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自取其辱
捕快服穿久了,再换上女子穿的裙装,不止李易看着奇怪,就连李明珠自己都有些不习惯。
不过,今夜这样的场合,再穿捕快装显然不合适,她穿着别扭的衣服,和李易擦身而过,走到路的尽头,又从另一边折返回来。
对于宁王府,她显然也是轻车熟路,折返走了一段路,径直上了某一座精致的小楼。
小楼有两层,拾阶而上,在那二层临窗的隔间之中,刚才和李易一番畅聊的中年男子刚刚落座,名为常德的宦官静静的侍立在他的身后。
“皇兄。”
“陛下。”
对面,宁王和宁王妃恭敬的向他行礼。
“这里没有外人,私下里就不用行这些俗礼了。”当朝皇帝,名为李宏的男子坐下之后,笑呵呵的说道。
他此时心情大好,刚才在那年轻人不知他身份的情况下,随意的闲聊了几句,让他觉得任何的礼节或是奉承之语,远远不及听到那一声“放屁”来的舒畅。
两人相继落座,门口才传来声音:“公主,陛下和娘娘在里面等您。”
“明珠,快进来。”
女子走进房间,皇后首先站起来,对她招了招手说道。
“父皇,母后。”李明珠走过来,先是对两人行了一礼,又对宁王以及宁王妃敛衽道:“明珠见过王叔,见过姨娘。”
“快过来坐下吧。”宁王妃站起来,牵着她的手,让他坐在她和皇后之间,笑着说道:“你这孩子,这几个月来,也不到王府来看看姨娘,小时候你可是最缠姨娘的。”
“就怕给姨娘和王叔添麻烦。”李明珠笑着说道。
“有什么麻烦的,难道是怕王府亏待了你不成。”宁王妃依旧牵着他的手,眼中有一丝责怪之色,“你说你不好好待在宫里,非要到这里当什么捕快,自古以来,哪有公主当捕快的……”
宁王妃的话让她有些无所适从,恰好在这个时候,又有一人大步的迈了进来,李轩没有在王府中找到李易,只好无奈回去,有下人转告宁王的话,让他来这处小楼,便立刻又赶来了。
陡然看到主位上那熟悉的中年男子,李轩愣了一下之后,立刻又拜了下来,“轩儿见过皇伯伯。”
“起来吧,起来吧,到皇伯伯这里来。”景帝招了招手,李轩只好乖乖的坐了过去。
待他坐下之后,皇后像是想到了什么,转头不满的看着李明珠,说道:“你这孩子,谁让你偷偷给父皇带酒的,难道不知道你父皇有喘疾,不能饮酒吗?”
“还有常德,让你看着陛下,你就是这样看着?别以为我不知道,没有你,那酒根本到不了陛下手里。”
“老奴知罪!”
景帝身后的老者闻言,立刻跪了下来。
“起来吧,这件事朕也有错,过去了就不再提了。”景帝摆了摆手,忽而吸了吸鼻子,疑惑的问道:“哪里来的香气?”
既然他不愿再提这件事,皇后也不好再开口,顺着他的话题接了过去,脸上露出笑容,说道:“陛下有所不知,此物名叫“香水”,是轩儿刚才送给臣妾的。”
“香水?”景帝脸上稍为诧异,还未开口,脸上再次浮现出一丝疑惑之色,转头向着窗外看去。
就在刚才的那一瞬,外面原本有些喧闹的气氛,陡然变的安静起来。
小楼之下,是一片宽阔的场地,乃是今夜那些仕子官员们谈论国事的地方,坐在这楼上,倒也能够听得只言片语,习惯了嘈杂的争论声音,忽然变的寂静,自然让人心中疑惑。
名叫常德的老宦官早已走到窗前,从窗口往望向下方的时候,老脸上浮现出一丝讶色。
“是他。”
片刻之后,景帝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窗前,看到下方那一道年轻的身影时,嘴角不由的露出了笑容。
“是他啊。”
看到景帝脸上的表情,宁王以及李轩几人,也有些疑惑的走了过来。
…………
“什么玩意儿……”
那年轻人将崔延新的词作揉成一团,像是扔废纸一样丢在地上,再配合他脸上那种嘲讽和不屑的表情,等着那伶人将此词唱出来的诸位进士明显的愣在了那里。
狂妄,太狂妄了!
下一刻,他们的心中就浮现出了这样的念头。
崔延新的脸色早已涨的通红,大步的走了过去,冷冷的看着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家伙,咬牙问道:“你说什么?”
此人刚才的举动,明显是看不起他的得意之作,这对于将才名看得无比重要的文人来说,是不能忍受的侮辱。
若是就这样放他离去,今日之事,必将成为他崔延新毕生的污点。
“是他?”
“此人不就是方才被冯教授训斥之人吗?”
“延新曾与他结怨?”
场中的不少人刚才都亲眼见到了冯教授发飙的那一幕,瞬间就有人将李易认了出来。
“我说,这样的拙作,就别拿出来献丑了,还非要人家唱出来,词写得差不是你的错,唱出来折磨别人耳朵就是你的错了。”对于这种表面斯斯文文,实则道貌岸然的所谓读书人,李易向来是没有好印象的。
之前的沈照如此,眼前这位崔姓男子也是如此。
读了几年书,便以为自己才冠天下,目中无人,摆出高高在上的样子,欺负一介女流,其余诸人也只是冷眼旁观,将来的景国就是由这样的人治理,何愁不亡?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他欺负的人李易恰好认识,时常还会怀念她做的那两块桂花糕的味道。
“狂妄!”
得意之作被人说的一文不值,尤其是那一句“词写得差不是你的错,唱出来折磨别人的耳朵就是你的错了”这一句,更是让崔延新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整句没有一个脏字,连起来却让崔延新有一种想将眼前之人掐死的冲动,怒声喝道:“狂妄之徒,你又能做出什么好词,拿出来让大家瞧瞧,今日诸位大人在场,若是你做不出什么好词,无辜辱骂同年,定要托诸位大人在圣上面前参你一本!”
崔延新此时心中也是气愤加郁闷,他根本就不认识眼前之人,也当他是某位新科进士,被人这么辱骂,以他的性子当然不会善罢甘休,他对于自己的词极为自信,冲动之下,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远处的几位庆安府本地官员也走了过来,冯教授走在最前面,还没停步就听到崔延新说的这番话,在抬头一看对面之人,身体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延新……”
崔延新是他极为看中之人,此次科考也不负他所望,取得进士功名,实在是不愿看他再次受辱。
他这些日子在京备考,根本就不知道庆安府近日之事,自然也不明白,他与对面那年轻人比试诗词,简直就是自取其辱啊!
“冯大人,我意已决,今日受此侮辱,断然不能隐忍!”崔延新大袖一挥,一脸决然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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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敢不敢,再狠一点?
“词写得差不是你的错,唱出来折磨别人耳朵就是你的错了……,哈哈,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原先喧闹的声音没有了,李易和崔延新的对话清晰的传上来,李轩笑的忍不住,能将骂人骂出这种高度的,在他认识的人之中,李易当属第一。
小楼周围有大量大内高手,或许某一个端着碟碗的仆人便是深藏不露的厉害角色,内侍总管常德只是提了几句,短短时间之内,便已经有人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原封不动的转述出来。
“呵呵,倒是懂得怜香惜玉。”景帝笑了笑,随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看着李轩问道:“轩儿也认识他?”
李轩点了点头,说道:“回皇伯伯,他叫李易,是轩儿的朋友。”
“李易?”听到这个名字,景帝脸上浮现出一丝疑惑,总觉得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一样。
“父皇,李易就是那写出《弟子规》的人,您刚刚才封他为县尉。”李明珠俏丽在一旁,解释道。
作为一国之君,每日事务繁忙,自然不可能记住区区一个秀才的名字,经她提醒,这才想起来,好像真有这么回事。
“李易?是不是就是那位治好妹妹顽疾的那人?”这时,一旁的皇后也开口问道。
“母后,就是他。”李明珠开口道。
连景帝都没有想到,他在王府花园中偶遇的那位有趣年轻人,居然和皇家有这么深的关联。
崔延新写的那首词他手中已经有了一份,看了看之后,摇头道:“倒算得上是一篇佳作,那年轻人怕是很难做出更好的。”
他在心中对于李易是极为欣赏的,但对他的诗才并不了解,希望他赢,但也清楚这个可能不大。
“呵呵,皇兄这次却是猜错了。”这时,宁王笑了笑,上前说道:“今晚那崔姓进士便是在场中任选一人,也未必会输,可他偏偏选了那李易,就只能是自取其辱了。”
因为李轩的原因,他特意派人调查过李易,能被苏老学政称为“景国第一才子”,诗才又岂是随便一人能比得过的?
这时,皇后也接口道:“他为妹妹写的那首贺寿词倒是不错,想来应该也是有几分才气的。”
听说那如意露和香水都是出自那李易之手,两人自然想看看他今日奉上的礼物到底是什么,虽然对于他只送了一首贺寿词略表失望,但却不得不承认,那词和字,都是极好的。
“莫非,朕还是小看他了吗?”
景帝略微有些愕然的望下去的时候,李明珠的视线也停留在了李易身上。
大多数时候的他,还是很好相处的,但若是露出了那样的表情,就表示……有人要倒霉了。
…………
“你倒是去参啊……”
这么大人了,还像熊孩子一样幼稚,欺负不过别人就去找大人告状……
不过崔延新这句话显然吓不着李易,有本事就去参,最好参的让他这个县尉没得当,以后一定给家里插上两炷香感谢他。
你倒是去参啊……
参啊……
崔延新闻言,感觉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差点又没忍住一口老血喷出来。
遇到了一个一点都不套路的美男子,任他有万种方法也使不出来。
“李公子,我……”宛若卿苍白的俏脸上露出慌乱之色,急忙从地上捡起来被他揉成一团的宣纸,“我,我没事的,再唱一首曲子,没什么的。”
李易此刻站出来,亦是相当于站在了所有仕子的对立面,更何况这里还有这么多的官员,若是将他们也得罪了,他以后的仕途也就真的毁了。
纵然她心中十分感激李易的挺身而出,但却不能为了一己之私,毁掉他的前程。
毕竟,仕途这一条路,对于读书人来说,真的是太重要了……
李易再次将那纸张揉成一团,宛若卿看到他的眼神之后,便不再言语,美目中也多出了一丝坚定。
场内的庆安府官员,认识李易的只有三人。
刘县令,冯教授,以及董知府。
对于自己下面的属官,刘县令当然是调查过的,结果也让他大吃一惊,力压沈照,令杨彦州自愧不如,在庆安府众才子中强势登顶……
而冯教授和董知府对于李易的了解更深,比文章,比诗词,场内还真不一定有几个人能胜过他。
以小见大,能写出如此文章和诗词,想必其他方面的才华也不会低,若非他对仕途无意,这一次的科举,怕是这些人都得被他的光彩压下去。
“这位兄台既然看不上延新兄的词作,怕是心中已有更妙的作品,何不拿出来让我等一观呢?”江子安从人群中走出,笑着说道。
眼神掠过宛若卿之时,阴霾一闪而逝。
难怪她不答应自己,原来是早已有了相好……
“若是有什么好的诗词,赶快拿出来吧,别总是遮遮掩掩的。”
另一道声音传出来之后,众人的目光纷纷望了过去。
李易见别人还没开口,上次和冯教授一同来过如意坊的那小官反倒先说话了,心中略微惊讶,不过他也知道,今天若是真的不拿出点干货出来镇镇场子,恐怕这一关还真的不好过。
“若卿姑娘,还要麻烦你磨墨了。”李易笑着对宛若卿说道。
宛若卿卿点了点头,还有没什么动作,只见刚才开口的中年官员大袖一挥,说道:“不用了,本官亲自为你磨墨。”
董知府其实也看不过几个大男人为难一个女子,但他更想看的是李易能写出什么佳作,毕竟他不出手则以,一出手便会让庆安府整个诗坛震动,以如今诗坛的境况来看,经常像这样搅一搅,还是有益处的。
李易看着那小官已经走到一边开始磨墨,心中不由的叹了一句,这小官官职不大,倒是爱出风头,别人官员还没说话,他倒是积极的很,这辈子的前途恐怕也就这样了。
至于其他人,心中则是猜测着董知府此举到底有何意味,一时间有些拿捏不准起来。
提笔蘸墨,看了那崔延新一眼,挥手间,一行字已经行云流水般的写了出来。
《丑奴儿》。
词牌写出,看到那一手飘逸的字迹,场中有官员忍不住叫了出来。
“好字!”
且不说诗词内容,单是这三个字,就已经让他们对眼前的年轻人刮目相看。
董知府和冯教授见过李易的字,对此倒是不太惊讶,不过,当他们看到上阙写出的时候,对视了一眼之后,目光同时的望向了崔延新。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崔延新刚才的词作,大抵的意思是……,闲来无事,独自一人,登上高楼,忧国忧民,乃至于食难下咽,寝难安睡,日渐消瘦,通篇就是一个字------“愁”!
刚才觉得这首词并无问题,此刻再想起来,则有些矫揉造作,无病呻吟。
毕竟他看起来精神饱满,身宽体胖,哪里像是日渐消瘦的样子?
不过,这其实也是很多文人的通病,他们平时哪会注意这些,若是说起来,恐怕大多数人都得被扣上一个“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帽子。
但此刻被指出来之后,自然就不能忽视了。
此时,李易提笔,上下两阙已经写完。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冯教授抬头看了李易一眼,他身为府学教授,又岂能看不出,此愁不是离愁别绪,而是家国愁思,层层铺垫,委婉含蓄,含而不露……已然是一篇上佳之作。
但问题在于,全词所透露出的悲愤是怎么回事?
小小年纪,又哪里会有这样的阅历?
以他的诗词造诣,写出这首词定然不是为了抒怀,是为了打脸啊!
“为赋新词强说愁……”
崔延新刚刚愁完,他便写出这样的句子……冯教授暗叹一声,希望今夜之后,崔延新不会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而此时,周围的一众进士脸色也发生了些许变化。
他们的鉴别能力还是有的,这首词,的确比起崔延新那首高上了不止一筹。
当然,更重要的是第一句。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这“少年”两个字,说的何尝不是崔延新?
便是连他们,都用一种膝盖中箭的感觉。
人生才刚刚开始,很多事情都没有经历,哪来那么多的愁思?
想到自己之前写过的诗词,脸上不由有一种火辣辣的感觉。
此刻,崔延新脸色煞白,呆呆的望着纸上,犹如一把尖刀直插心脏,两行热泪从眼中滚滚落下。
抬头看着李易,心中的悲愤已然滔天。
“为赋新词强说愁……,敢不敢,再狠一点?”
崔延新眼前一黑,竟是当场被气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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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会错意了
古有好诗如命之人,与人斗诗落败,心中郁气难平,吐血三升;今有崔氏延新,惨遭打脸,因一句“为赋新词强说愁”,气急而晕。
虽说还远比不上那好诗人,但若是今晚之事传扬出去,怕是也会成为许多人茶余饭后的笑料谈资。
若干年后,或许同年的状元探花甚至当今天子都被后人所忘记,崔进士之名,但凡谈起“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典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崔延新只不过是一时热血上涌,气晕过去而已,也不用请大夫,众人将他扶到一旁的椅子上,七手八脚的掐人中,扇巴掌,没几个呼吸的功夫,就又悠悠的醒转了过来。
脸色依旧奇红无比,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刚才被人扇的,装出一副虚弱的样子,再也不敢凑过来了。
那一句诗词对他的杀伤力,甚至比打上几十板子还要严重,至此以后,“强说愁”的这一个帽子,他崔延新怕是一辈子也别想摘掉。
此时,场中文人仕子,大小官员,看向那年轻人的目光立刻发生了变化。
野史曾云,蜀汉之时,诸葛孔明于战阵之前,凭借三寸不烂之舌,使得王朗理屈词穷,羞愤欲绝,撞死于马下。
他们本以为这只是野史有所夸大,今日见此情形,心中不知不觉间已经信了七八分。
宛若卿双手紧紧的攥着衣角,她知道李易的诗词厉害,但这些人又何尝不是读书人之中的翘楚,新科进士,远非那些自称才子的人能比的。
然而,看到李易一首词写出,那年轻男子竟然羞愤的晕倒在地,让她一时间竟忘记了身体的不适之感,樱唇微张,说不出话来。
下一刻,心中的惊诧就化作了紧张和担心。
“糟了,糟了,李公子他当着这么多进士和官员的面,将那人气晕,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若是惹得那些大人不满,那……”
她心中自责至极,若是自己刚才没有推辞那崔延新的要求,也就不会有现在的事情发生,在她极度懊悔的时候,那江子安已经阴沉着脸走了过来。
“延新与阁下都是同年进士,阁下此举,怕是有些过分了吧?”
两个互不相识的读书人,见面之时,大抵是“兄台”相称,“阁下”这两个字,则有一种疏离之感。
周围的进士也纷纷附和,几乎全都站在了李易的对立面。
实在是他刚才的那句“为赋新词强说愁”,虽然是针对崔延新,但却几乎将在场的所有人都骂了进去,地图炮开的有点大,众人自然对他心生不满。
场内的官员对此倒是不太在意,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经历的事情多了,读书人之间为了女子争风吃醋也是常事,扪心自问,若是那女子也是自己的心仪之人,被崔延新如此责难,他们怕是也会做出什么激愤的举动。
当然,董知府刚才的举动,也让这些老狐狸不会轻易开口。
“抱歉,这位“阁下”猜错了,本官不是新科进士。”李易看着他,淡淡的开口道。
“本官?”
江子安闻言表情一滞,周围众人心中也是一惊。
他刚才说“本官”?
也就是说,眼前之人,在他们之前就已经入仕了。
今年朝廷对于新科进士的任命还没有下来,说明他不是和他们同年,虽然他们迟早也会走上这条路,但至少现在还不是,众人看看崔延新……这他娘就尴尬了。
这一次,诸位大人们恐怕也不会站在他们这一边。
宛若卿看着李易,心中既惊又疑,他什么时候入仕的……莫不是在骗这些人吧?
若是在其他场合也还好,但今日可是有不少大人在场,必定蒙混不过去啊……
“呵呵,李县尉第一才子之名,果然名不虚传,只是这“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到底是何意?”董知府看着他,笑道:“本官倒是好奇,李县尉心中到底有何忧虑不便多言,今日不妨说出来,不用担心冒犯到谁,我景国学子,不以言定罪。”
董知府此言一出,场中顿时安静下来。
他的这一番话,透露出很多信息。
李县尉,第一才子……,再之后,便是这首词中所透露出来的愁绪,到底是何愁?
董知府一句话将崔延新之事揭过,也没有人再去关注刚刚站出来的江子安,新科进士们疑惑这“第一才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董知府好像和他很熟的样子,他们刚才的举动会不会让董知府不满……
刘知县和一些品阶较低的官员大抵想的也是这些,但冯教授以及董知府身边的几人,却深知董知府的话绝对不止这么简单。
再一细想刚才那首词,心中顿时了然。
忧国之情,欲言难言,是在忌惮着什么吗?
莫非,他是在借此抒发对把持朝政守和一派的不满?
此时,冯教授看向李易的眼神,首次的发生了某些变化。
以昔衬今,以有写无,以无写有,突出渲染一个“愁”字,并以此为线索层层铺展,感情真挚委婉,言浅而意深,若是一个受排挤打压,报国无门的忠君之士发此忧愁,还情有可原,但他分明无心仕途,不愿为官,何故会有此愁?
细细品读,字里行间所透露出的,是眼看国事日非,自己无能为力,一腔愁绪无法排遣的愁苦,不愿入仕,是因为不愿为守和派所用……
而那“不能做官的顽疾”,怕也是出于此才产生的托词。
难怪董知府对他另眼相看,如果真是这样,那他的愁,便是愁到了董知府心里啊!
原来一直以来,都是自己错怪了他!
冯教授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羞红之色,此等情怀……,自己,远不如他啊!
而此时,李易心中还在郁闷,这哪来的小官怎么这么多事,他自己都不知道愁在哪里,拿出这首词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打那连女孩子都欺负不要脸进士的脸,哪里想过这么多?
连冯教授都没说话,一个学官总是插什么嘴,没看到冯教授脸都气红了吗?
“李县尉,董知府问你话呢……”
虽然刘县令很忌惮李易的“背景”,但一直将董知府晾在那里也不好,见此小声的开口,提醒于他。
“什么,董知府?”李易脸上表情一愣,小小学官摇身一变变成知府,这个弯拐的太急了,让他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第一百六十九章 王爷有请
“哈哈,为赋新词强说愁……,我就知道,得罪他的人没有好下场……”
小楼之上,也不顾皇帝和皇后娘娘都在这里,李轩毫无风度的大笑起来。
一首诗词就能将人气晕的事情,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此刻,他不由的又想起来那日中秋诗会,在锦绣园中,那什么庆安府第二才子主动挑衅,等到李易的词写出来,那些所谓的才子全都不说话了。
可惜自己刚才没有在下面,否则,想必感触会更深一点。
心中打定主意,以后定要从李易那里要来几首诗词备着,遇到合适的时机,也像这样扔出来,瞬间震慑全场,那种感觉,一定会痛快到了极点。
“轩儿,不得无礼!”
陛下和娘娘还在这里,见他丝毫没有世子仪态的样子,宁王忍不住训斥了一句。
““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有趣,有趣,常德,派人去将他召上来。”没有想到在花园巧遇的投缘年轻人和皇室有这么多的纠葛,景帝心中也对他极为欣赏,心中有些恶趣味的想要看看,当他知道自己真实身份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说完这句话,他忽然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头,胸口沉闷的感觉再次出现,呼吸再次变的困难起来。
不过,这种情形,他几乎每隔几天就会经历一次,此时也并未太过在意。
楼下,李易刚刚从刘县令的口中得知,刚才那个没眼色的好奇小官居然是庆安知府,心中惊诧之后,定了定神,行礼说道:“回知府大人,下官没有什么忧虑的,就是随便发发感慨而已……”
随便发发感慨?
听到此语,崔延新只觉得热血再次上涌……
就算是董知府听到这句话,嘴角也不由的抽了抽,上次自己没有亮明身份,他随口敷衍也就罢了,这一次,当着大小官员的面……敢不敢再认真一点?
董知府正要再次开口,有一王府的下人走过来,说道:“李公子,王爷有请。”
王府下人口中所说的王爷,自然就是宁王了。
众仕子官员闻言,皆是一愣。
王爷请李县尉干什么?
然后,他们又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
一个小小的县尉,如何有资格参加王妃的寿宴?
就连董知府,对于此事也稍有意外,陛下御笔亲封,公主和宁王都对他……,难道这李县尉也不简单?
唯独刘县令心中没有任何的奇怪。
宁王算什么,就算是刚才那下人说的是“陛下有请”,他也不会有丝毫的意外。
毕竟,刚才那一幕,他可是亲眼见到的。
“啊,宁王请我做什么?”
作为当事人的李易,也是完全摸不着头脑。
“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李公子还是快些和小的过去吧,不要让王爷久等。”那下人催促说道。
李易转头看向了宛若卿,还没开口,董知府便摆了摆手说道:“快点过去,本官保证,你走了以后,不会再有人为难这位姑娘。”
“若卿姑娘既然身体不适,就早点回去歇息吧。”
知府大人的话可信度还是很高的,李易对宛若卿说了一句,然后才跟着那下人离开。
走在路上的时候,心里还在想着,莫非是李轩最近想上天想傻了,宁王要找自己算账?
想想又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毕竟经过他无数次的验证之后,对于李轩的心里承受能力还是很有信心的。
想不通的事情就不去想了,好歹他也救过王妃,堂堂王爷,应该不会忘恩负义,恩将仇报才是。
“李公子,王爷就在楼上,你自己上去吧。”
那下人带他绕了一圈,李易有些奇怪的看着这栋小楼,再看看那下人,眼神顿时有些怪异了。
这栋小楼分明就是刚才他们身后那栋,刚才转个身就可以从前门进来,这货带自己绕了一大圈,从前门绕到后门……,这不是神经病吗?
不和神经病计较,走进小楼之后,看到的是一排排手持兵器的护卫,心道这宁王的排场还真大,在自己家都不放心,沿着楼梯走上去,门口的两个护卫在他身上搜了搜之后,才放他进去。
“安溪县尉李易,见过王爷!”
李易走进去之后,先躬身行礼。
读书人只跪父母、君王,王爷比君王低一级,只需要行两拜礼即可。
拜完之后抬头,看到房间里面的几道人影,表情微微一愣。
除了那个只在画像里见过的宁王之外,房间里的都是熟人。
正在对自己挤眉的李轩,冷冷看着他的李明珠,刚才在花园里面请自己吃饭的那位大官,以及他身后站着的棺材脸老者。
李易心中暗叹,果然是大官啊,能和宁王坐在一个桌子上吃饭,最起码也得是正一品吧……
然后,他就看到那正一品的大官,忽然捂住胸口,呼吸急促,脸上浮现出痛苦的表情,下一刻,整个人便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皇伯伯!”
“皇兄!”
“父皇!”
“陛下!”
……
……
房间里面的几人同时色变,响起了几道惊慌的声音。
名为常德的老宦官速度最快,身影一晃,便在眼前消失,在景帝倒下之前,将他扶住。
“来人,快,快传太医!”
当今天子患有喘疾,无论在哪里都有太医跟着,哪怕是瞒着满朝文武微服私巡也不可能不带太医,他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回应,两道身影向着楼下狂奔而去。
已经被所有人忽视的李易,呆呆的站在房间里面,一脸懵逼。
皇兄,父皇,陛下……
这称呼------刚才在花园里请自己吃饭的,居然是皇帝?
“不好,陛下的脉搏没有了!”那老宦官两根手指搭在景帝的手腕上,脸色大变,立刻伸手掐他的人中。
你妹啊,脉搏没有,心跳都停止了,你掐人中有个屁用!
李易见此,心中暗自嘀咕。
即便是稳重如宁王,此刻额头上也是冷汗直冒,如果皇兄在宁王府出了什么事情,满朝文武可不管他是什么宁王,指不定一个“弑君”的罪名就扣下来了。
看着那老者掐的起劲,李易最终还是忍不住走过去,说道:“你这样掐,没用的……”
“滚开!”常德这会哪还顾得了什么,连头都没抬,怒声说道。
李易心中微恼,但想到他此刻恐怕也是着急,情有可原,并未太过在意,便在这时,李明珠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向来淡然的脸上首次出现了极度焦急的表情。
“你有办法?”
对于李易的种种神奇手段,她心中是极为清楚的,王妃的顽疾也是因他治好,想到这些,李明珠看他的眼神中,顿时充满了期待。
第一百七十章 老奴该死!
“没有十足的把握。”李易略一犹豫,看着她说道。
当初上小学的时候,学校每年也会有几次急救知识普及,人工呼吸,心脏挤压,简易包扎之类,当然那时候也只是局限于科普的层面,没有什么机会去实践。
倒是也会偶尔yy一下,班里最漂亮的小姑娘忽然晕倒,然后作为男孩子的他就可以英雄救美,光明正大的进行一番在那个年纪还属于不可描述的事情。
不过,眼前之人可不是普通人,一国天子,封建社会绝对的统治者,万一要是出了什么岔子,他就是有十颗脑袋也不够砍的。
以今天的情形来看,怕是连逃回去带着如仪她们跑路的机会都没有。
但若是他什么都不做,看着那老头子在那里死掐人中,怕是还没等御医来,这位大官皇帝就要驾鹤西去了------本来不该死也被会被他掐死。
皇帝在这里意外驾崩,在场的人还是一个都逃不掉。
横竖都是一劫,李易心中不由的有些郁闷,宁王这家伙没事叫自己过来干什么,这不是坑自己吗?
救也不是,不救也不是,正在他心里天人交战的时候,那老者也发现掐人中似乎真的不管用,陛下还是一点醒来的迹象都没有,陡然听到永乐公主说的话,一把拽住李易:“你有办法救陛下?”
“至少可以撑到御医过来。”
李易点了点头,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好歹自己也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好少年,总比这个老头子在这里瞎折腾要好。
“快点施救,若是陛下有什么三长两短,小心你的小命!”想到刚才王爷说过,王妃的顽疾也是他治好的,老者一咬牙,阴森森的看着李易说道。
“那还是你来吧……”
李易立刻后退了一步,万一没救过来,那自己可就冤了。
“你!”老者眼神喷火的看着他,刚说了一个字,一道厉喝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常总管!”
李明珠喝住常德,然后转头看着李易,说道:“快出手吧,不管结果如何,赦你无罪。”
李易心中暗道,还是老李家的姑娘讲道理,此时那常总管已经让开,早在刚才,他就已经在脑海中消化了数本急救知识手册,在还处在昏迷中的皇帝左胸摸了摸,刚才那老头子说脉搏没有了,果然是心脏骤停,当即右手握拳,在他的胸口重击几下。
“放肆!”
老者见此,脸色一变,当即屈掌成爪,带起一阵破风之声,向李易的肩上抓去。
如此重击陛下胸口,他莫非不是要救驾,而是要弑君?
危机时刻,一道白影陡然划过空气,李明珠一脚踢开老者的手,冷声道:“常总官,本公主知道你救驾心切,但你若是再出手阻挠,只会延误父皇的病情。”
老者闻言,脸上浮现出犹豫之色,他不能对公主出手,再次低头看去的时候,那年轻人已经将将双手交叠在一起,在陛下的胸口按压起来。
虽说这依旧是他闻所未闻的奇怪方式,但比起刚才的举动,最起码他能够接受。
没有除颤仪,李易只能用这种比较直接粗暴的方式辅助心脏跳动,接下来就是常规的胸外按压了。
肾上腺素没有,葡萄糖溶液没有,予尼可刹米、洛贝林,地塞米松这些他连第一次听到过的药物名字自然也是没有的,只能用这种简化版的急救方式。
徒手心肺复苏的时候,人工呼吸和胸外按压的操作是按一定的比例交错进行的……
接下来,要进行的就是李易小时候最期待的项目了。
不过,看着景国皇帝那张脸,李易的嘴角不由的抽了抽,他怎么都下不去嘴啊!
“陛下有脉搏了!”在李易做胸外按压的时候,老者的手一直搭在景帝的手腕上,某一个瞬间,他脸上猛地浮现出一丝喜色,脱口说道。
此言一出,房间里面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再一次看到他的神奇之处,李明珠看向李易的眼神中涌出异彩。
就连宁王也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脸上浮现出了些许感激之色。
如果陛下在他这里出事,宁王府也难辞其咎。
“我需要一个人帮我。”
李易最终还是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一关,抬头说道。
“我来!”老者闻言,没有犹豫的立刻说道。
“将陛下的头后仰,捏住陛下鼻子,嘴对嘴向陛下嘴里吹气。”李易尽量让自己的意思容易让人理解。
“那叫龙头,龙鼻……”老者瞪了他一眼,又道:“为何要如此?”
捏住陛下的鼻子,嘴对嘴向陛下吹气------这已经是对陛下极大的不敬了。
“为了进行间隙的气体交换以保证人工循环过程中提供的血液能够有足够的含氧量……”
看着老者一脸懵逼,李易没好气的说道:“听懂了吗,不管有没有听懂,照做就是了!”
虽然李易的态度不好,但老者心中却没有一点气恼,陛下的脉搏开始跳动,说明他的方法行之有效,此刻也根本顾不上什么冒犯不冒犯的,心中回想这年轻人刚才说的话,走到前面,俯身将一张老脸凑了过去……
“抬起陛下的下……龙下巴……”
“捏紧龙鼻子!”
“对,就是这样,继续不要停……”
李易已经能够感受到皇帝的心脏已经开始了跳动,进行心肺复苏的时间不长,大概只有两三分钟左右,大脑缺氧的耐受时间是4-6分钟,超过这个时间即便醒来,也会造成不同程度的损害,其他组织的耐受时间要更长一点,以此看来,这位大官皇帝醒来之后,应该不会有什么痴呆啊瘫痪之类的情况……
约莫过了十分钟左右,虽然皇帝还没有醒来,但呼吸已经恢复了正常,心脏也开始平稳的跳动,李易这才让老者停下。
看着他脸不红气不喘的站起来,李易心中也是惊奇,这老头子可以啊,吹了这么久,居然都不晕,肺活量也太逆天了……
“刚才是老夫鲁莽了,还望小兄弟不要见怪!”
摸了摸陛下的脉搏,已经恢复了正常,脸色也开始变的红润起来,老者终于放心,单膝跪地,对李易抱拳说道。
“算了,算了……”
李易也能理解他,摆了摆手,双手虚扶了几下,老者这才站了起来。
“朕……这是怎么了?”
一道虚弱的声音传来,宁王和老者立刻上前,将景帝扶起。
坐在椅子上,景帝刚要开口,忽然摸了摸嘴唇上方,不由的轻“嘶”一声。
“此处为何如此疼痛?”
李易心中暗道,刚才那老头掐的那么起劲,不疼才怪!
“老奴该死!”
常姓老者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第一百七十一章 景帝之疾
景帝被几个侍卫扶到另一处房间休息了,李轩暗自对李易竖了一个大拇指,和宁王一同跟随过去。
今天发生的事情,让李易在心里面暗自警惕,以后还是要离这些皇帝啊王爷什么的远一点,万一对方再像这样忽然昏迷或者干脆来个猝死,他岂不是躺着也中枪?
御医的效率很慢,李易都坐在这里喝了一杯茶了,太医署的两位官员才姗姗来迟,当然,来迟的代价,就是在门外面被那声音阴柔的老者训的跟孙子一样。
不过这两个家伙也是活该,作为皇帝的贴身御医,没事瞎跑什么,万一有个什么突发状况,没有及时救治,让皇帝登了天,恐怕两人也只能用猜拳的方式决定第一个该砍谁的脑袋了。
该做的事情做了,李易有心想走,但奈何刚才宁王已经放了话,让他先在这里等着,随时等着陛下传唤。
想要早点回去睡觉的想法只能暂时搁置下来。
他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随便逛个花园也能碰到皇帝,脑袋里面开始思考刚才有没有说什么大不敬的话,好像有,又好像没有……鬼才记得那么多……
这样说起来,那位明珠捕头,就真的是公主了?
好好的公主不当,跑来当什么捕快,自己一个人当还不够,非要拉他下水,真是有病……
…………
两名太医署的官员被训了两句,耷拉着脑袋进屋给皇帝诊断,确保陛下身体没什么问题,退出来之后被接着骂。
李易所处的房间里面,两排手持兵器,身穿护甲的侍卫整齐而立,第二杯茶刚刚端起来,还没来得及抿一口,一侍卫从房间里面走出来,躬身道:“李大人,陛下召见。”
从座位上站起来,在那侍卫的带领下,走到另一处房间门口,远远的看到宁王和李明珠他们分坐在两侧,刚才在花园里见过的那位,他以为是某个大官其实是皇帝的男人卧在床榻上,房间里还有两个女人,一位是宁王妃,另一位不认识。
“臣安溪县尉,参加陛下!”
在皇帝面前,李易也只能老老实实的行跪拜之礼,还好房间的地上铺有一层厚厚的毯子,跪上去也不会硌得慌。
“汝救驾有功,无须多礼,来人,赐坐。”景帝的声音还有些虚弱,话音落地不久,便有两名侍卫搬来椅子。
“谢陛下!”
李易口中称谢,刚刚落座,宁王上前一步,看着李易不认识的那女人说道:“这位是皇后娘娘,李县尉还需见礼。”
李易心中奇怪,这景国皇帝和皇后不好好待在宫里面,在外面乱跑什么,跪过一次还不够,只能起来再行一次礼。
皇后娘娘坐在上首望着他,凤目中也有着满意之色,方才陛下召见于他,她和宁王妃在此回避,知道陛下刚才昏迷的事情之后,也是吓了一跳。
得知正是这位年轻人出手救驾,自然对他另眼相看。
“安溪县李易,救驾有功,想要朕怎么赏你?”
李易闻言心里一喜,要不借此机会,让皇帝收回成命,别让他做什么劳什子县尉了?
不过,这县尉之职才封不久,他还没有来得及去上任,若是提出辞官的要求,这不是让皇帝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俗话说,君无戏言,古代的皇帝,对于这件事情好像看得比较重要,要是提出了这样的要求,会不会惹怒他?
算了,还是不冒这个险了。
两只手老老实实的放在大腿上,正色道:“陛下无恙,便已经上天对臣最大的赏赐了,不敢再次邀功。”
他也没有那么的白痴,皇帝这么问,也无非就是客气而已,该怎么赏还是怎么赏,说的再多,还不如拍一个马屁实在。
一旁的李轩闻言,差点没一口气没忍住喷出来。
这话怎么听,都不像是他能说出口的。
“朕向来赏罚分明,有功论赏,有罪当罚。”景帝对他这句话倒是很受用,苍白的脸上笑容又多了一丝,说道:“李易,上前听赏!”
李易脸色不由的一苦,得,刚坐下没一会儿,又要跪。
“安溪县李易,救驾有功,赐绢百匹,良田百亩,赏万金!”
没有封官,但物质上的赏赐却不少,百匹绢,百亩良田李易还没有太大的感触,后面那一句“赏万金”,着实吓到他了。
按照市价,一万两金子能兑换十万两白银,一两银子兑换大概一千枚铜钱,十万乘以一千是多少来着?
凡正是很多很多。
有了一万两金子,还卖什么如意露和烈酒啊,香水香皂的生意也不做了,回到家里守着金山和那一百亩良田,和如仪当个地主公地主婆都能逍遥快活的一辈子。
一瞬间,李易对这位皇帝的好感蹭蹭的往上涨。
这么大方的皇帝,一定是好皇帝。
“臣谢陛下恩典!”
这一次,他才是出于真心的拜了一拜。
“李易,你能治好父皇的病吗?”再次回到座位上的时候,一道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
转过头时,发现李明珠正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她话音刚落,所有人的视线都望向了李易。
“不知陛下所患何疾?”李易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位皇帝到底是得了什么病,无缘无故的晕倒,应该不是简单的病。
“喘疾?”
两位太医被召进来,听完他们的描述,李易心中已经大致清楚。
他们说的喘疾,应该就是哮喘了。
哮喘可不是什么好病,就算是在现代好像也没有根治的方法,李易一边在脑海中查找资料,一边摇摇头说道:“此病极难根治,只能在平时多加预防,减少发作的次数。”
李易不是医生,况且就算是现代的医生在这里,没有那些特效药,对此也无能为力,能在宫中当上御医,肯定都是有两把刷子的,连他们都治不好,更何况是李易。
他也只能从避免与过敏原接触的角度,告知他们一些日常的注意事项,比如要勤晒被褥,经常开窗户通风,保持房间清洁,推荐使用如意生产的肥皂……
进食方面,少吃海鲜,多吃红枣莲子山药等等……
这些东西都是书上有的,李易组织了一下措辞,早有侍卫拿了纸笔,两个御医在那里奋笔疾书,李易瞄了一眼,纸上写的字他一个也不认识。
看来处方体并不是那个世界的西医独创,只希望他们写的字明天自己还认识……
第一百七十二章 王府密谈
“陛下身边,最好不要出现鸟兽之类;切忌不能饮酒……”
交代完了所有预防哮喘的注意事项,李易正要告退,忽然抽了抽鼻子,闻到空气中一种熟悉的淡淡香味时,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王妃和娘娘,是否用了香水?”
两人同时点了点头,疑惑道:“有何不妥?”
“陛下的喘疾,不能嗅到太过浓烈的气味,香水和如意露皆在此列。”
难怪刚才的房间也有类似的味道,李易那时候没有注意,此刻才想起来,王妃和皇后,怕是也在那个房间待过。
皇帝本来就有哮喘,被两个女人的香水攻势夹击,没喘死都算上天庇佑。
皇后闻言,脸色一变,恍然道:“难道这几天陛下喘疾加重,竟是因为那如意露的缘故?”
李易心中一阵愕然,又是如意露又是香水------这是巴不得皇帝驾崩啊!
“快,将这两条也记上!”
听完李易的话,皇后娘娘嘱咐那御医一句之后,就匆匆的拉着王妃去沐浴了。
李明珠也默默的走了,临走前还多看了李易一眼,她从身边走过的时候,李易同样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三个……
看来这位皇帝陛下一定是个好皇帝,这辈子做的善事不少,否则绝对活不到现在。
叩拜告辞,自然有护卫送他离开,刚刚下楼,没走几步,李轩就跟了上来。
对于李轩来说,李易就是一个巨大的宝藏,每次见面,都能从他身上挖掘出来什么宝贝,在他心中的神秘感频频刷新。
要想长久的吸引一个男人,就要在他面前永远保持神秘感,这一点,李易显然做的很好。
…………
“咳,咳……”
房间之中,不时传来景帝干咳的声音。
“皇兄,要不要再叫御医过来?”宁王见此,语气稍显担忧的问道。
景帝摆了摆手,说道:“不必了,朕的身体朕知道,如今已无大碍。”
“轩儿常与李易来往?”片刻之后,咳声渐小,他的声音才再次传来。
“是,轩儿即便是在我们面前也经常提到他。”宁王的声音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明珠似乎也和他交情匪浅。”
景帝坐起,问道:“可有查过他的底细?”
“已经彻查过了,没有什么问题。”宁王回道:“此子年纪轻轻,才学极盛,所出的几首诗词,在庆安府流传甚广,苏学政曾当众称他为“景国第一才子”,此外,如意露和香水,乃至皇兄今日称赞不绝的烈酒,都是他的手笔。”
宁王继续道:“他在医道上的造诣似乎也是极高,前不久柔儿身患顽疾,愚弟遍寻名医依旧无用,便是两位太医令也无能为力,却被他轻描淡写的治愈,对于他的医术,皇兄应该也有所了解……”
宁王说到这里的时候,景帝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自然之色,虽说那个时候根本顾不了那么多,但一想到在他晕厥的时候,常德……
顿觉胃里一阵翻涌,迫使自己不去想这些,略一思忖,开口道:“如此说来,此子倒也算得上一个奇人,可堪大用。朕本想将他调到京城,好好磨砺几年,待到日后追随父皇而去,也好……,也好给他留下一位肱骨之臣。仔细想想,如此还是太过招摇,怕是会被那些人盯上,再加上明珠请求,便让他暂时先留在这里。”
宁王闻言心中微惊,想不到,皇兄竟对他如此看重……
两人接下来所谈的内容,已经属于非常隐秘的事情了,挥退了左右,只留下那常姓老者一人,两人之间的对话,再无第四人听到。
…………
同时,李易也已经走出了王府大门,对李轩挥了挥手,示意他不必再送。
王府中的宴会还在继续,达官贵人们吃喝笑谈,文人仕子吟着风月,没有人知道,就在刚才,他们身后的小楼之中,发生了一件足以震动整个景国大事,他们此时所好奇和疑惑的,大抵只是宁王和王妃,今夜为何不甚露面……
新科进士之中,崔延新和江子安可能是最为郁闷的,一个因为“为赋新词强说愁”,真的愁到了,一个则因为被曾经心仪的女子拒绝,心中烦躁难安,只能用王府的美酒解愁。
这时候,李易刚刚从王府出来,打算走回铺子,略一偏头,看到了那道还在路边等待的身影。
“若卿姑娘,你还没回去?”他走过去,疑惑的问道。
“啊……,李公子,你出来了?”宛若卿的脸色还是很苍白,看到李易的时候,脸上露出笑意,对他福了福身,说道:“多谢李公子刚才帮若卿解围。”
李易摆了摆手,“不说这个了,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需要不要去看大夫?”
宛若卿笑笑,说道:“不必了,医馆现在怕是早已关门,明日再说吧。”
李易在王府大概待了一个时辰左右,现在还不算太晚,可能也就是九点多的样子。古人的夜生活没有那么丰富,天色暗下来之后,除了青楼酒馆这些晚上客流量多的特殊场所,其他店铺基本都会关门,现在自然也是找不着大夫的。
庆安府虽然也有宵禁,大概也就是这个时间开始施行,但是管理较为松弛,再加上今夜是特殊场合,倒也不会走在路上被抓起来。
“那我先送你回去吧。”大晚上的,她一个人走回去不安全,李易很有绅士风度的说道。
“李公子是要回如意坊吗?”
李易愣了一下,随后便点了点头。
“那我们正好同路。”宛若卿笑着说道。
李易对她知道自己住哪儿并不奇怪,如意坊现在已经在庆安府打出了名气,上次中秋诗会,不知道是哪个无聊的家伙将景国第一才子的帽子扣在了他的身上,也让他小小的火了一把,走在路上被人认出来的概率很大,住处自然也不是秘密。
两人并肩而行,还没走出王府的范围,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音。
“李大人,留步!”
李易回头望去,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一路小跑而来。
第一百七十三章 太医求教
老者看起来有些面熟,略一回想,就想起了他的身份。
刚才被那常总管训得和孙子一样的太医里面,就有他一个。
同样是年纪一大把,这位太医显然没有对方混的好,被劈头盖脸的一顿骂,连还嘴的勇气都没有。
“老夫刘济民,添为本朝太医令,李大人还请留步。”这位头发花白的刘太医年纪一大把,一路小跑从王府追出来,此刻还有些喘不上气。
“刘大人找我,有急事?”
李易心道难不成是皇帝陛下又犯病了?这次打死都不回去,他就是懂一点现代急救知识而已,对于医术可谓是一窍不通,毕竟这可是实打实的真本事,就算是他消化了全图书馆有关中医的书籍,也成不了一代名医。
万一皇帝真的驾崩了,他有不在场的证据,也怪不到他的身上吧?
而且,这老头自称是本朝太医令,景国皇家医学院院长,可能也是整个国家医术最厉害的几个人之一,他都没办法,自己去了也没用。
刘太医在原地站了一会,平复了一下心跳,然后才看着李易,笑着问道:“李大人懂医术?”
和京中大臣相比,太医令的品级不高,但也比一个小小的从八品县尉不知道高了多少,无需用“大人”这个称呼。
但他刚才可是亲眼看到,陛下对于这个年轻人极为赏识,更何况刚才要不是他及时施救,恐怕自己现在也没有机会站在这里,而是和另一位医丞商议谁第一个掉脑袋的问题。
陛下的身体一直是他们最担心的事情,这次忽然晕厥,有很大的可能再也醒不过来,即便是他当时在场,也不敢保证一定能将陛下救醒,从某种程度上说,眼前这位年轻人,对他二人有不小的恩情。
就算抛开这些不谈,作为一名医者,他对于李易刚才救醒陛下的方法,也是极为好奇的。
若是能将此法学会,日后再有类似的情况,倒也不至于手足无措,如果能推行天下,让所有的医师甚至普通百姓也掌握,那将会挽救多少条性命,乃是一件功在千秋,造福万民的事情。
“医术?”李易闻言愣了一下,然后才看着刘太医说道:“抱歉,在下对此一窍不通。”
他这句说的倒是实话,心肺复苏,人工呼吸这些东西,21世纪随便抓个中学生都懂一点,难道他们每个人都懂医术?
刘太医也只是随口一问,若是不懂医术,刚才是如何救治陛下的?
心中早就将他当成了身怀奇术的人。
只等李易肯定的答复,他就可以继续深入这个话题,此刻嘴都张了一半,要说的话却被堵了回去。
怔了一瞬之后,刘太医脸上浮现出一丝干笑,说道:“李大人太过谦逊了……,实不相瞒,本官是想向李大人请教,刚才救治……”
说道这里,刘太医看了看李易身旁的宛若卿一眼,接下来的话却没有说出来。
陛下此次微服出巡,连满朝文武都不知道,在外人面前,当然不能提起一星半点。
宛若卿领会到了他的意思,看了看李易,笑道:“李大人还有要事,若卿就先走了。”
“什么李大人,都是朋友,不用这么客气。”李易摆了摆手,看着刘太医说道:“刘大人,天色已晚,我还要送朋友回去,不如我们边走边说吧。”
“深更半夜,这位姑娘独自行走的确有些不妥,我便陪李大人走走吧。”刘太医看了宛若卿一眼,眉梢动了动,宛若卿会意,默默的走在后面,和两人保持了一段距离。
这老头子自作多情,有宛姑娘陪着多好,谁要他一个老男人陪着,李易心中这样想着的时候,刘太医已经小声的开口:“不知李大人刚才救治陛下的方法,能否授予本官,李大人知道,陛下龙体欠安,若是日后再发生今日之事,我等也好及时救驾。”
对于晕厥的症状,即便是太医署,目前也没有什么行之有效的方法,今日见到如此奇术,于公于私,刘太医都不会放过。
“原来刘大人想要学这“心肺复苏”术。”李易这才明白,这老头子追上来的目的在这里。
多大点事儿,这个世界没有专利的概念,这又不像如意露配方一样能够赚钱,教给刘太医,倒也是一件造福社会的事情。
“心肺复苏术?”
刘太医虽然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但“心”“肺”“复苏”这几个字他还是能理解的,再联想到他能让陛下在短时间内恢复脉搏,不正是“复苏”的意思吗?
“李大人愿意传授?”他转过头,有些激动的看着李易问道。
“这“心肺复苏术”本就不是什么不传之秘,若是刘大人学会了,对黎民百姓也是一件幸事。”李易笑着说道。
“李大人高义,本官先代天下百姓谢过李大人!”刘太医对李易拱了拱手,正色道。
“刘大人客气……”李易摆了摆手,再次开口的时候,已经开始为刘太医介绍有关心肺复苏的适用场合、具体操作以及注意事项等。
作为太医令,景国皇家医学院院长的刘太医,此时却像是一个渴求知识的学子一样,脸上庄严肃穆,认真仔细的将李易说的每一句话都记在心里。
宛若卿跟在两人身后不远的地方,看着李易和那位大官侃侃而谈,对方一脸认真严肃的样子,俏脸上微微有些失神。
初次见面之时,他还是那个伸手向她讨要桂花糕的陌生书生,为了一百两银子的奖赏,帮云英诗社作了两首诗词,在她心中留下了不浅的印象。
当然,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他就是那写出《鹊桥仙》,风靡整个府城的才子,等到第二次见面的时候,是在举行中秋诗会的锦绣园中。
当日她被庆安府第二才子沈照为难,他以一首《水调歌头》,震慑全场,沈照怒而撕诗,从此之后,名气在庆安府大不如前,而他仅仅凭借两首诗词,就折得庆安府甚至景国第一才子的桂冠。
他大抵也算是有史以来最为另类的第一才子了。
从不参加诗会词会,也不接受名媛千金的邀约,在城内经营的店铺中售卖的奇物,再次风靡整个府城。
她也是偶尔一次见他从店铺离开,才知道原来勾栏隔壁的如意坊,竟是他的店铺。
每次进出之时,心中稍许期待着如同那次的巧遇,后来大抵知道了他的来去是没有规律的,也没有再遇到过一次。
怎么也没有想到,在今夜的王府之中,两人会以那样的方式,再次产生交集。
“为赋新词强说愁……”
她口中轻声念着这一句,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笑意。
第一百七十四章 拐来的女子?
“如此说来,这“心肺复苏术”,是在危急时刻救人性命,具有回天之力的奇术,若是此术能够推行开来,不仅可以在军中减少许多不必要的伤亡,亦可用于民间,实乃泽被苍生,福泽后世的奇术,李大人当居首功!”
李易将所有关于心肺复苏的细节都告诉了刘太医,原理上不用赘述,作为太医令,宫中御医之首,在他面前说的深了反而是班门弄斧。
事关重大,刘太医听完之后,一路之上,又询问了一些细节上的问题,等到他终于完全领会的时候,李易已经快走到家门口了。
“老夫从医数十年,从未听闻这“心肺复苏术”,不知李大人师承当世那位名医?”
刘太医当然不认为这种独门秘法是眼前这位年轻的李县尉所创,他虽然是当朝太医令,但是也没有自负到医术天下第一,这个世界上,终究还是有一些一心钻研医道,不问仕途的名医,在刘太医看来,这“心肺复苏术”,必定是他们中的一人所创。
而这位李县尉,很有可能便是他们的弟子传人之类。
“实不相瞒,在下也不知传给我此术的人姓甚名谁。”李易有些惋惜的说道。
“此言何解?”刘太医疑惑的看着他。
“那是几年前的一个冬天……”李易脸上的表情肃穆,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那年冬天很冷,北风凛冽,大雪封山,有一日清早,我打开门,看到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倒在门前……”
刘太医闻言,神色一正,按照话本小说的套路,这位老者,应该就是那位当世名医了。
“外面雪那么大,要是放任不管,怕是那老人家会冻死在门前,于是我将他扶进屋里,熬了姜汤让他暖身,又留他在家小住几天,等到天晴雪融了,老人家才告辞离去,临走的时候,将那“心肺复苏术”传给了我,从此便杳无音信了……”李易叹了口气,眼神飘忽,脸上浮现出回忆之色。
“看来那位老人家,必定也是当世奇人之一。”刘太医目露奇芒,随后又叹了口气,语气有些惋惜。
这样的人,不能够结识一下,实乃是此生的一大遗憾。
随后他又看着李易,眼中闪过一道光芒,说道:“方才与李大人一番交谈,发现李大人在医道上有许多独到的见解,在这里做一个小小的县尉,实在是有些屈才了,不如本官向陛下引荐一下,让李大人加入太医署,不知李大人意下如何?”
这位李大人既然和某位名医相处过几天,谁知道他除了“心肺复苏术”之外,还学到了什么东西,要知道,那些人可都是一座座移动的宝藏,一辈子积累的行医经验,即便是太医署也十分重视。
李易心中暗叹,这景国下到官员,上到皇帝,怎么都是一个德行,一言不合就要人当官,他这个县尉还没上任呢,太医署又抛来了橄榄枝。
京城有什么好的,没有老婆没有丫鬟没有小姨子,还不如就在这里当一个小小的县尉,李易对比了一下发现,在安溪县当一个县尉似乎也没那么遭。
一脸笑意的转头看着刘太医,说道:“刘大人,你跑题了……”
…………
对于李县尉拒绝了自己的提议,刘太医表示很遗憾,但也只能是遗憾了,人家不愿意去太医署,他也不能强迫。
在刘太医悠悠的叹了一口气的时候,李易抬起头,如意坊的招牌已经近在咫尺。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家门口,还没和若卿姑娘说上几句话,李易见她还远远的跟在两人身后,心中暗自有些歉意,走过去说道:“不知若卿姑娘住在哪里?”
“就在如意……”宛若卿笑了笑,抬头指了指如意坊隔壁的勾栏,手臂刚刚抬起,忽觉一阵眩晕,随后就被一阵深深的倦意席卷。
最后的意识,大抵是那熟悉的声音在焦急的叫着“若卿姑娘,若卿姑娘……”,之后,便彻底人事不知了。
…………
“刘大人,若卿姑娘怎么了?”
如意坊,后院的一处房间之内,李易看着刘太医从宛若卿的手腕上收回手,问道。
“无妨。”刘太医笑了笑,说道:“李大人不用担心,这位姑娘只是因为太过劳累,体力不支,再加上月事来临,又偶感风寒,我开上几服药,若是暗示服用,过两日便能痊愈。”
刘太医去写药方了,老方站在床边,望着躺在姑爷床上的漂亮女子,一时间脑子还没有转过弯。
姑爷走的时候不是说去参加宴会了吗,从哪里拐了一个女子回来?
难道那宴会的举办地点在群玉院?
还是姑爷说的参加宴会其实根本就是一个幌子,真实目的是去那里找乐子?
但找就找吧,大家都是男人,老方能够理解,也没有必要把人家姑娘带到家里来啊?
“姑爷,这大晚上的,药铺关门了,也没地方抓药啊!”老方不再纠结李易大晚上从哪里捡来的漂亮女子,拿着药方说道。
“无妨,你带本官去那药铺,自然有办法抓药。”刘太医闻言,笑了笑说道。
今夜李县尉对他的恩情不小,帮他做些小事,也算是偿还一些。
皇家医学院院长的身份在某些时候还是很管用的,刘太医和老方出去没多久,就带着几副药回来了,一同跟在他们后面的,还有药铺的一名老大夫,恭恭敬敬的站在刘太医身后。
老大夫用一脸崇拜的眼神盯着刘太医的背影,完全不知道他心中的偶像刚才像孙子一样被人训了好久。
宛若卿休息一会儿就能醒来,刘太医和李易寒暄了两句之后,告辞离去。
老方去外面煎药,煎药用的砂锅也是从药铺顺手拿过来的,李易坐在床前,看到床上的宛若卿眉头微皱,脸色苍白,伸手在她额头上摸了摸,估摸着体温已经超过了三十八度。
体温不低,从铺子里面把老方偷藏的酒找出来,经过了几道蒸馏的烈酒有三四十度,可以用来物理降温。
用毛巾蘸上酒精,在她的额头和手心都擦上了一些,至于其他的地方,李易倒是没敢动手,虽然这样一来效果会大打折扣,但在女子睡着了的时候脱人家的衣服,在这个年代可给不出什么正当理由。
宛若卿睫毛眨了眨,努力睁开眼睛之后,看到的是这样的一幕。
李易一只手放在她的额头上,一只手摸着他自己的额头,嘴里还在喃喃自语。
“比刚才凉了一点,烧好像是退下去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恨意暗生
“李公子……”
刚刚醒来,意识还没有完全恢复,她看着李易,有些无辜的眨了眨眼睛。
“醒了?”李易从她额头上收回了手,说道:“这里是如意坊,你刚才在外面晕倒了……”
声音顿了顿,又道:“身体不舒服,不在家里好好养着,偏偏去唱那什么词。”
宛若卿俏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有些事情身不由己,对于她们来说,这些事情早就已经习惯了。
她支撑着身体坐起来,歉意的说道:“给公子添麻烦了。”
“别总是公子公子的叫了,不习惯……”李易摆了摆手,说道:“外面正在熬药,既然你就住在隔壁的勾栏里面,也不急着回去,喝完药再走吧,对了,你吃过饭没有?”
宛若卿摇摇头,她们这些伶人歌姬,在表演之前,不能吃太多的东西,大抵只能吃个两分饱,再多就会影响唱功的发挥了。
每次外出表演的时候,她总是习惯带些桂花糕,实在饿了就吃上两块,今夜带的,已经全都分给了其他人。
“刚好我也没吃饱,你先在这里坐一会儿吧。”
虽然现在时候已经不早了,晚上九点以后吃饭不是一个好习惯,但她空腹喝药怕是不妥,再加上李易在王府没有吃饱,因为皇帝晕倒的事情又是一阵折腾,现在肚子还真有点饿。
老方在院子的角落里驾了一个火堆,等着砂锅里的药熬好,看到李易走进厨房开始忙活,向屋内望了一眼之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姑爷不会是要将那个女子留下过夜吧?
既然姑爷没有躲着自己,说明对他的绝对信任,但若是帮他隐瞒,又觉得对不起大小姐,老方的心里,又开始了新的一番天人交战。
片刻之后,还是有了一个决定。
有些事做错一次,就会一直错下去,瞒大小姐的次数多了,心中的负罪感也小了很多。
…………
宛若卿看着李易走出去,在床上坐直了身体。
床边有一个小凳子,上面放着一小坛酒,她是从酒坛中散发出来的味道闻出来的。
摸了摸额头,冰冰凉凉的,将手心凑上来闻了闻,也有一股淡淡的酒味。
她此时精神已经恢复了不少,虽然身体还是有些不舒服,但那种晕眩的感觉却没有了。
刚才迷迷糊糊的感觉到有人在擦拭她的额头和手心,应该不是错觉,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她之所以感觉到舒服了一些,应该也和这些有关系。
刚才那个太医令在他面前也要虚心请教,他的医术,应该也很厉害吧?
脑海中种种纷杂的念头一一闪过,片刻之后,她抬起头,开始观察起周围的环境来。
一间不大的屋子,她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在角落里的床上,房间的摆设很简单,床,桌椅,一个木制的架子,上面摆放着洗漱用具,一目了然。
房间里面没有书,笔墨纸砚也没有,在她对面的墙上,有一幅奇怪的画。
之所以奇怪,是因为这幅画显然不是如今的主流画法,亦不是她见过的立体画,倒是和她如今还收藏的那只祈天灯上的画法有些相似,线条的勾勒,简单随意到了极点。
画上之物像是家猫,左右两边各有三条胡须,眼睛和鼻子都是小小的圆点,没有嘴巴,左边的耳朵上有着一个小小的奇怪的东西,是她从来都没有见过的。
奇怪的书生,奇怪的画……这样想来,也就觉得不那么奇怪了。
灶上煮了粥,还需要等一会才能好,李易端着一只碗走进来,走到床边递给她,说道:“多喝点红糖姜水,对身体有好处。”
红糖姜水能够发散风寒、化痰止咳,又能温中断呕,比喝药的方法要温和多了。
当然,刚才刘太医说她的月事来了,月事就是大姨妈的意思,红糖有补血功能,喝这个应该也有好处吧?
李易并不在店铺里常住,房间里面的摆设很简单,但是因为要下厨自己做饭的原因,厨房里面的各种用具,调料之类的却是一应俱全,红糖和姜恰好都有。
宛若卿有些怔怔的接过,作为女子,红糖姜水的作用她自然是知道的,每个月月事来的时候,几乎每天都会煮些来喝……他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知道自己……想到刚才那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是宫里面的太医,宛若卿的俏脸刷的一下变的通红无比。
李易回厨房的时候,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女人还真是奇怪,刚才脸色白的像纸一样,现在又红成这个样子……
粥是普通的稀粥,外加两道小菜,大晚上吃饭不是什么好习惯,不过偶尔放纵一次也没什么,宛若卿喝完药之后,李易将她送到家门口。
从那勾栏的入口进去,李易才有些意外的发现,如意坊和宛若卿居住的地方,居然也只是一墙之隔而已。
“若卿姐,你回来啦?王府怎么样,好玩吗?”
开门的是一个年轻的少女,看到宛若卿的时候,俏脸一喜,叽叽喳喳的说了两句,才发现她的身边还站着一个陌生人,顿时愣在了那里。
“记得按时喝药。”
李易叮嘱了一句,摆了摆手,折返回去。
听到那少女问了几次诸如“若卿姐,他是谁呀?”之类的话,身后才传来关门声。
如意坊中,老方脸上的表情明显轻松了许多,姑爷没有留那女子过夜,不用去考虑忠义的问题,既对得起姑爷又对得起大小姐,这是最好的结局。
…………
宁王府,崔延新再次猛灌了一口酒,脑袋已经晕晕乎乎的了。
“崔兄,干了!”在他对面,江子安举起了酒杯。
两人今夜也算是难兄难弟,一个伤情,一个丢脸,竟也生出了一些惺惺相惜之感。
“不过是一个区区从八品的县尉,竟敢如此折辱与我!那伶人也是瞎了眼,等到朝廷的委任下来,子安兄最低也是七品正职,她竟对子安兄不理不睬。”崔延新语气依旧愤愤不平,说完了自己还不忘再插江子安一刀。
江子安眼中浮现出一丝阴沉之色,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却并未开口。
“那位,似乎是刘知县?”
崔延新放下酒杯,眼神一撇,望见不远处一人,怔了怔之后,向着那边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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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 宁王之怒!
崔延新和江子安都是庆安府人士,但却并非安溪县学子,之前和刘知县没有什么太多的交集。
当然,以他们之前的身份地位,也够不上这个层次。
然而今非昔比,依照朝廷以往的惯例,对于每年的新科进士较为看重,最低也会委任一个七品县令,前途更是光明一片,远非通过其他途径入仕的人可比。
如此一来,他们自然也是有了和刘县令平起平坐的资格。
看着崔延新起身向刘县令的方向走去,江子安目光闪动了一下,略一踌躇之后,同样站起身来。
“晚学敬刘县令一杯。”崔延新走到刘县令跟前,笑着举杯说道。
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刘县令就闻道了一股浓浓的酒气。
抬头看到来人,刘县令的眉头微微皱了皱,刚才此人和李县尉的冲突他全都看在眼里,自然也对这崔延新没有什么好感,但伸手不打笑脸人,象征性的举了举杯,抿了一口酒就放下了。
他刚才倒是喝的微醺,但偶然见到的那一幕,酒醒了一半之后,再也不敢多喝。
崔延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低头时才看到刘县令的酒杯中还是满满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悦之色,很快就隐去了。
此时,江子安走过来,同样口称“晚学”,对刘县令行了一礼。
“庆安府的新科进士之中,安溪县便占去半数还多,刘大人教导有方啊!”崔延新在刘县令对面坐下之后,先开口恭维了一句。
刘县令心中冷笑,安溪县是庆安府第一大县,无论是学子的数量还是质量都远胜其他,府学之中人才济济,哪一年科举不是此等情况,这小子没话找话,显然不安好心。
“都是知府大人和冯教授的功劳,本官不敢居功。”刘县令淡淡的说道。
刘县令这种不冷不淡的态度倒是让崔延新和江子安心中生疑,心中猜测着是不是什么地方得罪了他,绞尽脑汁的回忆了许久,依旧没有想起。
崔延新今晚本就心情郁闷,不过是为难了一个地位卑贱的伶人,就被那姓李的用一首诗词抽肿了脸,成为了众人眼中的笑柄,如今想过来和刘县令套套近乎,若是能让他在日后给那县尉穿穿小鞋自然最好,没成想话还没说出来,就被这幅冷冰冰的态度给堵了回去。
成为新科进士之后,他的自信心就有些膨胀起来,崔氏也算是豪门大族,朝中大有人在,他此后的官途,必将是平步青云,根本没有将一个小小的县令放在眼里,借着酒劲,阴阳怪气的说道:“倒是不知道贵县居然出了李县尉这样的厉害人物,诗才之高,连王爷都十分重视,刘县令手下,还真是人才济济啊!”
这句话对于刘县令来说不是夸赞,而是讽刺。
若是在几天之前,听到崔延新的话,刘知县心里肯定会十分不爽。
毕竟他才是安溪县令,被手下一个佐官压在上面,任谁心里都不好受。
但亲眼见证了这么多的事情之后,他早就熄了这些心思,世子,王爷,公主,陛下……,这些人哪一个是他一个小小的县令能够接触到的,能和陛下谈笑风生的人,他心里敢有一丝丝的不满吗?
或许,他刘县令这辈子能否更进一步的契机,就在这里了。
“呵呵,如此说来,倒是要恭喜刘县令了。”江子安在一旁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作为县令,风头被手下一个县尉盖过,心里定然会不舒服,江子安干脆再添一把火,若是让刘县令心里产生了嫌隙,那人日后的日子必定难过。
“本官的事情,就不牢二位操心了。”刘县令袖袍一摆,冷声说道。
他又如何听不出二人话语中的深意,心中也是微怒,毕竟二人还并未封官,言语中竟敢讽刺自己,若不是此时是在王府,恐怕他早就训斥过去了。
“怕只怕那姓李的恃宠而骄,到时候,刘县令怕是要头疼了吧。”崔延新似笑非笑的看了刘县令一眼,笑着说道。
一个新科进士,对于一县长官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有些放肆的意味了。
但一来崔延新身后还有崔氏家族,心里对于刘县令这种没有什么背景,出身寒门的官员自然会存有轻视,二来今天晚上她真的是喝了不少酒,这里地方偏僻,又没人什么人在,说话自然也随意了一些。
刘县令闻言,便是脾气再好也忍不住了,猛地从座位上站起,不过,还没等他开口训斥,另一道严厉的声音已经在两人的身后陡然炸响。
“放肆!”
崔延新和江子安猛地回头,看到站在他们身后,一脸冷色的中年男子时,额头上的冷汗滚滚而落,双腿一软,差点瘫软在地上。
“王,王爷……”
“混帐东西,读了这么些年的圣贤书,就学了这些本事吗!”随着宁王冰寒的声音传来,崔延新和江子安的心沉入谷底。
“那是……王爷?”
远处,正在交谈的仕子官员也发现了这里的异状,互相对视几眼之后,起身向这边聚拢而来。
…………
二更天已过,深夜临近,王府的宴会也终于结束。
来自于庆安府城的宾客纷纷起身告辞,一辆辆马车从王府门口驶离,城内的宵禁对他来说来说不算什么,巡逻的士兵早已得到命令,不会阻拦。
从更远地方来的宾客,王府自然会给他们安排休息的地方。
崔延新和江子安两人走出王府的时候,还有些浑浑噩噩,大脑里面空白一片,残存的一个念头,怕只有如何挽救从光明变成灰暗的仕途。
亦有其他仕子从门口走出,看着两人的背影摇头叹息。
两人刚才在王府中大放厥词,碰巧被宁王听到,接下来便是一顿不留情面的训斥。
对于新科进士,朝廷在正式委任之前,会先看看本地官府对于各仕子的评价,这关乎府内学子的仕途,按照惯例,自然是夸赞居多,但这一次,崔延新和江子安二人,在这上面,怕是会有抹不去的污点。
作为被宁王重点提及的人,两人若想捞到什么好的差事,已经近乎于痴人说梦了。
当然,对于那位虽然露面短暂,实则才是这一切事情源头的李姓县尉,也被所有人记在了心里。
第一百七十七章 贪墨赏金?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昨夜宁王府宴会上发生的事情,第二日便在文人仕子之间流传开来。
当然,消息之所以流传的这么快,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那句“为赋新词强说愁”,让无数才子膝盖中箭。
一些才子在听闻此诗之后,再看自己之前的得意之作,词句之间透露出的种种愁思,脸色一红,将其藏好之后,再不会轻易示人。
身处富庶的江南之地,现世安稳,岁月静好,闲来无事了吟吟诗,写写词,这才是文人风雅的生活。
然而若是没有足够的阅历,是不可能作出好的诗词的,他们整日读读书,开开诗会,兴致来了去青楼妓馆体验一下民间疾苦,又哪来那么多的国仇家恨,但为了写出诗词,也只能是“强说愁”了。
无病呻吟,无愁说愁,这无形中就增长了江南文坛这种浮夸的诗风。
不过,纵然大家都对此心知肚明,但也不会挑明出来,毕竟总不能为了写首词,非得亲自去边关体验体验戍边的情形,体验体验家国灭亡之痛……
而这一句“为赋新词强说愁”,则像是一记狠狠的巴掌抽在他们的脸上,提醒他们要面对现实,怕是从今以后,有人再做此类诗词的时候,还得在心中掂量掂量,是否有“强说愁”之嫌。
随着这首词以一种风靡之势,横扫各处的青楼妓馆,被更多的人听到,久而久之,整个诗坛的浮夸之风居然也有所消减,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此时,造成这件事情的“罪魁祸首”,正在自家院子里吹着暖风,躺在摇椅上优哉游哉。
李易很闲,已经好几天没有去铺子里面看看了。
如意露和烈酒每日带来大量的利润,其中的绝大多数来自于王府分出来的份额,如意坊的生意比以前更好,在总收入中的比重却越来越少。
如果只有他一个人,怕是会将铺子关了坐等收钱,但一个如意坊,却关乎寨子里许多人的生计,他们愿意去做,李易也乐得做一个甩手掌柜。
他这几天在等金山。
算算日子,皇帝应该早就回宫了,那天晚上他说的赏赐,应该还算话吧?
百亩良田百匹绢,当然最重要的是那一万两金子,这得花到什么时候去啊?
想着有这么多钱正在向他飞奔而来,李易赚钱的欲望就更小了。
躺在摇椅上,身上某些地方还隐隐的有些酸痛,是因为这两天练功过度的原因。
脾气暴躁的小姨子惹不得,不就是前两天不小心看到她在院子里洗肚兜吗,用不用这样报复自己?
要不是拜托如仪用独门手法按摩了几下,恐怕现在走路还会打颤。
一阵杂乱的声音忽然从门外传来,院门没关,两名面白无须,表情冷傲的男子推门而入,李易抬头一看,看到两位面熟的太监,心中不由的一喜。
送钱的来了。
“两位远道而来,一定很辛苦吧,要不要先进屋喝杯茶?”这一次,李易对两人的态度和之前截然不同,热情到了极点。
毕竟这一次人家是来送钱的,和谁过不去,也不能和金子过不去。
李易的态度,也让两位传旨宦官一愣,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时间才隔了几天,态度变化如此之大,两人稍稍有些不习惯。
不过好歹这次讨了个笑脸,两人冰冷的脸色稍缓,语气也比上次柔和了许多,说道:“陛下有旨,李县尉,接旨吧。”
小环被如仪姐妹带着下山逛街去了,家里只有李易一个人,刚才两名宦官进寨的时候,估计又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向门外望去,有不少人好奇的向着里面张望着。
如仪家这姑爷是怎么了,这才没几天,咋又有圣旨来了呢?
他们祖祖辈辈都算起来,怕是也没有见过一次圣旨,如今倒好,几天时间里就见了两次,虽然圣旨不是给他们的,但以后出去,也有东西可以吹嘘了。
老子可是圣旨面前下过跪的,圣旨那玩意儿稀罕着呢,你们见过吗?
于是,李易还没跪,门外先跪了一片。
“安溪县尉李易,创“心肺复苏”之法……”
一个宦官开始面无表情的念圣旨,圣旨中并未提及李易救驾有功之类,毕竟皇帝这次也是偷跑出来的,不能太过张扬,用的是李易贡献出心肺复苏术的理由,夸奖的话说了一大堆,还没有说到重点。
“……有百世之功,赐绢百匹,良田百亩,赏万金,钦哉!”
等那宦官念完,李易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接过圣旨,口中道:“谢陛下恩典!”
一套正规的流程走完,接下来自然是李易最期待的环节了。
随同而来的差役将绢布一堆一堆的往院子里搬,地契李易也亲眼看到过了,不过,等到所有的差役都站回原位,不再往家里搬东西的时候,李易还没有看到他期待了好久的万金。
“万金呢?”李易看着其中一位宦官说道。
难不成他们给忘了?
“那边是了。”那宦官指了指绢布中间的一个颇为华美的箱子,说道。
李易看着那箱子,心中不由的浮现出了一个念头。
你他妈在逗我?
这小破箱子,哪里像是能装一万两金子的样子?
跑过去打开箱子,看到里面躺着的一枚枚铜钱。
“这就是万金?”李易有些不确信的问道。
“这就是万金,分毫不少。”那宦官点头说道。
李易愕然了一会,再抬头时,看向那宦官的眼神就有些不善了。
“两位有点太不厚道了吧,这些铜钱最多也就值一两金子,你们把我的金子藏哪儿了?我告诉你们,我和你们常总管可是很熟的……”
李易很生气,一万两金子,两人就算偷偷截留那么几十上百两,他也不会计较,毕竟人家大老远的跑来,也是该给点辛苦费。
可这一万两金子,送来的时候就剩这么一堆铜钱,这也太黑心了!
这点钱,现在的老方都不稀罕吧?
两位宦官闻言,嘴角隐隐的有些抽动,这位李县尉,莫不是以为……万金就是一万两黄金吧?
如果真是这样,恐怕陛下多赏几次,国库就要被搬空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皇恩浩荡
两名传旨宦官架不住李易幽怨到了极点的眼神,宣旨封赏完毕之后,就迫不及待的从院内退出,骑着骏马飞奔而去。
这次传旨照样没有收到什么谢礼,对于这点他们已经不在意了,只期望以后不要再碰到这样的苦差事……
李易其实最开始是想着给两位传旨宦官小小的意思一下的,毕竟对方从京城赶来,一路劳累,一万两黄金,送出去几十两也不会太过心疼。
但谁成想一万两变成了一两,再送不就要倒贴钱了吗?
他却不知以往受赏之人,看中的是皇帝恩赐这件事情本身,对于财物反倒不那么重视,古往今来,怕只有他心中存着如此另类的想法。
期盼了好久的金山飞走了,空欢喜一场,李易的心情有些失落,书读的少果然会吃亏,谁知道这里连赏赐都是这么的套路,万金就是一万枚铜钱,假大空到了极点,当初为什么不直接说“赏万铜”呢?
算了算了,既然皇帝认为他的命就只值一两金子几亩地,他又能说什么呢?
看来还是不能指望天上掉馅饼,幸福生活要靠自己的双手去打造……
柳如仪三女走到家门口的时候,门外围着的众人还没有散去。
从大门里望过去,还能看到摆放着的一堆整整齐齐的布匹,听刚才念圣旨的大人说,皇帝陛下还赏了整整一百亩的良田给如仪家的相公,要知道良田可不比寨子里的土地,每年产粮更多,若是寨子里能有这么多的良田,之前的日子也不会过成那种境况。
“如仪回来啦!”
看到柳如仪姐妹走过来,众人急忙让开了一条道路,看向她们的眼神中充满了羡慕。
以前那两个孤苦无依的孩子,如今俨然已经飞上了枝头,不是任何人都能随便欺辱的了。
“如仪回来了。”
“快些回去吧,刚才又有京城的大人去你家哩!”
“这次来赏了很多好东西呢!”
“……”
众人七嘴八舌,表情既羡慕又敬畏。
都说皇恩浩荡,怎么每次都浩荡到如仪姑爷的头上呢?
这才几天,皇帝陛下又是赐官又是赏地的,如仪家的相公,这是得了“圣眷”啊,以后可是要做大官的人,他们这些人说不定也能沾上点什么光。
想起他们以前对于如仪姐妹的为难,有些人肠子都悔青了。
当初……真是瞎了眼啊!
柳如仪起初看到门口围了这么多人,还以为是家里出了什么大事,心中微微有些焦急,听他们一说,这才放下心来,和众人客气了几句,急忙走进了院子。
小环怀里抱着在刚才在山下买的东西,也慌忙往院子里跑,脚下没注意被门槛绊了一下,幸亏柳如意及时扶住了她。
李易站在院子里面,看着那一堆铜钱,越看心里越来气。
留下呢,总会想到这件让人气愤的事情,扔了呢……,又舍不得……
“相公,这是……”
柳如仪走进院子,第一眼看到的也是那些绢布,走到李易身边,俏脸上满是疑惑。
她知道李易赏赐被封为县尉,好像是因为写了一篇文章所致------这一次又是为什么?
原本只是想着或许一辈子都能平平淡淡的过去,但自从数月之前的一个决定,使得她整个生活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也有些不适应起来。
“一不小心又做了一件造福万民的事情,这些都是皇帝陛下赏的。”李易叹了一口气说道。
“哪有自己说自己造福万民的……”柳如仪笑了笑,对于李易这样说话已经习惯了,又疑惑的问道:“既然是赏赐,相公为何愁眉苦脸?”
“太少了啊……”李易的声音悠悠传来。
柳如仪俏脸上的表情僵住,居然还有嫌皇帝的上次少的?
要是当今皇帝知道了他的这个想法,会不会把赏赐的东西再收回去?
不过,想起他上次被封官也是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有这样的想法也就不那么奇怪了。
小环看着院子里上好的绢布,嘴里嘟嘟囔囔的,要是早知道家里有这么多布料,刚才在城里就不买了,辛辛苦苦的抱上来,才发现院子里已经有了一堆上等的绢布。
这么多布匹,足够家里的三个女人做几百套衣服了,李易没打算把皇帝赐的东西供在家里,也没有空闲的地方,让小环给相熟的姐妹各自送了一匹过去,还剩下许多,打算有机会拿到山下去卖了,皇帝赏赐的绢布,应该可以卖贵一点吧?
景国历来的皇帝都没有自恋到非要别人将自己赐予的东西供起来,将皇帝的赏赐转赠他人或是拿去卖钱的事情并不罕见,虽然被皇帝知道了心里总有不舒服,但也不算什么罪名。
距离上任的时间也只剩下半个月了,最近几天,柳如意对他的训练明显严格了许多。
除了一些基本功之外,李易最近每天还会抽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学习一套刀法。
县尉这个职位,还是有些危险性的,最好还是要提升一下自己的战斗力,万一出了意外,自保能力还是要有一些。
好在虽然真气增长缓慢,但学起招式的速度,还是很吓人的,只需要一本刀谱,李易看上一遍,就能有模有样的模仿出来。
当然,也只是样子上像而已,在柳如意看来,满满的都是漏洞,每次看到都会毫不留情的为他指出来。
有了错误就要改,在武学上,柳如意的眼里揉不得沙子,李易之前还在嘲笑刘太医,这次总算体会到了他之前的心情。
不管她是真的严厉也好,公报私仇也罢,至少在教他练武这件事情上,还是很负责的,之前的事情,李易也就不去计较了,只是请教她了一个到底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就慢悠悠的踱出了院子。
“姑爷,您来了?”
穿过小半个寨子,走进某个相对破旧的院落,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坐在院中,手上拿着木匠工具,在忙活着什么。
听到声响,回过头看到李易,老者立刻放下手中的伙计,站起来笑着说道。
“韩伯,上次托您做的东西,做的怎么样了?”李易放下手中装着米面的袋子,笑着问道。
韩伯就是帮他做摇椅的木匠,其实以他的年纪,在后世还远称不上老人,只是这个时代人们的平均寿命不长,过了三十岁都能摸着胡须自称“老夫”,或许是一辈子没少吃苦的原因,韩伯五十岁出头,头发已经花白,整个人看上去也苍老了许多。
“早就好了,就等着姑爷来取呢。”韩伯脸上露出笑容,和善的说道。
第一百七十九章 重回李家村
韩伯几十年的木匠手艺没的说,做出来的东西,只有几处细节需要改善,李易放下米面粮食,将那几处指出之后,没过多久就从院子里走了出来。
本来想要留下一些银子当做酬劳的,但韩伯坚持不收,他也只能作罢。
回到家里的时候,柳如意还在纠结他走之前抛下的问题。
“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李易自己也不知道。即便是在21世纪,这也是一个科学界争论不休的问题,网上倒是流传着各种说法,至于正确与否,至少在李易离开之前还没有定论。
这个问题思考的久了,或许会变成哲学家之类的,延伸到人类或者宇宙起源的问题……
“我不知道啊……”李易很老实的回答道。
“你-不-知-道!”柳如意银牙紧咬,这个让她绞尽脑汁的问题,他自己居然也不知道答案!
看来,明日练功之时,有必要再和他切磋切磋,看看他那些招式都掌握的怎么样了。
看到她这一副临近暴走的样子,这些天来积累的怨气总算消散了一些,不过,当下一刻她的脸色恢复如常的时候,李易却莫名的感受到了一种十分不妙的感觉。
“对了,有没有什么使用方便的暗器?”摇了摇头,将这种感觉抛到脑后,看着她问道。
虽然这几天都在练习刀法,但那几式对付普通人还可以,遇到稍微会一点武功的,他拿着武器和没拿武器根本没有什么区别。
练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为了再增加一些安全感,他需要另辟蹊径。
“没有。”柳如意想都没想的说道。
各路兵器之中,暗器作为一个偏门,一直被正派人士所不齿,江湖之上,稍微有些名气的人,都是不屑使用暗器的。
说完,她又补充了一句:“就算是有,以你现在的功力,也施展不出来。”
李易知道她说的倒是实话,毕竟要将一块飞镖扔出去伤人,也得有足够的力气,虽然在柳如意的魔鬼训练之下,他现在的实力已经略微超过了普通人,但还远远没有到这种地步。
白了柳如意一眼,说道:“所以才问问你有没有方便使用的暗器,普通人也能用的那种。比如说……,“暴雨梨花针”听过没有,出则见血,如果上面淬上剧毒,就是普通人也能杀死一位武林高手。”
“没听说过。”柳如意摇了摇头,说道:“江湖之上倒是也有几个专使暗器的门派,可能有你所说的这种暗器,至于在暗器上淬毒……这是江湖大忌,一旦事情败露,必将受到整个江湖的绞杀。武道一途,勤于修炼才是正途,不要整天想着走歪门邪道。”
江湖之上,正道邪道皆有之,但无论正邪,对于这类暗中伤人的卑鄙行为都是不齿的,一位武功卓绝的高手,被一个拿着淬毒暗器的普通人杀死了,未免太冤,一点高手的尊严都没有。
因此,对于这类事情,素来不合的两派竟是达成了一致,共同抵制,江湖中以暗器出名的高手倒是少见。
本来只是想问一下她关于暗器的事情,如果能得到一件趁手的暗器自然最好,结果目的没达到,反而平白无故的被她教导一番。
距离上任还有半个月的时间,闲着也是闲着,李易决定去看看他的地。
万金是一万枚铜钱,在土地上却没有再玩这种把戏,说是一百亩良田,就真的是一百亩。
也不知道划地的小吏是不是故意为之,给李易划分的土地,正好在李家村。
不过想想一个小吏应该没有这个权力,这件事最终点头的人应该是刘知县。
说起来,自从李易那天逃出村子之后,就一直没有再来过这里了。
由一个小吏领着,走到李家村的时候,村头整整齐齐的站了一堆人。
早在几天之前,衙门就派人来通知过了,陛下将这里的土地赐给了本县县尉大人,也就是说,以后他们不再向官府交租,而是交给李县尉。
远远的看到一个身穿差役服饰的领着几个人过来,一个花白头发的老者正要上前,看到走在中间的年轻人,老脸上浮现出一丝喜色,快步走上去,拽着李易的胳膊,说道:“噫,娃子你终于回来了!这几个月,你跑到哪里去了,官府来人找了好几次呢!”
上次两名传旨宦官本来要来李家村传旨,被李明珠拦住,后来知道了李易住在柳叶寨,倒是没有来过这里,因此,李家村的人,还不知道那李县尉,正是他们看着长大的李家娃子。
“怎么和县尉大人说话呢!”那小吏看到李家村村正居然对县尉大人如此无礼,冷着脸训斥了一句。
“啥子,县,县尉大人?”老者闻言一愣,抬头看向李易的眼神,充满了疑惑。
“县尉大人?”
那些要过来和李易打招呼的李家村村民,也都脚步一顿,又惊又疑的看着他。
李秀才……什么时候变成李县尉的?
“这位就是本县新任县尉大人,陛下御笔亲封,尔等不可无礼。”那小吏环顾了众人一眼,开口说道。
听说李县尉是在这李家村长大的,想必在这里应该有不少的长辈,但今时不同往日,李县尉可是圣眷深厚的人,就连刘知县都特别嘱咐他对李县尉要像对他一样恭敬,如果这些人还在李县尉面前摆长辈的架子,可就有些太没眼色了。
小吏再次开口之后,老者才意识到,眼前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年轻人,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只知道读书的李氏小辈了。
“李家村村正,见过县尉大人。”急忙放开了手,恭恭敬敬的躬身行礼。
再次见到这个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遇到的第一个人,李易心中有些说不出的感觉,几个月前发生的事情,恍如昨日一般。
当初要不是这个老头子叫让人把他抓起来的话,李易不会逃跑,自然也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不会认识如仪,如意,小环,老方,当然也不会认识李轩李明珠这些人,可能还在这李家村当一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秀才……
命运这种事情,有时候就是这么的神奇。
他在这个世界,人生真正开始的那一刻,怕就是这老头子大喊着要将他抓起来的时候。
想到他刚才走过来时,老脸上满是关心之色,李易笑了笑,上前将他扶起来,说道:“老人家请起,前些日子生了一场病,将前事忘了个干净,不知道老人家怎么称呼?”
没想到李县尉会亲手扶起他,老者有些受宠若惊,见他态度和善,比起之前还多了一份灵动,心下大安,说道:“县尉大人以前都叫老朽李叔的。”
心中却是在疑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失心疯会让人失忆呢?
那小吏闻言,眉头又皱了起来。
这老头子还真是没眼色啊,刚才不是都告诉他了,不可对李县尉无理……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怎么就不懂规矩呢?
他正要开口,李易摆了摆手,随后看着老者说道:“病好以后,实在是记不起来前事,李叔能不能告诉我以前发生的事情?”
“呵呵,这你就问对人了,你可是老朽看着长大的,连你小时候尿床的事情,老朽都记得一清二楚。”
说到这件事情,老者面露红光,开始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
第一百八十章 免税
这张熟悉的脸,是老者从小看到大的,李易没有摆县尉大人的架子,李家村村正,这位头发花白的老者似乎又看到了以前那个李家娃子。
亲切感回来了,心中不再忌惮,话匣子也随之打开。
老者抚了抚下颌的胡须,皱纹交错的脸上露出了回忆之色,“事情,还要从十几年前,你出生的那天晚上说起……”
李易身旁的县衙书吏,看到老者一副深陷回忆不能自拔的样子,嘴角抽了抽,见县尉大人认真的听着,识趣的闭上了嘴巴。
而此时,周围的李家村村民,心中的畏惧也逐渐的散去,慢慢围了过来。
“那个时候,经常看到县尉大人坐在门口读书的。”
“小时候我就知道,李……县尉大人以后一定有出息!”
“县尉大人啊,你还记不记得,我家那小子小时候和你打架,被我回去揍了个半死。”
“……”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村民们惧意尽去,开始七嘴八舌的说起来,不过,对于李易的称呼却始终是县尉大人,再也没有之前的随意。
从他们透露出的这些纷乱的信息中,李易也能逐渐的梳理出很多东西。
身体的原主人,从小便是在这李家村长大的,母亲很早亡故,由父亲一人将他拉扯到十几岁之后,也因病撒手西去。
原主人的父亲是村子里唯一的秀才,科举屡次失利,似乎是心灰意冷,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下一代身上,从小便以读书人的标准来严格教导他,因此小时候的李易,就成为了同龄孩子中唯一识文断字的异类。
后来李秀才因病离世,家里的几亩薄田,都是村里人在帮忙打理,平日里每家每户也会轮流接济一下他。
这也是因为李秀才是村子里唯一的读书人,村子里谁家需要写个书信之类的,都是由他代笔,新媳妇生了孩子,取名字的时候也大抵会求他帮忙,倒是也记得他的情义,对那孩子颇多照顾。
当然,那李家娃子读书争气也是一个很大的原因,十七岁就考中了秀才,也算是给李家村长了脸,若是以后能侥幸中举,被朝廷委任官身,村子里的人走出去,和人说话都能挺直腰板。
然而这个想法,却在前几个月彻底的破灭。
寄托着全村希望的李家娃子,竟是莫名其妙的患上了失心疯,跑出寨子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连官府的人都没有找到。
老者本来打算等到明年开年,他若是还没回来,就上官府报备失踪,消了户籍……
谁想到他再次出现在村子里的时候,摇身一变,居然变成了县尉大人,包括那村正老者在内,李家村的村民心中又惊又喜。
县尉大人啊,管着安溪县数十个村子的县尉大人,是从他们李家村走出去的!
有了这个天大的靠山,以后就不怕被外村欺负,若是遇到事情,县衙里也有人能说得上话,有些村民的心里已经飘飘然起来。
看着村民们喋喋不休的讲了差不多一个时辰,那书吏在原地站的脚都麻了,但看到县尉大人仍然在耐心的听着,只能在心中暗暗叫苦。
李易很耐心的听着,心里却是有些奇怪。
以前看的穿越小说里面,某某穿越到古代以后,总会头疼一阵,然后就能得到身体原主人的全部记忆,到了自己这里,这条定律明显不适用,李易除了对李家村以及这些村民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之外,连他们的名字都想不起来。
不过,这个时代的人们还是很好糊弄的,一个失忆症的理由就能很好的搪塞过去,倒是为他省去了很多麻烦。
想起当初在那间房屋里醒来的情形,不知道身体的原主人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一觉醒来,莫名其妙的被他取代了身体,仔细想想,怕是饿死的可能性要大一些。
毕竟灾年刚过,这里的情况比起柳叶寨要好,但所有人日子也必定过的紧巴巴的,即便挨饿,一个只知道死读书的书生,应该也不会主动的去求人……
“娃子,去年糟了旱,地里没产多少粮食,这税……”像是想到了什么,老者脸上露出为难之色,看着他欲言又止。
李家村的田地,之前是全部属于国家的,每年固定时间,官府会派人过来收税,但当今天子仁明,体恤几个遭了旱情的府州,免除他们两年赋税,靠着家中存粮,日子都也能过得去。
但如今陛下将这些土地赐给了他人,便不需要再向官府交税,免除赋税的说法,自然也没有什么用了。
李易知道老头子想要说什么,笑道:“这些年承蒙李叔和各位照顾,小子无以为报,税务之事,以后便无须再提了。”
那书吏闻言脸上的表情一怔,李县尉……这是不打算收税了?
这可是百亩良田啊,每年的税收不少,李县尉一句话,说不要就不要了?
“这怎么使得!”老者闻言也是一惊,他只是想让李易体谅一下灾情,减免一些地税或者延期再收,没想到他随口就将税务免除,也就是说,以后地里的所有产出,都归种地的农户了?
“怎么使不得,若不是诸位乡亲一直帮衬,也没有今日的李易,李叔不必多言,这件事就这样定了。”
一百亩地虽然不少,但粮食产出远远比不上后世,如今靠着如意露和烈酒的生意,每日财源滚滚,这些地税,也就不算什么了。
当然,李家村的村民对身体的原主人有恩,若是他不是在李家村长大,肯定不会如此的大方。
得知以后不用再缴纳赋税,李家村的村民惊愕之后,脸上的表情就化作了狂喜,要不是李易拦着,恐怕早就磕头跪拜了。
…………
从李家村出来之后,李易明显的感觉到心里松了一口气。
或许是因为这具身体的原因,即便他的灵魂来自于另一个时空,和这里没有什么关联,但那种莫名的熟悉和亲切感却是割离不断的,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这些人做些什么,心头稍稍能得到一些安慰。
【ps:家里停电了,电脑余电刚好写够一章,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来电,如果今天来不了,明天会补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