有的障碍，相亲的双方才能修成正果。
说话时，顾云不动声色地瞥了不远处的冰龙一眼。
它已经通过了自己的努力完成了第一步，餐桌的氛围看起来相当不错，黑龙聚精会神地听着冰龙讲述他十年前游离大陆时的事迹，一切都在按照他们指定的计划稳步发展。
事实上从见面礼到餐厅的选择，顾云都对冰龙进行了指导。
这个由玩家们控制了的小镇便成为了他们最佳的去处，由于“不死”的特性，玩家不至于被巨龙吓得四散奔逃，不仅如此，不少玩家还将他们丰富的工作经验带来了这里。
“我是这家店的常客，老板在烧烤的技术上出类拔萃，他的店曾经还一度登上了x市美食推荐指南。”
顾云并未说谎——x市美食推荐指南是真实存在的，而做出这些排行的人，便是深受x市老餮们信任的王碌。
既然冰龙取得了开门红，作为代表它与女方监护人进行沟通的自己可不能掉了链子。
“啊，嗯。”
『恐惧』竟不知道自己一时间该说些什么。
他头顶上的问号都快要和他的头发融为一体了——从立场来讲，他们明显是敌人吧？从战斗力来讲，顾云能无伤单刷『欢愉』，想要单刷他应该也不会太过困难。
可是顾云不但没有对他重拳出击，反而热情地邀请他来北国的小镇共进晚餐。
『恐惧』本以为这是将他引出西要塞的阴谋，然而冰龙和黑龙看起来真的像是在约会，而周围那些指手画脚的孱弱冒险者们还远够不上刀斧手的程度。
也就是说。
顾云没有骗他，他真的是带着诚意来的。
这很可能是事实，但却很难让人接受。
一般来说，不会有人在大战前若无其事地跑来找敌人的大将商讨结为亲家的事吧？
如果要用一句话来形容眼前的情形……
《『战争』在收集能量》。
从南国要塞撤离至此之时，他记得『战争』一脸凝重，分明是把顾云当成了前所未有的劲敌，为了击败这一劲敌，他不得不离开西要塞，从要塞外的战争废墟中提取能量。
和努力迎接最终一战的『战争』相比，顾云则把心思都放在了推销那头冰龙上。
这两人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以至于『恐惧』敢肯定，他们俩里面至少有一个是小丑。
不过在确定胜负之前，他还不能确定应该把小丑的称号颁发给谁。
而顾云依旧在进行着他的推销，活像个传销组织的头目。
“你应该听说过极北之境的传说，虽然其中不乏有一些刻意抹黑冰龙的传言，但是所有的传说都在客观上反映了一个事实——冰龙有一套很大的房子，而且平时没有人敢打它的歪主意，所以以后在黑龙住过去之后，你完全不必担心它们的安全问题。”
家境，这是在相亲过程中双方监护者检查的重要标准。
而房子，就成为了反应家境的重要体现渠道。
对此顾云很有自信，冰龙的房子比别墅更加广阔，至于豪车，它们是龙类，飞行速度要比豪车快得多，根本不需要这些华而不实的代步工具。
“我已经和它谈过话了，它当时就表态如果你们愿意随时都可以去极北之境做客，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它家外面还有一处空置的地皮，如果你想养一些宠物或者是自己种点蔬菜水果也不是问题。”
考虑到天灾的年龄，实际上和准备颐享天年的老人也差不了太多。
老人嘛，就总会想着摆弄些花花草草来打发自己晚年的无聊时光。
谈话间，芬芳扑鼻的肉排陆续端上了桌子，在冒险者的高谈阔论声中，晚餐的气氛也到达了最热烈的时刻。
“更难能可贵的是，冰龙它坐拥巨额家产，却并不喜欢在外面鬼混，它从不抽烟，酒也浅尝辄止，结婚后它打算在家里认真抚养孩子，不会去外面找别的母龙。”
说到此处，顾云的气势已完全盖过了『恐惧』。
这场对决无关实力，而是相亲双方的家长对于当今自由恋爱的认识，而在这一点上，顾云是曾经在婚姻介绍所打过工的男人，那些相亲过程中可能出现的雷点都被他一一避开。
他方才的话不但诚恳，而且相当务实。
“我就直说了吧，现在的世道，像它这种多金而又老实的龙可不多了，我敢断言，你们家的黑龙嫁给它绝对不会吃亏。”
第五十二章：未来
酒过三巡，正是餐桌上气氛最热烈的时候。
虽然这场晚宴里没有酒，但是『恐惧』的头却仍然晕乎乎的。
主要是被顾云给说的。
他知道顾云在战场上是个狠角色，却万万没想到这人上了酒桌居然也这么能说会道，他就像是提前预想到了所有可能用于推辞的借口，并一一针对这些借口提前做好了周密的准备，所以尽管『恐惧』理智上知道这件事有些不对劲，却根本无法对顾云进行有效的反驳。
在顾云的猛烈攻势下，连『恐惧』自己都产生了“如果不把黑龙嫁去极北之境，那他就是一个自私狭隘的监护人”的念头。
靠的，动手打不过，还没bb两句反而被对面给说服了。
『恐惧』忽然觉得自己的人生一片黑暗，若是此刻的对决放在战场之上，用顾云全方面地吊打了他也不为过。
“我说，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恐惧』左手握着什锦烤肉的签子，猛地给自己灌了一口春日饮品。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打肯定是打不起来了，与其担惊受怕，倒不如坦然接受目前的现状。
不过你还别说，这家店的烤肉和饮料确实不错，难怪被登上过x市美食推荐指南。
“想说服你把黑龙嫁到极北之境。”
顾云实话实说。
这年头找一头母龙也不容易，既然冰龙和黑龙对上了眼，那么他作为冰龙的友人，自然全力以赴，甚至不惜拿出了自己曾经在婚姻介绍所里学到的秘籍。
谈判是一场脑力运动，对顾云来说可要比上阵杀敌累人多了。
只是相亲这事，是世间少有无法用战斗来解决的难题。
“我指的不是这件事。”
『恐惧』摇了摇头，在冰龙和黑龙的问题上他已经完全被说服了，他觉得自己要是现在说个“不”字，基本上和承认自己是人渣没什么区别，“我是问你，究竟是想做什么，解决掉我们，然后再把我们重新送回海底监狱？”
难得有了平和交流的机会，『恐惧』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战争』和顾云的战斗胜负不明，一旦连『战争』都败在了顾云手上，他真不知道未来该何去何从。
“怎么可能？”
顾云摆了摆手，“等冰龙和黑龙结婚之后，我们也就算是熟人了，冰龙还说要邀请你去极北之境做客呢。”
“我要听的是真话。”
『恐惧』正了正脸色，他被关进去了一次，并在那暗无天日的牢房中渡过了无数个春夏秋冬，若是再有人要把他关上那么长的时间，他宁愿以命相搏。
“我刚才说的都是真话。”
从冰龙的心意，邀请『恐惧』去极北之境做客的主意，当然，也包括了『恐惧』最关心的那个问题。
事实上从一开始，顾云就没打算把所有天灾都关回海底监狱。
“我会怎么做，取决于你们的做法。”
这种事很难说，也没有具体的标准，硬要说的话，大概就是他虽然没有把天灾们全都关回牢房的打算，但是如果它们做出了让顾云看不过去的行径，那他多半要路见不平一声吼，一巴掌拍在闹事者的脑儿门上。
不过以他过去和天灾的交往经历来看，天灾似乎也并非是全然不可理喻之人，
家里的懒鸽子那种毫无危险的例外暂且不提，令无数人闻风丧胆的『死亡』实际上也只不过是一个心系姐姐病情的小姑娘，对于能够有效沟通的人，顾云毫不吝啬地给她提供了医疗方面的咨询。
“其实我一直也没搞明白你们想做什么，『死亡』提到了你们想让南国和北国保持常年的战争，可是那其实只是『战争』的想法吧？”
如果他们的计划能够达成，获益最多的也只有战争，至于其他和『战争』能力相似的天灾，充其量也只能喝上一口汤，而且其中也会出现能量相冲的情况。
比如说如果白鸢和『恐惧』就绝对合不来。
“问得好。”
『恐惧』将杯中的春日饮品一饮而尽，背靠木椅，仰头看着星罗棋布的夜空。
从结果上来看，『战争』的计划对他们都有益处，战争既会传播恐惧，也会散布死亡，这也是他们当初并不反对『战争』的原因所在。
但是，也仅仅是不反对。
对他而言，传播恐惧的方式有很多，也不乏比战争更有效的手段。
顾云的这个问题，倒是真的把他给问住了。
自他诞生的那一刻起，就代表着恐惧这个概念，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按照自己既定的身份让恐惧这个概念传播到世间的每一个角落，而在那群被祸格外偏爱的族群出现后，他们便划分了善恶。
而像他这样的存在，自然被划分到了邪恶阵营，成了被讨伐的对象。
祸赋予了他传播恐惧的力量，却又因此亲手将他送进了海底监狱，时至今日，他也无法理解祸当初的做法。
传播恐惧是他的能力，同时也是他的本职工作，如果创造他的人希望他就此收手，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做些什么。
『死亡』比他们行动能力强了许多，为了讨一个说法，单枪匹马地杀上了神国。
只是，他们真正想要找的却并非如今的神族，而是曾经亲手将他们关进牢房里的祸。
然而碍于种种原因，他们又害怕见到祸。
毕竟，祸对于他们而言相当于拥有着生杀予夺的权力，或许他们会被又一次关回到那暗无天日的牢房之中。
『恐惧』的声音并不大，一旦不仔细听，就要被冒险者们的吵闹声盖过去了。
顾云一言不发，倾听着『恐惧』心里的种种困惑。
“你这个问题吧。”
待『恐惧』说完，顾云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可以先试着去极北之境休息一段时间，期间种种花草，试着和大自然融为一体，这也许能对你有所帮助。”
“谎话连篇。”
『恐惧』并不接受顾云的建议，连他都能看出这明显是逃避的做法。
“实际上，我也不太了解祸的想法。”
顾云只知道祸曾经遭到了神族的背刺，帮他们将所有天灾关进了牢房后，却被神族利用她创造的规则流放到了另一个位面，至于她有没有为过去的所作所为而感到后悔，抑或是未来对天灾们又有何交待，这都不是顾云在此处能拍下胸脯做出保证的。
“不过，我可想办法让她来这里见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