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来自过去的眺望（其二）
虽然没有亲自将顾云和安铃送入学院，但司机师傅在临走前将两个黑色的斗篷以及两副骷髅面具送给了两人，在斗篷和骷髅面具的遮掩下，让两人不至于隔着几十米开外就被人给认出来。
用司机师傅的话来说，生者的“气味”和死灵不同，这也是为什么一旦凑近了连名字都没有的车夫都能认出两人的主要原因。
不过斗篷和骷髅面具也不是万能的，如果距离一些感知力较强的死神太近，也会被对方看出端倪。
“顾云顾云，你快看那边那个！”
踏足死神学院的大门之后，安铃就一直处于亢奋的状态，如果不是怕自己的身份被学院里的学徒们发现，她恐怕都要忍不住用手机将自己看见的一切拍摄下来了。
顾云顺着安铃指着的方向看，碰巧看见了一排骑着黑影状飞兽的学生在教学楼外急掠而过，长廊里的学生驻足而立，纷纷露出羡慕的眼神。
咒语学、传送学、驯兽学一应俱全，一路上看到的一切都完全贴合了安铃对于魔法类院校的想象。
每年的这个时刻，也正是学员们最为忙碌的日子。
需要筹备考核的不只是见习死神，整个校园都笼罩在学业考试所带来的忙碌氛围之中。
新任院长上任之后，不但将正式死神需要的知识详细分为了多门学科，每年还设下了两次重要的考核，这两次考核将直接决定学员能否进入下一个阶段的学习，而根据学院最新出台的规定，只有出色地完成了所有学业的优秀学生才有资格参加正式死神的考核。
这一系列改革出台之后，成为正式死神的门槛大大提高了，死神学徒们也变得空前忙碌。
看着这些忙碌不已的学生们，安铃不得不感叹就连死神都无法摆脱应试教育——她不得不承认能做出这一系列大刀阔斧改革的新任院长绝对是一个狠角色。
她在身前恐怕就是应试教育的重要推动者，来到死者世界之后依旧捡起了她的老本行。
也难怪连哈迪斯身边最强大的战士都称这位新任院长极为难缠。
“姜琪应该就在那栋楼里。”
顾云一路上已经打听到了姜琪所在的班级，毕竟她一来到死者世界之后，就创下了一系列的记录。
虽然按照学院的规定，姜琪目前还没有正式得到正式死神的头衔，但通过接下来的考核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待骑着飞兽的学员在操场上环绕一圈之后，顾云说道，“刚才飞过去的那些黑影叫作影鸠，驾驭影鸠也是高年级学生重要的考试项目。”
“你是怎么知道的？”
安铃被顾云突如其来的博学表现惊呆了，在她的印象中，顾云并不像是能够快速接受新鲜事物的人。
“宣传手册上有介绍。”
顾云低头翻阅着从学院入口处顺手拿到的教学宣传手册，宣传手册上还提到影鸠是死者世界最常见的群居猛禽，飞行速度极快，是上好的交通工具。
这里的人们建立起了王国之后，便开始尝试着驯服其他的猛禽野兽。
不过死者世界里没有善茬，若是掉以轻心，就算是路旁一朵不起眼的花都能让人阴沟里翻船，而且这里的生物也并没有食肉或是食草之分，对于影鸠而言，人类的灵魂也属于食物的范畴。
“如果学艺不精……”
顾云话音未落，安铃便看见其中一个学员被影鸠从背上甩了下去，在一片惊呼声中重重地摔在了操场中央。
将学员摔下去之后，影鸠不但没有逃走，反而如同一支利箭笔直地冲着学员俯冲而去。
正当影鸠尖锐的鸟喙即将贯穿学员的胸口之际，泛着森然寒光的银白镰刀将其抵在了另一端，导师似乎已经并不是第一次处理这样的突发状况，在影鸠反击之前，干净利落地便将它关进了笼子。
既然影鸠已经用实际行动展现出了学艺不精的后果，顾云觉得也就没有赘述的必要了，他转而读出了手册上的文字，“直到驯服影鸠之前，它都会持续不断地尝试杀死自己的主人。”
“这也太危险了吧！”
安铃脱口而出，她已经了解到其实灵魂也会受伤乃至死亡的，若是导师刚才慢了一步让学员的胸口被影鸠撕开一条缺口，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为了一个交通工具赌上性命，未免太不值当了。
“除了影鸠之外，学院里和驯兽相关的还有12门课，学徒们一共能在学院里接触到5种能够被驯化的野兽。”
“道理我都懂，可是你怎么突然关心起驯兽学来了？”
顾云的一反常态让安铃很是不解，对方可是和利维坦谈笑风生的狠角色，又怎么会看得上这些飞禽走兽？
“你来之前不是说打算在这里寻找能够被驯服的死灵么？”
顾云不答反问。
之前安铃召唤三头犬的仪式被迫终止，导致身边缺少了一位得力帮手，这次来到死者世界正是挑选契约兽的大好机会。
他本来想把利维坦抓来送给安铃作为礼物的，可是一想到如果缺少了守门人，这里的死灵将会源源不断地涌入他们的世界，顾云就只能打消了这个念想。
不过在看了学院的宣传手册之后，他不得不承认死神的驯兽学要比女巫高明得多，女巫们在这几百年的时间里只驯服了三头犬这一种仆从，然而单单学院里的学徒就能接触到多达五种不同的野兽。
除此之外，那些一流死神驯服的怪物更是不计其数。
“你可以开始考虑了，等办完了事我帮你抓来一只来看看。”
“顾云……”
安铃有些感动，要是顾云不提，她都把这事给忘了，“真不枉费了我请你吃了这么多次番茄味薯片！”
其实她从见到影鸠的第一眼就对其产生了兴趣，也许是因为白鸢的缘故，她对鸟类物种的好感提升了许多。
这影鸠虽然看起来没有三头犬能打，但是胜在速度快，在关键时刻还能充当起飞行坐骑来使用。
飞行坐骑肯定要比陆地坐骑稀有不少。
安铃提议道，“要不……我们先过去看看？”
顾云不置可否。
导师在制服了影鸠之后，将它随手关进了笼子放在一旁，接着立刻将从十几米高空摔下来的学员送去了医务室。
有了方才惊心动魄的一幕，低年级的学员们不约而同地远离了影鸠，生怕这玩意突然咬开了笼子袭击自己。
被关进笼子之后，这只影鸠并没有消停，它尖锐的鸟喙不停撕咬着笼子，扑腾着翅膀试图从里面逃出来。
顾云和安铃走进了才发现影鸠的体型要比老鹰还庞大许多，两人刚一过去，影鸠就发出了如同乌鸦一般尖锐而又刺耳的嘶鸣，和白鸢柔软蓬松的羽毛相比，影鸠漆黑的羽毛就如同一排排倒刺，只是看上一眼就能知道坐在它的身上肯定很不舒服。
“这一只影鸠个体非常凶猛，已经先后伤了好几位同学了。”
两人站定不久，身后便传来了另一个声音，穿着学徒长袍的男生看起来忧心忡忡，他之所以上前搭话是看见了顾云和安铃披着正式死神的斗篷，下意识地将两人当作了自己的学长学姐。
不过嘛，驯服影鸠时受伤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刚才从它背上被甩下来的那位倒霉鬼看起来很惨，不过实际上一两天就能康复。
安铃连忙说道，“不用在意我们，我们就随便看看。”
她和顾云现在毕竟还属于潜入的状态，不宜弄出太大动静来，“我们还是先去别处看看吧。”
“也好。”
顾云点了点头，近距离看到这只影鸠之后，他难免有些失望。
之前在n市遇到的那只乌鸦王明显要比影鸠强得多，而且似乎还通晓人类的语言，方便交流。
难得来一趟死者世界，他觉得要抓至少也得抓个比乌鸦王更强的死灵才行。
影鸠就属于那种烤了都嫌肉少的物种，实在没什么意思。
然而正当他准备离开之时，一道红色的惊雷突然间划破天空，近在咫尺的轰响让所有学员们浑身一颤，在天空中盘旋的影鸠更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如同无头苍蝇般飞入了教学楼内，并在走廊之间横冲直撞。
雷鸣消散后，一条黑色的裂隙横贯学院上空。
红色的闪光隐约在裂隙的另一端闪动着，正当学员们探着脑袋探究这突如其来的裂隙之时，漆黑的羽翼撑开了裂隙，紧接着出现在学员视线中的是一对猩红的眼睛。
眼睛的主人用贪婪的视线扫过操场上的所有学员，它咧开嘴，掀起的气流顷刻间便将学徒们吹得东倒西歪，它深吸一口气，同时视线突然间锁定在了鸟笼旁的顾云身上。
刹那之间，怪物双目圆睁。
然而那蓄势已久的声音已来到了嘴边。
它轻咳一声，千钧一发之际强行改变了准备好的台词。
“打扰了……”
一时间，三个字响彻学院上空。
紧接着怪物的脑袋以及那漆黑的羽翼飞快地缩回了裂隙之中，短短数秒之间，那怪异的裂隙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而那几乎要遮蔽整个天空的怪物，就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第十四章：异国的恶魔
空间扭转，夜半时分的风声，以及山崖下海浪翻滚的声响。
巨型乌鸦足足在山顶上呆愣了十几秒，才惊魂未定地缓过神来——野兽的感知力通常要比人类强得多，因此方才在看见顾云的第一眼，它便觉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怖气息，而这种气息勾起了它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几个月前，它还并非乌鸦一族的统领，当时的它是乌鸦王身边最信赖的副官，它依旧记得在那个血月当空的日子夜里，几名身披红袍，看不清长相的人类灵魂来到了它们栖息的森林。
这些自称红衣信徒的人类提出了一个诱人的计划。
他们会利用逆向传送仪式打开空间的阻隔，而只要成功穿过了空间裂隙，它们便能到达一个没有竞争者，却遍地都是美味可口灵魂的世界。
它们一族虽然从其他死灵手中抢夺来了这片森林，但在死者世界比它们强大的族群比比皆是，因此，乌鸦王答应了红衣信徒的请求，召集起了自己最精锐的部队，组建起了一支远征军。
计划是乌鸦王亲自率领部队杀入裂隙另一端的世界，而作为副官的他在后方统筹剩余的族人，誓要占领裂隙彼端美味遍地的世界。
然后，副官便见到了自己鸦生中最为恐怖的一幕。
那个所向披靡，就算遇到一流死神都有一战之力的乌鸦王，竟然连登场的台词都没说完就被人宰了并拔毛送上了烤肉架。
在那之后的数个月的时间里，副官每天都饱受噩梦的困扰，它生怕那个将乌鸦摆上烤肉架的人类会撑开裂隙，来到它们的世界。
没错，裂隙彼端是一个恐怖到随便冒出来一个人都能将它们一族的王烤了吃的恐怖世界！
由此副官联想到了利维坦镇守着通往生者世界之门的传说。
在无以计数的岁月中，它们的神灵恐怕正是为了防止生者世界的怪物们涌入死者世界将它们屠戮殆尽才一直守在死亡海域的吧？
可是……
生者世界的恶魔最终不知通过什么方法还是来到了它们的世界！
仅仅与顾云的一次对视，便足以吓得它浑身的羽毛都竖了起来，它丝毫不怀疑刚才若是自己动作慢了一步，此刻很可能已经被送上了烤肉架。
不会错的！
那个恶魔来到这里的原因，是为了亲手将它们这些残党屠戮殆尽！
还未等它想下去，身边却传来了质问声，“乌鸦王，事到如今你是要打退堂鼓么？”
几名红衣信徒站在逆向传送法阵旁，他们并不了解的这只新任乌鸦王的遭遇，不过他们知道的是，在前任乌鸦王远征失利，自己身死生者世界之后，是他们一直暗中扶植副官上位，帮助它成为了族内新一任的领袖。
然而就在今天，他们一直苦苦等待的机会来临了。
他们得到了可靠情报，哈迪斯召集了自己所有的副手，在冥王宫内的展开了秘密会议，届时作为培养死神重镇的学院将几乎处于不设防的状态，乌鸦王此时降临于学院上空，不但能吞噬大量死神的灵魂，还能让哈迪斯颜面扫地。
哈迪斯将所有红衣信徒逐出了自己的势力范围，现在正是他们还以颜色的大好时机，然而他们没来料到这位新任乌鸦王连一个死神都没杀便逃了回来。
看它的模样，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连动作和反应都变得慢了半拍。
“你们不说话我倒是忘了。”
新任乌鸦王用它那猩红的眼睛俯视着围着法阵的红衣信徒，恐惧最终被愤怒所替代——仔细想来，它们一族几经遭遇灭族风险，不全都是这些红衣信徒一手导致的？
这次的计划他们可从未提到过那个恶魔人就在死神学院如此重要的情报！
气急之下，乌鸦王猛然间张开翅膀，刹那间万千黑色的羽毛犹如箭雨般迎面而下，“给我去死吧，你们这群坑比！”
月色之下，血雾笼罩了山头。
………………………………
顾云和安铃自然不知道与此同时死者世界某处发生的动荡，他们只看见在方才那只乌鸦从裂隙钻出来打了个酱油之后，整个学院似乎都处于了紧急的备战状态。
原本四处可见的学生们不见了，越来越多的正式死神手执武器，开始了巡视，仿佛一场大战即将到来。
这场动荡造成的直接结果就是当他们俩一路找到姜琪所在的班级之时，教室里已经空无一人了，不过他们倒是在教室附近遇到了一位巡逻中的导师。
“朋友，和你打听一件事。”
见状，顾云便立刻上前展现出了自己优秀而又友善的打交道能力。
朋友？
导师一愣，他仔细端详起了顾云身上的黑色斗篷，以及遮在脸上的精致骷髅面具——这两者足以说明顾云和他一样都是正式死神，可是正式死神之间什么时候流行起这种打招呼的方式了？
虽然心生疑惑，但是导师还是礼貌地回应了顾云，“你说。”
“这个班上的学生都去哪了？”
这个问题顿时让导师心中的疑惑更深了——既然顾云和安铃是正式死神，那么自然也应该知道在紧急事态发生时，学生们都会紧急撤离到安全的处。
如果他们这时要找人，应该直接去安全处，而不是在学校里乱晃才是。
可疑！
不但打招呼的方式可疑，而且似乎还对学院里的事一无所知。
一时间，他不由得联想到了方才出现在学院上空的乌鸦王，所有的疑惑都在一瞬间解开了。
乌鸦王虽然强大，但绝不可能自己撕开一条空间裂隙，了解逆向传送仪式的除了咒术学大师之外，就只剩下那些恶名昭彰的红衣信徒了。
也就是说，刚才的裂隙并非意外，而是红心信徒的阴谋，其目的……正是让这两个不知从哪里找到了正式死神斗篷的信徒在一片混乱中混入学院！
“你们两个，究竟是什么人？”
导师将镰刀挡在了身前，厉声喝问。
“我们其实是来这里……”
“正式死神，看一眼我们的装扮就能知道了吧！”
为了避免顾云直接将实情告诉对方，安铃赶忙搭话说道。
导师根本不信安铃的狡辩，他继续问道，“既然如此，那么你们的武器呢？”
红衣信徒虽然有可能得到正式死神的斗篷和骷髅面具，但却绝对无法使用死神的招式。
“武器……对，顾云，我们的武器呢？”
安铃隔着骷髅面具使劲向顾云使起了眼色——总之这种时候，就随便先拿出一把涂满了剧毒的小刀糊弄过去吧。
“既然如此，那么就给你看看吧。”
顾云抬起右手，虚空一握。
出现在他手中的却并非银白的镰刀，而是如同雷霆般涌动着的黑色能量，能量最终勾勒出了镰刀的形状，强大的能量波动顿时将导师震退了数步，后者的眼神变得越来越震惊。
“卍解！”
面对导师的质问，顾云活学活用，将之前死神姑娘向他透露过的特训内容使了出来。
第十五章：来自过去的眺望（其三）
卍解，竟然是卍解！
这可是由哈迪斯大人创造出的，连超一流的死神都未必能掌握的终极技巧！
看见顾云使出卍解的同时，导师终于想明白了顾云身上谜团，包括他那奇怪的打招呼方式。
真相只有一个！
这两位，一定就是由哈迪斯大人私下派去调查红衣信徒的左右手，因为在生者世界生活了太长时间，才习惯了那边打招呼的方式。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在乌鸦王出现的第一时间，两人便赶到了现场。
他曾经多少也听说过一些传言，早在若干年前，哈迪斯大人便将自己身边最强大的战士派往n市，暗中调查红衣信徒的起源。
看来，如今这位大人终于调查到了红衣信徒的线索，凯旋而归。
“说真的，我们现在只想找一个学生而已。”
安铃不知道这位导师为何在见到了顾云的本事后突然间变得无比激动，不过她却隐约意识到刚才突然冒出来乌鸦或许并不是来打酱油的，一路上遇到的所有人都如临大敌——一定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大事发生了。
而且这事很可能和之前那位司机师傅提到的红衣信徒有关。
此地不宜久留。
安铃判断出了他们此刻的处境，就连一个路过的导师都差点识破他们的身份，若是一会不小心在半路上遇到了教导主任或者院长，或许他们的伪装当场就会被他们识破。
在如此紧张的关系之下，他们俩极有可能被当成红衣信徒派来的奸细。
“我可以帮二位将那位学生叫来。”
“谢了，我们有事要向姜琪确认，能帮忙把她叫来么？”
“姜琪？”
导师迟疑半晌，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作为院长的孙女，姜琪的身份着实有些特殊，实际上导师们都知道，姜琪入学其实只是走一个流程，待通过了正式死神的考核之后，高层对她应该还有更重要的计划。
导师离开后，顾云和安铃便留在了空无一人的教室之中。
大约过了几分钟的时间，寂静的走廊上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脚步声最终停在了门前，站定后，对方先是犹豫了半晌，才敲响了教室的门。
“进来。”
闻言，姜琪推门而入。
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两个素未谋面的身影，而导师刚才告诉她，这两人极有可能是哈迪斯大人的左右手。
此时的姜琪没有身披死神的黑色斗篷，而是和之前在学院里遇到的学生们一样，穿着绵质黑色长袍，熟悉的面孔让安铃恍如觉得自己来到了某个魔法题材的剧组，而姜琪就和往常一样担任了剧中的女主角。
“我们这次来就是想问你一件事的。”
顾云开口道，“你是怎么死的？”
这个直击灵魂的问题让姜琪沉默了半晌——哪怕在死者世界，一般也不会有人在见面时就询问对方的死因吧？
绝大多数死灵都很避讳这个话题，毕竟并非所有人都是自然死亡，完整地经历了生老病死的过程，事实上更多人都在遭遇了飞来横祸后才来到了这里。
姜琪没有回答，而是警惕地问道，“你们是谁？”
“我是顾云啊。”
顾云摘下了骷髅面具，露出了自己原本的模样，“就算你决定移居来这里，也提前和我们说一声吧。”
“顾云……？”
姜琪低头默念了一遍这两个字，在她的潜意识中似乎对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对方的长相也让她总觉得自己之前在哪里见过，可是当她试图追寻着熟悉感回想之时，却又仿佛陷入了一片迷雾，根本想不起任何事，于是她只能反问顾云，“我们之前见过？”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顿时让教室内陷入了一片沉默。
距离姜琪死亡，也仅仅过去了不到一个礼拜的时间，按理说人的记忆绝不会在如此短暂的时间消失。
可在此之前，x市的死神姑娘也提到过了另一种可能性。
遗忘和记忆的紊乱是吞噬了其他灵体之后不可避免的副作用，死神姑娘在成为一流死神之前已经记不清自己吞噬过多少灵魂了，以至于每当她试图回想时，都会有无数思绪涌上心头。
而种种线索都表明姜琪一来到死者世界就吞下了不少灵魂，只有这一点才能解释她为什么能在短短数天之内得到等同于正式死神的能量，甚至还能和那些区域负责人一样打开通往生者世界的通道。
“见没见过并不重要。”
安铃觉察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地方，开口问道，“重要的是，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死的么？”
姜琪的目光在顾云和安铃身边游移半晌，才说道，“我来到这里，是为了完成姜氏的使命。”
这件事她在来到死者世界之后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而她也本不应该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然而心中莫名的熟悉感让她忍不住说了出来。
婆婆告诉她，她拥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天赋，而这一项使命只能由她来完成。
安铃追问，“使命具体指的是什么？”
“不知道。”
姜琪摇了摇头，“婆婆说只有通过了正式死神的考核，她才能把姜氏的秘密告诉我……你们来找我，也是为了调查这件事么？”
“完全不对，我们来这里是因为你突然死了，而且弄得满城风雨。”
随着姜琪死亡一事不断发酵，无论是走在大街上还是坐在地铁里都能听见关于此事的议论声，不过顾云向来对追星和紧跟时事没什么兴趣，他来到死者世界的原因只有一个，“我则是来确认你是出于自己的选择，而不是被迫为之的。”
满城风雨？
姜琪又一次陷入了沉思。
事实上她现在对于死前的记忆也变得模糊不清，只能回想起一些琐碎的细节。
她只记得自己之前似乎从事演艺行业，工作内容只剩下了一些陌生而又刻板的印象，以至于她时不时想起过去的时候，也没法联想到任何有意思的部分。
“如果后者……你打算怎么做？”
良久的沉默过后，姜琪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
“那还用说么？”
顾云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拳，“那就只能把这里的老大给解决掉了。”
我看你根本只是听说哈迪斯很强，所以才想方设法找个借口和别人打架吧！
然而不等安铃吐槽出声，门外却又一次传来了响动。
第一声响动过后，十几条裂隙出现在教室门口，最先从裂隙中走出来的是一位身披黑色斗篷手中拄着枯木拐杖的佝偻老人。
十几位穿着相同斗篷，戴着统一骷髅面具的死神紧随其后，严阵以待镇守住了门口。
“有意思，有意思。”
最终出现在几人视线里的，是一位身披银制轻甲，打扮得犹如骑士般的年轻男人，“已经许久没有人扬言要解决掉我了。”
“哈迪斯大人。”
走在最前端的老婆婆厉声说道，“这两人恐怕是红衣信徒派来的奸细，接下来的事请务必交由我们来处理！”
第十六章：以和为贵
你疯了！
听到老婆婆的狂言，安铃立刻在心中为对方捏了一把汗。
虽然顾云后来已经有所收敛，但是她记得很清楚，刚认识顾云的那段时间，这货可是接连两天将不同的老人送去病房，那让主治医生差点报警的狠角色。
安铃觉得如果有人物面板的话，技能里面估计得有『对老人增伤50%』的天赋。
“你们误会了，我们不是红衣信徒。”
为了避免顾云又一次被扣上老人杀手的不良名声，安铃决定站出来抢救一下，不过既然连传说中的哈迪斯都来到了他们面前，再伪装下去恐怕也没有意义了。
这种时候，实话实说才是唯一的出路，“我们其实是姜琪的朋友，这次只是来调查她意外死亡的原因。”
“一派胡言。”
老婆婆面色阴沉似乎并不想听安铃继续说下去，她向前一步，将手中的拐杖重重杵在地上。
涌动的能量掀起了地面，一时间黑色的雷霆犹如万箭齐发。
安铃没料到对方竟然不按常理出牌，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吓了一大跳，当她本能地向后退去之时，却发顾云不知何时已挡在了自己面前，随着近在咫尺的一声闷响，黑色的雷霆顷刻间化为了虚无。
顾云……
正当安铃暗中深受感动之时，却发现顾云不但没有如她想象中那般转过身来用温柔的语气说出“你没事吧”这种对少女极具杀伤力的台词，而且就连一个英雄救美的角度都没有留给自己。
这货甚至在击散了老婆婆发动的攻势之后连头都没回，反而嚷嚷着“来得正好”并且如同狂战士一般冲着哈迪斯一行人便扑了上去。
好吧，刚才是她太天真了。
对于顾云来说，英雄救美的桥段只是顺带的，打架才是他最感兴趣的事。
看着顾云的背影，安铃觉得自己掌握了充足的证据——刚才明明是对面那个老婆婆向他们发动的袭击，然而连她这个打架的外行人都能看出顾云演技拙劣地虚晃了一枪，直奔哈迪斯本人而去。
喂——！
你好歹也演得敬业一点啊，比方说在和老婆婆交手之时不慎波及到了对方！
面对迫近的顾云，哈迪斯不躲不闪，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对方，刹那之间，挡在哈迪斯面前的两位死神同时行动，它们的身体只是稍稍向前一倾，便化为了两道残影迎面拦向顾云。
作为动态视力完全跟不上这种级别战斗的旁观者，安铃只看见了这两位死神眨眼的功夫就被顾云扔了出去。
老婆婆脸色一变，黑色能量形成的墙壁还未完成便被顾云冲出来了一个窟窿。
下一刻，震耳欲聋的轰鸣从身后传来。
突如其来的狂风将处于风眼之外的所有人掀飞了出去，安铃只觉得自己脚下一矮，脚下的地面塌陷而下，回过神时，脚下的地面已被裂缝切割成了三份，整栋楼轰然倒塌。
“顾云——！”
即将掉下去之前，安铃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在座的各位都是死灵，而她是个大活人，一旦被埋进了废墟之中，她恐怕很快也会就能加入到了死灵的行列了。
不是，她怎么觉得顾云这一下对她的杀伤力要比刚才那个老婆婆狠多了。
紧接着，下坠的感觉消失了，安铃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被人托了起来，将她托住的人在千钧一发之际找到了落脚点，当她朝下方望去之时，脚下只剩下了残垣断壁，以及被轰然倒塌的大楼掀起的尘土。
随即，安铃注意到了标准公主抱的姿势。
好在骷髅面具遮住了她此刻的表情，她定了定神，暂时选择默不作声。
嗯，这波不亏。
而在尘土的另一边，哈迪斯站在废墟边缘，银白的骑士铠甲产生了无数裂缝，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在盔甲破碎后露出的光溜溜的上半身，不但没有动怒，反而哈哈一笑，“哈哈哈，都说了多少次了，你们这些年轻人遇事实在太冲动了，这次碰到硬茬子了吧？”
与他一同到来的死神们东倒西歪于废墟各处，可见方才的余波对他们造成了不小影响。
说罢，哈迪斯仰头直视顾云，“红衣信徒里没有你这号人，想必之前的乌鸦王也是被你击退的吧？”
他们方才的会议刚刚进行到了一半，便听见了乌鸦王突然间出现在了学院上空的报告，为了避免发生大规模伤亡，包括他本人在内的王都一大半最高战力立刻赶来了这里。
然而报告中的乌鸦王不见了踪影，却意外碰巧遇到了一个扬言要解决掉自己生者。
不过从一开始哈迪斯就并不认为顾云和红衣信徒有什么关系。
在他的高压政策之下，所有通过逆向传送仪式来到死者世界的信徒们都如过街老鼠，他们从不敢和死神正面抗衡，就算是策划乌鸦王的袭击，也都是趁他们展开会议室时秘密展开的。
真正红衣信徒可不敢在他的地盘上，扬言要解决掉他。
敢高声嚷出这句话的，恐怕也只有那一位让他不得不紧急召开临时会议的外来者了——几天前，有一位死神导师声称利维坦离开了死亡之海，还将两个生者送来了他们的世界。
和利维坦相比，红衣信徒根本不值一提。
“乌鸦王是自行离开的。”
面对哈迪斯的提问，顾云实话实说，他并不是喜欢往自己身上贴金的人。
结合刚才乌鸦王的态度来看，他觉得对方多半是串门来错了地方。
毕竟死者世界如此广袤，逆向传送法阵听起来又无比复杂，偶尔传错了地方也情有可原，别说乌鸦王，他初来乍到兼职送外卖的时候，也偶尔会敲错门。
“不过安铃刚才说的没错，我们是来找姜琪问个明白的，我现在严重怀疑你们用诡计把她骗来了这里。”
刚才姜琪的种种反应都和自愿沾不上边，她的言行完全符合被洗脑了的状态。
而顾云也一直都是个讲诚信又务实的人。
说了要揍人，哪怕哈迪斯带了一大票人手也绝不食言。
不过他承认，哈迪斯作为死者世界的统治者，的确有些水准，他迄今为止遇到的所有死灵都无法和对方相提并论。
“这之中存在着一些误会。”
哈迪斯说道，“一味地使用武力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觉得我们应该坐下来谈谈。”
第十七章：家事
死灵肆虐，红衣信徒蠢蠢欲动，死者世界陷入了近数百年来最混乱的时代，而在这个多事之秋……
一个完全不相干的人出现了。
得知了顾云的来意之后，死神们头顶上冒出了无数个问号。
如果他们刚才是被红衣信徒的秘密武器或是利维坦送来终结哈迪斯统治的怪人打得东倒西歪倒也罢了，可是当一行人听到顾云从头到尾地阐明了事情的始末之后，突然间发现这个强到恐怖的生者和他们最近担心的所有事都无关，今天的事根本就是一场飞来横祸。
就和走在大街上突然被从楼顶上掉下来的花瓶砸在了脑袋上有的一拼。
可是虽然顾云这个和他们面对的头等大事并无关系，但放任这家伙不管也不行，他们丝毫不怀疑如果顾云愿意，随时都能带来比乌鸦王严重得多的破坏。
而且顾云在一路上也用自己一向言简意赅的谈话方式表明了自己的来意。
顾云的说辞简单地可以总结为一句话。
如果你不放姜琪回去，我就打你。
简单易懂，同时又充满了力量。
他们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有人敢当面对着哈迪斯大人说出这句话了——哈迪斯大人不仅是王国的统治者，同时也是死者世界公认最强大的灵体，除了藏在迷雾深处的利维坦之外，其他喊得出名字的恐怖死灵全部都被他正面击败过。
因此当死神们亲眼目睹了顾云击碎了哈迪斯大人的铠甲之时，他们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你的来意我已经完全了解了。”
不知不觉，众人已经来到了哈迪斯的宫殿，在黑夜的笼罩之下，宫殿的灯火气派而又恢弘，“既然此事和姜琪有关，那么就有方院长来亲自向你们解释吧，毕竟她是姜琪的外婆，将姜琪接来死者世界也是她的主意。”
事实上，安铃一路上都在暗中观察哈迪斯所说的方院长。
从头到尾，对他们敌意最强的，就是这位婆婆，并且在这一路上，她都丝毫不避讳对于他们两人的厌恶。
但外婆的身份却是安铃没想到的。
有了外婆这个身份打掩护，这事就变成了姜琪的家事，而他们作为外人强行干涉别人的家事似乎有些怪怪的。
安铃并不怀疑哈迪斯的说法。
虽然她算不上姜琪的铁粉，但由于姜琪实在是太红了，导致她在各处都听说过不少关于姜琪的事迹，其中姜琪父母在她刚记事的时候便在意外事故中丧生，这事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了，她自幼被小姨家收养，能取得今天的成就着实称得上励志。
有好事者搜查过姜琪的族谱，意外发现其实不只是姜琪的父母，她的外公和外婆也皆是死于意外事故，有一段时间，这种小道八卦还成为过热门的都市传说，有人称他们被诅咒的家族。
后来类似的说法遭到了姜琪粉丝的强硬回击，逐渐在网络上销声匿迹了。
可如果当初的传说都是真的，那么姜琪的外婆出现在死者世界也说得通，而且在安铃读到过的那个版本的都市传说中，姜琪的婆婆的确姓方。
“虽然不知道你们接近琪琪究竟有什么目的，但是我就直说了，我绝对不会允许你们将琪琪从这里带走。”
哈迪斯和他的部下们刚走，方院长便板着一张脸，用毋庸置疑的口气说道，“我不会让琪琪走上她父母的老路。”
“也就是说，姜琪小时候遭遇的并非意外事故？”
听见方院长的语气，安铃将心中的疑惑提了出来，网络上亦真亦假的传闻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几年之久，姜琪也从当年事故中的幸存者成为了如今红遍大江南北的影后，但直觉告诉安铃，三代人身上的意外事故或许还隐藏着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方院长态度依旧强硬，“与你们无关。”
在她看来，和这些人待在一起，势必会影响姜琪的心性，而她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让自己的外孙女早日成为了一流的死神。
“既然如此，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安铃见方院长固执的模样，也打消了继续询问对方的念头，这老婆婆就连顶头上司的嘱咐都敢违背，想必也是那类宁死不屈的角色。
不过好在这里是死者世界。
以方院长强势且顽固的作风，说不定姜琪的父母在事故后也被她带来了这里，而且对这里的死灵们而言，方院长来到这里的时间并不算久，他们应该能从其他人那里打听到不少有用的消息。
“我觉得我们双方暂时先冷静一下。”
说完这句话，安铃主动挽住了顾云的胳膊，拽着后者朝王宫外走去。
她之所以这么做的主要原因，是因为方院长从头到尾对他们的态度非常不好，她真的担心顾云一上头直接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对方送进医院。
嗯。
而且用这种方式也能对刚才的公主抱做出回应。
只是安铃没想到这一回顾云倒是没有发表意见，十分配合地和她一起离开了王宫。
“顾云……你没事吧？”
面对如此反常的表现，安铃不由得担心了起来。
“如果她真是姜琪的外婆，事情就变得难办了。”
走出了恢弘的步道，顾云才皱起了眉头开口说道。
他们村里也一直都有不干预别人家事的传统，而且那个老婆婆除了对他和安铃的态度比较恶劣之外，似乎并没有对姜琪做出多么过分的行为。
姜琪在来到死者世界之后，的确变强了许多。
以她现在能力，就算遇到了他们初次相遇时的怪物，应该也能轻松应对。
至于记忆的消失，可能是遭到了洗脑，也有可能是吞噬了别的灵体之后不可避免的后遗症，在搞清楚状况之前直接对方院长出手有违道义。
安铃深知自己打起来帮不上什么忙，因此只能将主要的经历放在了别的地方，“而且之前姜琪还提到了姜氏的使命，我觉得这个姓氏可能大有来历。”
“果然，你们和那个老太婆谈崩了啊。”
未等两人走远，一个死神便匆匆赶了过来，并自顾自地说道，“我早就和你们说过了吧，那老太婆特别难缠，根本难以正常交流。”
“司机师傅？”
安铃试探性地问了一声。
毕竟这里死神的装扮看起来都差不多，而且对方脸上还戴着一副骷髅面具，她其实真的挺好奇平时这些是什么是怎么认出彼此的。
“今天这事可真悬啊，没想到你们竟然敢对哈迪斯大人说出那种话……”
司机师傅大大咧咧地说道，“为了庆祝大家没有魂飞魄散，我带你去个好地方——嗯，说不定你们在那里能打听到一些关于那个老太婆的事。”
第十八章：黑暗料理
“呼——果然还是家的感觉最好！”
坐在酒馆的桌前，司机师傅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虽然n市有许多比这精致多的酒馆，但如此令人怀念的氛围只有家乡才能感受到，时隔多年，他终于回到了王都。
痛饮一口玻璃杯中黑色冒泡的特制调味酒，他又忍不住感慨了一句，“不过真没想到你居然会直接对哈迪斯大人出手啊。”
作为哈迪斯手下最强大的战士，以他的立场自然不能放任一个外来者在哈迪斯大人面前胡作非为，因此当顾云冲向哈迪斯大人的第一时间，他就控制好自己的身体，直接向后飞出了好几米远的距离，用自己在n市学到的精湛演技表现出自己有多么的卖力。
“这是什么？”
顾云低头看了一眼杯中冒泡的饮品，以及无时无刻不散发出黑色气息的调味饭，这些惊人的色调搭配在一起，让他不由地回想起了噩梦之神的恐怖。
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顾云都并不是一个挑食的人，因此能让他提出这个问题的食物往往都有自己的独到之处。
要不是司机师傅先他们一步大快朵颐，顾云都要怀疑这人是不是哈迪斯派来暗中在他们饭菜中下毒的人了。
“这些可都是美味——用混合死灵调制出的酒以及恐怖的黑暗炖饭，在别的地方可绝对品尝不到这种美味。”
司机师傅咧开嘴，这些都是他作为王都本地人的自信推荐，这家酒馆若是放在生者世界里，就是那些百年老字号级别的老店，百年来都贯彻了“恐怖”、“黑暗”、“绝望”等调味元素，坚持本心从不动摇，在如今餐饮业处处迎合食客的环境下，老板的坚持显得弥足珍贵。
顾云迟疑片刻，最终还是用勺子舀起了一勺散发出黑暗气息的调味饭。
以他多年的经验，“恐怖”、“黑暗”、“绝望”这三个词并不是用来形容美食的。
听了司机师傅方才的一番话，他顿时茅塞顿开。
难怪这家店里的客人寥寥无几，反倒是一路经过的其他酒店门庭若市。
不过，其实有些看起来很难吃的东西实际上……
刹那之间，顾云握着勺子的手顿住了。
见状，安铃瞪大了眼睛——这似乎是在见到顾云以来，后者头一次面色苍白，仿佛遭遇了重创。
在外出游历的日子里，顾云吃过无数难吃的食物，然而能像这一盘调味饭难吃出自己特色的料理却并不多见，这盘调味饭不仅看起来便散发着黑暗的气息，尝起来更是让人能够体会到什么是真正的绝望。
这让顾云下意识地捂住了肚子，想当年噩梦之神都没有难吃出这盘调味饭的高度。
司机师傅被顾云凝重的表情逗乐了，他哈哈一笑，说道，“如何？这里的食物很有特色吧？”
“嗯。”
顾云点了点头。
难吃到令人感觉恐怖，也的确算是一种特色。
得到肯定的答复，司机师傅笑得更开心了，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他觉得自己终于在口味上找到了知音。
以前每当他邀请自己的同事或者朋友来这里聚餐之时，都会被对方用各种借口拒绝，就连相亲的对象在来这里品尝过一次美食之后，也向他委婉地表达了他们并不合适的意见。
可见，这世上懂得美食真正奥秘之人寥寥无几。
曾经有一位美食家的灵魂说过，真正优秀的料理早已超越了料理本身，它是能够将厨师一声凝结在一个盘子里的艺术品，每一口都能让品尝者了解到厨师的生活。
而“恐怖”、“黑暗”和“绝望”正是死者世界应该有的样子。
司机师傅觉得这的确是能够真实反映死者世界风土人情的绝佳料理。
在他说话之间，安铃的左手一直贴在顾云的后背上为后者疏气，她现在既庆幸又心疼。
庆幸的是顾云纠结的表情让她悬崖勒马，没有落入这盘黑暗料理的陷阱，她其实很难想象能让顾云眉头都揪在一起的黑暗料理究竟难吃到了什么地步，同时她也心疼顾云成为了黑暗料理的小白鼠。
见顾云被这一勺调味饭噎得半天不想说话，司机师傅又向吧台前的老板搭话道，“老板，我刚才说的没错吧，你之所以在数百年来坚守这家店的口味，是因为你想要让大家能时刻回想起死者世界本来的面目吧？”
随着逆向传送法术的出现，死者世界也在潜移默化中发生了一系列巨变。
在他看来，不断从生者世界涌入这里的娱乐方式侵蚀了人们的意志，励志成为优秀死神的年轻人越来越稀缺，绝大多数死灵，都选择留在安全区中，死灵们追寻的道路不再是变强，而是将各种娱乐设施引入死者世界来改善他们的生活。
新的楼房建立了起来，甜品店、高档餐厅、游戏厅渐渐成为了主流，就连哈迪斯大人似乎也被漫画、游戏腐蚀了。
正因如此，他由衷地佩服这位能够在潮流中坚守住本心的酒馆老板。
至少他知道，无论他离开王都多长时间，回来时都依旧能品尝到这充满了绝望艺术的料理，多年以来，这里的料理已经成为他与死灵世界特有的纽带。
“这家店的口味啊……”
听到了司机师傅这一番直击灵魂的言语，老板倚在酒柜上，露出了老气横秋的表情。
他点燃一根烟——这些烟也是那些学徒们从生者世界带回来的珍贵物品。
他自然认得司机师傅这位常客，不过在此之前他们从未像现在这般探讨过料理口味中隐藏的奥秘。
而作为一名老道的料理人，他自然知道构成这盘料理口感以及卖相的主要原因。
没错，这盘料理之所以散发出黑暗气息的原因只有一个。
“这位客人，你想多了。”
老板呼出了一口烟圈，淡淡地说道，“这盘料理口感不佳的主要原因，可能是因为里面的食材早就过期变质了。”
其实和唤醒死灵们对于死者世界的认识并没有关系，他之所以这么做的主要原因，是因为就算吃了变质的食物，死灵一般也不会闹肚子，这其实也是节省成本的重要方式。
在死者世界，新鲜的肉质是十分珍贵的食材，毕竟能提供食材的死灵往往都极具攻击性。
第十九章：能源
酒馆老板道出事情之后，三人不约而同地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就连司机师傅手中的勺子也停了下来，此刻映入眼帘的只有一片黑暗。
这突如其来的真相大大地打乱了他今天的计划。
他本来打算通过这种方式，说到逆向传送仪式出现之后为死者世界带来变化，从而顺利将话题转移到方院长身上。
然而酝酿已久的气氛却被酒馆的老板无情打破了——而且这确实是他在这里品尝了多年“美食”之后，第一次得知这些黑暗料理的真相。
随后，老板还非常实诚地补充了他的初衷。
实际上，他最初只是厌倦了打打杀杀的生活，最终决定回到这里开设一家可供死神们休息的小酒馆，酒馆主打的从来就不是美食，对于他们那个时代的死神而言，食物的口感根本不重要，只要不饿着肚子就行。
后来开店已经成为了生活中的一部分，就算没有客人，老板也喜欢在自己的店里待着。
“总之。”
司机师傅轻咳一声，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常一些，“死者世界最近的变化，都是那个老太婆带来的。”
因为尴尬而强行转移话题了！
安铃惊呆了，而且这转移话题未免也太明显了一些，刚才所有的谈话完全没有涉及到方院长。
尽管心中有许多槽想吐，但是安铃回想起了他们一开始之所以来到这家黑暗料理酒馆就是为了打听关于方院长的事，从一开始，这位哈迪斯身边最强的战士似乎就对那个老婆婆拥有强烈的抵触情绪，这从他私下里一口一个老太婆就能窥出端倪。
安铃问道，“是方院长创造出了逆向传送法术？”
“不，逆向传送法术原本就存在，不过在她来到死者世界之后，这项技术得到了全面的改良，以至于连一般的正式死神都能自主地完成这项仪式。”
在他曾经经历过的年代里，死者世界与生者世界之间拥有一道极其坚固的壁垒，古老的传送仪式不但需要消耗极大的精力，并且仪式是单向的，被送到生者世界的死神便再也无法回到这个世界。
因此如非遇到了要紧之事，哈迪斯绝不会将自己的手下送去生者的世界。
然而在逆向传送仪式得到了改良之后，坚固的壁垒被打破了，他们不但能够直接派遣死神去掌控某一个城市的灵魂，甚至还能频繁地利用逆向传送仪式定期将死灵批量送来死者世界。
改良这一技术的方院长自然深受哈迪斯信任，不但让她担任了死神学院的院长，还给予了她等同于他们这些旧臣的权力。
在他离开死者世界的这段时间里，方院长在王都的所作所为用一手遮天来形容也不为过。
“我不得不承认那个老太婆在咒语方面拥有惊人的天赋，除了逆向传送仪式之外，大多数复杂的咒语都在被她改良过后被更多的死神所掌握。”
他虽然身为哈迪斯大人身边最强大的战士，但在咒语学方面，他自认为远不及方院长。
“可是这听起来不是好事么？”
安铃有些不明所以，开口询问道，“这样一来你们的工作也变得更加方便了吧？”
司机师傅摇了摇头，“事情并没有你想象中这么简单，既然你们已经见到利维坦，想必你们也了解到了它镇守在死亡海域的目的所在。”
利维坦是迄今为止他们记载中出现过的最强大的死灵，自死灵世界诞生以来，死亡海域就是他们的禁区。
哪怕哈迪斯后来建立了王国，成为了死灵世界第一位真正意义上的统治者，他们也从未诞生过集结一支精锐部队讨伐利维坦的念头。
“『门』是双向的，如果我们能轻易地从这里出去，也就意味着生者也能轻易从『门』里进来。”
红衣信徒的出现就印证了他们一派所有的担忧，而在n市生活的这段时间里则让他对于生者世界有了更多了解。
如今王都之中还有不少人的观念停留在过去，认为生者世界的人类相当孱弱，和正式死神相比根本没有一战之力，然而直到走出这个封闭的世界，他才意识到另一个世界的危险远要比他们想象中多得多。
虽然红衣信徒不足为据，但是另一端却还存在着诸如稻荷神一般的神祇，也有隐神会，以及天灾这些庞大而古老的组织。
一旦天灾强行闯入死者世界，给他们带来的威胁将是难以想象的。
“根据我们的研究，天灾一般有两种收割人类的方式，第一种是从人类的认知、信仰、恐惧之中吸取养分，这是一个相当漫长的过程，往往需要长年累月的供给才能让他们囤积到足够的能量；于是，也就存在着另一种更为快捷的方式——吞食灵魂。”
对于天灾而言，生物的灵魂就如同电池或是燃料，而在众多生物之中，人类的灵魂对天灾而言永远是最优秀的燃料。
只要吞下了一个城市的灵魂，它们便能在短时间内获得难以想象的能量。
而以他这些年对于天灾的了解，一旦它们了解到了死灵世界的真相，势必会将这里作为他们的粮仓。
以他们目前的力量，应付一个天灾就已经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更不必说那个不知集结了多少个天灾的庞大联盟了。
“现在你们应该能明白了吧？在『门』被打开时，死者世界一直以来所依仗的天险消失了，就连红衣信徒这些乌合之众都能了解到这个世界的运作方式，总有一天，天灾也会注意到我们。”
然而让他最为气愤的，是当自己将这些潜在的威胁告知哈迪斯大人之后，后者却似乎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自从生者世界的事物涌入这里之后，哈迪斯大人也变了。”
当初那个杀伐果断的统治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处处保守不愿进行变革的享乐者。
可无论如何，天灾的威胁已经来到了他们面前。
在他看来，变革的第一步，就是除掉那个老太婆。
“因此，如果你们的目标是那个老太婆，我会尽我所能祝你们一臂之力。”
话音未落，小酒馆的门被人推开了。
四个死神有说有笑地找了个靠近角落的位置，其中一人冲着老板扬了扬手，并没有在意背对他们的顾云等人。
这正是他邀请顾云和安铃来到这里的原因之一。
“他们几个是那个老太婆的手下，我打听到在姜琪来到这里前，他们曾经秘密去过x市……至于如何从他们嘴里撬出一些消息，就要靠你们自己了。”
第二十章：宁死不屈
听了司机师傅这一番话之后，顾云最终决定回归传统——在他外出游历的日子里，这种事时有发生，他耐心地等待四人谈天说地，约莫两个多小时之后，四人终于喝完了最后一杯酒，醉醺醺地走上了回家的道路。
顾云尾行了其中一名死神，在这月黑风高之夜，于一处隐蔽的小巷附近用小臂扼住了对方的喉咙，并将其一路拖进了小巷深处。
在扼住喉咙这个方面，他是专业人士。
下到流窜的小偷，上到王都的大臣，都曾经被他用相同的方式拽入过阴暗的角落。
阴暗的角落里永远是交流情报的重要的地点，这一个特点无论在任何区域都非常适用，并且事实已经无数次证明了，在被扼住了喉咙的情况之下，大多数人都会变得非常健谈。
到达指定地点之后，顾云开口问道，“把你知道的所有关于方院长的事通通告诉我。”
“方院长？”
被扼住喉咙的死神心里一紧，在顾云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大概猜出了对方的目的。
历史也无数次证明了，无论在任何时代任何地点，无论活着还是死了，有人的地方就有权力的纠纷，很显然方院长因为过去一系列的所作所为，将自己推上了风口浪尖的位置。
对于逆向传送仪式的改良以及对于培养正式死神的改革，均在一定程度上打破了过往的传统，因此她也被许多死神家族视作了眼中地肉中刺。
那些顽固派会使些见不得光的手段也在他们的预料之中。
可是，在他们决定追随方院长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
死神厉声说道，“虽然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但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们！”
“既然你心意已决，那就只能解决掉你之后再去找别人了。”
顾云敬佩地说道，这年头有骨气的人已经越来越少，绝大多数人在被他扼住了喉咙之后，通常都会在第一时间将他想知道的消息说出来。
对于有骨气的人，他自然也会对其致以足够的敬意。
一瞬间解决掉对方，绝不留下任何的痛苦，这就是顾云对敌人表达敬意的方式。
“慢着慢着慢着！”
死神觉察到了顾云的杀心，一连说了三句“慢着”来表达自己迫切的情绪——这个家伙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一般来说第一次遭到拒绝之后，应该会先想方法逼迫他就范的吧！
比如说将他转移到一个秘密的房间，对他进行威逼利诱，而在这个过程中，他就有机会从对方手中逃出生天。
可是他拒绝的话才刚说出口，这个家伙就已经打算灭口了！
顾云的减缓了一些力道，问道，“怎么，你还有什么遗言要说么？”
“不要这么猴急着下定论，万一我刚才只是说一句场面话呢！”
死神扯着嗓子嚷道——一开始表达一下誓死不屈的精神也很正常吧，一上来就积极配合不是让他显得像个软骨头吗！
顾云又问道，“那你刚才说的是场面话么？”
“当然不是！”
这是哪门子的问题，就算是场面话，他也不可能当面承认好吧。
“那么就到此为止了。”
除了表达自己的敬意之外，顾云现在也在赶时间，迅速解决掉了这个死神之后，他说不定还能追上另外三个死神中的一员。
以他多年的经验，四人行，必有一个软骨头。
“为什么就到此为止了啊，有你这么审问人的吗！”
见顾云又一次起了杀心，死神立刻手舞足蹈起来，在他看来，这场审讯顾云根本就没有走心。
按照正常的流程，他觉得顾云应该先使用一些恐怖的刑具，经过一番漫长的折磨之后，最终拿出他女友的照片，以此作为威胁逼迫自己就范，而在听到自己的女朋友遭到了对方的绑架之后，死神最终不得不就范。
这样才是一场走心的审讯，到了最后双方都有台阶下——如此一来，人们也不会说他是软骨头，而会认为他是为了对女友的爱才出卖了组织，同时为顾云不将江湖道义的行为感到深深的不耻。
“又怎么了？”
顾云已经开始有些不耐烦了。
他先后两次询问了对方的意见，被他扼住喉咙的死神均毫不犹豫地表达出了自己拒绝的意愿，于是他决定为自己和对方节省一些时间。
这年头时间就是金钱，俗话说得好，早死早超生。
“你又不肯把方院长的事告诉我，又不肯去死，这让我很难办啊。”
说话时，顾云眉头紧皱。
“你多问几次会死啊！”
被扼住喉咙的死神面红脖子粗，“万一我一不小心说漏嘴了呢！”
“那你到底还有什么要说的？”
顾云决定在给对方最后一次机会。
“你给我听好了，接下来这些事统统都不是我说的！”
死神额头青筋暴起，他已经许久没有像现在这般激动过了——除了被人扼住喉咙的威胁感之外，他也深深地为对方不敬业的审问态度表示愤怒。
他们在方院长手下工作之时，偶尔也需要进行一些审讯工作，从那些红衣信徒口中挖掘出一些重要的情报。
如果每个审讯员都采取顾云这种敷衍了事的态度，审讯的行业将如何进步！
“你只是偶然地、无意中、巧合地、交了狗屎运，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听到了这些事！”
这个人超麻烦！
顾云第一次遇到了用宁死不屈的表情和语气泄露了自己顶头上司秘密的人物。
“方院长她急于让我们把她的外孙女带来这里的原因，除了避免她被天灾所害之外，更重要的目的是引出红衣信徒现在的首领！”
方院长对外宣称她是为了亲情才违反了死者世界的规矩，将姜琪接来了这里，就连哈迪斯大人都不知道方院长和红衣信徒之间的联系。
而这个秘密，也是他曾经在审问一名红衣信徒时，从对方那里了解到的惊天秘密。
如果他当时也采取顾云这种不专业的审问态度，也就永远无法得知这些秘密了。
“在安黛拉-费尔南多失踪之后，红衣信徒之间出现了长时间混乱的状态，而在动荡中成为新任领袖的人，正是方院长的亲生女儿，同时也是姜琪的母亲——我再强调一次，我没有向你们透露过任何关于方院长的消息，这些事全都是你们从一个死掉的红衣信徒的嘴里听来的！”
第二十一章：镜子与记忆
“慢着慢着慢着！”
对于这位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工具死神所提出的惊天消息，安铃也不得不一连道出三声“慢着”来表达自己震惊的心情。
姜琪的母亲没有在当年的意外事故中死去，并且还成为了红衣信徒，现在还成为了红衣信徒的首领？
姜琪演过的那么多电视剧中都从来没有过如此跌宕起伏的剧情。
即便对于接触过众多超自然事件的安铃来说，这也算是个能让人晴空霹雳的惊天秘密，因为在姜琪火了之后，当年的意外事故不可避免地又一次被好事者挖掘了出来，从讣告到火化以及墓碑的位置都已不是秘密。
恐怕连姜琪自己都想象不到自己的母亲还活着的事吧？
对此，她只能用认真的语气确认道，“消息的来源可靠么？”
“一个人说的话可能有假，但记忆不会。”
在顾云松开了钳制住死神喉咙的手臂之后，后者的语气也终于变得心平气和了下来，“在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咒语之中，存在着一些能够直接检索被审讯者记忆的咒语……这件事不是我从红衣信徒嘴里问出来的，而是我从他的记忆中看见的。”
既然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他也没有什么可回避的了。
死神顺势坐在了附近的台阶上，双手交叠支撑住了自己的下巴。
方院长拥有着许多不想向哈迪斯透露的消息，因此他很确信方院长更不会想让他知道自己的秘密，因此他并没有让当时那位红衣信徒活着回到王都，并永远地将这份秘密埋藏在了自己的心底。
方院长和红衣信徒之间的关系，说出来不会对任何人有好处，但明眼人都能看出在红衣信徒能掌握逆向传送法术，方院长一定脱不了干系。
如果往更深层的地方去想的话，方院长之所以能迅速爬到今天的位置，或许也曾得到过红衣信徒不少的帮助。
这或许也不难解释为什么明明在表面上和红衣信徒没有任何关联的方院长，反而才是讨伐红衣信徒的坚实推动者。
有些见不得光的秘密，注定要被埋葬。
然而作为方院长的左右手，他不得不承认红衣信徒的藏匿手段极其高明，无论是他们或是哈迪斯大人身边的亲信，都始终无法找到红衣信徒首领的下落。
姜琪的母亲几乎刚一成为红衣信徒的首领，方院长就盘算起了把姜琪接来死者世界的计划，在前者看来，姜琪恐怕就是唯一能将红衣信徒首领引出来的诱饵。
“我今天听说了学院里发生的事，闹事的人应该就是你们吧。”
死神说道，“这件事关乎到方院长的秘密，在引出自己的女儿之前，她绝不会将姜琪放回去，如果你们想知道过去发生了些什么，我倒是给你们一个建议。”
这个人！
事实上顾云和安铃都被死神突然改变的态度惊呆了。
刚才那个誓死不屈的人跑哪去了！
这出卖上司未免也出卖地太彻底了吧！
“在方院长的房间里有一面镜子，为了避免自己遗忘一些重要的细节，她将自己过去所有重要的事都记录在了那一面镜子里，如果你们能潜入她房间，并且找到打开那一面镜子的咒语，她的所有秘密都将展现在你们面前……接下来，则是我个人的猜测。”
死神顿了顿，说道，“姜琪的记忆，可能也储存在了那一面镜子里，如果你们想把属于她的记忆取回来，就必须找出咒语。”
不过，想要潜入方院长的房间自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方院长的疑心病极重，她不会给任何人接近自己秘密的机会。
无论潜入方院长房间还是找出破解镜子的咒语，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看不出任何能够完成这两项任务的可能性，他现在只是将那些埋葬于内心深处的秘密统统说出来。
说出这些秘密之后，他忽然间觉得轻松了许多。
不必在为不慎暴露了自己而惴惴不安，而得知这些秘密的也不是他熟悉的任何人。
“那么，我们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
说罢，死神缓缓从台阶上站了起来，一把长长的银白色镰刀浮现在了他的手中。
作为专业的审讯人员，他知道一旦将所有秘密告诉了对方之后，他在对方面前就失去了价值。
此时此刻，他已经知晓了顾云二人的身份，就算是最蹩脚的审讯者也不会放任知晓了自己身份的人活下去。
然而在他今天听到过的传言中，这个外来者是有史以来唯一一个在和哈迪斯大人交手之后还能全身而退的，因此，他的结局已经不言而喻了。
身为一流的死神，他决定要死得有尊严一些。
轰轰烈烈地战死，显然要比卑躬屈膝地求饶被杀体面得多。
在死神眼中，顾云似乎也明白了他最后的心愿，缓缓将右手伸向了自己用于伪装的斗篷之下。
他知道，藏在那斗篷之下的，恐怕是足以给整个王都带来动荡甚至毁灭的武器。
接招吧，外乡人！
死神身体向前微微一倾，顷刻间化为了一道残影，高举的镰刀在一轮红月之下散发着诡异而又迷人的光晕，能有眼前的一幕作为隆重的谢幕正和他意！
下一刻，劈落而下的镰刀停滞了半空。
在能够收割灵魂的锋利刀刃触碰到顾云之前，死神的喉咙便已被某个物体抵住了。
自己……
远不是这个人的对手！
作为一流的死神，他第一次见证了另一个层次的强大——这个外乡人在面对自己蓄势待发的攻击时不躲不闪，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而此刻抵住自他喉咙的，真是足以毁灭整个王都的……
一百元钞票！
咦？
一时间双方都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待死神仔细看去，震惊地注意到顾云从斗篷下取出的并非蕴含着恐怖力量的刀刃，而是一个真皮钱包，这一百元钞票正是刚从钱包里取出来的。
“按理说我应该请你吃一顿烧烤。”
顾云一本正经地说道，这个死神超额地回答了他提问的内容，按照惯例，他应该请线人吃上一顿烧烤来表达自己的感谢之情，“但是我接下来还有事要做，这一百元给你，你自己去改善一下伙食吧。”
在死神呆滞的视线下，顾云将一百元钞票塞进了他的手里，接着和安铃两人转身而去。
在走出小巷之前，顾云还头也不回地向他扬了扬手。
——“你们之前吃的那家店是用变质食材做菜的黑心商家，以后换一家店吧。”
第二十二章：来自过去的眺望（其四）
在偶然地、无意中、巧合地、交了狗屎运的情况之下得知了方院长的秘密之后，顾云又一次展现出了自己别具一格的行动力，时隔两个多小时，两人便又一次回到了满目疮痍的学院。
经历了两次突如其来的袭击，学员们已经被全部转移去了安全的地方，这也为两人掩人耳目地来到了方院长的居所。
居所并非一个屋子，而是一栋八层高的建筑物，建筑的前三层是图书馆，后三层是施法素材的储藏室，而六层之上则是方院长的休息区。
根据他们“偶然间”听说的消息，除了方院长本人之外，就连身为亲信的他们也只有在方院长的带领下，才去过这栋建筑的最上层。
在安铃的再三强调之下，顾云只得无奈地进行了一番精密的筹划——抵达建筑前，顾云不知从哪里捡来了一根棒球棍全副武装了自己。
于是也就形成了顾云此刻捏着棒球棍走在前面，安铃跟在身后的局面。
然而出乎两人的意料，通往七层的通道中并未设下天罗地网般的陷阱，安铃想象中密室中比较传统的毒箭、火球陷阱并未出现，走上螺旋状的阶梯，出现在两人面前的是一个布满了镜子的屋子。
两人在楼下仰望时所看见的“第八层”却离奇消失了。
此刻，镜面中倒影出了两人的身影，除了镜子之外，这间屋子里什么都没有。
第一个谜题出现了！
“要不，先把镜子砸碎试试？”
顾云在这间满是镜子中的房间里绕了一大圈，如果他身为最强大的战士以及冒险者公会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冒险者还有什么弱点的话，那便只剩下了解密这唯一一件事了。
他对于解密缺乏耐心，不过在常年的游历过程中，如果误入了地下墓穴的迷宫，顾云也总结出了一套通解。
只要把所有的墙都砸了，迷宫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当然，通常采取暴力破坏的方式也会有相应的弊端，每砸一堵墙，往往就会触发一系列的机关。
因此守在墓穴每次都能看见惊奇的一幕——一连串的轰响之后，顾云从即将坍塌的墓穴中走了出来，通常光着上半身，衣服被火球、闪电之类的魔法陷阱烧得精光，最过分的几次后脑勺还顶着两根毒箭
“等一下，我好像见过这个迷宫。”
安铃及时拦住了顾云。
事实上《学徒手册》中记录了许多关于镜子中的用法，在几个世纪之前，女巫和灵媒普遍认为的镜子是通往另一个空间的枢纽，由此也诞生了诸多以镜子作为主要素材的咒语和仪式。
她这几个月在家里看了那么多书，也不是白看的！
安铃沿着最边缘处的一个镜子开始，一面接着一面开始仔细观察，她猜测这里应该只有一面镜子中隐藏着秘密，而其他则是用来迷惑闯入者的陷阱。
仔细观察，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当她来到第四面镜子之前时，终于发现了端倪。
虽然每一面镜子都倒映出了她的身影，但这第四面镜子却映出了额外的背景——一个满是魔法道具的占卜屋，墙壁上粉刷着光怪陆离的画像，房间内唯一铺着红色布料的桌子上摆放着一个占卜用的魔法球。
魔法球内雾气缭绕，而这一切景象看起来却并不像是真实的地点，而是一副浓墨重彩的油画。
安铃下意识地用手触碰在了镜面之上，开口说道，“顾云，你快来看看这个？”
很快，与他面对面坐着的青年回应了她，“顾云？”
咦？
一阵晃神之后，安铃只觉得自己面前的景象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映入眼帘的世界已不是她原本看到的模样，在这种充满了强烈色调的反差下，她根本难以看清坐在自己对面人的长相。
她只能从轮廓判断出对方似乎并不是本地人，对方留着金色的长发，说话声音听起来像是年轻人。
而原本握着棒球棍镇守于自己后方的顾云不知何时已失去了踪影。
这里……
似乎是自己方才在镜子里看见的油画世界？
“方女士，占卜的结果如何？”
看不清长相的年轻人开口问道。
………………………………
与此同时，x市某处。
在一位热心老大爷的带领下，王碌穿过了深幽的回廊，出现在回廊尽头的，是一个不起眼的隔间。
这种地方，就像是隐藏在弄堂深处的杂货店，如非本地人带路，外人绝对找不到这里。
虽然没有跟随顾云安铃两人前去死者世界，但这并不意味着王碌想要留在x市挂机，当天回家之后，他就给自己的哥们打了一通电话，姜琪的事他们已经了解得足够多了，可是对于姜琪的父母乃至祖辈，他们却一无所知。
然而这一次，即便是无所不能的哥们，也足足过了好几天才把这个地方告诉王碌。
推开门的时间，一股混杂着类似木炭气息的霉味扑面而来，门背后只有一间狭小的屋子，安装的还是几十年前那种古旧的玻璃灯泡，老大爷在入口处摸索了许久，灯泡却迟迟不亮。
“呵，毕竟这地方已经好久没人来了。”
老大爷感叹一句，从口袋中拿出自己的智能手机用于照明。
时隔几十年后，连他这样的老古董都已经换上了智能手机。
在两人手机灯光的合力映照下，王碌总算看清了这间屋子里的模样——四面的墙壁上粉刷着光怪陆离的图景，一个铺着红布的桌子摆放在屋子正中央，左右玻璃面的储物柜中摆放着一些似乎已经腐化了材料。
混杂在霉味中的气息就是这些材料传出来的。
一个占卜屋。
放在几十年，这样的装修风格应该算是相当时尚了，王碌觉得如果这个铺着红布的桌子上如果再放上一个占卜用的水晶球将堪称完美。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他和这间占卜屋的主人还能勉强算得上是同行。
“方敏啊，她曾经在这里开过一家占卜店，她算得很准，我们这些人时不时就来找她帮我们算上一卦。”
老人看着这间屋子里的布置，一时间充满了感慨，“只是后来她好像是遇上了一些事，连这里的东西都没来得及打理，便匆匆离开了。”
第二十三章：永生之钥
灵媒。
当安铃适应了这突然变化之后，脑海里不由地蹦出了这两个字。
她觉得如果方院长不是在坑蒙拐骗的话，应该就是《学徒手册》中不止一次提到过的神秘人群。
事实上世界各地曾经都记载过关于灵媒的事迹，只是在不同的地区，人们对于他们的称呼不同，在这里，古时的人们则通常将灵媒称作巫觋。
安铃读到的一些书籍中，将巫觋描述为怪力乱神者，而用更通俗地话来讲，就是小时候语文古文里写过的一天到晚总想着把年轻男女抓去投江祭神的反派角色。
唯一不同的是，在古文中巫觋往往是妖言惑众的角色，实际上并没有掌握超自然层次的力量，以至于几个得知真相的村民就能轻易地将他们抓住送上了断头台。
但实际上，玛丽安在《学徒手册》中提到过，灵媒的先天能力要远在女巫之上，而玛丽安后来创造出的许多咒语其实也参考了许多灵媒的术法，那些人绝对不是几个装备了攻击力只有3的锄头就能对付角色。
当然，真正灵媒的主要工作也不并不是捉人去祭神，他们是记载中最早与各类超自然现象打交道的群体之一，因此在女巫会形成气候之前，灵媒们普遍瞧不起这些半路出家的人群。
在16世纪，玛丽安被格林-温切斯特所击败，并直接导致了女巫会遭到了教廷大面积的迫害，那个混乱的年代灵媒也遭受到了空前的迫害，后来几乎绝迹，仅有的幸存者也投靠了女巫会。
每当安铃读到这一段历史之时，脑海里都忍不住想到“塑料姐妹花”。
她愿称这两拨人为初代表面姐妹。
一旦落了难，灵媒顿时就把女巫会这根最后的救命稻草视作了最好的姐妹，丝毫不记得自己之前是多么瞧不起女巫的，不过也正是因为当初那段塑料姐妹情，才让女巫们对灵媒拥有了最完备的了解。
虽然在16世纪之后，女巫和灵媒相互融合，使用的咒语法术已经相差无几，但是灵媒依旧拥有着女巫们所不具备的优势。
其中，最显著，也最受人追捧的一项，便是预知未来。
和王碌看气场识运气的算命不同，一些强大的灵媒能够利用各种仪式道具推算出对方未来几年甚至是几十年的命运，当然，想要见到这些强大的灵媒极其困难，安铃听说不少富商花费重金，也未必能求得灵媒的青睐。
在这个时代，灵媒正是一个掌握了财富密码的身份。
而她现在所处的，似乎就是灵媒曾经“工作”的地方，坐在自己面前的金发青年正在等待着她的下文。
就在刚才，这位金发青年向她提出了一个刁钻的问题。
“方女士，占卜的结果如何？”
问了这句话，金发青年便十分有修养地没有继续催促，一言不发地静静等待着。
首先吧，方女士已经被掉包了。
其次，我并不是灵媒，不具备预知未来的功能。
然而当安铃看向占卜球内的云雾之时，一些画面的判断却在同一时间涌入了她的脑海——这些画面并非油画的风格，而是真实发生的场景。
她看见自己似乎就站在一片麦穗地旁，抬头仰望着裂隙不断出现的苍穹。
一道道白色的光束从裂隙中不断降下，其中一道光束就落在了她身边的一个忙碌的农民身上。
挥舞着锄头的农民忽然间停止了锄头，他抛下了手中农作的工作，仿佛突然间变了个人一般气势汹汹地朝安铃走来。
在这片段的末尾，安铃看见了凝聚于农夫手心的白色火焰，刹那间，仿佛全身每一个细胞都燃烧起来的感觉向她涌来。
灼烧感十分短暂，仅仅持续了不到一秒的时间。
安铃不断喘息着，回过神来之时，她又回到了这油画所构成的世界，方才的毛骨悚然彷如错觉，再向水晶球看去之时，水晶球内又陷入了一片迷雾之中。
“有什么东西，降下来了。”
安铃吃力地说道，她不知道那究竟是方院长还是她自己看到过的景象，但无论如何，水晶球内映出的都不是什么好兆头。
从裂隙中降落的光束密密麻麻，她一时间根本数不清一共出现了多少条光柱，而她则亲眼见证了被白色光柱照射到的农夫立刻就变成了会使用白色火焰攻击人的怪物。
而且……
安铃总觉得那白色的火焰有些熟悉，她之前一定在哪里见到过。
“这样一来我就放心了。”
桌对面的青年不但没有害怕，反而微微一笑，长舒了一口气，“虽然我不相信预知未来的能力，但是偶尔尝试一下倒也无妨——不过，这也说明了你的本事是真的，看来数百年前，确实还有一些漏网之鱼逃到了这里。”
漏网之鱼？
安铃也顾不得胡思乱想，她此刻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直觉告诉她，这个看不清长相的金发青年绝不是一般人。
“很遗憾，看来你的祖辈并没有在这片大陆上找到他们追寻的东西。”
安铃流露出的惊讶之情发自内心，她觉得自己现在的语气和表情应该完美地符合当初方院长的表现，“他们……在找什么？”
“通往永生的钥匙。”
青年说道，“那个钥匙既不在女巫会，也不在这里。”
青年这么一说，安铃倒是立刻回想起了灵媒的另一个特性。
尽管灵媒的天赋以及对咒语的领悟能力要远远高于女巫，但他们却有一个先天劣势——女巫永葆青春的咒语，对灵媒并不奏效，灵媒不但无法永生，寿命反而要比一般人短得多，对于灵媒而言，四五十岁即为长寿，活不过三十岁的灵媒比比皆是。
任何天赋都在暗中表明了价码，用玛丽安的话来说，灵媒与生俱来的天赋，皆是由短暂的寿命换来的。
对咒语的了解越深，预知未来的次数越频繁，他们也就离死亡越近。
如果方院长是灵媒，那么，她恐怕是有史以来最长寿的一位灵媒。
“作为你为我占卜的报酬，我也告诉你一件事吧。”
说着，金发青年将自己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右手指向脚下的木质地板，“你们要找的钥匙就在这里，它一直以来都在离你们最近的地方。”
第二十四章：记忆的保险库
安铃忍着强烈的眩晕感，走出了油画世界中唯一一扇门，顷刻间，周围眼前的视线扭转，回过神来之时，她发现自己已然身处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之中。
桌上的瓶瓶罐罐中装满了颜色各异的溶液，不远处摆放着两派款式老旧的书架，书架上则是封皮看起来陈旧却一看就知道很重要的书籍。
当然，最重要的莫过于书桌前的一面铜镜，铜镜下安放着一个盛满了清水的水盆。
想必这就是死神提到过的方院长用于储存自己记忆的地方。
邓布利多同款洗脸盆！
看到这铜镜和脸盆的组合，安铃第一时间就忍不住想拔下来一根头发放下去试试水。
不过在这种充满不科学的地方，为了避免自己又一次误入某个离奇的世界，安铃决定先把顾云叫来这里。
在组队状态下，通常只要一个人解开了谜题，队友自然也会被传送到相应的位置。
于是安铃在窗边空地的位置处蹲了下来，用手敲打起地面来给顾云发出提示，她觉得有的时候，其实破坏迷宫倒也不失为一种方便而又有效的方式，之前那些游戏里的主角只能遵循迷宫提示的主要原因也在于他们并没有打破迷宫的能力。
事实上绝大多数解密、恐怖游戏为了增加恐怖氛围，都给主角设置了老寒腿的人物设定，跳都跳不起来的那种。
明明已经快被怪物贴身了，却能被一个挡在面前的桌子给卡死。
每当安铃在游戏里遇到这种情况都气得半死，她认在解密和恐怖游戏的世界里，很需要顾云这样的主角。
怪物见到顾云来了都得躲进储物柜或者床板下面避避风头。
就在安铃胡思乱想之时，前方的地板果然被戳出来了一条窟窿，棒球棍在击穿了地板之后余势不减地扶摇而上，顺势把房顶打出来了一个漏洞之后宛如流星般消失在了安铃的视线尽头。
紧接着，顾云一跃而起，以肉体扩大了地板上的窟窿，成功抵达八层之后淡定地拍了拍头顶上的灰尘。
他用实际行动展现出了什么才叫做真正的头铁。
真正的头铁战士不但能用脑袋撞破墙壁，还能顺带破坏由灵媒亲手布置的防御法阵。
当然，这么做的唯一弊端是比较伤头发。
看见顾云因触发了防御法阵而豁了一小块的头顶，安铃眼前一亮，她踮起脚来到顾云面前，取下了几根头发。
几乎在她取下头发的同时，豁了的那一撮头发就已经再生完毕了。
得到了重要的解密道具之后，安铃来到铜镜前，迫不及待地将顾云的头发放了进去。
然而什么都没发生。
落入盆中的发丝并没有和邓布利多同款洗脸盆一样散发出柔和的光辉消融在水中，它起到的唯一作用就是将清水变成了看起来并不清澈的水。
铜镜中也只是倒映出了她模糊的剪影，除此之外并无异常。
嗯。
这应该只是一个普通的洗脸盆。
“那个死神提到过，想要破解铜镜的秘密还需要找到密码。”
顾云说道，不过他已经对安铃的作为非常满意了，这是迄今为止和他合作过的唯一一位能自主破解谜题的队友，不愧是他看好成为军师的人。
以前在冒险者公会里遇到的那些队友一般都只是站在一旁干瞪眼，等待他将迷宫里的墙壁都给砸了。
“我好像有些眉目了。”
头发战术虽然失效了，但安铃却并没有放弃，她来到书架旁边仔细寻找起来。
之前遇到姜琪之时，后者告诉她和顾云方院长将她带来这里，是为了姜氏的使命，而这个谜题似乎已经在方才的油画世界中得到了解答。
那个金发青年提到了方院长的祖辈是数个世纪前逃离欧洲大陆的“漏网之鱼”，而他们当初远渡重洋来到此处，便是为了寻找永生的钥匙。
最终，金发青年指向了脚下的地面。
安铃觉得对方真正的意思指的是与生者世界相对的死者世界，《学徒手册》将灵媒定义为了早夭的人群，这也从某种意义上符合了“离你最近的地方”的提示。
或许方院长当初来到死者世界的原因，是出于自愿的行为。
这个老婆婆是安铃认知中活得最久的灵媒，而她能活到如此岁数的唯一一个原因，是她在后来几乎放弃了咒语和预知未来的能力，回归普通人的生活，以换取更长的寿命。
那么，答案只有一个！
安铃双目一凝，在用眼神偷瞄了一眼顾云之后，将视线锁定了在了书架上的一本古旧的书籍之上。
《诱惑类咒术与魅魔新编》！
搞错了，重新回答。
安铃不动声色地取下了这本书，藏进了衣服内侧的夹层，视线又在一排排图书中搜寻起来。
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目的。
现在要寻找的，是一本和永生相关的书籍，『永生』正是方院长的祖辈乃至许多灵媒毕生的追求，并且在方院长身上最终达成。
置之死地而后生，恐怕这便是那位金发青年给予方院长的道路。
如此一来，安铃也理解了对方为什么要在自己的房间里安置一个用于储存自己记忆的容器——方院长早在死亡之前进行了充足的准备，她明白吞噬灵体所带来的副作用，因此事先将重要的记忆存放在了一个安全的庇所。
大床前的铜镜，正是方院长准备的记忆保险箱。
终于，安铃在密密麻麻的封皮找到了《永生之钥》的书籍。
与其他书籍不同的是，这本书籍上并非出自某位著名的灵媒或是女巫之手，上面没有作者名，没有出版社，也没有任何一张插图，所有文字都是手写的，字迹潦草，其中还混杂着许多咒语的术式，这大大增加了安铃的阅读难度。
不过她很确信，自己要找的答案，就藏在这诸多术式之中。
“找到了！”
当翻到某一页之时，安铃忍不住脱口而出。
这一页上不仅写满了复杂而又晦涩的咒语，同时还潦草地画上了铜镜的设计图纸——这本书，正是由方院长亲手撰写的记事本。
她轻易地在床头柜上找到了仪式所需的材料，每一个材料都摆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看来在来到死者的世界之后，方院长时常驻足于此回忆往事。
安铃按照书籍上的提示拜访好了仪式材料，站在铜镜面前深吸一口气。
接着，她低声念出了书籍上的咒语。
第二十五章：来自过去的眺望（其五）
念出咒语的同时，铜镜发出了变化。
这一次安铃没有再次误入奇怪的空间之中，脸盆中清澈的水浮现出了一段段交织的影像，在那栩栩如生的影像之中，顾云的几根头发显得格外醒目。
看着自己随着水波转动，时不时出现在诡异地方的头发，顾云不由地向安铃投来了疑惑的眼神。
这感觉就像是在影院电影的时候，一直有个人影挡在银幕前一样。
上个故意这么做的几名醉汉已经被当时兼职电影院保安的顾云打包扔去商场的地下停车场了。
“咳，不要在意细节。”
安铃的脸一直红到了脖子根，眼下几根头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水中倒映出的影像正揭露出了方院长的阴谋，如果仔细看的话，不难看出……
咦？
安铃越看越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她本以为水中浮现出的会是身为灵媒的方院长行走于各个势力之间，一手操纵各个势力，最终达成永生宏愿的野心之路，然而此刻出现在水中内容却是方院长年轻时与某个青年从相识到相爱的过程。
他们关心的咒语和阴谋的一丁点都没有涉及，反倒是狗粮猝不及防地吃了一堆。
安铃差点误以为自己不小心拿错了光盘，播放了某个恋爱轻喜剧。
更气人的是，这段影像竟然还没有快进的选项。
一段接着一段的影像结束之后，顾云的眼神更加疑惑了。
他看见了年轻时的方院长与人相爱，最终结婚生下一女，并一天天抚养女儿长大的全过程，而在姜琪出生的那一刻，影像也最终走向了结束。
这并不是他想看到的内容。
这里面既没有死神之前提到过的姜琪被“偷”走的记忆，也没有任何关于方院长是如何一步步成为哈迪斯左右手的过程。
“所有的秘密，都已经藏在这里面了。”
一个陌生的女声突然间出现在了两人身后，年轻的女子从一条不知何时出现裂隙中走了出来，她并没有身披死神标志性的黑色斗篷，贴身的红色皮甲，腰间还别着一本厚厚的魔法书。
更惊人的是，这年轻女子的模样看起来与姜琪倒是有七成相似，虽然与水盆中的影响存在着一定的差别，但顾云和安铃却仍然认出了对方正是影像中的重要角色之一——方院长的女儿，也是十几年前在一起意外事故中丧生的姜琪的母亲姜露。
见两人一脸仍旧一脸迷惑，姜露，“你们看到的男人叫做姜恒。”
等一下，一下子冒出来太多姜姓了。
而且，既然方院长和姜恒生下了一个女丁，为什么姜琪是随母姓的？
“这个名字有什么问题么？”
顾云本着不懂就问的精神，开口问道。
从方才的记忆片段中，他并没有看出姜恒有什么不同之处。
普通大学的毕业生，毕业后在职场上摸爬滚打多年，最终未能更进一步，三十多岁还只是一个普通的上班族，唯一值得称道的是，他的婚姻还算比较美满，一辈子既没有大富大贵，也没有经历过大灾大难。
“难道说……”
种种的细节让安铃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她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姜琪的外公，其实是替身使者！？”
外表是普通的上班族，但背地里却能让触摸过的物体发生爆炸，而她和顾云都不是替身使者，因此在影像中看不到对方的替身也能解释得通了。
如此一想，卖鱼强当初发现自己替身的年龄似乎也正和姜琪相仿，年迈的二乔最终找上门来……
一切，都是她所熟悉的细节！
“迄今为止到底有哪一句话提到替身使者了！”
安铃的回应让姜露如遭当头一棒。
看来是自己高估这个小姑娘了，之前见她凭借一己之力破除了母亲的密令，她下意识地将安铃当作了聪明绝顶而又天赋异禀之辈。
“重要的是『姜』的姓氏。”
姜露决定不再留给安铃回答的机会，以免自己气急之下忍不住将随身携带的咒术卷轴糊在对方脸上，“母亲做的每一件事，都有充分而又明确的目的性。”
这是她在过去数十年的生活中得出的重要结论，就算是表面上看起来温馨和睦的景象，也在背地里隐藏着算计。
一个天赋异禀的灵媒，绝不会委身嫁给一个事业一般，到了中年还只是上班族的普通人，如果这样的事真的发生，那么便一定是遗漏了某些细节。
姜露继续说道，“既然你对咒术了如指掌，那么也一定也听说过吸血鬼和狼人部族，在这片土地上，也存在一些和那些部族一样古老的部族，并且它们之间维系的方式要比黑暗生物更加紧密，其中最重要的体现就是……”
“姓氏。”
安铃脱口而出，就在她方才将目前听到过的所有姜姓在脑海里依次排开之时，脑海中却不由得蹦出了另外一个与这件事毫不相干的名字。
姜满。
她依稀记得他们一行人去f市旅游之时，在月圆之夜的楼顶上遇到了吸食极阴之力的姜满。
实际上，姜满才是他们遇到过的第一个和超自然事件有关的姜姓人。
安铃也依旧记得那个行为方式酷似顾云的僵尸不止一次提到了他并非孤家寡人，他曾拥有过许多族人，只是后来因为意见不和，他才远离了族人，过上了独狼般的生活。
虽然姜满提到那些以人血为食的族人遭到了各门各派的合力围剿，以至于僵尸这个古老而又神秘的族群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但是以僵尸强大的生命力，有几个从战争幸存下来的个体也很正常。
如果姜恒是姜满的族人，那么姜琪此前所提到的姜氏的使命……
“姜恒，是我母亲找到的第一个答案，那时的她也许是对死者世界的理解产生了偏差。”
姜露说道。
不过僵尸在记载中向来是强大和永生的代名词，母亲得出了如此答案也在情理之中。
“现在母亲的计划只达成了一半，而琪琪正是她另一半计划的关键。”
顾云也判断出了姜露的来意，“你是来阻止她的。”
虽然姜露尽力维持着淡然得体的举止，但是他却还是察觉到了对方身上的伤势——手掌处的擦伤，贴身的皮甲各处也出现了明显的刮痕，这些轻伤都是不久前留下的。
“不久之前，你才和死神交过手。”
顾云用肯定的语气说道。
方院长一直在寻找自己女儿的下落，根据死神们的说辞，此刻站在他们面前的姜露，正是红衣信徒目前的领导者。
“不，你完全猜错了。”
姜露认真地摇了摇头，她知道顾云指的是她身上的擦伤，于是她轻轻抬起自己左手，毫不避讳地将还未愈合的伤口展现在了顾云和安铃眼前——“这个伤口，是我在赶路时被不知从哪里飞出来的棒球棍击落留下的。”
只是现在时间紧迫，她没暂时功夫调查到底是哪个没公德的人往天上乱扔棒球棍，不过等她了却了手头上的事，一定要将那个没公德的家伙揪出来好好和对方说道说道。
第二十六章：预知未来
安铃觉得吧，这个故事再次告诉各位，高空掷物有风险，一不留神就容易与人结下梁子，不过姜露却继续延续了她来无影去无踪的风格，顾云甚至还未一如既往地主动承认自己嫌疑人的身份，姜露便转身走入了裂隙之中，在两人面前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究竟是来干啥的？”
顾云倒是被对方来无影去无踪的风格给弄懵了。
除了专程跑来告诉了他们一些关于方院长和姜氏的消息之后，居然什么都没做就离开了，就连他这个咒语学的外行人都能看出这间屋子里不但收藏了许多天材地宝，书架上堆放的书籍更是无价之宝。
任何一个对咒语略知皮毛的人见状应该都会兴奋无比吧。
“根据rpg的惯性，当剧情陷入僵局之时，一般就会出现一些引导剧情发展的新角色。”
安铃根据自己的经验进行了一番分析。
至于新角色的身份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他们有可能是路过的死神、王宫的卫兵、某重要角色的亲戚又或者是反派的爪牙。
嗯，以上都是她一拍脑门胡诌出来的。
至于姜露特地来到这里的主要原因，安铃倒是多少能猜出一二，“言归正传，她应该是和我们一样来这里寻找姜琪失去的一部分记忆吧。”
不过姜露这么做究竟是为了拯救自己的女儿，还是仅仅单纯地为了对付方院长，她就不得而知了。
从姜露的只言片语中不难判断出她们母女之间的关系已经到达了水深火热的地步，方院长上位后动用手中一切的力量试图将红衣信徒连根拔起，对于自己的亲生女儿，她看起来一点都没打算留情。
虽然安铃不知道姜露做过些什么，但是红衣教徒无疑也是一个坑。
能研究出牺牲肉体偷渡死者世界仪式的狂热教派，怎么想都和正面组织存在着相当的距离。
只是被两人夹在中间的姜琪真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自幼缺少父母的关怀，一个人奋斗到了今天，事业好不容易有了转机，却又莫名摊上了这姜氏的宿命，直接导致自己魂归死者世界。
还能有比这更倒霉的人么？
安铃提议，“我感觉这两边都不是什么好人，要不我们还是自己想办法找到姜琪的记忆，直接把她带回去吧？”
起初她和顾云都决定尊重姜琪的个人意愿，可是看现在的架势，在这两个人之间，姜琪似乎并没有任何自由意志可言，后者此前所做出的选择，恐怕多半也是在缺失了一部分记忆，被人误导后做出的决定。
不过，想要找到姜琪失去的记忆似乎并不容易。
事实上安铃早就觉得有些怪怪的了。
按理说，方院长在此布下了重重法阵，将自己毕生的研究和收集都放在了这里，她觉得以方院长对咒语的精通程度，应该已经知道了他们来过了才对。
可是自打他们抵达第七层到此刻已经过去了相当时间，别说方院长本人，就连一个巡逻的死神都没来过这里。
她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哎，顾云你说方院长会不会能预知到我们的行动？”
灵媒拥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已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在她们活着的时候，碍于寿命的限制让她们不得不对这项能力有所克制，然而此刻的方院长理论上来说早就死了，寿命的枷锁也随之被打破，“话说，你之前遇到过能预知未来的对手么？”
“预知未来的对手？”
这句话让顾云不由地陷入了沉思。
能够预知未来的对手他还真遇到过，神族的法术变化万千，用人人身怀绝技也不为过，当初统领神族黑袍巫师队伍的领导者，便号称拥有能够预知未来的能力。
这一棘手的能力让他们的部队承受了巨大的损伤，毕竟无论如何他们如何行动，对方都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他们的计划，并事先做好了应对之策。
不夸张地说，顾云觉得预知未来是他在战场上遇到过的最棘手的能力之一。
安铃也来了兴趣，催促道，“后来怎么样了？你赢了么？”
因为在她的想象中，这似乎是不可战胜的能力。
就算战斗力存在着难以弥补的悬殊差距，也能利用这个能力直接开溜。
“当然。”
顾云回答得毫不犹豫，他今天之所以能站在这里，就意味着他已经赢了此前所遇到过的一切对手，“就算能力再诡异，也是由人使用出来的，只要是人就会有弱点。”
对此，他一向充满了自信。
虽然当初黑袍巫师对他们就采取了迂回包抄的战术，让他们不堪其扰，但是顾云最终还是找到了对付对方的方法。
一味地和对方打迂回战就自然而然地陷入对方的圈套，在兵马劳顿士气极其低落的状态之下，顾云找到了致胜的秘诀。
只要无视负责骚扰的奇袭部队，按照原计划直挺挺地杀上神树，把对面的家给拆了，就算对手的机动性再强也失去了作用。
优秀的战术在任何地方都是共通的，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后，顾云也听说过有人创造出了类似的战术。
一位知名的电竞选手曾经将这一战术称之为f2a。
虽然顾云并不理解这些字母的含义，但明显和他的思路是一个意思，他当初正是通过这种先进的战术思想，迫使黑袍巫师率领的部队与他们在神国前进行了最后的决战。
听到顾云的讲解，安铃沉默了。
因为吧，从理论上来说，明显是顾云和他的部队中了敌人的奸计。
在被频繁骚扰的情况下，他们不得不孤注一掷地在敌人的领土之上，与布下天罗地网的敌人进行最后的决战，届时他们将面对的可不仅仅是奇袭部队，神族的主力部队势必也会参战。
只可惜，神族恐怕万万没想到，他们遇到的是一个开了修改器的选手。
再出色的计谋，面对锁血、一击必杀之时也会黯然失色……
嗯，这么说的话，似乎有些不太好听。
委婉一点地来说，大概是顾云使用了一股神秘的力量击败了神族最后的部队。
“所以我们只需要知道方院长打算在哪里完成最终的仪式就可以了。”
顾云对接下来的计划进行了言简意赅的总结。
这一次，安铃觉得顾云的总结出奇得准确。
与此同时，一个巨大的黑影停留在了窗外。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
窗外的黑影一开口，震耳欲聋的声音便随之而来，如果仔细看的话，还可能清楚地看见这只巨影脑门上鼓起的一个包，“就由我来助你们一臂之力吧，岂有此理，那群该死的死神竟敢向我投掷棒球棍，看我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乌鸦瞪着猩红的大眼珠子，声嘶力竭地咆哮起来。
第二十七章：特殊的生存技巧
作为新任乌鸦王，它觉得自己今天真是倒霉催的。
虽然傍晚时凭借自己的机智逃过了一劫，并且还宰了那几个拿它当炮灰的红衣信徒，但是接下来它的运势却急转直下，先是被闻讯赶来的姜露狠狠地教训了一顿，若不是它在危急关头使用了自己已臻化境的认怂能力，恐怕自己就要栽在那个人类手里了。
为了表忠心，它自告奋勇地载着姜露来到了王都外的上空，本以为以它和姜露的能力加在一起必有一番作为，然而还未等它缓过神来，一直不知从哪里的飞过来的棒球棍便精准地命中了它的脑门。
情急之下姜露使用裂隙逃生，然而它却头晕脑胀地摔进了森林。
安铃在顾云耳边小声嘀咕了一句，“不愧是你。”
随便扔一根棒球棍都能一石二鸟地把乌鸦王和红衣信徒的首领从高空打下来，这能力恐怕连哈迪斯见了都得直呼内行。
虽然是一个悲伤的故事，但安铃却莫名想笑。
尤其是看着乌鸦王头顶上肿胀的大包，配合它声泪俱下的控诉，实在太滑稽了。
“不过，我也并非一无所获。”
乌鸦王整理了一番心中悲伤的情绪，失败并不可怕，作为一名合格的领袖，重要的是能够从一次次失败中吸取教训。
在意识到自己这辈子都不太可能打得过姜露和顾云这样的怪物之后，它找到了另一条道路。
俗话说得好，打不过，就加入。
只要成为了顾云的盟友，就不必担心被对方绑在烧烤架上烤了吃了。
在这一点上，前任乌鸦王的性子过于刚直，就吃了大亏。
“你能帮上什么忙？”
顾云上下打量了一番这头似曾相识的乌鸦，在n市时他也曾遇到了一个希望用自己来款待众人的极具奉献精神的巨型乌鸦。
在这人心冷漠的社会，这份特质显得弥足珍贵，“你莫非也想帮助我们填饱肚子？”
若是放在平时，顾云只能表示盛情难却，然而今天晚上他被那家酒馆里变质的食材给顶住了，食欲一蹶不振。
“不对不对不对！”
闻言，乌鸦王两只翅膀猛烈地扑腾了起来，顺带着在森林里掀起了阵阵飓风——有了前车之鉴，它知道顾云在这事上可不会开玩笑，一个回答不慎，自己恐怕就得变成冬季食材的重要贡献者，“我的价值可要比食材高得多！”
乌鸦王开始向两人积极推销起了自己。
首先，它的飞行速度在各类飞行类魔物中名列前茅，它们一族正是凭借着自己卓越的飞行技巧以及默契的配合才成为了天空的霸主之一，如果不是突然一下子空降了好几个强得恐怖的家伙，它在这片森林里还是很有竞争力的。
“只要一炷香的功夫，我就能横跨整个人类的王国，你们都是外来者，应该急需要一个向导吧！”
顾云听后没有立刻发表意见，凭良心讲，乌鸦王的自我推销还是很有说服力的——在任何世界，交通工具都尤为重要。
见顾云没有表态，乌鸦王也不气馁，接着说道，“我不仅拥有卓越的技巧，而且还对周遭的环境了如指掌，我听你们之前提到了要去阻止一个老太婆的仪式，我知道她最有可能去哪！”
关于这一点，乌鸦王秉承着童叟无欺的精神。
其实在前任乌鸦王遇难之后，它就一直在盘算着举族迁徙的大事，毕竟随着死神的发展，村镇不但外扩，村庄和城镇已经离它们越来越近了，离开这片森林只是迟早的事，因此它先后光顾了许多区域。
“我知道这个岛上存在着一个神秘的地带，那里的能量十分充沛，不过也栖息着相当危险的死灵。”
每个族群也是根据各自的力量划分地盘的，能量波动越强烈的地方，往往也越受到死灵们的喜爱，因此只有那些极度强大的死灵才能留在那里。
当它掠过那片能量充盈的土壤之时，要说不心动自然是不可能的，只是占据那片土壤的死灵实在过于强大，以至于它连战斗的念头都提不起来。
不过在有了强大的盟友之后，重返旧地也就能提上日程了。
“一般仪式都需要极其强大的能量作为支撑，而且我在之前那几个红衣信徒的灵魂与我融合时，我发现他们似乎也一直想借机除掉那个老太婆。”
只是被它吞掉的几个红衣信徒并非最核心的人员，他们只是被安排利用它作为炮灰袭击学院的，对高层的计划也是一知半解。
“他们似乎也认为那个老太婆会选择那片区域施展仪式，不过他们具体是怎么埋伏的我就不知道了。”
顾云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看来你也并非一无是处，既然如此，你就先带我们去那片区域看看吧。”
如此一来，既能检验乌鸦王的飞行能力，同时也能知道那个神秘的区域究竟有什么不同反响之处。
乌鸦王殷勤地说道，“好嘞，你们上来吧！”
上了它的背，大家就是好朋友了。
朋友之间就应该讲江湖道义，绝不能对彼此出手。
而且，只要顾云站在它的背上，就足以让它脱胎换骨了——以前它见到那些强大的死灵都只能对其避而远之，然而现在它可以大摇大摆地从对方头顶上飞过去。
要是有哪个不长眼的死灵敢挡在自己的面前，它背着的这个战略核弹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给你们讲啊，我刚才所说的那片神秘的区域其实是后天形成的。”
心情大好的乌鸦王一边扇动着翅膀，一边真的如同导游一般，为两人进行了现场解说，“传说几百年前，在那里发生过一场震古烁今的战斗，当时战斗的两个怪物直接撕裂了空间，凭空出现在了那片区域的上空！”
那时它还远不是前任乌鸦王的副官，只不过是一个初来乍到的小角色。
但它却可以证明传说的真实性。
当初的那场战斗，即便隔着森林和山脉都能觉察到那地动山摇的气势，就连当时那些霸主级的死灵误入两个怪物之间的战斗，也会在顷刻间被搅成粉末。
传说中在经历了长达数小时的战斗过后，其中一方终于消灭了另一方。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那家伙为了将对手彻底消灭，直接一连毁掉了整个岛屿，时隔数百年，那个区域还充斥着当初遗留下来的能量残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