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乌鸦也有一个梦想
沉没的岛屿，坑洼的土地，即便过去了几百年之久，这片土地却仍旧保留了当初战斗时的惨烈。
乌鸦王从高空掠过之时，顾云和安铃依稀看见了水中露出半个身躯的庞大死灵，天空也时不时有和乌鸦王体型相似的鸟类飞过。
“当初那两个怪物就是从这里凭空冒出来的。”
乌鸦王依旧充当着解说员的角色，它生活在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生活在这里的所有死灵对于真正的强者都会自然而然地产生崇敬之情，尤其是几百年的跨度，给予了它们无数遐想的空间。
就算从战斗的余波摧毁了整个岛屿这一客观事实开始联想，都能脑补出无穷无尽的画面。
只可惜在击败了强敌之后，那位夷平了整座岛屿的强者并未在死者的世界多做停留，充分贯彻了来无影去无踪的高手风格。
正因如此，对于那位强者的猜测众说纷纭，诸多争论从未停止过。
有死灵将那位强者形容成了长着三头六臂，长相如同修罗之人；也有死灵称他全身覆盖黑色鳞片，和传说中的龙族有着密切的联系。
虽然争论不休，但实际上其实并没有几个死灵在近距离亲眼见证过当时的战斗，毕竟几个不幸被卷入战斗余波的霸主级别的死灵最终连全尸都没留下，单单事后看到那些被两个怪物之间的战斗搅得粉碎的躯体，就足以让它们不寒而栗。
“其实吧，我这一辈子都在当别人的副官。”
故地重游，乌鸦王难得打开了话匣子，尽管在他继任乌鸦王的日子里，他过得既倒霉又憋屈，但在当副官这件事上，它自认为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作为副官最重要的就是眼光好，其中头疼大事就是追随一个值得被追随的领导者，“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刚来到这个世界的理想，就是有生之年能够追随一位和那位传说中的强者一样强大的领袖。”
夷平小岛，将自己的传说以死灵们口口相传的方式传遍这片大陆的每一个角落，此等壮举乌鸦王想都不敢想，于是只能退而求其次，寄希望于成为这种强者的得力助手。
它引以为傲的飞行能力也是为了辅助而生的。
乌鸦王……
你这发言是要上台领奖啊！
安铃听了一路的乌鸦王对于顾云的吹捧，连她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以至于她不得不怀疑乌鸦王是不是早就知道了顾云的身份，特地在他们面前这么说的。
可是顾云在几百年前来过这里，并且与德古拉伯爵激战的事只有他身边少数几个人知道，乌鸦王显然不属于其中之一。
嗨呀，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要是顾云就忍不住把这个从几百年前就励志于成为自己小弟的人给带回去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安铃总觉得在乌鸦王一番长篇大论之后，她觉得这乌鸦的模样看起来似乎都变得顺眼了许多。
不过有一件事她现在倒是看明白了。
顾云就是个大骗子，他的话一句都不能信！
直到乌鸦王带着他们在沉没的岛屿上空周游了一整圈，她才直观地认识到了当初顾云和德古拉伯爵之间战斗所造成的恐怖印记，若不是乌鸦王津津乐道地说了一路，她一定会觉得这满地疮痍是长年累月形成的自然现象，而非人力所为。
可顾云当初是怎么对她说的？
他打了德古拉伯爵一拳，德古拉伯爵还了他一脚。
德古拉伯爵又再生了。
最终他想到了引爆精神力的方法，以此耗尽了石鬼面具的能量。
这几乎就是顾云说的原话，极具他个人式精简的风格，连小学生放学后约架听起来都比这个激烈多了好么！
这家伙可从没提到过自己曾经夷平过一座岛屿的壮举，更没说起过死者世界的死灵们将他奉为了传说中的强者。
不过虽然安铃全程听得内心跌宕起伏，但顾云却脸色如常。
老实讲他并不知道乌鸦王和一些死灵们激动个什么劲，他承认得到了太阳宝石和石鬼面具的德古拉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上遇到过的最强的对手，可是他们当初的战斗根本没有这些死灵流传得那么邪乎，夷平一座小岛在他看来也就是普通的水平，根本没有特地强调的必要。
在他遇到过为数不多的几位真正的强者里面，可没人成天将自己弄沉了几座岛屿，破坏了几个城市挂在嘴边。
在乌鸦王吹嘘不已之时，顾云则一直在观察着地面上的状况。
其中最让他在意的是沿途死灵的残骸随处可见，所有的残骸似乎都延伸向了岛屿正中心的位置。
他觉得这不像是死灵相互残杀后留下的景象，据他所知，死灵变强的唯一方式是吞噬其他的灵体，因此在好不容易战胜对手之后，它们一定不会留下这么多“养分”，而就算有些过于死灵过于强大，不屑吞噬弱者，残骸也应该会很快就被其他经过的死灵分而食之。
也就是说，这些灵体应该在他们来到这里前刚刚死去。
而这整座岛屿的中心位置恰好就是当初他与德古拉伯爵交战的中心地带，整片陆地都陷入了水中，在乌鸦王背上根本看不清水下的景象。
“乌鸦王。”
“在！”
这一声回答得倒是十分干脆。
在遇到顾云和安铃之时，它就已经想明白了。
创造出这片遗迹的强者恐怕是自己永远都无法得到回应的传说，然而顾云却是实实在在出现在他面前的强者。
倘若顾云能击败方院长以及红衣信徒的首领，那么能够成为顾云的追随者倒也不是一件难以接受的坏事。
出来混，有人罩着才是硬道理。
而单从长相来看，它觉得顾云无疑就是当大哥的料。
顾云提出了问题，“你会不会潜水？”
乌鸦王：……
好吧，他承认顾云强得不可思议，但脑回路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它扑腾了一路的翅膀，看起来那能是会潜水的选手么？
即便是在死者的世界里，海里游的、地上跑的、和他们这些天上飞的也都有族群上的隔阂，就算拥有进化出潜水能力的可能，它也过不了自己心理上的这一关！
当然，心里的想法是一回事，表达则要尽可能委婉一些，“我暂时还没有进化出这项能力。”
“那行，你就停那边上吧，我自己进去看看。”
第二十九章：潜水艇般的游泳技巧
“顾云，你确定我们要从这里下去？”
站在岛屿中心的水边，安铃迟疑地问道。
死者世界的海水绝对和清澈见底这些用来美化水的词不搭边，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黑漆漆还时不时翻滚几下的液体，她觉得这些下面绝对存在着某些长相足以让人做噩梦的恐怖死灵。
虽然她知道有顾云在身边，自己的生命安全能够得到足够的保障，可就算顾云实力通天，也架不住水里面的死灵长得丑啊。
“要不我们再考虑考虑？”
“考虑什么？”
“你想啊，现在整个死者世界都流传着你的光辉事迹。”
乌鸦王方才的一番说辞倒是从一定程度上开启了安铃的思维，她觉得这只乌鸦应该不是死者世界里面唯一崇拜顾云的死灵。
陆上跑的、海里游的、天上飞的应该都会有不少励志于成为顾云追随者的优秀死灵。
“要不，看看能不能从他们里面找到一个崇拜你的……潜水艇之类的？”
顾云：……
安铃：……
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好吧，安铃承认自己一时间能想到既能让他们身上不沾水，又能出色完成潜水工作的只有潜水艇这么一种道具，于是她脑子一热脱口而出。
不过正所谓话糙理不糙，她由衷地认为在一个人生地不熟地地方，还是尽量别往看起来就散发着不详气息的水塘里钻，即便水塘之下可能隐藏着类似于沉默的神庙之类的副本区域。
顾云摇头说道，“时间紧迫，就算现在去找潜水艇也来不及了。”
不，就算时间来得及你也找不到潜水艇。
安铃扶额。
要是换一个人在这里，她绝对就让对方自己潜水玩去了，谁爱下去谁下去。
“算了！”
又踌躇了半晌，安铃咬紧牙关，心里一横。
最近几个月她赚了不少钱，大不了这次回去，她去高档spa馆认认真真地做一次皮肤护理！
“下去就下去，但是丑话先说在前头！”
进行了一番心理建设之后，安铃说道，“这次是你让我跳的，要是一会身上有怪味儿了你可不能嫌弃我！”
虽然目前她还没有闻到任何奇怪的气味，但谁能保证随着探索的深入，水里会不会冒出来一些意料之外的奇怪死灵呢？
她从小到大都没做过这么冒进的事，这次也算是舍命陪君子了。
安铃的决心让站在离水塘数米开外的乌鸦王瞪大了眼睛——它本以为安铃只是一个没什么本事的陪衬，却没想到这姑娘竟然拥有如此的决心！
它又观察了水塘一番。
乌鸦王不知道黑色的水面之下隐藏着什么，但它这辈子都不可能潜进这种地方，就算顾云扬言要把它烤了……
好吧，那还是能考虑一下的。
不过这不顾云没强迫它么？
“放心。”
顾云给了安铃一个放心的眼神，他怎么可能因为身上有怪味这种小事嫌弃对方呢？
“我当初外出游历时，经过凶险的沼泽地带，在沼泽地带生活中，栖息着一个能够散发出极臭气息的魔物族群，我曾与它们战斗了数日之久，任何怪味都无法动摇我的意志。”
听到顾云铿锵有力的说辞，安铃十分感……
感动个屁啊！
不擅长安慰人少说几句也成，真要臭到那个地步，就算顾云不嫌弃，她都没脸见人了！
顾云一句自认为的一句许诺，成功让安铃的决心大幅度降低了，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安铃深吸一口气，用手死死地捏住鼻子，两眼一闭，在顾云行动之前直挺挺地跳入了水中。
这一气呵成的动作是她小时候喝超难喝的止咳糖浆练出来的。
幸运的是，死者世界的水似乎和外面的水并没有太大差别，落水之后，耳边响起熟悉而又略显沉闷的水声，安铃觉得自己在一片黑暗中飘浮了半晌，在确认了没有怪味出现之后，才将眼睛眯开了一条缝。
首先引入眼帘的，是一只巨大的眼睛。
毫不夸张地说，这只眼睛要比她整个人都要庞大许多。
告辞！
正当她准备一鼓作气地回到岸上收拾东西回家之时，却忽然注意到了这只鱼类死灵的全貌。
毫无疑问，这又是一只能够点燃人类深海恐惧症的怪物，然而此刻这条怪鱼的后半截身躯却不翼而飞，肚皮朝天，眼看着已经死了。
水下倒并不和在岸上看起来一般漆黑，安铃在不远处隐约看见了一个沉默建筑的轮廓。
紧接着，她突然间又意识到了一个严肃的问题。
保守地估计，建筑离她少数也有五十多米的距离，而她迄今为止唯一掌握的游泳技巧是蛙泳。
级别还是『初级』，熟练度大概是（5/75）的样子。
去学游泳的时候，她就是那种教练拿着竹竿推她她才心不甘情不愿地下水的学生，母亲报名给让她却学习游泳的灵感来源于x市某处的一个女大学生溺水身亡的新闻，母亲强烈意识到要让自己弱不禁风的闺女学习一些生存技能来防患于未然。
美中不足的是，在现实世界的副职业和游戏里不同，安铃并不能站在拍卖行门口通过搓《初级游泳卷轴》之类的方法把游泳熟练度练满。
体能本就是她的弱势，于是她的游泳技能就永远的停留在了在游泳池里淹不死的程度。
安铃自认为对她来说这已经是相当了不起的成就了，他们家附近的游泳馆深水区水深两米半，很危险的！
不过这也让安铃深刻地意识到了自己应该不太可能一口气游到五十米开外的建筑。
要不我还是在岸上等你吧。
安铃给了顾云一个眼神。
然而不等她利用教练教她的技巧符上岸去，顾云就擅自在水下把她背了起来。
嘿，你这人怎么动手动脚的！
以后多保持！
在安铃充满浪漫色彩的幻想中，接下来会背着她奋力游向神庙，而她已经尽力做好了憋气的准备。
然而只见顾云右脚向后轻轻一蹬，两人便犹如火箭般冲向了建筑的位置。
慢着，说好的水下阻力很大呢！
安铃觉得自己并没有夸大其词，但是真的是一眨眼的功夫，他们就在水下穿梭了超过五十多米的距离，回过神来之时，顾云已经背着她走上了破败的石阶。
安铃看着神庙前火把上摇曳着的火光，定了定神，心中只涌现出了一个念头：
好家伙，潜水艇竟是你自己！
第三十章：家族纠纷
当顾云和安铃蹑手蹑脚地沿着阶梯走上顶端之时，他们注意到已经有不少人比他们先一步来过了这里。
远远看去，像是一场家庭纠纷。
十几名红衣信徒围在石棺旁，被红衣信徒们围着的是已经陷入了昏迷的姜琪，以及整个身子都笼罩在黑色斗篷之下，脸上戴着一副骷髅面具，佝偻着身子，拄着拐杖的老婆婆。
这似乎也解释了他们沿途遇到的死灵的尸体。
顾云张望一番，发现石棺里是空着的。
方院长看起来并没有将严峻的处境放在眼里，她低下头，自顾自地将姜琪的身体放入了空荡荡的棺材之中。
如果姜琪能够通过最后一场考核，她的计划将会得到更加完美的实现，然而由于顾云和安铃的介入，哈迪斯得力助手的回归，以及红衣信徒的步步紧逼，让她不得不加快了计划的进度。
这意味着，她或许永远也无法得到最完美的肉体了。
不过这就是生活的本质，尤其是对于灵媒而言，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她们也无法事事都能得偿所愿，在漫长的生活中，她早已习惯了退而求其次的取舍。
当姜琪躺入石棺中的刹那，两根突然出现的倒刺刺穿了她双手的手掌，并不属于死灵的血液渗透了出来，并缓缓沿着石棺内置的凹槽流淌而下，在血液的滋养之下，石棺之下的法阵散发出了红色的光晕。
“如果她能尽快通过正式死神的考核，转化肉体也能再得心应手一些。”
方院长看待姜琪的眼神犹如看待一件艺术品一般，“姜露，你应该看得更加仔细一些。”
她语气和缓，听起来就如同母亲在教导自己的女儿一般。
只是此刻所进行的仪式实在和普通的教学大相径庭。
“琪琪和你一样，生来就拥有异于常人的力量，只是如果想要将这份力量激发出来，则需要进行一些相当复杂的仪式。”
不过对于灵媒而言，她们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要和无数复杂的仪式打交道，就算是再晦涩难懂的仪式她们也能处理得得心应手。
或许，正是因为她们具备了常人难以想象的潜能，造物主才拿走了她们一部分寿命作为平衡。
而当平衡被打破之时，她们就会毫无疑问地趋近于完美的生物，在方院长看来，无与伦比的灵魂能量加上绝对强大的肉体，这就是对于完美生物的最好诠释。
因此哪怕是死者世界的统治者哈迪斯，也缺少了另一个最重要的部分。
这也正是她选择姜氏的原因所在。
在有限的记载中，僵尸的肉体是最趋近于完美之一，然而和一些天生的异族不同，姜露和姜琪仅仅只是拥有了激发出这一天赋的潜质，因为在最古老的记载中，僵尸就不是先天形成的，而是一些类咒语和法术堆砌出的产物。
现在的她，只不过是在完成先贤们已经证明过切实可行的方法。
“我再问最后一次，她的记忆，被你藏到哪里去了？”
姜露觉得自己已经没有继续和母亲沟通下去的必要了，此前在对方居所了解到的一切印证了她内心深处早有预感，却又一直不想承认的预感。
母亲从一开始接近父亲，仅仅只是为了姜氏的血脉，一如当初她让自己成为了红衣信徒中的一员。
因为只有这么做，才能得到逆向传送法术的咒语。
逆向传送法术来源于《黄昏魔典》中关于生命与死亡的记载，德古拉伯爵将打开了死灵之门的方法告诉了安黛拉-费尔南多，随后安黛拉又将这项咒语教会红衣信徒们。
不过，安黛拉这么做的初衷却并非让信徒们能够进入死灵之门，而是让从门中涌现出的死灵降临到生者的世界。
随着异变越来越频繁，距离德古拉伯爵计划的实现也就越来越近。
在这个过程中，当一些信徒们从死灵口中得知了另一个世界的存在，并知晓了变强的方法之后，便衍生出了另一个教派。
目的不再是为了德古拉伯爵的计划奉献自己的一切，而是将命运彻底掌握在自己手中。
“你这是在威胁我么？”
方院长不答反问，她似乎完没有将姜露的喝问放在心上，“不要忘记了，你的本事都是谁教会你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石棺下的法阵的光芒也变得越来越显眼。
姜露又深深地看了一眼姜琪不断流淌着的血液，她知道自己没有时间了。
“动手。”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鼓起了极大的勇气。
如果无法找到姜琪的下落，就算击败了自己母亲，救回来的也只不过是一个失去了大半灵魂的空壳。
可是……
即便救回的是空壳，也总要好过任由母亲邪恶的转生仪式得逞。
在对方的计划里，所谓灵魂能量与肉体结合的方式，就是让她的灵魂转生到自己外孙女的身上，这样一来，母亲便同时拥有了姜氏一族的体魄，以及迄今为止所积累的全部灵魂能量。
尽管和记载中那些无比强大的僵尸比起来，姜琪的潜能还远没有开发完全，但只要有足够的时间，母亲迟早能超越那些记载中最强的姜氏一族，步入新的境界。
一旦转生仪式完成，无限的时间便唾手可得。
姜氏一族的强大不仅仅来源于他们的肉体，更因为他们曾经拥有着几乎无穷的寿命，这让他们能够跨越数百年乃至上千年，不断完善自身。
姜露一声令下之后，红衣信徒同时念起了咒语，一个个森然白骨出现在了方院长脚下，那仿佛来自于地狱深处的手死死地拽住了对方的脚踝。
与此同时，姜露在自己面前撕开了一条裂隙，长达数米的白骨手臂撑开了裂隙，露出了它那高达三四米的身躯。
“《黄昏魔典》中除了逆向传送法术之外，还存在着许多其他的咒语。”
姜露冷声说道。
《黄昏魔典》既记载了召唤死灵的咒语，也记载了许多能够用于制衡死灵的术法，而这些白骨的特殊性，在于它们剥离能量的天赋。
换句话说，它们正是死神的克星。
眨眼之间，巨型骷髅手足并用地扑向了方院长。
目的并不仅仅在于处于法阵正中央的母亲，它的出现更是为了要彻底破坏正在进行中的仪式。
“真是难得，我都快要感动得落泪了。”
方院长抬头，凝视着极具压迫感的白骨，“看来这些年你也成长了许多。”
然而下一秒，那犹如小山般压向她的庞然大物便被白色的火焰吞噬殆尽，一个从地板中以诡异姿态出现的人影挡在了他们之间。
“很可惜，这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
方院长开口说道，“我不会让任何人毁了这一天的到来。”
第三十一章：来自远方的眺望（其六）
看见不远处扭曲的人影，姜露不由地瞳孔一缩，她下意识地瞥向跟随自己而来的亲信，仅仅一个瞬间，这些精通咒语的红衣信徒们便被抹了脖子，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这些人影手中都捏着一把模样极其古怪的匕首，而他们刚刚用实际性证明了这把匕首就连死灵都能直接斩杀。
随着亲信的死去，召唤仪式失去了能量供给，所有的白骨在一瞬间消失不见了。
在迎接这最后一场“决战”之前，姜露曾试图占卜过各种可能发生的可能，可无论任何一种占卜，都从未出现过这些如同刺客一般的人影。
“你的本事都是我教会你的。”
方院长无奈地摇了摇头，“我指的，自然是你从我这里学会的占卜之术。”
预知未来。
没有比这更能给人带来安全感的能力了，因此她也比任何人都清楚，在见到自己的女儿之前，后者一定会无数占卜她们见面时的景象，并试图将一切都牢牢掌控在自己手心里。
“而这，也正是我当初对你有所保留的原因。”
方院长继续说道，“其实你是比我更接近强大的人。”
与生俱来的姜氏一族的血脉，同时又继承了灵媒的体质，并且自幼便展现出了咒语方面极高的领悟力，也正是因为如此，在安黛拉失踪之后，她的女儿顺理成章地成为了红衣信徒新一任的领导者。
对于如此的才能，方院长能够感受到的，只有强烈的嫉妒。
不必付出任何努力，也不必处心积虑地谋划一切，便先天拥有了她所构想的一切可能性，事实上她耗费了一辈子的时间，算计一切让自己来到了死者的世界，无数次铤而走险，才换来了自己如今在哈迪斯身边的地位。
而这一切的努力，都只不过是为了成为了和自己女儿一样的人。
“从我教会你占卜之术的那一天起，我就有预感总有一天会发生现在的局面。”
也许女儿已经在天赋层面超过了自己，可是为了这一刻的到来，她却已经谋划了一辈子的时光，又怎么可能被姜露临行前的数次占卜而击败？
而这些人本来是为了提防哈迪斯准备的，用在自己的女儿和几个红衣信徒身上的确有些大材小用了。
“在某一天，我意识到了一件事。”
转生仪式已经趋于完成，因此，这或许是她最后一次用现在的身份和自己的女儿对话。
某一天，指的自然是她遇到格林-温切斯特的日子。
当对方将食指指向地面之时，她的一生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也是第一次意识到了这世上还存在着凌驾于命运之上的族群。
对于那个族群，命运和未来，都是能够轻易被改变的。
“我以前就教导过你，人无法世事都能得偿所愿，现在，学会接受现实吧。”
方院长不再看姜露一切，她轻轻抬起手杖，将下端轻轻抵在了仪式的阵眼，顷刻之间，冲天而起的红色光柱将她与石棺同时笼罩其中。
她最后的声音，从光束之中遥遥传来——“女儿，该长大了！”
…………………………
“顾云，你没事吧？”
安铃急促地问道。
她承认自己被突然出现的扭曲人影和光柱吓得不轻，可是这两项加起来都没有顾云脸上的表情的可怕。
在她的记忆里，顾云过去无论面对如何强大的对手时，都永远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然而当人影出现之时，一向淡定的顾云却突然间咧开了嘴，露出了足以称之为颜艺的笑容，看见此时的顾云，她觉得自己突然间明白顾云为什么以前笑起来的时候那么吓人了。
或许，对于过去的顾云而言，笑容并非表达善意的方式，而是准备和敌人厮杀的信号。
安铃觉得顾云就像是突然间打了鸡血一般兴奋了起来。
“没事。”
老朋友相见，能不兴奋么？
顾云起身的同时，原本用于遮挡身体的障碍物突然间发生了变化。
看着突然窜出的半截身体，安铃惊叫一声。
然而惊叫声还未消散，她便眼睁睁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影被突如其来的黑色火焰烧成了灰烬。
“顾……”
安铃还未开口，却发现身边的顾云已然不见了踪影。
不对劲！
这一次，顾云竟然选择了主动出击？
在她的记忆里，后者一贯的作风是安静地等待未知的敌人施展完他们花里胡哨的绝招之后，再用拳头结束战斗。
而以她的视线，根本看不清顾云的身影，安铃左顾右盼了好一会儿，当她再一次看见顾云之时，却惊愕地发现顾云已经站在了镇守法阵的人影之前，而先前杀死了红衣信徒的人影则已然失去踪影。
面对近在眼前的顾云，人影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同伴消失的方向，似乎根本没有将同伴的折损放在心上。
“果然。”
良久之后，人影率先开口，“前段时间，我们得到了你还活着的消息。”
距离顾云失踪也才不过十几年，事实上关于顾云死了的消息，从未得到过任何切实可靠的证明，然而这一条没有根据的传言之所以在他们之间流传甚广，是因为绝大多数神族都希望顾云真的死了。
这样一来，他们的噩梦也就算是告一段落了。
正因如此，当玖将顾云还活着的消息带回神国之后，一度引发了大规模的恐慌。
“你们倒还是和过去一样。”
每次见到神族，都能让顾云联想起许多过去发生的事，而神族每一次都没有辜负他的期望——时隔十几年的重逢，他们依旧隐居幕后，暗中操纵一切，唯恐天下不乱，“既然你使出了刚才那一招，说明你和刚才那些人不同，至少混到了一官半职吧？”
即便在神族之中，能够熟练掌控精神力的战斗人员也是少数。
“这不重要。”
五团白色的火焰不动声色地浮现在了人影的五指之间，他们这一代人，几乎都是在顾云和天灾的阴影中成长的，但在另一方面，这也给予了他们空前的动力。
他们这些生于战乱年代的神官，早已脱胎换骨。
“重要的是，你今天将死在这里。”
话音未落，他随手一挥，五团火焰便向顾云飞驰而来。
然而与此同时，他觉得自己眼前一花，紧接着，他听见了充耳可闻的闷响。
“嘭——”
第三十二章：虚影
一击过后，顾云收回拳头。
意料之中的结局让他略微有些失望，他本以为经历了十几年的磨炼，神族能够有所突破，然而这个扬言要让他死在这里的神官和他过去遇到过的没什么太大区别。
一旦神族自身的能量被打破，自我再生的能力便会终止，他们积累的能量会在短时间内消散殆尽，而这也正是他们消亡的方式。
五团白色的火焰消失在了神官视野的尽头，他此刻的神情看起来既不解，又充满了震惊。
原本在他的想象中经过了十几年的苦练，他早已追赶了上了顾云，然而现在他才意识到，关于顾云的所有传闻并不是审判长用来激励他们变强的战略，即便他已经成为了新生代中独当一面的佼佼者，却依旧对神族的头号大敌手足无措。
战斗在一瞬间就结束了，这甚至无法被称之为一场旗鼓相当的对决。
紧接着，一条锁链精准地穿过了他身躯破损的位置，锁链尽头是一个烧得通红的钩子。
神官低下头，在他弄清楚状况之前，身体便猛然被钩子撤向了后方。
眨眼间的功夫，神官便彻底被祭坛上红色的光柱吞了进去。
顾云略带疑惑地抬起头，他觉察到了光柱之中极其强大的能量波动，刚才与他交手的神官和这股能量相比，只能用不值一提来形容。
吞噬了神官之后，光柱之中传出了打饱嗝的声响。
这声饱嗝响如雷鸣，让姜露和安铃浑身一颤，当耀眼的红色光芒缓缓消散，展现在三人眼前的，是一个庞大的虚影，方才将神官拖入光柱之中的钩子被虚影的左手托着，而它的右手则握着一把令人不寒而栗的剃刀。
神官并未出现在虚影身边，从刚才的饱嗝声中，他们不难判断出神官的下场。
这，就是方院长心心念念的完美生物？
不太对劲。
他发现姜琪依旧一动不动地躺在石棺之中，而虚影看起来也明显不像是拥有强大肉体的样子。
“你们三个之中，是谁召唤了我？”
吞噬了神官的能量让虚影心情大好，它已经许久没有品尝过如此纯净的能量了，与之相比，第一个被它吃掉的老妇人在各个方面都差了些意思。
不必发问，它也能判断出眼前的状况。
召唤的仪式就在自己脚下，用于转身的“材料”此刻也安分地躺在石棺之中，“转生仪式可以开始了，我就大发慈悲地满足你们的要求吧。”
当然，与转生仪式无关的另外两人将会荣幸地成为它的餐后甜点。
见姜露和安铃没有发话，顾云只能充当起好心人，指出了虚影的问题，“召唤你的人，已经被你吃掉了。”
方院长的能量波动就和神官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而他的确不知道被方院长召唤出来的究竟是个什么玩意。
看起来既不是神族，也不像天灾，然而在能量层级上，却又和前两者惊人地相似。
在此之前，顾云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怪物。
不过，既然虚影不是神族，他们倒是可以先冷静下来了解一下现在的状况。
“被我吃掉了？那还真是令人懊悔啊。”
然而虚影脸上却完全没有流露出懊悔的表情，它反而咧开了嘴巴，奸笑的同时露出了自己一排尖锐的牙齿，“不过这也是那个老太婆自己不好，谁让她没有在召唤出我的第一时间表明自己的身份？”
时间不等人，而比时间更重要的，则是满足自己旺盛的食欲。
更何况，这对它来说反而是一个好消息。
召唤者它的人已经死了，这笔交易只能“遗憾”地被迫宣告失败，而这也同时意味着，它的餐后甜点从两位变成了三位……不，应该是四位！
虚影低头看向了躺在石棺中一动不动的姜琪，虽然这个姑娘身上的能量还不够它塞牙缝，但有总比没有好。
在漫长的时间中，它意识到珍惜粮食是一个美好的品质。
毕竟，这里的死灵已经不知已经有多久没有供奉过它了。
“那么，首先就从你开始吧！”
虚影又一次抛出钩子，通红的钩子刹那间袭向了顾云——主动和自己搭话的人优先，这是它善于与人交流，懂得礼貌的体现。
………………………………
与此同时，冥王殿。
“什么？你说方院长把自己的外孙女带去祭坛了？”
听到了手下的汇报，合起手中的漫画，装出了震惊的表情，“糟糕了，艾亚哥斯，这可真是糟透了啊！”
“哈迪斯大人，其实……您应该早就预料到了吧？”
刚刚向哈迪斯汇报了情况的司机师傅整理了一下措辞，委婉地问道。
这是高情商的表现，低情商的人则会直接指出哈迪斯此刻略显浮夸的演技，假到连他一眼就能看出来哈迪斯大人的震惊是装出来的。
以哈迪斯大人的性格，倘若事情真的大条了，哈迪斯大人可不会像个死宅一样不知所措在自己房间里大呼小喊，而是直接率领自己最精锐的部队去堵门了。
换而言之……
哈迪斯大人或许从一开始就知道方院长的计划，包括以接外孙女来此避难为借口，暗中谋划转生的仪式。
看来是他之前多虑了。
哈迪斯大人并没有退化，只是在无聊生活中，配合方院长演出了一样家庭闹剧。
不过还有一点，司机师傅觉得自己有必要问个明白，“如果那个老太婆真的如计划般成为了完美的生物，需要我带人去解决掉她么？”
毕竟根据他打听到的情况，方院长的计划听起来还是有些唬人的。
“没这个必要。”
哈迪斯摇了摇头，“我们双方各持所需不是更好么？这不正是人们常说的共赢的局面么？”
为了实现自己的计划，方院长尽心尽力，不但为他们带来了改良版的逆向传送咒语，让正式死神得以正式前往生者的世界，她还在短时间内进行了教学的改革，极高地提高了死神培养的效率。
这两者对他来说都是好事。
“更何况完美的生物哪有这么容易实现？”
第三十三章：统治者
谜语人必须死！
他艾亚哥斯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不把话说清楚的人了。
“更何况完美的生物哪有这么容易实现？”
难点在哪里，有什么风险，为什么他们不必担心那个老太婆？
把事情一口气说清楚很难吗？
艾亚哥斯暗中寻思着，在n市要是人敢这么对他这么说话，你看他割不割你的灵魂就完事了。
当然，如果这句话是哈迪斯说的，以上这些当他没说。
哈迪斯看见自己的手下如坐针毡，叹气道，“你之前也提到了，她的最终目的，是转生仪式。”
这仪式的名字光是一听就能知道不是普通的货色了，而用通俗一些的话来理解，所谓的转生仪式，就是将她的灵魂融合到自己外孙女的身体里。
一旦一具身体里容纳了两个不同的灵魂，那么最终强大的一方势必会将弱小的一方吞噬融合，这也是方院长如此自信的原因——尽管姜琪天赋异禀，但她目前的能量曾经还远远比不上已经在死者世界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外婆。
如果她的计划能顺利进行，毫无疑问，能掌控身体和意志的，只有方院长这一种可能。
不过，她所有的前提，都建立在计划能够顺利进行的基础之上。
“虽然不知道她是从哪得知了转生仪式，但是对方显然没有把仪式全部的风险告诉她。”
“风险？”
司机师傅突然间觉得自己有些惭愧，他在哈迪斯身边干了这么多年，还得到了最强战士之类的称号，但是对于那些古老的仪式却一窍不通。
实际上他并没有嘲笑方院长的资格，因为在得知对方真正的计划之前，他甚至压根就没听说过转生仪式这档子事。
看着自己最信任的部下露出了一问三不知的模样，哈迪斯感到莫名的揪心，“艾亚哥斯，我早就说过你应该多补习一些咒语方面的知识。”
如果艾亚哥斯对于咒语的了解以及刻苦钻研的态度能比得上方院长，那么他自然不必把重任交到一个外人手上。
艾亚哥斯是一名优秀的战士，可是却继承了绝大多数战士都有的鲁莽。
“当生者死去，死神的职责就是将他们灵魂带来这这片土地。”
这是自逆向传送咒普及之后，生者世界与死者世界基本的交汇方式，不过在这个过程中，自然也会出现一些不愿意面对死亡，甚至还想要回到自己身体里的灵魂。
他们中的绝大多数自然是被以强制的手段带走了，但在这个过程中，也会出现于一些难以处理的对象。
因此在一些特地环境下，死神也能够将极少数灵魂送回他们的身体里。
这是只有对灵魂有着独到理解的一流死神才能完成的“手术”，同时，也是转生仪式的雏形。
“‘手术’中需要处理的灵魂能量强度越强，手术也就是越困难，而死神自身的能量强度，则要远远高出普通灵魂好几个层级，方院长灵魂的能量更是在一流死神之上，那么，如果将转生仪式想象成一场‘手术’，你觉得有谁能完成这场手术？”
“哈迪斯大人，我相信如果是你的话……”
“我不行。”
哈迪斯摇了摇头，而且这也并不是一个需要商业互吹的场合，“人类的灵魂由死神来掌控，那么也自然会有人来掌控我们的灵魂。”
真的假的？
艾亚哥斯承认自己听得云里雾里，哈迪斯大人是他见过的最强大的灵体，当初的哈迪斯大人也是通过一路的厮杀才建立起了这个王国，除了栖息在死亡海域的利维坦之外，他们已经战胜了一切凶险的死灵，所以他打心底里不相信这个世界还有凌驾于他们之上的存在。
不过这话不好直接当着哈迪斯大人的面说出来。
到时候万一要是说错了，那岂不是显得他没见过世面么？
“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只有『神』。”
“神？”
话题已经变得越来越玄乎了。
哈迪斯大人，你确定这真的不是你从某本漫画中看到的桥段么？
“你在n市的时候，应该听说过稻荷神吧？”
哈迪斯开口询问道，同时他已经下定了决心——如果一会儿艾亚哥斯要是称自己在n市待了这么久却连稻荷神都没听说过，就可以直接滚出去了。
没有人喜欢对牛弹琴。
好在，艾亚哥斯总算没有愚钝到那种地步，“听过，而且我还见过她。”
稻荷神是n市供奉的最重要的神祇，人们专门为她修建了神社，她也偶尔会回到自己的神社里搓后山的狐狸玩。
艾亚哥斯记得稻荷神是一个长着九条狐狸尾巴的女子，拥有着不同寻常的能力，但却似乎并不是很擅长与人战斗。
基于这一点，他当时认为稻荷神是由狐狸衍变而来的大妖怪。
“『神』并不一定各个都精通战斗，它们存在的方式与人们的认知息息相关，在人们的认知中，善于战斗的神祇只需要几个就足够了……不过我们现在谈论的，倒的确是一个精通战斗的恶神。”
根据哈迪斯多年以来的研究，虽然『神』只是由人类创造出的概念，名称在世界各地均有不同，然而祂们存在的方式却和天灾有些类似。
“在更久远年代的死者世界，『神』是真实存在的。”
拥有对于灵魂绝对的掌控力，祂能轻易的操纵任何死灵，这也意味着任何死灵都无法违抗祂的意志。
“既然如此……为什么『神』不亲自统治死者世界了？”
艾亚哥斯正在努力消化哈迪斯刚才所说的内容，听起来，哈迪斯大人提到的恶神，是比他们，甚至死亡海域的利维坦更强大的存在，那么，如此强大的恶神为什么会在他们的生活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因为我们找到了对抗祂的方法，而且经过了无数人的努力，我们的确做到了。”
从艾亚哥斯的反应就足以见得成效，“听好了，『神』是无法被杀死的，唯一削弱祂们的方式，就是遗忘。”
当人们不再记得祂们的名字之时，祂们的统治也就走到了尽头。
在过去的千年中，冥王、死神传遍了世界各地，每个区域都构建出了不同的死后世界，时至今日，就连死灵世界的土著们都没有几个听说过祂的存在了。
“告诉她转生仪式的人，恐怕并没有提到仪式召唤出的究竟是什么。”
………………………………
与此同时，祭坛。
“你不要过来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响彻夜空，虚影根本顾不上自己的钩子和镰刀，夺路而逃。
“你等一下！”
顾云双手将虚影掉落的剃刀高举过头顶，在身后穷追不舍，“来都来了，先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你怎么都打不死再走啊！”
第三十四章：遇事不决先存档
安铃看着被顾云追得抱头鼠窜的虚影，心中五味杂陈，她都不知道该同情对方还是该笑了。
对方在被顾云追杀之前曾自称死者世界真正的统治者，还说这里的一切原本都是属于祂的储备粮，死灵们用卑鄙的方法将祂驱逐出了这个世界，如今祂要重新让整个死者世界为祂的存在而颤抖。
单从台词和气魄来看，安铃觉得虚影的确配得上统治者之类反派boss的头衔，只可惜在发表了自己的宣言之后，虚影做出了祂生命中最大的错误——向顾云投掷出了左手的钩子，妄图像对待此前的神官一样把顾云拽到自己身边一口吞下。
于是接下来就出现了既悲惨又经典的一幕。
自信钩过来一个怪物，结果惨遭怪物三巴掌拍死。
安铃不由地想起了自己过去在moba类游戏搞笑集锦中看见过的天才操作，以及屏幕上密集的“兄弟，你找错对手了”的弹幕。
现实又一次证明了玩钩子类的英雄一定要谨慎，不会钩可以回家，别玩了。
在被顾云追了几分钟之后，虚影似乎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祂痛定思痛，及时抛弃了自己不切实际的幻想，也再也顾不上自己早就掉得渣都不剩的形象，连剃刀和钩子都来不及收拾便钻入了裂隙之中消失不见了。
缺少了“你不要过来啊”之类的尖叫之后，祭坛又重新恢复了一片死寂。
突如其来的神族消失了，一切的始作俑者自食恶果，成为虚影的腹中食，只剩下了面对着裂隙消失之处大失所望的顾云。
“琪琪能交到你们这样的朋友，看来是她的福分。”
面对着空荡荡的祭坛，姜露的大脑依旧有些发懵。
她万万没想到事情最终会以这种方式收场，尽管方院长做出了一系列自私的决定，但方才被虚影吞噬掉的，毕竟是她的母亲，而在她的记忆深处，依旧还存留着一些两人之间遥远而又飘浮的好时光。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结交了好运的人，事实上自她出生的那一刻起，这一天的就已经注定了。
而姜琪的人生更是处处充斥着霉运。
自幼便失去了父母的关怀，努力了半辈子，当生活总算有了改观之后却又被卷入到这样的事件当中，即便母亲的计划失败了，存放姜琪记忆的地方随着母亲的消散成为了一个永远的谜题。
事情之所以走到今天这一步，很大程度上是由她一手造成的。
姜露缓缓走到石棺前，低头深深地看了一眼依旧处于昏迷之中的姜琪，低下头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后者的额头，她已经记不清自己上一次这么做是什么时候了，不过那恐怕还要追溯到姜琪还未记事的年纪。
似乎是感受到了额头的触感，姜琪紧闭的双眼动了动了。
这一幕让姜露的手如同触电般缩了回去。
“那么，琪琪就先拜托你们了。”
姜露向顾云和安铃分别鞠躬，除此之外，她想不出别的能够用来表达她心意的方法——顾云和安铃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们的态度，仅仅为了朋友的身份，便只身闯入了死者的世界，还被卷入了和他们并不相干的事件。
倘若不是顾云强大得不可思议，他们所有人恐怕都会成为虚影的祭品。
红衣信徒内部纷争不断，并且他们此刻与死神之间还有一场没有打完的战争，这是上一代人遗留下来的恶果，姜露觉得自己现在能为姜琪所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不要将她卷入这些纷争当中。
姜露说道，“我欠你们一个很大的人情，等一切尘埃落定，我会来登门拜谢的。”
说罢，她在自己面前撕开了一条裂隙，毅然决然地走了进去，只留下面面相觑的顾云和安铃。
这是什么情况？
安铃头顶上冒出了好几个问号。
十几分钟前还热闹不已的家庭纠纷现场，如今就只剩下了她和顾云两人。
顾云快步来到了石棺旁，仔细研究起了姜露消失的地方，“这个裂隙的法术……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遗憾的是，他的调查就和刚才一样一无所获。
裂隙消失的地方，什么都没有遗留下来。
虽然他和安铃按照计划成功救下了姜琪，但却丝毫开心不起来——首先是刚才那个突然冒出来虚影就令他很不愉快，他能感受到对方身上明明蕴含着堪比天灾的强大能量，但却似乎根本不擅长利用自己的优势，更让他大跌眼镜的，是他才刚刚打穿对方的身体三次，虚影就顿时失去了战意，抱头鼠窜。
结果从头到尾，虚影就是施展出了甩钩子这一个技能，而那个看起来无比锋利的剃刀则一直都没能发挥出应有的作用。
“安铃。”
“啊？”
“这裂隙的法术你会用么？”
顾云的表情突然间变得严肃了起来，他这次的战斗的体验极差，并且强烈地感觉到在座的各位，好像就他一个人不会使用操纵裂隙的传送法术了。
“不会。”安铃摇头，“不过我可以学。”
她并没有把话说死，方院长的房间里存放了那么多咒语类的数据，里面说不定就记录了裂隙传送的咒语。
对于法系职业而言，知识就是力量这句话一点都没错。
她觉得尽管顾云及时救下了姜琪，但他们应该还需要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我们还是先把她带回王都吧。”
他们有必要先按照rpg的传统找个小旅馆冷静一下，这个突然间冒出来的虚影成功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可是在这个事件上，最奇怪的却不是虚影，而是突然间出现的神族。
咒术师因仪式出错自食恶果的先例多得数不胜数，可是能够得到神族支持的咒术师却只有方院长一个，在神官出现之时，安铃才突然间发现之前看到过的许多细节都变得可疑了起来。
首先就是告诉了方院长关于死者世界存在的金发青年，方院长后来的种种的所作所为皆是当初在占卜屋中的谈话所致，因此在安铃看来，那个青年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而且似乎和神族之间关联密切。
以及，她当时在水晶球内看到的短暂画面到底又意味着什么？
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所以安铃向顾云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一般到了这种时候，先去主城的旅馆里存个档总是没错的。
第三十五章：诸神
a市某处。
“艾尔的能量信号消失了。”
在身披白袍的人走入酒店隔间的第一时间，便急不可待地说出了这个消息。
他们都知道能量信号消失意味着什么，而在失去艾尔信号之时，后者正在死者世界执行一项重要且机密的任务。
和那些随时都能培养出一大批顶替上来的刺客不同，艾尔是他们一族强大的战士，在与南国第三次战争过后，任何一位神官都极为珍贵。
尤其是像艾尔这种在新生代中脱颖而出的佼佼者，以他所展现出的天赋，未来跻身长老议会也并非不可能之事。
然而如此优秀的人才，却不明不白地死在了死者世界，而他们所能调查到的最后的消息，这个重要的任务是由格林-温切斯特亲自传达的。
很显然，这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并且又一次证明了审判长让区区一个人类来全权负责这个世界的事务是一个多么错误的决定。
因此他此行的目的已经十分明显了——兴师问罪。
他当然知道这么做并不能挽回一名优秀神官的损失，但或许这次的失败能让审判长幡然醒悟，将重要的指挥权移交到正确的人的手中，以免不幸的悲剧再次上演。
他们无法承受更多神官的折损了，尤其是在这个并非处于战争状态的低级世界，依照他的看法，他们根本没有必要居于幕后，早就该用他们的手段来解决问题。
“我知道。”
格林-温切斯特抬头瞥了一眼怒气冲冲的神族，老实说他并不能很好地记住每一个神族的名字，不过对方一提到艾尔，他倒是能想起这么个年轻人来。
毕竟那个叫做艾尔的年轻人是神族少有的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他就和普通人类一样怀揣着想要平息战争的一腔热血，踏上了前途未卜的战场，这些品质无疑能造就一名优秀的士兵。
用来印证他的猜想再好不过了。
“艾尔的阵亡对我们而言是一个噩耗，不过他并不是白白牺牲的。”
格林平静地解释道，“就在刚才，他证明了我一个非常重要的猜想。”
“猜想？”
神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只是为了印证自己的一个猜想就把一名优秀的神官派去送死？”
尽管审判长和长老议会对格林-温切斯特青睐有加，但是他们这些通过“降神”仪式前来执行任务的族人却对格林并不买账，在他们眼中，格林-温切斯特终究只是个人类，哪怕他过去曾经战胜过天灾，也是低他们一头的族群。
如今区区人类竟敢派一名神官去送死？
“省省吧。”
格林-温切斯特觉察到了神族刹那间的念头，毫不客气地开口说道。
为了一时的意气之争所导致的内耗皆是愚蠢至极的行为，“降神”仪式代价极大，并且最近天灾们也开始注意到了他们的作为，神官确实是稀缺资源，死一个少一个。
而他也正是因为意识到了这一点，才展开了其他的行动。
“艾尔的死只证明了一件事。”
“那你最好能说明这件事的重要性。”
“神，是真实存在的。”
格林说罢，房间内忽然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灵感之神、稻荷神再到如今曾经统治着死者世界的恶神，看来这个世界还存在着许多连他都不知道秘密。
“我还以为你想说什么呢？”
良久之后，神族开口了，“神，当然是存在的。”
神族在过去千年的时间里就是最好的证明，他们居于幕后，利用信徒们暗中制定这个世界的规则，操纵着王朝更替以及历史的兴衰，这些无一不是人类难以想象的神迹。
这件事并不需要证明，这让他越来越认为格林-温切斯特只是为他的无能找了一个毫无说服力的借口。
“我指的自然不是你们，而是存在于这个世界古老的神灵。”
事实上当他知晓神族和天灾存在之时，就曾经产生过类似的念头。
天灾代表着另一个世界最高层级的力量，事实上如今这里绝大多数天灾，也都是在最初的战争时“偷渡”过来的，像黄昏魔女、复苏者、怠惰这类后来形成的天灾反而是才是少数——那么抛开所有的“外来者”，他们的世界孕育出的“天灾”又是什么？
这个由来已久的问题，在今天终于有了答案。
属于这个世界的“天灾”，也是一直存在的，只是以和天灾截然不同的方式，悄然存在于各地的神话传说之间。
用格林-温切斯特自己的话来说，这里的神灵找到了另一种截然不同的与人类相处的方式。
这无疑是一个重要的发现。
它意味着要么自己找到了一批极其强大的盟友，要么就意味着，自己找到了一个极其强大的……能源库。
至于神族，他倒是从来没有将这些高高在上的族群真的当作神灵来供奉。
真正的神灵存在于各地的传说之中，是无数人类信仰的源头，然而一个将自己称为“神”的族群，足以见得他们曾经有多么渴望取代信仰的源头，成为人们供奉信仰的对象。
只是尽管神族似乎在另一个世界已经取得了“合法”的地位，然而却依旧有一些事无法改变。
迄今为止，格林已经在神族口中听说了太多关于“百重试炼”、“神官考核”这些让他们引以为傲的方式，可是也正是这些方式暴露了出了他们的本质。
所有的试炼与考核，都是人类登上神坛的方式，而是真正的神灵从不需要创造出一系列验证自己是否合格的测试。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自己所接触到的神族，或许只是一些掌握了登上神坛奥秘的人类，他们用尽了一切试炼，让自己表现得就如同真正的神灵一般。
不过，格林相信即便在那个已经被神族占据的世界里，神也是存在的。
至少曾经存在过。
比方说，那个创造出种种天灾，并被他们定义为“祸”而遭到流放的族人。
他越来越渴望见到那个创造出无数天灾的“罪人”。
但在那之前，他的第三步计划已经可以提上日程了。
格林-温切斯特由衷地焕发出了笑容，“接下来，就让我们协力将所有的神灵一个不落地找出来吧。”
第三十六章：邀请函
将安铃和姜琪安置回旅馆的房间之后，顾云一个人下楼，坐在了人流稀少的大厅里。
与神官久违的重逢，却罕见地并未在他的心中激起波澜。
可能是这次的神官的能力差了些火候，又或者在这个世界生活久了让他很难找到当初上阵杀敌时的状态，以至于顾云忽然间意识到其实神族和他前段时间遇到的其他敌人也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他剥了个橘子，开始胡思乱想起方院长可能把姜琪的记忆藏去了哪里。
然而这并不是他所擅长的领域，这也是为什么以前在村里的时候，带着打怪狩猎的委托来找他的村民络绎不绝，而探险寻宝类的委托大家却都对他唯恐避之不及的原因所在。
据不完全统计，被顾云损坏的宝藏价值加起来都能将村子扩建好几倍了。
无论在任何世界，宝藏前要么有守卫，要么有复杂的机关。
尽管以前每次出行前，雇主都会再三向顾云强调在宝箱附近迎战强敌并不是一个好主意，然而每次行动起来时却事与愿违。
可是计划往往赶不上变化。
顾云打心底里认为等这些光说不练的家伙自己去了墓穴或是藏宝洞之类的地方，就会发现强敌和宝藏总是如影随形的。
他就搞不懂了，这强敌又不是被他设置在宝藏附近的，要怪也应该去怪那些阴险的守护者才对。
那些可恶的雇主虽然在道理上无法说服他，但却在私下里传他的坏话，以至于后来都没有人委托给他寻宝任务了。
其实顾云觉得寻宝类任务还挺有意思的，因为偶尔还能在复杂的地下迷宫中遇到发条机器人这类罕见的怪物。
在毫无头绪的情况下，顾云只能一个人坐在旅馆的大厅里胡思乱想，他觉得或许方院长也将姜琪的记忆藏在了某个设置了复杂机关的地下迷宫里，搞不好还会有一个经典的会动的石像守在前面。
“你再不吃的话，这橘子就要吃你了。”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打断了顾云的沉思。
顾云低头看去，发现刚才剥了皮的橘子果肉似乎正努力地试图将他的食指给吞下去，由于整个过程不痛不痒，他都没注意到桌上的橘子居然活了过来。
说话的人身披死神制式的黑色斗篷，长相遮挡在骷髅面具之下，不过从声音倒是能判断出这人是之前帮助他们来到王都的司机师傅。
顾云的食指轻轻一摆，正试图吞掉他手指的橘瓣就飞了出去，并恰好落在前方一位由于喝醉了酒而一只脚踩在桌子上，大声吹嘘自己与凶恶死灵战斗经历的正式死神的屁股上。
随着“嗷”的一声，不绝于耳的吹嘘终于消停了。
顾云又看了一眼蠢蠢欲动的橘子，一言不发地将这些张牙舞爪的小东西递给了入座的司机师傅。
你是把不喜欢吃的蔬菜塞给别人吃的小学生吗！
司机师傅满头黑线地接过顾云递来的橘子，心中忍不住吐槽的欲望——你不吃的话，剥它做什么？
在死灵世界，并不存在完全无害的灵体，就连瓜果蔬菜也不例外。
这玩意以捕捉昆虫的灵魂为生，如果不是像顾云一样剥了拿在手里半天不吃的话，它很难对人体造成伤害。
司机师傅将橘子一口塞进嘴里——能量如此薄弱的灵体对正式死神来说连餐后甜点都算不上，不过别看这些瓜果的能量层级极低，但也是只有在王都才能品尝得到的食物。
在别的地方可不会有热心的老板将免费的水果放在桌子上任人品尝。
“听说方院长被你解决掉了。”
将整个橘子咽下去之后，司机师傅开口说道，对他来说，这倒是算得上一个好消息。
顾云则果断地否认了司机师傅的指控，“不要诬陷我，她被自己召唤出的东西给吃掉了。”
真要算起来的话，他还帮方院长报了仇，将虚影痛扁了一顿。
“那么……被她召唤出来的东西，强大么？”
战斗的胜负无须多言，这从顾云现在还能坐在王都旅馆的大厅被橘子咬就能得出结论，然而在离开冥王殿之前，他从哈迪斯大人那里听说了许多关于神灵的传闻，要说心里没有波澜自然是不可能的。
那个消失已久的神灵，曾经是在哈迪斯大人出现在之前，这片土地上的第一位统治者，而且从某种方面来说，祂才是具有正当性的统治者。
所有灵魂在祂的面前都没有任何抵抗之力，只要神灵一时兴起就会把灵魂当作零食吞下肚子，这也难怪最初的人们将死后的世界称之为地狱。
和神灵相比，哈迪斯大人简直堪称完美的统治者。
哈迪斯大人谈起神灵时的语气不像是在谈论一个强敌，而是在说他们的天敌，真正站在食物链最顶端的存在。
甚至为了削弱祂的力量，强如哈迪斯大人也不得不采取曲线救国的方式。
尽管祂的名字如今已在世界各地的神话传说中被各种各样的名字所取代，导致祂的能量大不如前，但他仍然难以相信连神灵都败在了顾云手里。
“你指的那个虚影？”
顾云想了想，说道，“也就一般吧。”
如果不是因为虚影拥有打不死的小强一般的体制，顾云对祂的评价可能还会降低许多，尤其是祂的攻击方式，看起来好像还停留在几千年前的石器时代——连他们村里十岁的孩子都不会选择钩子这种杀伤力低且意外性极强的武器。
兵器首先就选错了，自身的技巧也没能弥补兵器的缺陷。
顾云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望之情——他对一个自称神灵的敌人只有投掷钩子这种单一的攻击方式大为不满，以至于他都差点忍不住亲自指导对方一些实用的战斗技巧了。
“果然，我没有看错人。”
司机师傅酝酿许久，也只憋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事实上当初在n市第一次见到顾云之时，他就已经觉得这个人不是寻常之辈，只是没想到这人竟然强大到了这种地步。
“对了，我听说你们正在寻找那个小姑娘的记忆。”
“你知道在哪能找到？”
“我不知道。”
司机师傅摇了摇头，说道，“但是哈迪斯大人或许知道，我这次来，就是代表他正式邀请你们前往他的居所，哈迪斯大人有一些重要的事希望与你们商谈。”
第三十七章：第一印象
哈迪斯站在大殿的空地，眺望着夜幕之下的王都。
房屋的轮廓在黑暗深处若隐若现，这是危机与希望并存的景象。
他知道艾亚哥斯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事实上当逆向传送之门被打开之后，他们与生者世界的维系确实变得越来越紧密了，而当死神渗透到了生者世界之后，那些盘踞于生者世界的恐怖造物也注意到了这片土地的存在。
哈迪斯还记得在某个晚上，伴着猩红的月色，落在自己肩头的乌鸦。
那个自称黑箱的天灾，仅仅一个分身就让他感受到了极其恐怖的能量——这是在死者世界千百年间他都不曾见到过的恐怖造物，或许就连当初统治这片土地的神灵在那些造物面前也抬不起头来。
黑箱除了询问了他一些关于『祸』的消息之外，还向死者世界带来了一个重要的消息。
作为天灾一方的使者，联盟正式向这片土地发出了邀请函。
这是一份极具诱惑力的邀请函，如果同意对方的邀请，他作为这片土地的统治者，将会直接破格成为理事会的一员，与天灾们获得平起平坐的地位。
当然，代价是与联盟分享死者世界这片极其广袤的土地。
这足以说明天灾们对于这里的灵魂究竟有多么看重，若是换做别人，恐怕会毫不犹豫地答应这诱人的提议，然而在遇到了『祸』之后，哈迪斯对于天灾的存在有了全新的认识。
这些恐怖造物的本质与神灵极其类似，他们能量来源于人类对他们的认知，认知越强烈，他们的力量也就越强大。
据哈迪斯所知，联盟所在的大陆几乎已经完全沦为了天灾和各类黑暗生物的温床，若是连死者世界都成为能量的供给源，这些天灾将会强大到难以想象的地步。
与几个世纪前通过恐惧散播自己的存在不同，他们这一次采取了温水煮青蛙的方式。
尽管这一方式将时间拉长了无数倍，但却是一种更为稳妥，又更永恒的方式。
这一次，天灾们意识到他们不需要杀死反抗者，而是该直接掐灭一切反抗的源头。
哈迪斯并没有将这件事以及自己的猜测告诉任何人，在他看来，自己身边没有任何人能承受住这份压力，就连艾亚哥斯也不行。
以他对艾亚哥斯的了解，这个家伙在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一定会想办法去找天灾的麻烦，在事情越闹越大之后，最终死在天灾的手上。
以一人之力，绝不可能与天灾为敌。
然而这一次，哈迪斯觉得找到了能够与自己并肩作战的同伴。
不多时，他听见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没错，这就是值得信赖，能让他放心的将后背……
“都说了先我要先找到姜琪的记忆再说。”
“哈迪斯大人要谈的是比这重要得多的事！”
“如果你再拦着我的话我就不客气了。”
“好啊，那我今天倒要领教一下你的本事！”
“看招，鬼泣下段踢！”
丁玲桄榔的响动随之而来。
哈迪斯的眼皮猛烈地跳动了几下，当他转过头之时，碰巧看见失去了重心的艾亚哥斯沿着台阶一路滚了下去。
施展出了鬼泣下段踢这种狠毒伎俩的顾云脸上不但丝毫没有悔悟之意，反而双手环胸，一脸倨傲之色。
别说放心地将后背交给这家伙，在正式成为盟友之前，自己的左右手就首先被对方打趴下了！
“好家伙，你给我等着！”
艾亚哥斯摔得七荤八素，虽然他知道自己或许不是顾云的对手，但战士的荣誉感让他刚才不能后退一步。
不过这鬼泣下段踢倒是真的有些东西，直接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艾亚哥斯站在阶梯下面冲着顾云隔空喊话，“你站在这里不要走动，等我回去研究出破解鬼泣下段踢的奥义再回来找你打过！”
说罢，艾亚哥斯撸起了袖子，气势汹汹地……
飘走了。
“干啥？”
顾云目送被下段踢击败的司机师傅飘走，一转头便看见了在不远处偷偷摸摸打量自己的哈迪斯，立刻面色不善地问道，“你也想领教一下鬼泣下段踢的威力么？”
就算身处冥王的行宫，他也毫无惧色。
因为除了鬼泣下段踢之外，他这次还准备了修罗正拳、地狱葬送手刀等江湖失传已久的绝学。
而且这几对组合技的名字一听就非常符合死者世界的氛围。
哈迪斯酝酿了一番情绪之后，开口问道，“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一些误会？”
他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超出他预料的第一印象，毕竟当初连黑箱来到这里时，说话的态度都挺客气的。
“没有误会。”
顾云毫不退让，他现在觉得自己可能上当受骗了——起初司机师傅说的明明是哈迪斯很有可能知道姜琪记忆存放的位置，他才当即同意了哈迪斯的邀请，然而进了大殿，对方才突然告诉他哈迪斯这次是想找他办事的，希望他把姜琪的事先放到一边。
这还得了？
顾云现在严重怀疑这是一场有组织有纪律的商业诈骗行为。
而公益广告上说过，在面对诈骗行为之时，一定要重拳出击，坚决制止这种歪风邪气的蔓延。
“关于姜琪记忆的事，我确实有些头绪。”
哈迪斯有些发懵，事实上，他考虑过许多顾云闯入死者世界的可能性。
比如说是借着救人的由头，终结红衣信徒与死神之间的争斗。
又或者是觊觎方院长多年以来研究的成果。
甚至有可能是事先预知了方院长的计划，并借此找到神的下落。
然而哈迪斯万万没想到，这个顾云号称来救人，结果就真的只是跑来救人的。
天，在这个人情冷漠、充斥谎言的时代，竟然还真有顾云这种实诚的人？
正常人根本不会为了一个朋友不远万里地闯入死者世界吧？
值得一提的是，顾云当初还是从“正门”进来的，无论是利维坦还是神灵，若是这家伙的能力在其中一环有所欠缺，此刻恐怕都早已魂飞魄散了。
好吧，哈迪斯承认正常人也没法和天灾为敌。
顾云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你知道姜琪记忆的事？”
“略知一二。”
“那你怎么不早说？”
“啊？”
“都怪你，害得我把他当成诈骗团伙给踹下楼去了！”
面对义正言辞的顾云，哈迪斯竟然真的有那么一刻产生了这是他的锅的错觉。
可是仔细一想……
把艾亚哥斯踹下楼去的不明显是你自己吗！
第三十八章：职业助攻人
在对待天灾和神族的问题上，哈迪斯一直以来都在致力于寻找一名专业的战友，因此，在遇到顾云之后，他也决定适当地展现一些自己的专业性。
他自认为在对于灵魂的了解程度，很少有人在他之上。
既然顾云是一个实诚的人，对他来说反而是一个莫大的好消息。
解决一个灵魂的问题，可要比面对一个野心勃勃的外来者简单多了。
“我已经从艾亚哥斯那里听说了关于姜琪的事。”
哈迪斯主动挑起了话题，“她的记忆缺失并不是吞噬灵魂引起的，而是为了方便灵魂重叠所做的必要准备……这勉强能算得上一个好消息。”
“好消息？”
老实说，顾云其实并没有怎么听明白哈迪斯所说的内容，同时在心里将灵魂学和量子物理学、核物理学归纳到了听不懂的类别。
“如果是吞噬灵魂所引起的失忆，通常是不可逆的，这意味着在姜琪的事件上我们可以操作。”
事实上真要算起来，正式死神绝大多数都是传统意义上的“失忆症”患者。
变强往往都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有的人付出了自己头发，而他们死神则付出了自己的记忆，不过这对于专业的死神而言倒并非坏事。
在哈迪斯看来，记忆和灵魂是一个神奇的东西，它是区别每一个人的标签，每一段记忆都是他们的印记，而失去了绝大多数记忆的灵魂，通常会变成一个莫得感情的杀手——这正是死神这份职业所需要的独特品质。
作为将灵魂引向死者世界的引路人，正式死神们每天都要经历生离死别，见证人间疾苦也是他们工作的一部分，通常来说，同理心过强的死神很难胜任这份工作。
“那你说说，我们具体应该怎么操作？”
“在这件事上，我准备了两种不同的套餐可供你选择。”
哈迪斯清了清嗓子，说道，“套餐一，正式死神豪华套餐，原价998，限时免费中，内容是你们放弃寻找姜琪的记忆，这件事由我们这边全权接手，我们可以负责任地将她培养为超一流的死神，以她的资质，也许过不了多久就能成为执掌一个区域的负责人，如果现在订购套餐一，还附送选择区域的业务，能让她自行选择喜欢的区域。”
但凡了解死者世界行情的明眼人，都能看出套餐一的价值。
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能够获得正式死神头衔的灵魂凤毛麟角，而能够作为超一流死神被派往现实世界的，更是正式死神中的佼佼者。
哈迪斯之所以提供这份套餐的主要原因，在于姜琪来到死者世界不仅仅是通过了方院长的关系，更因为她拥有极其罕见的天赋，这份天赋足以让她未来成长到一流死神的地步。
要是换作一个扶不起来的阿斗，就算哈迪斯有心提供源源不断的能源，也没法让对方更进一步。
“俗话说得好，来都来了——姜琪她距离成为正式死神只有一步之遥，现在放弃就前功尽弃了。”
当然，哈迪斯也更倾向于套餐一。
这对他来说也是最省事的方法。
“先听听套餐二的内容。”
哈迪斯的语气让顾云觉得自己误入了超市大促销的现场，但在这件事上，哈迪斯显然找错对手了。
在过去十几年时间里，顾云出没于各个平价超市的促销区，在应对促销这件事拥有极其丰富的经验。
“套餐二就会让事情变得复杂许多了。”
哈迪斯叹了口气，他就知道事情并不会像他所期望得那般简单了事，“虽然姜琪的记忆在理论上还存在着修复的可能，但是为了避免她的记忆受到影响，我们首先得想办法把她现在所得到的力量从她身上剥离出来。”
自打来到了死者世界之后，姜琪简直就和他最近读到过的小说主角一样，一路吃着天材地宝愣是在不到一周时间内把自身的能量堆到了正式死神的强度，但相应的，若是在这种状态下强行将她的记忆放回姜琪的身体里，她的记忆就会瞬间被这些“天材地宝”融合为一体。
届时就会变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这般复杂的状况。
到时候就算姜琪认为自己出生于牛头人部落都是有可能发生的事。
在这点上米诺陶斯就是典型的案例——在吞噬了某个大型死灵之后，他至今相信自己是一名牛头人。
并且还一度染上了去找纯爱战士麻烦的陋习。
“你的意思是剥离的过程中有可能发生危险？”
“风险我们倒是可以规避，不过一旦将力量剥离出来，她又会回到普通人的状态。”
哈迪斯觉得力量这种东西向来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一度拥有过近乎于正式死神的力量之后，让姜琪突然间变回一个普通人，其中的落差感恐怕会让她难以接受。
而红衣信徒中起码有一半都是这么来的。
“就算一切进展得十分顺利，她的生活轨迹却已经发生了改变，原封不动地将记忆填充回去，我也没法保证她的生活能回到本来的轨迹。”
“这件事以后就交给她自己来决定吧。”
顾云几乎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套餐二。
他来到这里的初衷就是把事情弄清楚，现在始作俑者已经自食恶果了，他们也只剩下了一些收尾的事情需要完成。
“既然你心意已决，那么将力量剥离出来的事就交给我来完成，你们只需要把她的记忆找回来即可，根据我的推测，姜琪的记忆，应该被藏在了生者世界的某……”
“哈迪斯大人！”
就在此时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死神匆匆来到了哈迪斯的行宫，她见到顾云之后先是一愣，接着将手中闪闪发亮的玻璃瓶放在了桌上。
“咦，是你？”
顾云自然听出了这个熟悉的声音，于是自然而然地打了声招呼，“你肚子好些了？”
他记得自己和安铃离开之前，这位死神姑娘曾因为吃了鱼罐头而闹了肚子。
“不，不是我。”
死神姑娘忙不迭地予以否认。
首先，她不想在哈迪斯大人面前和顾云扯上太多关系，以顾云心直口快的性格，搞不好自己在x市的所作所为都会统统暴露；其次，也是更重要的原因，是她不想让自己吃坏了鱼罐头闹肚子的事传遍整个死者世界。
作为超一流的死神，她王都的名声虽然比不上三巨头，但也算是有一定的影响力的人物了。
“原来你们认识啊，那就不用我多做介绍了。”
顾云说道，“在x市的时候，她帮过我不少忙。”
这位死神姑娘让他对死神这个群体的好感度都增加了许多，在他看来，死神大多都是些通情达理，乐于助人的热心人。
简直和他有的一比。
对此，死神姑娘并不想发表任何意见。
她觉得吧，乐于助人和被迫助人是有本质区别的，任何人被扼住喉咙的时候，都会展现出自己乐于助人的一面，就连死神也不例外。
她本以为这货来到死者世界之后会遭到制裁，可是看见顾云和哈迪斯大人谈笑风生的样子，她觉得自己想象终究是落空了。
不过这一次，她只是充当起了送货员的工作，并没有打算在死者世界逗留太久。
“这是姜琪的记忆，有人托我帮忙送来这里。”
“……谁送来的？”
哈迪斯和顾云同时愣住了，这绝对算得上意外之喜。
“一个不愿透露姓名的王姓中年人。”
据这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中年人表示，他在方院长曾经生活过的占卜屋找到了一个暗室，这个亮晶晶的东西就摆放在暗室中最显眼的位置，只是当初发现这玩意的时候，他并不知道这个是某人灵魂的残片。
灵魂残片则是她认出来的，她和灵魂打了这么久的交到自然看一眼就能认出王姓男子交给她的物件。
干得好，老王！
顾云立刻猜出了中年人的身份——这就是他一直十分看好王碌的原因所在。
虽然王碌自身的战斗力有所欠缺，但却总能在关键时刻，以各种神秘莫测的方式送来助攻，这堪称教科书级别的助攻能力，就算在他们村里也不常见。
他看向哈迪斯，说道，“这样一来，套餐二需要的道具就齐全了。”
“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哈迪斯伸了个懒腰，剥离灵魂这种需要精细操作的事只能由他亲自来完成，而在此期间……
“颜瑛，别急着回去，在事情结束前，你先带着顾云在这里到处转转吧。”
正准备默默开溜的死神姑娘闻声，身体不由地抖了抖。
最糟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这个顾云知道她不少的“黑料”，要是和这个人待在一起，她一世英名随时都有可能毁于一旦！
“哈迪斯大人，虽然我很乐意这么做，但是x市还有一件重要的任务等着我去完成。”
“哦？什么事？”
“调、调查鱼罐头生产工厂！”
颜瑛一拍脑门，说出了一个连自己都没什么说服力的借口。
事实上在过去的几天时间里，陈江负责人已经率人查封了这家鱼罐头工厂。
“嗯。”
顾云这一次却站在了死神姑娘这一边，“尽快调查出真相也好，毕竟能让死神吃坏肚子的鱼罐头工厂……”
“我突然想起来，完全没有这个必要，这种事只要交给见习死神来做就足够了！”
颜瑛突然间提高了嗓门，咬牙切齿地说道，“我知道了，接下来就由我来带你参观王都吧！”
第三十九章：这是一项影响深远的选项
“没想到，你竟然还有名字！”
离开了哈迪斯的行宫，顾云惊讶地说道。
距离第一次见到死神姑娘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多月的时间，这还是他头一次听说对方的名字，而且这名字还不是死神姑娘告诉他，而是哈迪斯脱口说出来的。
“什么叫我还有名字！”
熟悉热血上涌的感觉又一次笼罩了颜瑛心头，理论上来说，死神都是灵体，身体结构中并不存在热血之类的部分，然而，顾云却是一个能把她气出生者反应的强大存在。
气愤的一天，从遇到顾云开始。
她有名字是一回事，要不要把名字告诉顾云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死神的名字就更为特殊了一些，在漫长的时间中，他们的记忆发生了变化，能够留存至今的就只剩下了他们的名字。
不过据颜瑛所知，其实已经有不少死神早就把自己的名字给忘记了。
“你不仅有名字，而且长相和我想象中也不太一样。”
来到死者世界之后，顾云有了一个重要的发现——原来死神并不是各个都长着一副骷髅脸，他之前见到的只不过是死神们戴在脸上的面具，就连见习死神都能得到，至于正式死神的面具，只不过是漆黑的眼眶中多出了两团幽绿色的火焰。
嗯，大概就是自带皮肤和氪金皮肤之间的区别。
顾云承认，其实在来到死者世界的一个多月时间里，他一直以为颜瑛就长得和骷髅一样。
而实际上摘下面具的颜瑛留着黑色的短发，皮肤白白嫩嫩，眉清目秀的，看起来年纪也不大，丝毫看不出身为超一流死神的威严
也难怪死神们要发明出骷髅面具，不然以颜瑛的长相，首先就很缺乏威慑力。
“为什么你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对我评头论足的？”
死灵的外表是能够自由改变的，尤其是对于正式死神而言，只需要一个念头他们就能变出一副截然不同的长相。
不过颜瑛是一个怀旧的人，她来到死者世界时就是这副长相，到了今天还是当初的模样，她对自己的脸很满意。
这个顾云竟敢说她长得不够威严，难道这家伙觉得他的长相很威严吗？
颜瑛用评估的眼神看了顾云一眼。
好吧，确实有点威严。
即便放在死者世界，也是那种一眼就会被路人当成一番队队长的类型。
顾云认真地说道，“这是出于朋友之间的关心。”
根据他多年的经验，在这个险恶的世道下，邻家少女型的长相很容易成为被人欺负的对象，他以前就遇到过专门对年轻柔弱的女孩子下手的恶灵。
顾云觉得颜瑛的长相就属于高危人群。
等一下，他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颜瑛会在他离开前的那一个月的时间里诸事不顺，甚至吃鱼罐头都会闹肚子了。
这已经严重到了连鱼罐头都欺负她的地步了！
“朋友？”
颜瑛先是不屑地想了一下，然而涌现出的回忆却和她想象中有些不太一样——仔细想来，除了在第一次见面时顾云扼住了她的喉咙之外，他后来其实并没有做出多么过分的举动。
真要说起来的话，这人其实意外得好说话，找他帮忙的时候也从来不推辞或者讲条件。
就和这次为了关系算不上多铁的姜琪闯进死者世界一样。
顾云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长了张嘴，就算是好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也多半变了味，她决定不再纠结这个问题，改口道，“说吧，你打算去什么地方？”
她觉得如果任由顾云这个危险分子留在行宫继续和哈迪斯大人说事的话，自己在哈迪斯大人心目中的形象肯定会毁于一旦。
“这么一说，你倒是来的正好。”
顾云说道，“这附近有花鸟市场么？”
得到了王碌意料之外的助攻，姜琪的事算是告一段落了，接下来还有另一件事需要办妥——安铃的召唤兽到现在还没有着落，本来之前那个新任乌鸦王看起来不错，但等他们离开祭坛时，乌鸦王早就不见了踪影。
如今顾云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花鸟市场上了。
“有是有。”
颜瑛狐疑地看了顾云一眼，说道，“不过那边是米诺陶斯的地盘，那家伙是个暴脾气，还经常找别人的茬，你到了他的地盘一定要注意些。”
尽管她已经提醒了顾云，但直觉和过往的经历却让她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生者喜欢养宠物寄托情感，那么自然也会有一些死灵们延续了活着时的习惯，至少在她离开王都，去x市就职前，米诺陶斯的“花鸟市场”一向生意不错，他有大把人手将一些危害性不强的死灵带回王都。
“你尽管放心吧。”
顾云拍了拍胸脯保证到，他不知道颜瑛为什么要担心这种事，难道她不知道自己最擅长的就是和不同的人打交道么？
事实上和他打过交道的那些人都对他好评如潮。
“说实话，我更不放心了。”
颜瑛觉得自己的眼皮猛烈地跳动了几下——这又是生者才会有的反应。
她现在既不放心顾云，也不放心米诺陶斯，要知道后者也是个会为了一点小事就和别人大打出手的暴脾气，而且米诺陶斯找人打架从来不顾及对方的身份，当年艾亚哥斯没去n市执行任务之前，就没少和米诺陶斯干过架。
两人之间的恩怨由来已久，颜瑛觉得双方之间涉及到了信仰层面的不同。
自打吞噬了那头霸主级类牛死灵之后，米诺陶斯一夜之间成为了坚定的牛头人酋长，和纯爱战士艾亚哥斯形同水火，这两个毒瘤曾经不止一次把他们的战火带去了哈迪斯大人的行宫，甚至还将哈迪斯大人拽入了战圈来评价他们不同的信仰。
但事实证明，哈迪斯大人不愧是充满智慧的统治者，仅仅用了一句话，就将杀红了眼的两人给挡了回去。
颜瑛的讲述成功勾起了顾云的兴趣，“哈迪斯说了什么？”
将心比心，如果他是哈迪斯的话，应该会先把两人各揍一顿再说。
“哈迪斯大人只说了四个字。”
一谈到哈迪斯大人，颜瑛眼中便充满了崇拜——即便在手下的两大巨头打得不可开交之时，哈迪斯大人却依旧维持着风淡云轻的表情，仿佛在他的眼中，两人的争执只不过是小孩子间的打闹。
颜瑛记得很清楚，身为“大人”的哈迪斯大人当时只说了那四个字便将两人挡了回去。
“我都可以。”
哈迪斯如是说道。
“看来那个哈迪斯果然很强啊。”
闻言，顾云也敬佩地点了点头。
虽然他从头到尾其实都没听明白牛头人和纯爱战士究竟是什么信仰，但却并不妨碍他理解颜瑛描述的争执。
他觉得牛头人和纯爱战士可能是两个不同流派的招式，而哈迪斯则是将两个流派招式融会贯通的宗师。
没错，真正的强者，自然是什么流派的招式都应该有所涉猎才对。
在这件事上，颜瑛和顾云极其罕见地达成了一致看法，“那是当然的，哈迪斯大人可是平息了两大流派之争的强者！”
不管你是谁，只要你一起吹嘘哈迪斯，就和她是一辈子的好朋友。
以后收割你灵魂的时候能附送一个芒果布丁的那种友谊！
当然，实际上颜瑛对牛头人和纯爱战士的流派了解得也不是特别清楚，虽然艾亚哥斯和米诺陶斯为了各自坚定的信仰数次大打出手，但每当颜瑛私下里分别向两个人打听这事的时候，这俩活了一大把年纪的大叔却突然间脸红得像个纯情小男生一般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就连哈迪斯大人对此也闪烁其词，颜瑛也只是偶然几次听说了“本子”之类的关键词。
既然提到了“本子”，那多半指的是武功秘籍吧。
不多时，顾云便在颜瑛的带领下，来到了花鸟市场的地界。
正值深夜，花鸟市场的死灵却络绎不绝，其中光顾此处的绝大多数都是穿着黑色斗篷的见习死神。
颜瑛见状，说道，“哟，看来你今天运气不错，他们不久前才进了货。”
花鸟市场是生者世界的叫法，在死灵世界，人们称这里为异兽集市，光顾这里的绝大多数都是刚刚通过见习死神考核的年轻人。
许多事都要从娃娃抓起，培育死灵也不例外。
一些有一定经济能力的家庭，往往会在家里有人通过见习死神的考核后，给他们一笔钱来此购买一个值得培育死灵，其中不少幼年的死灵在养大后都会成为相当不错的伙伴，协助他们一起迎战强敌。
现在，正是考验见习死神们挑选幼年死灵眼光的时刻。
“咦，颜瑛妹子，你怎么来了？”
两人刚来到集市入口附近，一个大叔的声音变传了过来。
顾云循声一看，惊讶地发现说话的是一个有着牛的上半身，人类下半身的离奇物种——事实上这种离奇的物种不知他一个，异兽集市内的商贩看起来大多数都来自于牛头人部落。
“都说了，死灵能够自己变化形态。”
颜瑛在顾云耳边小声说道，“他们一开始都是很正常的人类……那边那个大叔，就是米诺陶斯，别看他这样，战斗力可是相当恐怖的。”
“这是朋友吗？”
米诺陶斯打了声招呼过后，熟络地走了过来。
顾云看他热情的样子，觉得这人似乎还挺好相处的。
颜瑛点了点头，“算是吧。”
“欢迎你来到这里。”
米诺陶斯友好地向顾云伸出了手，问道，“不过在此之前，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你是牛头人，还是纯爱战士？”
第四十章：契约兽要从娃娃抓起
“你是牛头人，还是纯爱战士？”
当米诺陶斯提出这个问题之后，周围的气氛顷刻间变得严峻了，商铺前的牛头人们有意无意地摸向了各自的武器。
这是一道事关信仰的尖锐问题——只要纯爱战士胆敢踏足这里，他们就敢漫天要价，相反，倘若来者是和他们同一阵营的牛头人，则能享受到七折的优惠。
颜瑛的这位朋友将何去何从，就看他接下来的回答了。
面对米诺陶斯冷不丁的问题，颜瑛心里也不由得紧张了起来，万一顾云给出了错误的答案，接下来他们的行程将会变得举步维艰。
不过她记得自己之前应该告诉过顾云正确答案，而且但凡顾云不憨，面对一个米诺陶斯这个标准的牛头人应该都能给出正确的答案。
标准答案，已经写在了米诺陶斯脸上！
当然，如果顾云像哈迪斯大人一样给出“我都可以”这种极具气魄的回答那就更好了。
面对突然间聚集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顾云没有丝毫的动摇，对他而言，这个问题的答案早已呼之欲出。
“我既不是牛头人，也不是纯爱战士。”
在众人震惊不已的视线中，顾云表情坚毅，用大拇指指向自己，“我是四项试炼派，单一的技巧远远不够，我追求的是精神和肉体共同的修行。”
意料之外的答案，却让米诺陶斯哑口无言，尤其是“精神和肉体共同的修行”这句话深深触动了他。
他们牛头人一派虽然与纯爱战士争斗了数个世纪之久，但是归根结底，双方本质上都是精神层面的流派，然而顾云却领先所有人一步，将精神层面的追求运用到了现实层面！
天！
这家伙真是个『硬』汉！
不过对于米诺陶斯而言，只要对方不是纯爱战士，那么便都是可以潜在结盟的友军，无论生者还是死灵，他们对于精神世界的追求是没有界限的！
“那么，祝你们愉快。”
留下这么一句话之后，米诺陶斯便率领着他的牛头人部下离开了异兽集市。
毕竟他现在也算是个生意人了，与纯爱战士直接的战争只能作为副业发展，至于主业，自然是尽可能地将一些珍稀的死灵带回王都。
随着死神考核改革的推行，如今越来越多的见习死神开始系统地学习各个学科的知识，于是他的生意产业链近期也迎来了蓬勃发展的时期，稍微有一定经济能力的死灵，都希望在毕业前买到一只心仪的死灵作为自己的契约兽。
这就和巫师必须养一头猫头鹰是一个道理，如果毕业前都无法买到契约兽，以后工作可能都不好找。
“没想到许久不见，米叔还是这么有精神啊。”
颜瑛目送牛头人们浩浩荡荡地离开，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这活虽然是一本万利的买卖，但风险也不是常人能够想象的——珍稀的死灵和烂大街的货色不同，它们绝大多数都栖息在极其危险的环境当中，尤其是霸主级的幼崽，那便只能用价值连城来形容了。
就连她这种超一流死神的工资都负担不起这种级别的契约兽。
若是想得到一只霸主级死灵的幼崽，除了有钱之外，还需要极大的勇气和运气。
这些小家伙成长的速度十分惊人，通常不出几年时间就能一口一个宿主还不带打嗝的，因此一旦宿主在有限的时间内无法将好感度拉满，与幼崽建立深厚的羁绊，那么他们多半会成为对方的储备粮。
“话说回来，你打算买一只什么样的契约兽？”
事实上由于她和米诺陶斯之间的友谊，对于契约兽这整个产业链还是有所了解的，米诺陶斯一直怂恿她买一只霸主级死灵的幼崽镇场子，结果她用了几百年的时间还没攒够钱。
“还没具体想清楚。”
顾云和颜瑛并肩走过集市的入口处，虽然已是大半夜的时候，异兽集市却依旧热闹非凡，除了穿着统一校服的见习死神之外，这里似乎还聚集了不少一般市民。
“这里出售的死灵一般分为三个类型，我们现在逛的这边主要以宠物类的死灵为主。”
所谓的宠物类死灵，指的通常是那些没什么杀伤力的弱小灵体，这个世界除了凶神恶煞的猛兽之外，偶尔也会有一些初来乍到的兽类灵魂，并在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状态下被米诺陶斯或者他的手下们带回了王都。
聚集在这里的一般市民绝大多数都是从外围城镇特地赶来的。
毕竟死灵们拥有无尽的时间，而其中超过七成刚到这里时都是孤家寡人，他们非常需要养上一只或者几只宠物留在自己身边，“别看这些宠物成本不高，但却是这里最受欢迎的商品。”
颜瑛介绍时，顾云粗略地环顾了周围的商铺。
其中以猫狗类的灵魂居多，不过期间他也见到了牛羊，以及一些从未见过的奇怪死灵。
这片区域的死灵大多以可爱系的风格为主，其中不少灵魂还隔着商铺的橱窗眼巴巴地看着他，似乎正等待着自己被一个有爱心的主人挑选回家。
“我猜你的兴趣应该不在这里。”
颜瑛很快带着顾云离开了宠物区——普通的宠物生者世界就有不少，尤其在网络购物平台兴起之后，想买什么只要网购就能在几天内送到家门口，不但方便快捷，而且还便宜。
在她看来，生者世界的钱可要比死者世界好赚太多了。
她随便开了一家甜品店，每天就有人源源不断地把钱送来，但在这里，死神们赚的可是实打实的血汗钱——诛杀死灵的委托，按人头收费，在成为正式死神之前，学生们赚的钱能维持自己的日常开销就不错了。
颜瑛指了指附近几家商铺的门牌，“这边就是契约兽的区域了。”
契约兽是对于各类战斗类死灵的统称，而不同类型的死灵战斗力差距相当悬殊，在绝大多数情况下，自然是战斗力越强的死灵售价越贵，“这里有一部分死灵是成品的即战力，也有一部分是需要培育的幼崽，通常来说幼崽的价格要便宜一半左右。”
培养幼崽是一个辛苦而漫长的过程，不过好处是在培育的过程中，宿主与契约兽之间通常会建立起深厚的羁绊，而成品的即战力则往往和雇佣兵类似。
颜瑛作为半个地头蛇，介绍得尽可能详细一些，“你看那边，这里比较受欢迎的战斗类死灵通常有乌鸦、乌鸦和乌鸦……”
颜瑛的眼皮又一次猛烈地跳动了几下——当她的视线望向商铺的柜子上的时候，这只凶悍的黑色乌鸦将周围展台上的魔物蛮横地挤了下去，然而面对这只乌鸦无礼的行为，那些一向凶狠好战的成品死灵却皆是露出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而在将其他死灵挤下展台之后，这乌鸦瞪大了它那红色的大眼睛，拼命地对他们两人暗送秋波。
颜瑛在死者世界生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积极推销自己的死灵。
因为绝大多数战斗力死灵都不太聪明，它们甚至有许多都还没搞清楚自己此刻的处境。
遗憾的乌鸦殷勤的眼神遭到了顾云的无视，后者只是粗略地瞥了乌鸦一眼，便兴致缺缺地将视线移向了别处。
“这里的死灵看起来都挺一般的，去别家看看吧。”
“嗯。”
虽然颜瑛心里十分在意展台上那只奇怪的乌鸦，但却还是带着顾云来到了隔壁的商铺，“这家店主要是出售幼崽的。”
在这里开店的牛头人几乎都是米诺陶斯的手下，因此并没有险恶的商业竞争，同处一个区域，但每家店铺的主题都有所不同，丝毫不影响彼此的生意。
这家幼崽主题的商铺中聚集了不少见习死神，对他们来说，这里是最经济实惠的地方。
作为死灵，他们什么都缺，但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养成的进度可以慢慢进行，他们有充足的时间陪伴自己的契约兽一起成长。
“这家店深受学生们的欢迎，话说当初我在学院读书的时候，也是这里的常客。”
“你也养过契约兽？”
“那当然，身为超一流的死神怎么可能没有契约兽？”
颜瑛说着打个了响指，一声尖啸破空而来，一只庞大的羽蛇快速降落到了店铺门口，在羽蛇降临的那一刻，整个店铺内的幼崽都躁动了起来。
羽蛇浑身上下的毛色发亮，和这只雄赳赳气昂昂的羽蛇相比，顾云之前看到过的所有死灵和它有着档次上的差距。
颜瑛刚一走出店铺，羽蛇就迫不及待地俯下脑袋，亲昵地蹭起来她的脸颊，颜瑛安抚了羽蛇之后，说道，“不过她不是我买来的。”
要是算起价格的话，羽蛇自然也是镇店之宝级别的顶级死灵。
颜瑛早在上学的时候，就意识到自己估计后几百年都很难凑齐买下一只霸主级死灵的钱，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
她跑去掏了羽蛇窝。
为了一颗蛋被羽蛇追了四个城市，直到逃回王都之后，愤怒的羽蛇才只能作罢。
那时的经历用九死一生来形容也不为过。
也就是说，这只契约兽是她辛辛苦苦从蛋里孵出来的。
“其实我推荐你们从幼崽开始培养，虽然充满了艰辛，但是我保证绝对物有所值。”
颜瑛怀念地又一次看向了店铺，故地重游，身为见习死神时的记忆冷不丁地冒了出来，“至于幼崽，我们当年比较流行乌鸦、乌鸦和……怎么又是你！”
在她的注视下，黑色的乌鸦再次霸占了展示台。
这一次，它的眼神更加炽热了。
炽热到像是就算倒贴给顾云钱也想被顾云买走一般。
第四十一章：经济实惠型乌鸦
乌鸦的努力，颜瑛全都看在眼里。
为了符合这家店铺“幼崽”的主题，这只黑色的乌鸦比刚才缩小了一圈，让自己看起来就如同刚刚长满了毛的幼年乌鸦一般，然而它蛮横地将其他死灵挤下去的手段暴露了它的身份。
遗憾的是，这只乌鸦的所有努力又一次遭到了顾云的无视。
不，更准确的说，顾云并不是无视了这只乌鸦，而是无视了两家店铺内的所有死灵。
要知道这两家店铺里面虽然没有霸主级死灵幼崽这种奢侈品，但有潜力的好苗子还是有不少的，以至于许多见习死神都在这里陷入了选择困难症。
只要培育方法得当，就算普通的苗子也能发挥出极其强大的战斗力！
而现在，考验一名宝可梦训练师功底的时机就在眼前！
“我说，你到底想买什么样的死灵？”
颜瑛逐渐失去了耐心，她本来就不是一个有耐心的死神——不过她觉得至少和米诺陶斯以及艾亚哥斯相比，她的已经算好的了。
顾云这含糊其辞的说法，以及看不上任何一只死灵幼崽的态度，很难不让人觉得他是来找茬的。
“……有没有那种暗黑破坏龙之类的幼崽？”
顾云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之后，开口问道。
他毕竟帮安铃找的是能够独当一面的战斗型契约兽，他们家里作为观赏物的宠物已经够多的了，没必要再买回去一只增加他们的伙食开销。
而且三头犬给顾云留下的印象，死灵世界出品的契约兽的特点就是特别能吃。
白鸢、白兔以及三头犬这三者里面，就数三头犬最能吃。
事实上证明能吃不要紧，重要的是能吃的同时得物超所值——在顾云看来，三头犬的性价比其实并不高，与真正的强敌战斗时，它并不能派上太多用场，平时只能承担起收拾小喽啰或是维持小区动物界治安的工作。
看大门的一个就够了，没必要再来一个。
“我说，你果然是来找茬的吧？”
颜瑛眯起了眼睛——且不说死者世界是否真的存在暗黑破坏龙这种一听名字就知道是个狠角色的凶恶生物，就算真的存在，那可能被放在王都的店铺里出手么？
我看你根本就不是来诚心做生意的！
顾云读懂了颜瑛的表情，大失所望地说道，“没有的话，这里有没有捕鱼网卖？”
“你买捕鱼网做什么？”
颜瑛突然又产生了不详的预感。
“你刚才的一番话倒是启发了我。”
颜瑛说她的羽蛇就是当初连夜掏了羽蛇窝偷来的，那么如果这里没有能入得了眼的契约兽，他还可以自己出去抓一个回来。
顾云觉得其实之前遇到的利维坦就不错。
只是一旦缺少利维坦的镇守，死亡海域的死灵们将会源源不断地涌入生者世界，最终对z港的居民造成极大的威胁，身为热心市民的顾云自然不可能做出这种不道德的勾当。
不过他可以退而求其次，去利维坦的巢穴看看有没有蛋捡。
孵化出一只小利维坦养大，也不失为一个优秀的选择。
利维坦栖息在死亡海域，因此免不了需要使用捕鱼网之类的道具，作为捕鱼达人，顾云觉得捕鱼网的使用方式其实还是非常简单的，依旧可以精炼地总结为三个要点。
首先，找到一处池塘。
然后，在池塘中找到想要捕捉的小动物。
最后，撒网将小动物捕捉起来。
这三个要点甚至不需要使用精神力，可谓是连傻瓜都能学会的捕鱼网基础教程，它肯定要比那些游戏里的基础教程简单得多。
而只要熟练了掌握了捕鱼网的使用要点，大家就可以现在出发前往去死亡海域捕捉利维坦了！
“你这个计划怎么听都不靠谱！”
颜瑛适时发表了自己的意见，她认为顾云的想法注定会以失败告终。
“怎么可能？你以为我打不过利维坦么？”
“不。”
颜瑛摇了摇头，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利维坦哪来的蛋？”
自古至今，利维坦就从未有过配偶，也从未离开过死亡海域半步，任何闯入死者海域的生者或是死灵都会被它消灭，“这种脾气又差，还喜欢宅在家里的死宅，打光棍也很正常吧。”
这就是颜瑛认为顾云的计划一定会失败的根本原因。
顾云或许连利维坦都能战胜，但是他绝对没法捡回来一个根本就不存在的东西。
她敢断言，利维坦过去、现在，以及未来都找不到配偶，也生不出蛋来。
而颜瑛之所能掏来羽蛇蛋的主要原因，是羽蛇是一个完整的族群，有着自己的生态体系，就算失去了一枚蛋，它们也能生生不息地繁衍下去，这和利维坦有着本质的不同。
“什么？”
顾云内心犹如晴空霹雳，“那家伙连蛋都不会下，就敢自称死亡海域的霸主？”
“这两个之间完全没有逻辑上的联系吧！”
“……你们两个！”
咬牙切齿的声音传了过来。
这一刻，乌鸦王终于忍无可忍地扑腾着翅膀冲着两人冲了过来，它冒着巨大的风险潜入了王都，还伪装成被捕捉的死灵埋伏在这里等待顾云，结果这家伙竟然连正眼都没瞧过它！
亏了它刚才努力瞪大了眼睛，向顾云传递信号，真是白瞎了它的付出！
明明面前就有一只霸主级的死灵，这两个混账竟然商量着去偷并不存在的利维坦的蛋！
“人类，我堂堂乌鸦王愿意跟随你旅行可是你的荣幸！”
“乌鸦王？”
颜瑛猛然一愣。
作为超一流的死神，她自然听说过乌鸦王的族群，它的确在某片区域里被称为天空的霸主，毫无疑问也是霸主级的死灵之一。
只是她没想想明白为什么乌鸦王会潜入王都，还试图混到顾云身边。
“你怎么突然缩水了？”
顾云疑惑地低头看着停在两人脚边的小型乌鸦，这只乌鸦不起眼的体型并没有引起周围见习死神的注意，毕竟单单从外表来看，这只乌鸦看起来并不是很强。
“我的体型能自由变化！”
这种程度的变形对霸主级死灵来说轻而易举，事实上之前遇到顾云的时候，它就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成为顾云重要的战友，因此在顾云和安铃潜去神庙之时，它一刻不离地镇守在了水池边上。
然后附近突然间就地震了，不多时冲天而起的光束震碎了大地，那些原本霸占着那块区域的强大死灵纷纷如同受到了惊吓一般逃之夭夭，而它也在经历了一番激烈的心里斗争之后，决定暂时鸣金收兵。
这从地底冒出来的光柱能轻易的撕裂大地，要是一不小心照在了它身上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虽然我采取了战略性撤退，但我的内心一直和你处于同一战线，现在正是我们重新结盟的时候！”
乌鸦王说得头头是道。
它这么做的最主要原因在于最近死者世界越来越难混了，就连前任乌鸦王都萌生了去生者世界定居的念头，要不是那次行动倒了八辈子霉撞到了顾云，它们一族恐怕现在早已在生者世界扎根了。
历代乌鸦王虽然也是霸主级的死灵，但在诸多霸主级死灵当中却是排在最末尾的位置，打不过它的霸主级死灵怕是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新任乌鸦王对自己的前途感到了深深的担忧，因此它觉得在这里遇到顾云，也不完全是一件坏事。
一旦成为了顾云的盟友，它们一族或许就能安稳地在生者世界栖息下来。
它们在生者世界人生地不熟的，到时候万一又遇上了和顾云一样恐怖的生物，它们一族存活下去的概率就只能说相当渺茫了。
“我听说你们现在需要一个契约兽，这正是双赢的买卖！”
不止是顾云，就连颜瑛也被乌鸦王说得一愣一愣的。
在她的印象里，一向都是他们刷契约兽的好感，有些品种的契约兽的好感还特别难刷，俗称死灵中的白眼狼，而像乌鸦王这种积极刷顾云好感的情况她还是头一次见。
更匪夷所思的是，面对一只霸主级死灵的投诚，顾云的表情看起来似乎还有那么一些不太情愿。
这不得不让颜瑛相信如果不是利维坦没能生出蛋来，顾云绝对还想动他那去偷利维坦蛋的歪脑筋。
可能这就是强者的思维模式吧。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只能勉为其难地接受了。”
顾云皱着眉头，答应得不是非常痛快。
在他看来乌鸦王的战斗力差了点意思，不过它优秀的飞翔能力倒是能在一定程度上弥补战斗力不足的缺点，再不济还能充当起交通工具鸟的作用。
x市的情况和死者世界不同，乘坐飞机是要掏钱的。
有了乌鸦王作为契约兽，以后倒是能省下一大笔机票钱。
“如此甚好，那么我即刻召集族人，随你一起前往生者世界！”
见顾云答应了自己结盟的要求，乌鸦王心里一喜，它已经能畅想未来在生者世界的美好生活了——至少可以不必担心走在路上被更强大的霸主级死灵啃上一口。
“等一下，你怎么还拖家带口的？”
“这你就落伍了吧？”
乌鸦王说道，“最近通灵兽都是拖家带口的，买一送一百，多么经济实惠呀！”
第四十二章：我，即是鸦群
当哈迪斯派来的手下把姜琪接走之后，安铃便知道他们的死者世界之旅已经接近了尾声，只是事态后续的发展颠覆了他们一开始的猜测。
起初，他们本以为是姜琪的外婆担心她在接下来的事件中遭遇不测，却没想到方院长自始至终只是看上了自己外孙女的血脉——为了追求永生，谋划了长达三代人之久，安铃觉得姜家的恩怨都能作为姜琪新戏的剧本了。
只不过对于姜琪来说，这个结局未免有些惨淡。
尽管目前找回记忆的希望很大，哈迪斯也允诺帮她走个后门，让她回到生者世界，然而每当她想起外婆对自己所作所为，恐怕都会成为一根刺梗在心头。
而她的母亲，也因为红衣信徒之间的事，短时间内无法陪伴在她的身边。
当旅馆的房间重归寂静之时，安铃心中难免思绪万千。
于是她来到了点着一盏魂灯的桌边，决定研究一些学术。
方院长虽然最终死于自己召唤出来的神灵之手，但是作为这几个世纪里最强大的灵媒，她生前留下了许多巨著。
比如说她手中的这本《魅惑类咒术与魅魔新编》。
没别的意思，她是怀着学术探讨的心情翻开了这本从方院长房间里得到的咒语巨著，至于方院长为什么会对此类咒术有所涉猎，而又打算将它用在谁的身上，安铃则完全没有兴趣知道。
这是正经而又严肃的学术研究。
只可惜学术研究氛围很快被一阵阵沙哑的嘶鸣打断了，这此起彼伏的嘶鸣距离她似乎只有一墙之隔。
安铃下意识地打开窗子，伴随着死者世界独有的猩红月光，她第一时间注意到了街道上密密麻麻的黑色乌鸦。
此刻，一双双红色的眼睛同一时间注视着她。
这一幕让安铃毛骨悚然，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死者世界的乌鸦也被称为报丧鸟，是厄运的象征，它们不仅会成群结队地袭击人类，而且还经常会通过嘶鸣声引来别的可怕死灵。
难道报丧鸟袭击王都了？
然而当安铃刚刚萌生出这个念头，并打算下楼通知其他人的时候，成群结队的乌鸦却忽然间整齐划一地嚷嚷了起来。
“首领，这就是新任首领！”
“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事实上当一大群乌鸦在你面前七嘴八舌嚷嚷起来的时候，你很难分辨出它们究竟在说些什么。
安铃环顾四周，发现房间里此刻就只有她一个人，很明显这群乌鸦是冲着她嚷嚷的。
新任首领？
难道这群报丧鸟是《魅惑类咒术与魅魔新编》召唤过来的？
安铃疑惑不解之时，一只毛色黑亮，体型比其他乌鸦大了一整圈的乌鸦忽然间飞进了屋子，落在了卧室的桌上。
“安铃小姐，根据约定从今天起，我们一族都会听从你们差遣！”
乌鸦王精神十足地表达了自己一族的忠心，在它看来跟随安铃和顾云并没有本质上的差别，只要有机会离开死者世界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搬去别处生活，它们就心满意足了。
当它将这个消息带回部族之时，族人们非但没有因为它投靠了人类而愤怒不已，反而群情激昂，都急切地想来见见这位新主人。
毕竟当初就连伟大的前任乌鸦王都没能率领它们离开这里。
“目前我们一族能算得上战力的一共有113只，如果新的环境适合我们生存，这个数字在短时间内还能增长一倍。”
乌鸦们并不担心新的环境不适合他们生存，毕竟陌生的生者世界就算环境再恶劣，也不可能比这里更危机四伏——在前任乌鸦阵亡的消息传开之后，周遭的死灵们便开始不安分了起来，似乎正在密谋对他们发动突袭。
在死者世界存在的数年前时间里，被彻底消灭的族群并不在少数。
“是顾云让你们来的？”
安铃仔细想了想，意识到乌鸦王的到来应该和桌子上的这本咒语书没什么太大关联，而唯一能驯服得了这群报丧鸟的，恐怕也就只有顾云了。
但是113只拥有战斗力的报丧鸟……
安铃承认自己这辈子也没有一口气见过这么多乌鸦，光是想到自己振臂一呼，密密麻麻的乌鸦出现在自己身后的场景，便让她感觉有些小激动。
作为一名游戏宅，她曾经成为过传说中的星际玩家。
我，即是鸦群。
咳。
安铃决定终止脑海中不断涌现出来的中二念头，虽然一百多只乌鸦一拥而上的场面十分壮观，但是她必须考虑到现实层面的问题——这一百多只报丧鸟的吃喝拉撒到时候可都得归她管。
而且它们虽然看起来和乌鸦差不多大小，但实际上各个都是死灵，天知道它们举族迁徙到自己小区之后，会给小区带来怎样的生态变化。
安铃警惕地问道，“你们……平时吃什么东西？”
“我们一族，都是杂食性死灵！”
乌鸦王自豪地说道，“无论是瓜果蔬菜还是各类肉质品都是我们的食物的来源。”
作为经济实用型乌鸦，好养活自然是必不可少的重要品质。
事实上在前任乌鸦王决定向生者世界迁徙之前，它们其实已经研究过了生存方面的问题，它们发现生者世界的食物远要比这片贫瘠的土地丰富许多，这主要得益于人类的畜牧和耕种业的繁荣发展。
即使不与人类发生冲突，它们也能获得丰富的食物，这也正是生者世界最吸引它们的地方。
它们之中绝大多数都不喜欢厮杀，没有人不希望过上安逸而又稳定的生活，就连乌鸦也不例外。
“我们注意到在生者世界里，‘钱币’是最重要的道具，只要能够获得足够的‘钱币’，就能换来许多食物。”
在这个问题上，它们内部主要分为了两派。
主战派提倡延续死灵世界的风格，通过强取豪夺的方式得到足够的钱币，而这一派系也几乎和前任乌鸦王一起在n市的一战中阵亡得七七八八，这也让乌鸦们意识到生者世界的水要比它们想象中深得多，稍有不慎便有可能招来灭族的风险。
因此在这个特殊的时代背景之下，主和派便逐渐成为了最主流的声音。
只有适应了新环境，才能与生者们融洽地一起生活，因此生活技能就在接下来的机遇中就变得尤为重要了。
而作为天生的飞行好手，新任乌鸦王认定了它们在快递和外卖等运输行业具有核心竞争力，一旦他们迁徙到生者世界，将会给快递业和餐饮业带来巨大的变化。
“更快捷，更高效，这是我暂时想出来的口号。”
乌鸦王兴奋地和安铃参详起了自己琢磨了好一阵的计划，“我之前向不少刚来的红衣信徒打听过这件事，他们说只要能想办法做出来一个手机上的应用软件，就能远程接收到这些订单，我感觉这事应该有很大的操作可能！”
也有不少红衣信徒抱怨了外卖时常晚点，快递延迟以及服务不周等问题，这更让乌鸦王觉得现在正是它们一族为这些行业带来改观的时刻。
通过自己的能力赚来的钱，花起来也更有底气一些。
听到了乌鸦王滔滔不绝的讲述，安铃心中大惊。
她万万没想到，这乌鸦王……竟然是个生意人！
就连核心竞争力这些事都考虑到了！
安铃本来担心如果带着这群乌鸦回家，它们就会和三头犬一样往家门口一蹲，从此过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然而听了乌鸦王的一番话之后，安铃突然发现它们好像根本就不需要自己喂养。
不但不需要她来喂养，甚至还能通过它们的核心竞争力赚来一大笔钱！
毕竟在x市，超自然现象的存在已经不再是秘密，比起前段时间接连发生的怪事，乌鸦来帮忙送快递和外卖似乎也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而且就安铃自己网购和点外卖的经验，只要能按时按点，她根本不在意外送员到底是不是人类，在一个超自然现象越来越普及的世界里，她觉得拥有和自己相同看法的人应该不在少数。
安铃只得感叹这群乌鸦不愧是受到了死者世界艰苦环境的洗礼，艾薇儿的三头犬和它们一比差距实在太明显了。
别说创业了，那家伙现在和白鸢相处久了，好的没学会，偷懒本事一流。
“如果你觉得没有问题的话，我们可以先来签订契约。”
乌鸦王的语气就如同一个精明的商人，它现在所做的绝不仅仅是投靠一个人类，而是带领它的族人们走向更加光明的未来。
时代变了。
在当今的生者世界，打打杀杀已经不符合时代潮流了，在现在的世道下，能赚到钱才是硬道理。
而它们，已经蓄势待发地准备去赚上一大笔钱了。
“……好的。”
在和艾薇儿的三头犬的强烈对比下，安铃竟一时间想不出任何拒绝乌鸦王的理由。
首先，乌鸦王战斗力再次，那也要比三头犬强上一大截，而且再不济，在危难关头他们还能采取鸦海战术。
更何况战斗力也就图一乐，她觉得在契约兽会自己赚钱这一点上，她已经领先了当今所有的女巫。
就连黄昏魔女玛丽安恐怕都没有一群会做生意赚钱的契约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