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遗憾的是,就是这个极品,还没有来
林家现在的这份产业得来不易啊。
自从祖上由打山东“光着腚”一般地“闯”到了京城那天起,正是依靠了手上的这门酿酒的绝活儿,虽然没有发上个什么大财,但至少可以维持住一家的生计,也在“天子脚下”落稳了脚。等传到了独苗儿林老蔫这一辈的时候,林家在一家老少的衣食不愁之余,这手里面多多少少地还有了那么一点儿的结余。
正所谓,鸟恋旧林,鱼思故渊;树高千丈,落叶归根。
因为有了积蓄,再加上原本人丁兴旺的林家,从打来到起,居然连续几代都是一脉单传,就是到了他这里,也始终难有改变。小十年前,林老蔫那可是直熬到了将近四十,熬得他都快发疯了,这才喜得贵子。
所以,林老蔫坚定地认为,皇城虽好,对于林家,却并不是一块值得久留的风水宝地。于是,林老蔫也和所有恋家恋故土的人们一样,开始为林家的未来而盘算。宝贝儿子刚一落生,他就拿着省吃俭用地积攒下来的银子,不仅在老家登州置办了几十亩的田产,还在登州城内预先购置了一个铺面。别看他一向喜欢闷头不语,外表更总是给人以一种傻憨傻憨的感觉,丝毫也没有半点儿商人应该拥有的那种精神气儿。但在内心深处,他却是个极其精细之人。
林老蔫给林家未来划出的道道,首先是有田不愁没粮。其次,祖上传下来的手艺不能丢,他不仅要继续办酒厂,还要自己开店,这叫前店后厂,肥水永远不流外人的田。
要说起来,林老蔫的举家迁移计划,还早在那些已经把大半个中国闹得天翻地覆的太平红军离着京城很远之前,那就应该实施了。不过,林老蔫却没能如愿。
其一,留在老家帮着看守那.片大产业的家人告诉他,登州城内的铺面没有了,因为,被皇上请来的盟友俄国大兵,把铺面征用做了兵营。
其二,南方造皇上反的兵们已经.靠近了胶东,说不准哪一天这战火就会烧起来。
其三,由于从天津卫到京城的.周围,也都驻扎了大批皇上的俄国盟友,这些嗜酒如命的俄国大兵们,一时间闹腾的是酒比金贵。林老蔫在心疼老家的田产同时,不由得眼睛也红了起来,他想借此大好商机,把丢掉的一切重新都捞回来。
可惜的是,林老蔫这回可是彻底的看走了眼了。他.的作坊倒是赶上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火爆,就连他用从黑市上咬着牙购回来的高价粮刚刚酿造的、尚不够储存窖期的酒,也都被蜂拥而来的虎狼一样的俄国大兵一抢而空。不过,俄国大兵们能给他留下的,却只是成麻袋背来的、连擦屁股纸都不如的、还带着清新油墨浓香的大清宝钞。
这场大洗劫,叫林老蔫的作坊顷刻间变得一贫如.洗。
太平天国红军光复北京城,林老蔫和所有的贫.苦民众一样,终于等到了变天的时刻。随着太平天国政府的努力,北京城的粮食缺口不仅很快就被补足,粮价也基本恢复到了战前的水平,林家的酿酒作坊,也熬来了又一次的重生。
要说起京城的.那个安琪尔商行,也就是如今的裕丰商贸公司,林老蔫那可是不陌生。因为还早在京城的天没变之前,安琪尔商行就曾对他林家这个作坊虎视眈眈。尽管当时的林家酿酒作坊已陷困境,但这个老实巴交的林老蔫,却绝不是一个甘愿轻易认输的人。所以,很有背景的安琪尔商行数次兴致勃勃而来,又总是灰头土脸地背兴而回。
谁知道,林老蔫苦熬苦撑地终于熬出了头,林家作坊也渐渐显露出了再度兴旺之势之际,偏偏又赶上了公私合营的这股“呛人的飓风”。
林老蔫想不通,不舒服,而且还是很想不通,很不舒服。
合股?他不干,也不敢干。在他看来,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人的人心,早就都被狗吃了,亲兄弟尚且还为钱财相互间打得是你死我活,更何况彼此间什么底细都相互不清楚的陌生人了。
不过,这个胳膊总是拧不过大腿,林老蔫自然也得对“官府”低头。无奈之下,林老蔫再次一咬牙、一跺脚,既然惹不起,干脆卖他个娘的了事。就这样,林家作坊经过折价,被裕丰商贸公司收购。裕丰商贸公司在成功收购了林家作坊之后,对这个擅长酿酒工艺,精通作坊管理的前掌柜,也没有弃之一边而不理,而是盛情邀请林老蔫继续留任。
林老蔫没有推辞,因为他的生命早已经与这个酿酒作坊融为了一体。自那以后,林老蔫亲眼看着他的林家作坊一天天地繁荣、昌盛,仅仅五年的时间,他所领导的工人就由过去的几十个,变成了如今的几百个。
但是,这一切,却并没有叫林老蔫产生任何的喜悦感。虽然在这个原本属于自己的作坊里,他还是像当年一样,“以主人翁的姿态”(连续三年,林老蔫都曾获得过市工商委系统的劳动模范称号,这是官方对他的评价)、寡言少语地埋头于自己应该做的一切。然而,在他的内心里,自始至终都还深深地埋藏着一种极度的不平衡。
夜里,当他拖着疲惫的身体躺在炕上的时候,一想到酒厂滚滚流出的抢手好酒,以及源源而入的财富,他就总是碾转反侧,难以成寐。
他承认,眼下的这个没有了皇帝的世界,无论如何都要比有皇帝的时候更光明。也正因为如此,他的那种不平衡心理也就愈发地加剧。他绝不认为酒厂的兴旺源泉,就是那个被报纸上所极力鼓吹的什么“社会主义改造”的伟大。在他看来,在眼下的这种大好环境下,如果他的作坊不被“抢”走,他一样可以把过去的小作坊,打造成现在大酒厂。
可惜的是,今非昔比。身为一厂之长、技术在身的林老蔫,每月的薪俸收入将近一百天圆,这个收入,不仅可以叫他的一家老少过上衣食无忧的幸福生活,而且还使他成为了全厂的最高收入者,就是比起那位身兼厂共盟会书记、工会主席数职,头上顶着老红军帽子,遍体战伤累累的他的副厂长来,也要高出一大截子。
即便如此,林老蔫还是无法满足。
有道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而不善言辞之人,只要其一出言,往往也就会震惊四座。
为了满足国内民众的需要,三年前,法兰西政府的商务部门委托北京市工商委员会,针对法兰西人的口味儿,为他们专门量身定做一种低度的“红星牌二锅头酒”。北京市工商委毫不迟疑地将这个任务交给了裕丰商贸公司,经过裕丰商贸公司的审慎权衡,开发低度白酒的重任,最后落到了林老蔫支持的京南酒厂身上。
几天前,第一批四十二度“红星牌二锅头酒”正式准备出厂,它不仅填补了国内白酒行业缺少低度酒的空白,还由于其极具东方韵味的古朴典雅的装潢外表,被定位为“红星牌二锅头酒”系列的极品。
遗憾的是,就是这个极品,还没有来得及登上驶往法兰西的“客船”,却在北京市工商委的严格检验面前,顷刻间暴露出了其华表于外、却败絮其中的本来面目。
好好的极品的二锅头,居然变成了兑过水的假酒。
好险!幸亏没有太过自信,更没有丁点儿的麻痹心理,否则的话,酒一登船,这个“国际笑话”那可就是开得太大了!北京市工商委的大员们连连抹着一额头的冷汗的同时,更是怒不可遏。打假打假,打到最后,这个“假”居然都做到自己的圈子里了,这还了得!
随着北京市公安局的立即介入,“假酒案”很快水落石出,作案者不是别人,原来就是林老蔫,还有他从前的那几个“情同父子”的学徒!
至此,一起严重的破坏生产案似乎就可以结案了。不过,在公安部门人员的调查中,林老蔫厂长的助手,也就是那位老革命的副厂长随口说出的一番抱怨话,却把林老蔫推进了更黑暗的深渊。
“要说这个林厂长,工作起来那是没得说,没白天没黑夜的,总是跟工人扎在一起。不过,他就是不爱学习,你一叫他参加个学习,或者开个什么会,他不是这里难受,就是那里不舒服,总要接口躲掉。所以啊,他平时是很不注意对自己的思想改造的。记得有一次,我跟他开玩笑说,老林啊,你姓林,咱们天朝红军的大元帅也姓林,你老兄有福气啊,五百年前你们可是一家子哟。唉……我当时真没想到,他一听了我的这个玩笑话,不仅居然一瞪眼火了,还狠狠地朝着地上呸了一口,然后指着我就喊,‘俺们老林家绝不会出这种断子绝孙的败类!’我那个气啊,林委员长是谁?没有林委员长带着我们火里钻、雨里闯,你能有今天?气得我还几天都懒得搭理他……”
这一下,林老蔫变得可是罪上加罪了。
第八十一章 “我想不出来,”柳湘荷哼了一声
这个林老蔫,你说你骂谁不行,怎么就偏偏要骂林委员长?多了不说,就说天朝政府眼下的这个公共安全系统,那可也是从林委员长的老根据地——内务部,出来的一个分支。能够在这个系统里公干的,又有几个不是林委员长的铁杆的“粉丝团”成员。当然,那个时候的中国人,断断不会在自己那崇高的母语中,整出“粉丝团”这种既不伦不类、又丢尽了老祖宗脸的东西来的,他们那个时候流行的是“崇拜”。
市公安局的人员在办案过程中一了解到居然还有这样的情况,办案的思想顿时起了变化。林老蔫家被搜查,而搜查的结果,更证明了办案人员的自信,林老蔫家的炕席地下,竟然还藏有“变天帐”。
提起“变天帐”,估计有人会不太明白。说白了,就是某位被大家“打了土豪”的主儿,把自己所曾经被“瓜分掉”的一切,都清清晰晰地用帐本的形式,一点儿不少地记了下来。尽管白天在众人的面前,他还会表现出一副很情愿、很悔恨的样子。但是,在他的心里,却是无时无刻地不在痛恨着面前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夜深人静的时候,他还会指天骂地,发誓早晚有一天,要让“瓜分过”他的人以百倍的代价,来偿还他的一切。
林老蔫的家中,偏偏就有着这么一个帐本,帐本的明细,自然是林家的酿酒作坊。
恶毒污蔑和攻击领袖,密藏“变天帐”,有组织地蓄意破坏生产,当这一系列的恶行都被联系到了一起的时候,林老蔫的罪名如何能不加重。
摆在林海丰案头上的,就是.有关林老蔫“极度仇视天朝革命”,“无时无刻不在阴谋反攻倒算”的“现行反革命罪”的案件介绍。这是北京市公安局南郊酒厂案侦破组在侦查终结之后,按照习惯,在向局本部提交了一份详细的案卷的同时,又把一份情况案情简介,也直接报送了他这个“管片”负责人的这里。
林海丰的脑袋开始有些大了。
他先是对着桌案上这份并不长.的简报,木楞了好一阵子。随后,他似乎清醒了,却又是坐在那里,把那份简报一会儿拿起,一会儿又放下。再往后,他猛地站起身,几步冲到墙角儿,像是躲避瘟疫似的,远远地躲开摆在书房正中间的那张大办公桌。可没有多久,他又缓缓地踱了回去,再拿起,再放下……
望着夫君那沉闷的神态,奇怪.的举动,柳湘荷很是有些不解。桌子上的简报她已经看过了,在她看来,就像市公安局的侦破组在简报上所写的那样,林老蔫的案子简洁明了,根本不需要犯什么难。
不仅是类似林老蔫这样的小案子,就是比这更恶.劣的制假案子,在天朝政府前几年掀起的那场打假风暴中,柳湘荷也是屡见不鲜。由于天朝全国人大已经明文授权天朝政府,对所有参与制假售假的投机商人,一概严惩不怠,为此掉了自己吃饭的家伙的人,也不止一个两个。正是使用了铁一样的手段,所以天朝政府才会在断断的几年时间里,就从根本上解决了假货问题,维护了广大天朝人民的切身利益。
当然,柳湘荷也知道,不管是她的夫君还是她自己,.都与这个林老蔫不陌生。作为林委员长的夫人和林办主任,不论是从私人角度、还是公事着眼,她陪伴着她的夫君,或是林委员长,已经走遍了“管片”的每一个角落,同众多的民众都建立了一定的感情。
尤其是这个林老蔫,似乎每次在见到这位蔫声.不语、勤劳肯干的林老蔫的时候,总觉得好像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因此,这位林老蔫给她留下了颇深的印象。所以,乍一看到林老蔫居然犯下了如此的大案,她也是心里顿生难受之意。
但是,人情是人.情,国法是国法,这一点柳湘荷记得很清楚。可她怀疑的是,莫非是一遇到了老熟人,夫君的那颗慈善之心就又活动了?否则怎么会如此的烦躁?可是要是凡事就这个样子,那还能有个完啊!
“老林啊,我觉得北京市公安局的人做的无可挑剔,对待这种还敢顶风作案的人,不仅不能手软,还应该更加重处!”
“我看你就是因为他骂了我,才会有这样的心态。”
听到柳湘荷这么说,林海丰停住了脚步,冲着柳湘荷就把眼睛一横。
“骂你我当然不愿意!”柳湘荷腮帮子一鼓,同样也毫不示弱地横了自己的夫君一眼,“不过,我现在跟你谈的是工作,作为国防军事委员会的委员长的你,有权不接受我的意见,但你却无权随随便便地对我的人身进行攻击。”
“我……”本就很烦躁的林海丰大眼一瞪,可随后他又使劲咽了口吐沫,勉强把态度变得温和了下来,“好,算我攻击你了,小看你了。可你倒说说看,林老蔫的案子怎么就能定性为‘现行反革命’?”
“不管是公开还是私下,也不管是我,还是其他的人,谁都可以这样说,咱们天朝的这场大革命,都是在你的领导下完成的。”柳湘荷拿起桌案上的那份简报,冲着林海丰一抖,“所以,单从这个林老蔫在全国都光复了这么多年的情况下,还一直舍不得把他的那份变天帐销毁的这一点上看,他敢诅咒你你断子绝孙,就绝不是一件偶然的事情。”
说到这儿,柳湘荷轻轻地放下手里的那份简报,郑重地望着林海丰,“很显然,林老蔫对咱们天朝的这场大革命,具有极大的仇恨。而且,这次的破坏活动,还是有组织、有预谋的一次行动,下手的目标,恰恰又是咱们的出口商品。万幸的只是工作态度一直非常严谨的北京市府,针对如此放心的工厂所生产的产品,照样严格把关。否则的话,这将带给咱们天朝多大的信誉损失。这不是反对我们的革命,还能是什么?”
林海丰耐着性子,静静地把柳湘荷的话听完之后,轻轻地摇摇头,显然是不赞同她的观点。不过,他没有马上去反驳柳湘荷什么,而是长叹了口气,回头冲着门口喊了一声,叫进来了韩慕岳。
林海丰告诉韩慕岳,说他要外出,吩咐韩慕岳赶紧去给他备车。
等到韩慕岳转身出了门,林海丰这才一面接过柳湘荷递来的外衣,一面撇了撇嘴小声地说到,“我要纠正你的一个说法,绝不能因为出口商品造假了,好像事情就更大。要记住,对内造假,要比对外造假更可恨,更的严惩!因为对内造假所害的人,那毕竟都是咱们自己的亲父老兄弟。当然,不管对内还是对外,绝不允许哪怕就是有一件的假货冒出来。”
“那也是反革命!”柳湘荷毫不退让。
林海丰把两只胳膊伸进军上衣的袖子里,一边扣着胸前的口子,一边苦笑着摇摇头,“你呀,你就不能调换个位置,站在对方的角度上再重新想一想?不要把自己对问题的理解强加到别人的头上嘛。或许这个林老蔫这么去做的原因,并不是这么的复杂呢?”
“我想不出来,”柳湘荷哼了一声,“我只知道,好人绝不会这么干!”
“那你就呆在家里好好地想!”林海丰的语调又开始变得有些不耐烦了。
说实在的,现在的这个时候,即便就是包括了与他恩爱了十年有余,最亲近的柳湘荷在内的任何人,谁也不可能知道此刻的林海丰究竟为什么会如此的一反常态。这其中的原委,也只有林海丰自己才清楚。
这话还得从当年林海丰亲自驾机参战并一举光复了北京之后,第一次来到裕丰楼涮肉坊做客的时候说起。
在裕丰楼,林海丰重新品尝到了从前自己那个世界的“美酒佳肴”,他不仅再度感受到了那纯正可口的二锅头的浓香,还通过那位泼辣干练的女掌柜杨晓丽以及安琪尔商行大掌柜薛江的介绍,知道了安琪尔商行已经进军酿酒业,而且扩张迅速。
正是在那个时候,他想起来了自己的家世。他的祖上,就是在满清时期的道光年间,才由山东的文登迁来京城的良乡附近,而且,他的祖辈们还就是以酿酒为生。
从那时起,林海丰就暗自留心,对京郊的所有酿酒作坊,都私下里做过了了解。京郊的酿酒业内,姓林的只有林老蔫一家,恰恰就在西南郊的良乡。而更为巧合的是,林老蔫的老家与他的祖籍又刚好相符。当然,唯一所不同的,就是林老蔫祖上迁来良乡的时间。
在跟林老蔫的聊天中,林海丰得知,林老蔫的祖上早在满清嘉庆朝的时候就“闯”来了京城。在这一点上,虽然似乎与林海丰在早年所听到的爷爷的回忆要相差一些,但林海丰还是已经可以百分之一百地断定,他所遇到的这位林老蔫老先生,就是他的太祖老爷爷。
第八十二章 中央政府肯出招凶狠,各级地方政
当林老蔫连续三年成为北京市工商委系统的劳动模范的时候,林海丰自然是压抑不住地喜悦,并为他而感到骄傲。但是今天……
林老蔫居然能够做出这中不理智的举动来,林海丰深感意外之余,似乎还不免有那么一点儿的理解。他虽然并没有过多地与他的这位太祖林老蔫交往,但他已经看出来了,在他的太祖身上,还很清晰地保持着一个典型中国农民所特有的那种狭隘的小农思想,那是一个时时刻刻都在企盼着能用自己的双手,为自己的子孙,尽可能地留下更多的财富的人。而这种人,往往又是不会轻易地去跟强大的国家机器自讨晦气的,出现这样的结果,一定是另有其因。
所以,他才决定有必要要亲自去看守所,与他的这位太祖老爷爷交交心。
不要误会,林海丰之所以会这么做,可绝不是简单地就因为林老蔫与他之间的那种特殊关系。蓬勃开展了近五年的,这种对全国食品系统的社会主义改造,是天朝政府未来对全国的工商业进行社会主义改造的实验田,小改造做的好坏,不仅直接涉及到以后的大改造能否顺利进行,还会对当前蓬勃开展的农村的合作化运动,造成恶劣的影响。这是其一。
其二,天朝政府当初制定的对食品行业进行社会主义改造的政策中,曾经明文规定,改造并不意味着就是立即对全国的食品业进行“一刀切”,而是要有计划、有步骤地循序渐进。第一步改造的重点,是各地那些“不安全”的企业和作坊。
政策尤其提出,为了避免造.成人们思想上的混乱,消除个体食品业主对天朝政府的恐惧心理,对于那些从未有过污迹被记录在案的私人企业和作坊,如果对方暂时还不能完全理解和接受改造,那不妨就缓上一缓,可以用先向其派驻食品监督的形式进行过渡,使其感受到政府的诚意,最后自觉自愿地接受政府的改造政策,顺应历史的潮流。
林海丰是个“过来的”人,对于基层.部门的那种经常性的急功近利的办事方法,他是太清楚不过了。即便你政府的政策再好,在很多的时候,不仅总是不能实惠到人民的头上,还会由于各级官员的好大喜功,或是阳奉阴违,而变成是了人民的一场场灾难。
天朝所进行的这场食品业的.社会主义改造也是一样,在进行之中,虽然也少不了要一次次地纠偏,但总体效果还是不错的。
这里所说的“不错”,可不是依靠通过下面一层层的.统计部门所报上来的那种一般都是被灌了水的虚假数字,而是林海丰自己所掌握的第一手材料。
在天朝,为了确保人民的权利不被侵犯,经天朝政.府提议,全国人民代表大会批准,太平天国政府在辖区所有乡镇、区一级以上的地区,都设有专门的政府工作督查站、或者是督查委员会。这些机构,在名称上听起来似乎与后世人们研发出来的“信访办”之类的东东毫无瓜葛,但在职能上,倒还是有那么一点儿的相近,因为这些机构主要职能也有接待人民的来信来访的那一面。但要是说起它的职权来,却就远非“信访办”所能比了。
各个地区的政府工作督查站或是督查委员会,.是一个由地方监察机构与中央政府派驻的公安和内务部们联署办公,接受国家安全委员会和中央政府监察委员会双重领导的机构。在人员的安排上,不管你是领导,还是普通的工作人员,除去异地任用之外,每五年的时间,还要再进行一次大轮换,以免形成剪不断、理还乱的种种关系网。更重要的是,虽然这些机构没有被授予抓捕权,但是,它却拥有调查权。而且,这种调查权,还具有类似“绿色通道”的特殊力量。
只要一接到来.自民众的投诉,或者用现在的话说叫上访,督查站或督查委员会的第一件首要任务,不是看看“上访者”是不是“有意捣乱”,是不是一心要为“和谐的天朝”抹黑,而是立即调查被投诉的那些当事官员们,甚至哪怕就是一级的当地政府,以甄别出他们在这些被投诉的事件中,是否真实存在着违规或是违法的严重行为。如果有,结果也就不用多说了,该滚蛋的滚蛋,该处置的处置。如果没有,那你也绝不会轻松不到哪里去,你必须要公开地说清楚,为什么老百姓不投诉别人,却偏偏要投诉你?
在天朝,几乎所有的官员都感觉是如履薄冰,当官这口饭可是不好吃。可在这种情况下,最基层的普通人民,却是政府强权的真正的受益者。
传说中曾有这样的一件事。
河南某地有出现过这样的一位“上访户”,他的这个上访很有意思,因为乡督查站出现他的身影儿的时间很有巧合性。第一次,是眼看着就要到了春播的时候,第二次,则又恰好是在秋收之前。而他投诉的对象和内容也都很直接明了,由于他家里缺少劳动力,不是播不下种子,就是收不齐地里的粮食,可和他这样的别人家咋就不这样呢?还不就是因为在农会里有人……
第一次接待他的“上访”以后,乡督查站的工作人员二话不说,立即按照上访者提供的信息,马不停蹄地对开始其所在的村子进行走访,并同时对该村农会的所有委员进行秘密调查。
原来,由于该村早年曾有不少的青壮年投身于天朝红军的行列,劳动力不足一直都是困扰着全村的一个大问题。为此,在该村农会的积极组织下,村子里的大部分村民,都已经自发、自愿地组成了一个个的互助组。而全村唯独不愿参加互助的,除去一个人家自己家里有着好几头骡子和马,唯恐互助会吃了亏的富裕户之外,再剩下的,独独就是这个“上访者”。
经过走访和调查,闹了半天,这位“上访者”也曾是自己有牲口,也曾是生怕参加了互助会叫自己吃大亏的人物。只是不巧的是,去年的春播刚刚过去没几天,他的宝贝牲口却病死了。随着牲口的死去,他一下子也就变得背兴到了家。
眼下的“上访者”一家,除了老两口和已经守寡了好几年儿媳妇之外,再有的就是一双幼小的孙子和孙女。以往有牲口的时候,到了需要劳力的当口,怎么的也能借自己那头牲口的力,换来几个白干的帮工。如今不行了,没了牲口的吸引,谁还会为你白白地出力。唉,人到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哦,到了这种地步,看来也就只能是去参加互助了。
可这世界上有你想咋地就咋地,你不想咋地就不咋地,或者干脆就是爱咋咋地的大好事吗?估计啊,一般没有。
“上访户”的互助愿望落空,以前是他不想互助,这回他想了,可没人愿意互助他。结果可想而知,当年的秋收时节,他那一家子四处求爷爷告奶奶,这才总算是草草地把地里的麦子大都鼓捣了回来。
“上访户”这个气啊!这是什么新天朝,简直比从前还不如,什么狗屁的互助,这互助到了最后,连乡亲人情都给互助没了。
当然,督查站的工作人员在走访和调查当中,不仅弄明白了大家不愿互助“上访户”的道理,还了解到,村农会其实也并不想看他的热闹,但农会也有农会的难处。难就难在他们村虽然是个大村,可村子里一多半的人家都缺少青壮劳力,农会顾了这个,就顾不了那个。因为这,农会会长自家的地,几乎是年年都比村子里的其他人家收成少。
调查的结果虽然证明了“上访户”是无理取闹,但是,却由此还真查出了村农会的“问题”。头年的春天为了抢种,村农会的一个委员硬性要求那位有骡子马的富户,派出牲口帮助几户人家犁地。可这骡子马用了好几天,却一丁点儿的报酬也没有出。而就是因为拉来骡子马有功,这位农会委员可是坐上了那几户受益了的人家的炕头,名正言顺地吃了人家的一顿“宴请”。
事情到了这里,督查站的工作人员别的不说,先撸起袖子下地,帮着“上访户”赶紧往地里播种。之后,督查站的工作人员不仅现场“监督”农会会长及该委员,在全村的大会上认真做了检讨,还转而又跑回到乡农会,严厉要求乡农会会长要亲自说清楚,为什么不能多想想办法,来帮助帮助下面,解决解决他们所遇到的类似的实际困难。
一切似乎都已经解决了,但在当年的秋收之前,这位已经被互助了的“上访户”,却又来了,而所带来的,自然还是那个老问题。只不过,他这次不是投诉,而是担心,担心入了互助组,那些爱记仇的乡亲,还有被他告过了的农会,会给他穿小鞋。
督查站的工作人员笑了。尽管从回访中他们已经知道了村农会的安排,但是这次,他们还是没有让“上访户”失望。秋收的时候,“上访户”那一大片金灿灿的麦田里,不仅有互助组的乡亲们,还多了一个挥汗如雨的督查站的军人……
在上访告状的人们中间,这件事情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剪影儿,估计还有会觉得根本就不值得浪费笔墨地在这里一提。但是,它却反映出了一个实实在在的东西,那就是,在绝不叫人民受委屈的这个大是大非的问题上,天朝政府的办事效率,那是相当高的。
中央政府肯出招凶狠,各级地方政府自然也就不敢有半点儿的怠慢,当官的都变勤快了,老百姓当然也就少了“上访”。
不过,林海丰也清楚,“上访”越来越少的原因,固然有各级政府官员的辛勤努力,但是,中国老百姓那种根深蒂固的不愿意过多地与官斗,能委曲求全就委曲求全的心态,也是其中的原因之一。
中国的老百姓,是最善良、最有忍耐力的老百姓!
那么,林老蔫是不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呢?
第八十三章 只要是做官的,就都是穿连裆裤的
在隶属司法局的看守所的接见室内,在两个看守所狱警的陪同下,林海丰又见到了林老蔫。
现在坐在林海丰面前的林老蔫,明显地一下子就苍老了许多。
看守所那可不是疗养院,尽管在这里不会有什么所谓的牢头狱霸,遭不到“惩戒”,也摊不上饿饭,但也绝不会叫你有半点儿享受的感觉。而且,比起真正的牢狱来,这里更没人愿意呆。
虽然经历过生活的沧桑,严酷的生活赋予了林老蔫极强的承受能力,可在这里,他依然会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还有无尽的压抑。使得这个本就年近五十的老汉,失去了原有的那种尚敢与年轻人相媲美的活力,仅仅几天之间,仿佛就迈入了花甲。
“您能告诉我,您这么做的动机……哦,也就是您之所以会这么去做的原因,到底是为了什么吗?”
从一进来,林老蔫不仅就没.有拿正眼儿看过这位被无数人“顶礼膜拜”的神一般的大人物一下,即使面对这位大人物的善意问候,那也是充耳不闻。等到他的屁股一坐在了椅子上,就更是开始垂首耷拉眼,像尊无人世界里的泥胎似的,闷声不语。此时林海丰的问话,自然又是犹如泥牛入海。
林海丰看看一副懒得搭理他的.样子的林老蔫,又瞅了瞅身后站着的那两位狱警,接着回过头来冲着林老蔫微微地一笑,“听说您曾数次大骂过我,还恶毒地咒我要断子绝孙。不过,其实您自己都知道,您的诅咒根本就难成现实,因为我早就有了一双的儿女。不瞒您说,为了子孙后代的利益,我是不想再要孩子了,否则的话,估计凭我的本事,生养上十个八个的孩子,那也是毫不费力的小事儿一件。”
这个时候,林海丰看得清清楚.楚,林老蔫虽然还是一声不吭,但他的胸脯子却在急剧的起伏,呵呵,他的这位太祖老爷爷动气了。
林老蔫真是动了真气。咋地?哦,你有本事,你可以抢.走俺的家产,可以把俺丢进监牢,连养孩子你也比俺有能耐,你可真是比老天爷还能!山东人向来就是火气大,林海丰这种又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说法,怎能不叫林老蔫的这股怒火顶上了房?
可这还没完呢。
“虽然如此,您骂我和诅咒我的后果还是严重啊,”林.海丰说着,顺手摸出烟斗。但他刚刚把烟斗凑到嘴边儿,却又停了下来,而是朝着林老蔫一递,作出一副要给林老蔫的样子,“不仅是很严重,而且还是相当地严重,严重至极。如果您实在没有什么可说的了,那就干脆留下它吧。估计今后您的余生也就只能耗在这看守所和以后的监狱中了,没有这个东西,日子会很难熬的。”
“你……”气得鼓鼓的林老蔫,差点儿就要从椅子上蹦.起来。他的眼睛在冒火,指着林海丰的手也在颤抖,“官印都在你们的手里,你们要杀要剐随便来,老子不怕!可老子告诉你,老子就是恨你们,做了鬼也恨!”
别看林老蔫样.子苍老,这通大嗓门儿一喊出来,震得整个屋子嗡嗡的,房顶都几乎要被掀开。
“林老蔫,你住口!”
面对林老蔫这突然的咆哮,林海丰毫无异样,可他身后的那两个先是被喊叫的一愣,紧跟着马上又清醒了过来的狱警却不能不有所动作了。这还了得,简直是翻了天了!
两个狱警几乎是同时扑向林老蔫,“你这个死不改悔的家伙,林委员长好心来探你,你不仅不知好歹,还简直是给脸不要脸,像你这种人,就该罪上加上罪!”
看到两个狱警怒火冲天,大有要把林老蔫扭架起来的意思,林海丰赶紧招手制止。等到两位狱警气愤难平地回到自己最初的位置上,他这才冲着这两个年轻人呵呵一笑,无所谓地说到,“我说同志啊,发个火有什么了不起,人都有脾气,说说骂骂也就过去了,没有必要当真。”
“可是……”一个狱警指了指林老蔫,满肚子的委屈,“如果整个看守所里的人都像他这样,那……”
林海丰手指点点这个狱警,笑着摇摇头,“同志啊,你当然要维护这里的一个良好的秩序,这是你的责任。但是,还要有一个好的工作方法,更要牢记住咱们纪律。别人骂人、粗暴都可以,你我却不行。”
说完,林海丰又望着“红脸关公”似的林老蔫,还是一笑,“林老先生,在这个世界上,既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所以,既然您是这么地恨我林海丰,那就一定有原因。”
林老蔫的脖子一拧,还是不睬。
“呵呵,林老先生,生气可以,但千万不要拿自己的性命来开玩笑啊!”林海丰点燃了烟斗,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他郑重地看着林老蔫说到,“来的时候我已经问过了,司法局给您安排的律师,都叫您给拒绝了,这样就很危险啊。我现在必须要提醒您,如果摊上了一个现行反革命的罪过,那可不是多做几年牢的问题,而是有可能要被处以极刑的。我想,您不会愿意丢下一家老小不管,而非要去闯鬼门关的吧?”
“还是那句话,官印都在你们的手里,俺这个老不死的连天都捅破了,俺就是浑身上下都是嘴,谁又会肯听俺的胡说八道!”林老蔫似乎有点儿开始气馁了,在嘴里像是自言自语地咕哝着。
“天破了?”林海丰故作糊涂地朝着屋顶看了看,“没有嘛,我怎么看这天还是好好的嘛,难道是我的眼睛出了毛病?唉,你们说呢?”林海丰一边扭头问着身后的两位狱警,一边使劲揉着自己的眼睛。
面对林委员长的问话,两位年轻的狱警是感慨万千,“天……天真的是好好的呢,委员长,你没有看错!”
“呵呵……”林海丰满意地冲着两位年轻聪慧的狱警点了点头,接着问林老蔫,“看来,您之所以会做出这样的破坏行为,还真的是原因很多。说俗点儿吧,也就是对我们的某些政策,积怨很深。”
林老蔫终于看了眼面前这位天大的人物,虽然没有吭声,但却把头一低,显然是默认了。
“咱们以前就聊过,我老家也是山东的,咱们山东人喜欢直来直去,从不绕弯弯肠子。”林海丰说着,垂下眼皮看了看手里的烟斗,跟着又说到,“我这次来,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主要是想弄明白,为什么您会做出这么不理智的举动来?当然,或许我也帮不了您什么,但从您这里,我可以总结出一些经验教训来,对咱们政府今后更好地为人民工作有益。对您也是一样,您应该把一切想说的话都出来,要相信咱们的政府。同时,还可以用您的这个切身教训,去给更多的人指出一条光明的道路来。您是天朝的劳动模范,我觉得,您有这个责任和义务,您说呢?”
林老蔫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许久无语。
林海丰也不再说话,也不再吸他的烟斗,只是默默地坐在那里,静等着林老蔫。
“俺……俺冤啊……”
突然,整个身子几乎都要蜷缩在了一起的林老蔫猛地双手一捂脸,居然委屈得像个孩子似的号啕地大哭了起来。
凄惨地哭了好一阵子,林老蔫这才又猛地一抬头,瞪着一双红肿、混沌的泪眼,冲着林海丰哀哀地叫到,“都是你,如果不是你定下的那个什么混帐官法,叫他们抢走了俺的那个作坊,俺怎么会有今天……”
听了林老蔫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叙述,林海丰轻轻地叹息了一声,“林老先生,既然您在心里一直就不愿意合营,又对裕丰公司的做法不满,那当初您为什么不选择投诉?”
“只要是做官的,就都是穿连裆裤的,在这皇城脚下,俺见的实在是太多了。像俺这样的小屁民,喊冤就是喊破了嗓子,又有什么用哟!”
“唉……”林海丰看着他的这位还是长着一个“古老的脑袋”的太祖老爷爷,真是有点儿要无话可说了,“林老先生,北京光复都八年有余了,难道这八年间您所看到的还都是穿连裆裤的当官的?”
林老蔫泪眼模糊地怔怔看了林海丰一会儿,他无话可说。他想了想,唉!它还真得承认,他见过看着不舒服的官儿,比如他的那位副厂长,啥技术都没有,就靠着身上的那些伤疤,居然就可以被派来跟他一起搭伙,除去会领着大家伙浪费时间地开会,啥事儿还都得自己手把手地教。比如县政府的某位大官儿,爱酒如命,动不动就扯着自己,央告自己替他弄点儿不花钱的酒吃。再比如……
可除了这些小小不严的事情之外,人家这位大人物说的还真是有道理,他不要说是见到,连听也也没有听说过有那些官儿穿起了连裆裤。当然,前几年其他地区那些被砍了头的官们除外。
林海丰望着无话可说太祖老爷爷,呵呵地一笑,“再说了,自从您的作坊卖给了裕丰公司之后,对您的安排也应该说是很不错的了。咱们几次见面,您也一直都是再表示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可怎么又会……”
“薪俸就是给的再多,那也都是有数的钱,”林老蔫使劲揩干净脸上的泪水,很坦诚地说到,“如果作坊还在俺自己的手上,俺会赚更多的钱!”
第八十四章 “钱真的就那么好?”林海丰一番
“哦,原来您是嫌拿到您自己手里的钱太少啊!”
林海丰好象是明白,却又不十分明白地先点了点头,接着瞅瞅他这个已经可以说是个严重的“拜金狂”的太祖老爷爷,眨巴了眨巴眼睛,“我替您算算啊……”
林海丰磕打干净烟斗,在身上收好之后,开始掰着手指头,帮他的太祖老爷爷算计起来。
他说他知道林老蔫上面有个老母亲,下面有个上学的孩子,再加上林老蔫这老两口子,正好也是跟他一样,一家四口。虽然他们的孩子比不上农村家庭里的孩子们,因为他们的孩子上学,多少地还是要被象征性地被收取那么一点儿的费用的,但实际上,也应该算是花不着他林老蔫的什么钱。
鉴于国家的实际情况,太平天国政府于一八五九年颁布了有关义务教育的暂行条令,在条令中,除去要求那些已经拥有成熟条件的部分地区,要相应开展九年制(小学四年、初中三年、高中两年)或七年制(仅有小学和初中)的义务教育外,还要求各地的政府,必须想尽一切办法,挖掘所有潜力,因地制宜地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四年制的基础义务教育的覆盖面遍及全国,要将所有适龄的孩子们,一个都不能少安排进学校中去,接受教育。
义务教育暂行条令规定,农村家庭孩子们的教育费用,全部由政府承担。具体地说,一个家庭从事农业生产的孩子,首先会就近接受到最起码的四年免费的基础教育,即达到了小学文化的程度。如果这个孩子接着还会通过综合的考核,即根据其平时的学习态度、身体状况、品德情操等等的各方面的综合表现,所积累下来的总得分,再加上具体的家庭情况(如烈军属子女优先,劳动模范子女优先、贫困家庭优先照顾等),他还会进入更高一级的学校,此时他所得到的国家所给予的保障范围就更广。免除学费、免费提供一切书本文具和日常生活用品、服装,免费提供食宿、医疗等,甚至连每周一次孩子们回家探亲的往返费用,国家也全都考虑到了。
不过,对于生活在城镇中的.孩子们,待遇则就不一样了。小、初、高三级学校,学费是要收的,小学一年一个天圆,初中一年两个天圆,高中则到了一年四个天圆。离家远的孩子要是必须住宿,虽然国家会给予寄宿的孩子们一定的食宿补贴,但家庭总还是要多少地付出一些。当然,如果一些孩子多的家庭实在有困难,即人均收入低于政府规定的下线,那么,根据其所在工作单位或是居民委员会所提供的证明,这些费用照样也可以减免。
总之,任何人都无权以任何的形.式,来剥夺天朝的孩子们接受教育的权利。
说完孩子的教育,林海丰接着.又说到了住房的问题。在这方面,林老蔫显然也没有负担。林老蔫如今的这套独门独院的住房,原本是光复前他承租别人的产业,光复后,尤其是“公私合营”之后,这套正偏房加起来七八间的小院子,被裕丰商贸公司出资收购,无偿地分配给了林老蔫一家使用。虽然林老蔫每月还是要掏出一定的房租和修缮费用,但是比起过去来,或是相对于他的薪俸收入,这点儿费用几乎就可以算是没有。
说来说去,林老蔫的全部花销,也就仅仅剩下了一.家人的日常吃穿的这一件事上。可这吃穿又能花掉他多少钱呢?首先,孩子的穿戴无需他过问,因为孩子上学有学校来管(在那个时代,进入学校之后的天朝的孩子们,那是全天朝最阳光灿烂的。尤其是在那些偏远的地区,一个个打扮的花朵般鲜艳的孩子们,绝对都是任何一个家庭过去可想而不可及的事情)。
其次,天朝物价一直是持续稳定,善于精打细算的.林老蔫,每年的薪俸收入,有将近一半的数目,都可以变成为银行中大钱下小钱的储蓄存款。
难道这还不够吗?
“钱真的就那么好?”林海丰一番掰着指头的算计.之后,似乎不太理解地望着他的这位太祖老爷爷,“退一万步讲,就是真的把您的酒厂还给了您,您打算赚多少是够?拿着这么多的钱……做什么呢?”
林老蔫像是遇.到了一个傻子似的,怔怔地看了林海丰好一会儿。赚钱还会有赚到了头的时候吗?真是昏话!
“俺们老百姓不能跟你们这些当官的比,更不能跟你比。”
“哦?这又是为什么?”
“天下是你们的,只要你们高兴,这普天下的所有东西也就都会变成你们的。你看看,俺的作坊那可还是俺自己的呢,到了时候还不是说没了就没了,更何况是那些不过就是暂时给你用用的东西了。薪俸?房子?哪一样你们都可以用来刁难俺们这些的小老百姓。所以,你可以站着说话不腰疼,俺却没有那个福分。”
林老蔫说到这里,低下头,沉重地发出了一声叹息,“趁着俺现在还有把子气力,俺要是不给后代们挣出一个大家业来,俺都害怕俺的后代们……到时候干脆就会被冻死和饿死。”
“所以你要赚钱,赚足了钱之后,用它接着在老家置办产业,防备以后的不测?而正是由于天朝的政策阻碍了你的这个目的,于是你愤怒了,你变得忍无可忍了,你要发泄,你宁可叫这个你曾经也为之奋斗过的酒厂彻底地倒掉,也不愿意看着它再兴旺下去,再接着刺激你的神经!”
林海丰的话语此时已经失去了前面的温和,虽然声调不高,听上去仍然是严厉的很。
林老蔫没有敢抬头去看林海丰,而是把低垂着的头,垂得更低。
“可你为什么不干脆直接往酒里投毒,那样的话,岂不是更痛快!”林海丰死盯着他面前的这个“钱串子太祖”,真有些怒不可遏了。
“投毒?”林老蔫这回可不能不抬头了。他猛地抬起头,同样是怒不可遏地盯着林海丰,“俺们老林家从来不出那种人!俺是想让酒厂完蛋,担绝不是像你说的那样,俺是要借着它要完蛋还没完蛋的时候,再把它赎回来!俺就是不想跟他们一起干!”
喊到了这儿,林老蔫仿佛还是意犹未尽,又接着喊到,“俺告诉你,合伙的生意根本做不长,你再是神仙,可你也做过经过商,你哪里会知道经商的道道!”
两个年轻的狱警,都一下子被林老蔫的这通喊给整乐了,不过,他们乐得很难看。其实,他们这是被气乐的,这个“老家伙”,胆子大的可真是能把天都装进去了。
林海丰没动气,不仅没动气,脸上的表情居然还比刚才轻松了许多。一直等到林老蔫喊够了,他这才咳了一声,“林老先生,你说的还真不错,我是没做过商人。不过,我弄不明白的是,你这个老商人……怎么却也会不守商道?要知道,为商之道,首先是要讲诚信。不错,当初在你的心里,你是不想自己的酒厂被别人吞并,而且那个时候你还有权提出异议。但结果是你自己不仅放弃了自己的权利,还与别人签订被收购协议。你的酒厂是没了,可难道你没拿到别人给你的钱?不仅拿了,还完全接受了别人的安排。既然这样,你就得忠于协议,既然这样,你就得义无反顾地去忠于雇佣你的企业,这是做人所必需要具备的最起码的良知和道义。在这个世界上,谁又会有真正的后悔药能拿出来卖呢?”
林老蔫的头又深深地垂了下去。
林海丰停了一会儿,又看着林老蔫继续说到,“好了,再多了的大道理,咱们也就不去说了,现在我想告诉您的是,天朝政府已不是过去了的一个朝代的朝廷,而是一个必须要全心全意地为了最广大的普通民众的幸福在奋斗的新政权。对食品业的全面改造,目的也是为了这个。在这一点上,您必须要想清楚。另外啊,我还想跟您探讨几个问题。”
林老蔫有气无力抬了抬头。
“您刚才说了,好像只有您自己有了大钱,生活才会有安全感,”林海丰瞅着已经接近要开始完全认输了的他的这位太祖老爷爷,笑眯眯地说到,“说实在的,在这个问题上,咱俩的想象正好相反。”
林海丰看着他的太祖爷爷,又咳了一声,“至于我这个官儿是不是像您说的那样,真的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想,那以后还是有的是时间来证明的。但今天我有必要说一下,咱们天朝政府带领人民走的是一条共同富裕的道路。尽管在这条道路开始的时候,由于受到种种的现有的条件限制,未必真的就能叫大家的口袋里装满了钱,甚至可能还会令一些对钱这个东西特别有感情的人感到失望,可只要大家团结一心,坚持走下去,过去贫穷的面貌早晚都会焕然一新。当然,我现在我这么说,你也大可以完全都不在心里。不过,我倒是还可以给您做个假设。”
见他的太祖老爷爷此时正用一种满是不相信的目光在望着自己,林海丰又摸出了烟斗,一面慢条斯理地往里面鼓捣着烟丝,一面继续说到,“咱们假设已经按照您的意思,您拿回了属于您的酒厂,而且酒厂的生意还是这么火爆,成麻袋成麻袋的银元也被您抗回了家里。照您的想法,这回您应该有绝对的安全感了吧?”
废话,那还用说!林老蔫觉着面前这个大人物不是真的傻的有点儿可怜,就是揣着明白跟他使糊涂。
林海丰把鼓捣好的烟斗放进嘴里,一边点着火,一边笑着说到,“好,那我告诉您吧,即便如此,那您这也照样是在做着一个美丽的梦。呵呵,别看您的钱多,只要政府随便改变一个主意,当然,政府是绝不会没收您的钱的,钱还是您的,但政府照样可以叫您穷死啊。”
第八十五章 说来说去的,上面这些还都是小事
不可能!林老蔫根本不相信地撇了林海丰一眼。俺要是真有的是钱,你凭啥叫俺穷死,简直是大白天的在说梦话嘛。
不过,当他顺着这位大人物的接着再一往下听,渐渐地,他的汗毛竖起来了,他还是真的越听越恐怖,越听越胆寒。
林海丰是这样说的,既然您林老先生不愿意吃国家这个大锅里的饭,非要自己开小灶,那不是不可以。但如果您林老先生真的这样做了,那么,国家和政府虽然还有责任要为您提供必要的服务,但却没有义务再像从前那样,提供给您免费或者是接近免费的一切服务。
往细里说,就是国家和政府能提供给您林老先生的一切的一切的服务,那都得亲兄弟明算账。因为国家的这些服务,都是广大甘愿付出的天朝人民,从自己本应得到高报酬中挤让出来的,因此,国家和政府有限的这些资源,就必须首先是要满足他们的需要,解决他们的后顾之忧。
而对于您林老先生,则就不然了。不错,您肯定要为自己的收入向天朝纳税,这一点不应该、也不能会有什么异议。您纳了税,政府自然也得在公共服务方面为您着想,比如修建好的道路让您行走,建商场粮店供您购买一切生活所需品,还得盖浴池、修厕所等等,这都没问题。但您林老先生同时还必须得明白,这一切,您都不能白白地使用。
商场、粮店里的东西,现在这.样的价格您是享受不到的,因为您是财主,呵呵,供给普通天朝人民的商品,是不能同时提供您的,毕竟东西的数量有限嘛,所以,您得去专门为您建的“财主商场”、“财主粮店”,包括浴池、厕所等等,都是一样。一来您没有为国家提供更多的积累,这样做其他人才会觉着更公平,二来呢,也符合您财主的身份。财主嘛,要是也一样地去跟穷人一起挤商场,抢购便宜货,怎么说都于面子上不好看。
一件几个天圆的普通衣服,财主.要买的话,那得在后面再加上两个或者是三个零,当然,我们会叫服装厂在这样的衣服上稍微加上点儿什么装饰,比如弄几个玻璃豆点缀在上面,看着像是宝石,也相当灿烂,财主嘛,穿衣服也得不同凡响才是。
以此类推吧,就是要想上一次.厕所,您老先生不掏出几个天圆来,那也是休想。您或许会说,我不去外面上公厕,我自己在家里预备。那好啊,不要忘了,厕所那可是专门用来排污的,对不起,您必须得缴纳排污税、卫生费等等的一系列费用,我敢保证,这些费用要是都加到了一起,绝对不会比去外面上公厕低。
哦,我忘了说了,到了那个时候,您想出门吗?对不起,.收费站就建在了您的家门口,不交钱,路都甭想再走。为什么?道理很简单,我们是要为您修路,可这路是我们拿银行的钱修的,那是要付贷款利息的。而且,路修好了之后还得要进行日常的维护呢,这些钱不从您的身上找,您叫政府还朝谁去要?
说来说去的,上面这些还都是小事儿呢。
林海丰继续帮着他的这位太祖老爷爷“憧憬未来”。
您林老先生的孩子就快要上中学了,现在初中孩.子们的学费一年才两个天圆,到了那个时候,这样下去显然就不行了。您的孩子得从如今的平民学校转出去,要进“财主学校”深造,“财主学校”的学费嘛……估计怎么也得定在几千天圆一年吧。记住,这还只是学费。
在“财主学校”,书本、校服都是特制的,既然是特制.的,价钱当然也得特殊,估计比起学费来,那肯定是只多不少。另外,为了对得起您的付出,学校还得加班加点来帮着您的孩子学习,哦,有些人管这叫补课,有道是人无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嘛,这一点您林老先生一定也更明白。既然又要补课,补课的钱要是不掏,那显然就说不过去了。还有,您想想看,你是大财主,教您孩子的老师要是兜子里总是空空如也的,他们能专心教育您的孩子吗?
对了,很难。为了.叫“财主学校”的老师们安心工作,当然更是为了您自己的孩子的光明前途,您怎么也得叫老师们先富起来。方法很简单,送礼。记住,到了那个时候,千万不要送东西,送钱最管用,钱多好啊!
初中上完了,接着高中上不上?大学呢?财主家的孩子,要是连个学都上不好,那可是很没面子的。所以必须要接着上,即便到时候考不上,花钱托人那也得把孩子拱进学校去。
这样算下来,估计要是没个百八十万的,恐怕都很难应付,搞不好还不够呢。您想想看,到时候您要是托我帮您把孩子鼓捣到大学里去,您得送我多少钱才合适?十万八万的恐怕拿不出手,这还因为咱们怎么的也是熟人,要是摊上个拐弯抹角的关系,那您就更惨了。
咱们接着再谈谈住房的问题。
估计您不会不知道,自打全国光复后,土地虽然还未全部划归国有,但早已经禁止买卖。于是,这问题就出来了,虽然您钱多的或许都数不过来了,但您这一家打算住哪儿?
用您的说法,现在您的这套房子那可是国家暂时租借给您居住的,到了那个时候,国家已经没有义务继续与您之间保持这种低廉的租赁关系。再说了,您已经那么有钱了,再住在这种地方沾国家的小便宜,您自己不好意思不说,也不风光。
好,怎么的您也给国家纳过了税,国家也不能对您就没有一点儿的回报不是?这样吧,国家盖房,您来住。注意,这可叫商品房,既然是商品嘛,那就得用钱来买。当然,商品房的地理位置不会很好,因为好的、交通方便的位置都得预备给在各个企业辛苦工作的人居住,以便曾加工作的效率。
即便这样,房价也不能便宜。一平方尺,也就是一尺见方的这么一点儿,怎么也得卖个万儿八千的吧?我估计没问题,毕竟咱这是物以稀为贵嘛,除此一家,别无分号。而且,为了叫买房的人住的舒适,住的风光,一套住宅那怎么也得整成个二三百平米平米,大概合八百到小一千平方尺吧。
怎么,心疼了?别怕啊,您要是觉着一次拿出这么多的钱实在是肉疼,或者是有些犯难,那也容易,咱天朝的银行绝不会看着大家犯难而不管,只要您先付出个总房价的三成,至于其他剩下的那些房款,银行就替你垫付了。不过从此往后,你可得按月偿还银行的本息。当然,您要有困难,还可以把分期付款的期限延长成十年,就是二十年也行啊。
什么什么?这样房子就彻底地属于您了?呵呵,林老先生啊,我说您也太真了。刚才我忘记说了一件事,咱们卖房是卖房,但可不卖地,听真清了没?地上的房子是您的,可这房子下面的地嘛,那可还是咱们国家的,您只不过就买了五十年的使用权而已。
五十年以后怎么办?您说呢?您不是精通商道的吗,您说应该怎么办?您说到时候会怎么办?
真他娘的黑啊!被林海丰带着经过了这么一番“美好憧憬”的林老蔫,大汗淋漓,能想出来的也只有这么一句了。他不得不承认,他是真的小看了面前的这个“大人物”了,这个家伙虽然不是商人,可他比奸商还要奸上一千倍、一万倍。真要是遇到了他说的那种世道,老百姓也就没得一点儿的活路了。
“林老先生啊,不瞒您说,站在我的角度上看问题,我还是真希望咱天朝能出现上一大批有您这样想法的人。”
林老蔫抹着脸上那不断流下的汗水,瞪着一双充满迷惘的眼睛,糊涂地看着林海丰。
“要知道,咱们天朝如今所走的这条低工资、高福利,叫人人都生有所依,老有所养的道路,对天朝政府来讲,那本来就是一条最累的道路,”林海丰望着他的这位太祖老爷爷,轻轻地叹了口气,“而反过来,政府如果实行高工资、低福利,或者干脆无福利,您想想看,那我这种当官的该有多么的舒服?政府可以把一切能卖的东西,都拿出来卖,甭说是土地了,就是祖宗都可以拿出来卖掉,只要能把老百姓手中的钱再收回来就行。国库充盈的不得了,当官的闲的可以生蛆,更是有充裕的时间,可以拿着国库里的钱四海飘游、吃喝嫖赌,哪里还会像现在这样,丁点儿的小事儿也得斤斤计较。”
林老蔫彻底地认输了。是啊,要想挣钱,千古以来,就是像他们这种当官的最容易。
“可是不行啊,咱们天朝政府的头上,还有个要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紧箍咒,天朝政府必须要时时刻刻地为了大多数人民的利益着想啊!”
林海丰说到这里,充满深情地望着他的太祖老爷爷,“您本来可以用自己的辛勤,来为您的后代换取无上的荣光。可惜的是,就是您的这一念之差,却误了自己,又拖累了家人。”
林老蔫的老泪又开始纵横了。
“不要再有任何的抵触情绪,要深刻反省自我,要从灵魂的最深处,好好地反省一下,用自己的表现,来为自己尽早获得自由而努力。钱是重要,但还有比钱更要的东西呢,我想您你会不知道吧?”
自由!林老蔫当然知道,自由比钱更重要。
第八十六章 “看大家的样子,都是很兴高采烈
不过,既然已经走到了眼下的这一步,林老蔫也知道,他的这种人生最珍贵的自由,注定是要被剥夺了。但最终要被剥夺多久,是否会就此使自己走到人生的尽头?他不敢深想,也想不清楚。
林海丰离开看守所后,立即赶回“团结城”,并立即与共盟会的其他四大常委碰头,很快就出台了一份文件。这份文件针对天朝政府目前正蓬勃开展的“镇反”和“食品业社会主义改造”这两大运动中所出现的一些偏差,提出了若干指导性的意见。
文件指出,由于事关一个人的生死的大问题,在具体的工作中,各级天朝内务、公安、检查和法院系统,一定要慎之又慎地来使用“反革命”的这顶帽子,务必要切实地正确区分人民内部矛盾和敌我矛盾,务必要切实地正确划清普通刑事罪犯与反革命政治罪犯的界限。要在狠狠地打击一切反革命的势力同时,又避免使“镇反运动”扩大化。
在量刑方面,文件尤其提醒天朝的各级司法部门务必要注意,一定要本着惩前毖后、治病救人为主的原则,对于那些反革命分子,虽然该杀的必须的要杀,但对那些可杀可不杀的,还是不杀。严禁各地政府之间相互以数字,来攀比“镇反效果”的不科学行为等等……
两个月后,林老蔫一案最终经公开审理后宣判。无论是在公安部门的最后侦结报告中,还是在检查部门的公诉里,都没有再提到“反革命”的这三个字眼儿。至于林老蔫谩骂天朝领导人的行为,经人民陪审团认定,不构成犯罪,且由于被谩骂的天朝领导人所处的特殊地位,也不认定林老蔫的这一行为构成人身侮辱罪。
但是,林老蔫为自己的性质.极其恶劣的组织和破坏生产罪,最终还是要付出十年的人身自由。
通过各大媒体,有关林老蔫一案.的全部细节及审判的过程,都一样不少地被广泛公诸于众,也成为了一个言不及罪的样板案例。
一八六六年四月,太平政府正.式在天朝红军部队中颁布实施军衔制。
四月二十二日,在“团结城”内的人民大会堂,石达开、.林海丰被授予共和国元帅军衔。与此同时,两人还获得了由杨秀清代表天朝政府及共盟会亲自颁发的共和国英雄勋章,一级八一勋章,一级独立和自由勋章,一级民族解放勋章。当然,石达开还多得到了一枚一级革命勋章,由于未能赶上当年的金田团营,林海丰也就只能接受一枚二级的这样的勋章了。
与此同时,在国务院礼堂,太平天国政府国务总理.郑南,代表天朝政府向在京的上将们授衔、授勋。
经过了数年的筹备,自此,太平天国工农红军部.队的正规化建设工作,已经走上了一个全新的台阶。
在太平天国政.府国防军事委员会宽敞明亮的会议室内,将星璀璨。
刚刚参加过授衔典礼,一个个身着崭新六六式黄绿色的细布红军军官服,腰系武装带,头戴带有帽舌的圆筒形布制的制式军帽,脚蹬擦得锃光瓦亮马靴的军委委员们,脸上洋溢着无比的喜悦之情,欢聚一堂。
由于考虑到部队平时的训练及生产劳动的需要,一切从实际出发,这次红军所实行的军衔制,除海军士兵由于特殊的需要将佩带小肩章,而不佩带领章之外,其他的海军军官则与陆军的所有官兵一样,从列兵至元帅,一律不佩戴肩章,而是采用了分别佩戴黑、红底色上缀有军种、兵种或专业勤务符号,以及表示军衔等级的五角星徽的领章。
六六式军服的另外一个改动是帽徽。现在的陆军所佩带的是圆形帽徽,中间有着“八一”的标志的红色五星,被外围的齿轮和麦穗所环绕。海军与陆军的帽徽相比,是在八一五星的后面,又多加压了一个铁锚的图案。隶属于内务部的内卫部队,还有边防军,其帽徽与陆军帽徽相比,则是在八一五星的后面,多加压了一个盾牌的图案。
而公安人员佩带的帽徽,则是四面放射光芒的国旗。
为了不给艰辛操劳的天朝人民曾加更大的负担,天朝红军从列兵到元帅,所穿着的军装,一律都是由一样质地的国产细布所制作。
当穿着一身崭新的布制军装,佩戴着上面缀有一枚金色国徽和一颗灿烂星徽、三面镶着金黄色边的大红元帅领章的石达开和林海丰,肩并肩地走进了大会议室的时候,会议室内那条被绿呢子所覆盖着的长长的会议桌两侧,二十几个军委委员们不约而同地离开座位,挺身而立,伴随着标准的军礼,他们用一双双火热的目光,欢迎着他们的领袖的到来。
来到自己的座位前面,石达开先与林海丰会意地相视一笑,然后一面往下坐着,一面冲着精神抖擞的老部下们摆摆手,“坐吧,兄弟们都坐吧。”
石达开眼下的情绪显然还是很亢奋。从金田团营那天起,经过了十五年的奋斗,亲眼看着这支当年曾经是衣衫不整,武器杂乱,被任何人都看不起的落后的农民武装,此时却变成了一支除去陆海军之外,全军还拥有内卫和边防两个军种,同时包括了步兵、炮兵、运输兵、铁道兵、工程兵、通信兵、海军陆战队等等的诸多兵种的,可以令全世界为之生畏的强大的太平天国工农红军,他又怎能不亢奋异常!
“看大家的样子,都是很兴高采烈的啊,”由于许多时日不穿军装了,石达开整了整现在居然还感觉着有些不适的紧紧包裹着脖子的立式衣领,冲着两边的将军们呵呵一笑,“不错,我这心里也是一时很难平静啊。”
随着他的这句话,大会议桌两边的将军们发出了一阵的欢笑。
“该得到的,大家都得到了,”石达开咳了一声,开始逐个地扫视两边的将军们,“天朝的人民已经给予了我们想得到的一切。当然,在诸位当中,个别的人或许还会有这样和那样的多多少少的不满足,有点儿强颜欢笑之感。还是那句话,别老想着自己,应该多想想咱们那些过早地倒在了咱们的大进军道路上,没有机会看到今天的兄弟姐妹们。跟他们一比,咱们还有什么不能释然的东西呢?”
石达开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目光刚刚恰好扫到了陈廷香的脸上。于是,陈廷香极不自然地赶紧低下了头。
有人笑的同时就会有人哭,这似乎是颠覆不破的真理,在这次天朝红军的授衔当中也是一样。由于授衔所涉及的方方面面极其繁杂,既要顾及到每一个人的具体战功,还要考虑到每一个人的资历,另外,又要照顾所谓不同的“山头”,因此,不管是横向、还是纵向地去比,就总免不了有人会感觉到自己实在是受到了“委屈”,不满于自己的价值被低估。其结果,当然就是有人要闹上一闹,挖门子、托关系地要为自己“正名”。
陈廷香感觉自己也是这种“被委屈”了的人。
南边儿的将领们他不去比,因为他觉得那都不值得他这种老革命去一比,他只愿意跟北方这三大军区的同僚们比。东北、蒙古、西北三大军区,不过也就只有三个兵团司令(农垦兵团)。可除了他之外,那两个居然都得到了上将军的头衔,偏偏就把他老哥一个丢进了那帮子中将的堆儿里。
当然,西北的农垦兵团司令他不敢攀,因为那为司令是李侍贤,人家李侍贤那是以西北军政公署副主任的身份同时兼任着农垦兵团的司令,不仅现在的位置比他高一级,就是过去,那也是领导过他多年的老上级。
他不服的是蒙古的农垦兵团司令叶芸来,凭啥你叶芸来能当上将军?除去别论岁数,甭管是论战功、论资历,还是论农垦兵团的成绩,你老叶哪一样又敢拍着胸脯子跟俺陈廷香比?
陈廷香现在的自傲,其实还是很有一些依仗的。
自打全国光复后,按照天朝政府的总体发展战略,陈廷香这员昔日战场的虎将,率领着东北军区农垦兵团的数万优秀官兵,在极端恶劣的环境下,一手拿枪,一手抡动一切可以使用的简陋农具,战天斗地,经过数年时间的艰苦努力,他们不仅第一个率先达到了自给自足,接着又替天朝政府担负起了对整个的东北军区部队的供给任务。
正是通过他们的带动,再加上天朝政府的种种激励政策,使得由山东、河北、河南及安徽等省进入东北的移民,逐年地迅速增加。截止一八六五年,整个东北三省的人口,已由过去的不足三百万,一下子增长到了近一千五百万。同时,不仅属于东北农垦兵团的官兵,也已经突破了一百五十万之众,而且,其所属的各种场区更是数以百计,几乎分布东三省的各个角落。
过去在满清殖民者的禁入政策下的大量被荒置的东北的土地,得到了有效的开发,农业生产迅速发展,东北的军民已经把东北三省变成了天朝大名鼎鼎的米粮仓。
在东北农垦兵团最著名的辽宁绥中垦区,连小孩子都会唱,“填不满的山海关,拉不败的中后所(即绥中县)。”要知道,现在仅仅他的一个绥中垦区,每年就可以向天朝的国库上缴粮食五万石,花生四到五万斤,豆饼近十万块。
第八十七章 你们先说说看,这次国防军事委员
而东北农垦兵团的硕果,还不单单体现在农业的大发展上。
通过农垦兵团将士们的努力,在全面完成了各主干道路的标准化建设,使得东北三省形成了四通八达的交通网的同时,数条南北贯通,东西横穿的钢铁大动脉,还编织起了东北三省的又一张铁路交通网。
便捷的交通,丰富的物产,极大地激发了东北三省的工业化进程。到一八六五年为止,东北农垦兵团先是以农产品的深加工业为中心,形成了东北的三大支柱产业——榨油、面粉加工,以及酿酒。
紧接着,在东北军政公署经济委员会的统一领导下,东北农垦兵团矿产部部的直属官兵,陆续勘探建设了漠河、奇乾河以及夹皮沟和老牛沟、珲春天宝山十余处的金银矿,还有铅、石棉、铁矿、铜矿等,以及抚顺、舒兰、鸡西、鹤岗等大型的采煤区。
而更叫整个天朝轰动的是,东北农垦兵团在中华数千年的文明上,还做出了一件极具划时代意义的壮举。一八六三年春,在上海东方公司及天朝科学院大批技术人员的支援下,东北农垦兵团的上万名官兵,在位于吉林省吉林市南郊二十四公里处的松花江上,开始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会战。
一条长达千余米的重力拦.江大坝,横空出世,把滚滚而下的松花江拦腰斩断,形成了一个长达两百余公里、最大库容蓄水量为达百亿立方米的人工“松花湖”。
由此,世界上的第一座水电站——设.计装机容量六十万千瓦的吉林水电站开始诞生。
今年的除夕夜,吉林水电站的.第一批发电机组正式发电,整个吉林市被一片光明所笼罩。尤其重要的是,吉林水电站的诞生,为本省和友邻省份刚刚建设完成或是即将陆续建设完成的吉林合金公司、吉林军械制造公司、通化钢铁公司、沈阳军械制造公司、本溪钢铁公司等天朝一五期间的重点建设工程,将提供可靠的能源保障。
如今,东北农垦兵团手底下的产业不仅数不胜数,.而且覆盖所有的经济领域。他们不仅强大的农牧业,还具有着强大的工业基础,钢铁、纺织、制造,无所不有。
至于说到贸易,东北农垦兵团更是不管国内国外,.皆是大获丰收。除去兵团所产的大豆、豆饼及豆油等农副产品,各类工业品的外销量同样都是逐年递增,他们的产品不仅占据了朝鲜、俄国、日本市场,还远销南洋、欧洲。
当然,在大力发展东北经济的同时,陈廷香还没.有忘记了天朝政府对农垦兵团军事经济两手要抓,两手都要硬的要求。农垦兵团不仅是建设东北的排头兵,还是军事建设的大功臣。通过一年两次雷打不动的严酷完整军事训练,及在生产中随时开展的各种富有实战针对性的演习,陈廷香为兵团储备了大批的军事能手。到任何时候他都可以自豪地说,只要天朝政府一声令下,东北农垦兵团就可以动员并迅速拉出足够六个完整建制军的充裕兵力,随时开赴前线。
以上这些功绩,.那还都是能直接摆到桌面上去说的,要说再提起那些暂时还不能摆到桌面上来说的功劳,照样不仅也是一抓一大把,而且谁听了都得乍舌。
如何拉拢和教育朝鲜,那就不必多说了,要知道,就是发生在中俄那个所谓“待议地区”,也就是天朝内定的宁远边疆区里的那些所谓的种种“挤占纠纷”,直到最后升级为“武装械斗”的行为,那一切的一切,可也都是出自于他的杰作。正是他严格履行了天朝所赋予他的职责,积极配合东北军政公署,将数万经过特殊训练之后的农垦官兵,随着迁移的天朝百姓,一起“迁移”进了“待议地区”。
经过数年的斗志斗勇,这支在内部被命名为东北农垦兵团安东纵队的伟大部队,早已经成了“待议地区”实际上的主人,所有的地方的自治政府,都已经完全被他们掌握在了手里。
另外,通过法兰西人之手运往美利坚的南方,已经成了美利坚南方坚持为独立而战的可靠保障的那些各种军用和民用的物资,有相当的一部分,那也是同样来自于他们东北的农垦。当然,还有通过琉球岛转向美利坚北方的军火走私渠道……
以至于有时候连陈廷香自己都会自嘲,唉,谁叫咱比正常人少了一条胳膊呢,既然已经是个半残废,所以这天朝才会把天底下所有的“坏事”都推给咱一个人去干尽了,这大概也应该算是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怕咬吧。
不管怎么样,干好事也好,做尽了坏事也罢,反正正是因为有了这些种种的功绩,在他所领导的东北农垦兵团的荣誉室内,东北农垦兵团所获得的各种荣誉称号,那简直就是数不胜数。而“东北农垦兵团是天朝红军在和平年代向经济建设的主力军成功转型的一个标杆”,林海丰委员长这句在明里或是私下都说了远远不止一次的赞誉话,就是对东北农垦兵团所取得的伟大功绩的一个最好的诠释。
由于前一阵子一直专心忙于朝鲜问题,对于自己的这次军衔评定,陈廷香根本就没有时间去过多地参与和考虑,甚至连兵团内部也在开展的这项工作,他都干脆大撒把,全推给了他的那些助手们。
可等到这一到北京,他就不能不考虑了。因为一旦同样的哥几个要是站在一起,那领章上多一个金灿灿星星,总要比少一个星星更光彩,更心里舒坦。在他看来,多个星星和少个星星这不是一个单单的表面荣耀的问题,而是自身价值的被认同。
于是,一听说连脸上有几个疙瘩,身上哪里还有个老疤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的老朋友、老战友叶芸来都拿到了上将军的时候,他是真的难受了。
他娘的,啥都搞平衡,这一平衡,倒叫他老叶占尽了大便宜。合着这同一个军区里要是大功臣多了,那也得活该倒霉啊?
如果不是陈玉成捎来了一句林委员长的话,估计“大怒”之下的他,那还得瞪着屋子里的那身崭新的中将军服,再继续别扭上个一天半天的,就连国防军事委员会即将举行的授衔仪式,他甚至都想编造个有病了啥的理由来,从而争取达到能不去参加的目的。
陈玉成转达的林委员长的话这样说的,“以我林海丰对天朝的贡献,实难同石达开委员长并列,我的这个元帅军衔是真的给定高了,如果哪一位大将军要是觉着自己受了委屈,那就请他跟我来调换调换好了。”
陈廷香无语了,当然也就“老实”地该干嘛干嘛,只是他授衔后所留下来的唯一一张身着新式陆军军装的珍贵照片,却实在是照的“难看”。照片上,陆军中将陈廷香将军大眼圆睁,嘴巴紧闭,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当然,数年后,改穿了太平天国工农红军第一代空军军服的陈廷香,据说一反过去谁敢在他面前提照相就跟谁急的老毛病,不要说是一见到拎着照相机的记者们,他就会“扑”上前死说活说地纠缠着人家给他拍照,在他的“亲切关怀下”,空军摄影工作还发展成了全天朝红军的楷模。那个时候的陈廷香,可已经是全世界为之瞩目的,唯一的一位空军上将司令官。
“是啊,过去的都已经过去,现在,我们要像一个新兵一样,一切都得从头开始来过。”
林海丰先瞅瞅林凤翔、陈玉成和石祥祯这三位大区司令,接着又看看正挨坐在一起的李侍贤、叶芸来和陈廷香这三位农垦兵团的司令官,最后抬手一指这三位“农军司令”,呵呵地一笑,“你们先说说看,这次国防军事委员会为什么要千里迢迢地把你们三位也请回来?”
中间的叶芸来瞅瞅上首的李侍贤,再看看下首的陈廷香,然后冲着石达开和林海丰嘿嘿地一笑,“我想……是应该叫我们归队了吧?”
“还你想,你想个啥啊你想,这还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吗?要不怎么还会把咱们都叫回来一起现……”陈廷香一撇大嘴,差一点儿就把后面紧跟着的那个“眼”字顺嘴突噜出来。不过,这关键时刻他还是很够聪明,硬是把不该说的咽了回去,而改成了“现场参加会议”。即使是这样,他自己还是心虚,脸上一下子变得通红。
“哈哈哈……”
陈廷香的这一出,引得大会议室内爆发出一片的笑。
林海丰虽然狠狠地瞪了陈廷香一眼,但随后也是被陈廷香的那副怪样子,逗得禁不住地哈哈笑了起来。
对陈廷香“之流”的心情,林海丰还是能够理解的。按照评衔所制定的标准,这位他一手提拔、重用起来的才年仅二十七岁,却已经是相当于大军区副职的“老金田”,那还是完全符合被授予上将军衔的标准的。可是,此次授衔的上将名额仅有十八个,虽然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总是顾了这个,自然就难以再顾及到另外的一个,说来说去,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第八十八章 当然,通过李秀成的细致讲解,他
笑过之后,林海丰冲着叶芸来点了点头,“嗯,猜的不错,这次叫你们回来的主要原因,就是部分农垦兵团所属的部队和人员,要重新转入现役。”
部分农垦兵团所属的部队和人员?一听到这句话,不仅是陈廷香,就连李侍贤和叶芸来也瞪起了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林委员长,耳朵更是竖得老高。
“西北和蒙古大区两农垦兵团的六个军,恢复原有番号,并按新的野战红军编制立即着手进行整编,具体的任务一会儿黄总长会详细介绍。”林海丰瞅瞅马上变得眉开眼笑的李侍贤和叶芸来之后,一面往手里的烟斗内装着烟丝,一面把头转向了脸色已经开始有些发暗、发灰的陈廷香,“至于……至于你们东北农垦兵团嘛……”
由于要给放进嘴里的烟斗点火,林海丰的话说到这里,也就暂时停了下来。可这一来,一颗心早吊在了嗓子眼儿,此时恨不能要用两手把自己的耳朵一下子都提溜起来,唯恐会听错哪怕就是一个字眼儿的陈廷香,急得却差点儿没昏死过去。这不是倒霉吗,怎么啥事情只要是一沾到自己,咋就变得那么的麻烦了呢!
“咳……咳……”林海丰点上烟斗,抽上两口,然后又连咳了几声,这才瞟着陈廷香,不紧不慢地说到,“你们东北农垦兵团的农五军和农九军恢复原有番号,并组建成一个兵团,由曹伟人负责全面工作。你呢,留下来继续主持东北农垦兵团的工作。”
听到了这里,陈廷香的脑袋.马上嗡地一声,整个上身都控制不住地一晃,而那张本来还算圆乎乎的脸一下子拉的有多长,简直难以形容。
……这纯粹是过河拆桥!是兔死狗烹!是……
陈廷香下意识地看了眼随着他.心底里的那把怒火,也正在摇曳的那条半空的袖管,好像忽然一下子才明白了非常关键的问题。嘿嘿,难怪不给自己一个上将了,闹了归齐,都是因为自己是个残废啊!什么狗屁的中将?还不如“中奖”,那不过就是上面给自己的一个心理上的安慰而已。老子……老子辞职,老子不干了!你们干脆给俺划个地块儿,让俺老陈回家给自己去农垦算了。
“当然,你今后的工作重点已经.不是继续做好单单东三省的农垦工作,还要拿出更多的精力来,顾及一下朝鲜方面的问题。人家那位兴宣大院君李昰应可是不仅一再地在我们这里夸赞你陈大将军有能耐,还说就愿意跟你这样的人合作。所以,由你来做李昰应的首席顾问恐怕最合适不过了。至于你的那个农八军,空架子自然还是要摆在沈阳继续招摇,分布在下面的各个师团也是一样,不过,官兵们却都得抽出来,用你的老办法,一个月内全部进入朝鲜。在此基础上,帮助李昰应训练和组建三个真正的野战军。怎么样,不难为你吧?”
说到这儿,林海丰叼起烟斗,看着那个又正在开始.抓耳挠腮的陈廷香。
嘿嘿……呵呵……哈哈哈……
刚才还像是蹲在东北的大冰窖里,被冻得心都彻.底冰凉了的陈廷香,这时候却好似一下子又飞身上了火焰山的山尖儿,热,而且热得那个叫美!美得他连起身答应个响亮的“是”的事儿都忘了,只顾坐在那里傻笑。
“你呀!”林海丰取下嘴里的烟斗,点了点陈廷香,然.后看着身边儿的石达开呵呵一笑,“这个家伙,如果事先你不底都交给他,他那心里就得长草,甭管是啥正经事儿,他也都会给你心不在焉。搞不好,他可还会在心里面恶狠狠地骂上你一大通呢。”
“呵呵呵……”石达开.瞅瞅被林海丰说得开始不好意思的陈廷香,也笑着抬手点了点,“你这个大名鼎鼎的能惹事的小鬼头,如今都这么大了,却还是始终不改老毛病。”
“人家哪有毛病,人家只不过就是老愿意多干点儿活而已嘛。”陈廷香嘿嘿地一面紧挠着头,一面在嘴里咕哝着。
“嗯,想多干活儿总是好事,也只有坐在那里不干活儿的人,才会永远不出毛病。”石达开笑着点点头,随后冲国防军事委员会的秘书长李秀成说到,“好了,咱们也得抓紧多干活儿了。秀成啊,先把全面的最新形势向弟兄们做个介绍,然后针对具体的问题,大家再一起商讨商讨,看看咱们的筹划都还有什么漏洞,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不少的弟兄们都是远道而来,回来一趟不易,杨主席早说了,会议自然重要,但也要尽量地争取挤出一些时间来,叫远道回来的弟兄们也有机会去皇城里好好地转转,放松放松。”
“委员长,还放松啥啊,根本不需要,只要有大事干,大家就都会觉着轻松无比,你们说是吧?”陈玉成扫了眼会议室内的众将领,惬意地笑着。
“当然!”众将领异口同声地笑着回应……
笑声中,李秀成站起身,先走到了悬挂着一幅大型军用世界地图的墙壁前,拿起立在墙边儿的一根经过电镀后,在灯光下发着灿灿银光的细金属棍,一面在地图上指点着,一面向与会的将领们详细地介绍着最新的世界局势……
听着听着,会议室内各路将领们渐渐地都听清楚了,混乱的世界格局,不久也将打破天朝维持了多年的和平和宁静。为了能够给未来的天朝换来更长久的和平和安逸,他们这一代肩负着天朝人民的希望,以戎马生活为荣的人们,即将迎来再造辉煌的大好时机,他们就要重新披挂起来,立马横刀,去惩戒那些敢于制造混乱,敢于与世界人民为敌的战争贩子们。
当然,通过李秀成的细致讲解,他们也都明白,这即将到来战争的规模及其残酷性,都将是前所未有的。不过,也正是因为明白了这一点,反而又更大地激发起了他们的斗志。这是一群喜欢挑战所面临的任何困难的真正的精英,在他们的面前,从来不知道什么是畏缩,他们只想通过他们自己的努力,使伟大的天朝红军成为主导世界和平,令任何敌人都必须要屈服于自己的,一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钢铁之师!
第八十九章 陈廷香半蹲下身子,先替小女孩儿
一连十数日,石达开、林海丰同参加会议的所有将领们一起,从国防军事委员会的会议厅,再到与之相毗邻的红军总参谋部,从会议厅墙壁上的各种大幅军用地图,到总参作战部精心制作的具有绝对针对性的各式模拟沙盘,几经转战。
不论是海上还是陆地,经过推演和争论,然后再推演、再争论,这些可以熟练驾驭战争这匹烈马的将帅们,完成了至少是现在他们想到和做到的一切使命。
对于太平天国政府国防军事委员会于一八六六年四月所召集的这次会议,全国各大报刊都是这样转载的《北京日报》的报道:
为了天朝人民,八年前,数十万天朝红军优秀将士放下了他们手中的枪,转而拿起了各式各样的农具、工具,投身于了虽然艰苦卓绝、却是乐在其中的农垦生产的新战场。
……为了庆祝太平天国农垦部队诞生十周年,同时,更是为了要向全天朝人民汇报农垦战线数百万大军十年中所取得丰硕成果,经国防军事委员会提请全国人民大会批准,一八六八年八月一日,将在首都北京举行盛大的阅兵仪式。
届时,天朝人民不仅可以看.到活跃在全国经济战线最前沿的,来自全国各个垦区的农垦部队的优秀代表,还将亲眼见证农垦官兵送给祖国和人民的最丰厚的礼物。
五月的第一个星期日,一八六六.年五月二日,北京早已显示出了“季春”时节所带来的,那种最浓郁、最美丽,又是到处姹紫嫣红的春天的气息。
还不到上午十点,百余名军容.齐整,从紫禁城“匆匆”进入“中海”。
阳春三月,微风轻拂,阳光暖暖的照着大地。
放眼望去,不远的林间,早已没有了冬的枯黄,而是.被一片的翠绿所覆盖。鸟儿在林间或是在枝头啾然地欢唱,或是展开双翅,在林间穿梭。
左右展望,南海、中海和北海的湖水,随着微风轻拂,.涟漪绵绵,粼粼的波光在暖暖的阳光下散发着迷人的光芒,象美丽含春的少女,散发着迷人的诱惑,令人如痴如醉。而湖岸边那绿照波光中掩映着水面的如丝垂柳,在风儿的轻轻抚摸下,温柔地摇曳,更是禁不住地让人联想翩翩,心欲高飞。
或许是被眼前这美丽的景致所打动,或许是迎.面所撞上的这与众不同,浑身上下都透着春的清香,不仅能够钻入他们的鼻子,还能流进他们的心田的微风的作用,刚才还是脚步匆匆,脸色淡淡的军人们,脸上开始有了惬意,而脚下的步伐也随之变得开始悠闲了起来。
这队军人,正是.被林海丰亲自带着出来散心的将领及他们的随员。按照林海丰的意思,一行人本来是要好好地细细欣赏欣赏那个不知道曾经为多少人所魂牵梦绕的“紫禁城”。不过,这些将领们却走马观花地还没看上几眼,一个个就居然开始疲态陡显,没办法,他只得改变计划,带着这群毫无“雅致风尚”的将军们,直接去北海呼吸呼吸春天的空气。
无论是南海、中海还是北海,到处是利用工余前来休闲的人们,其中,又尤以京城各学校组织而来的学生们居多。
于是,在身着各色衣衫的游园者之中,出现了两股格外显眼的力量。
一股是上白下蓝统一校服,多数的脖子间还系着一条红领巾的阳光灿烂的孩子们。另外一股,就是林海丰这些刚刚还穿了新式军服的军人(按照天朝红军的条令,节假日非公外出的红军军人,不得穿军服,只能改穿日常的民族服装,所以,除去林海丰一行之外,公园中绝对不出现其他任何的“红军军人”)。
于是,林海丰一行就陷入了“困境”,因为,一批又一批不断涌上来的孩子们,很快就围住并瓦解了他们这支队伍。
在太平天国的土地上,那些由五星红旗庇佑着成长起来的孩子们,对天朝的英雄,无不都有着一种发自内心的敬仰和崇拜。
通过课堂上正式课本的学习,以及对课外读物的阅读,孩子们几乎都可以如数家珍地脱口说出自金田团营以来的,那一长串值得被人们所牢记的天朝的人民英雄们。
首义诸王中过早英勇献身的冯云山、肖朝贵;为了挽救五个娃娃的生命,自己却牺牲在冰冷刺骨的汀江之中,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普通一兵——老炊事班长“铁石老爹”;用美丽的心灵来爱护每一个伤病员的伟大女性,红军第一代的白衣天使——岳梅琳;生命不息、战斗不止,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还一手死抠着地面,一手紧握战刀,仍然呼喊着要“为了天朝,前进”的红军大学高级班学兵陈仕保;红军的骄傲——共和国英雄徐芳;宁愿自己被饿死,也绝不叫一个弟兄掉队的爱兵模范董文……
而由于照相机和摄影机的陆续问世,孩子们所看到的一个个英雄形象,也就更加完整和清晰。摄影机在天朝问世后,所诞生的第一部电影,就是如实反映太平天国伟大运动的历史进程的大型文献纪录片——《为了天朝,前进!》。
而去年开始上映的第一部无声故事片,则是描写英勇的天朝红军将士为了驱逐殖民者而战的《战上海》。
在孩子们幼稚的心灵里,天朝红军,就是集中了无数英雄于一起的一个最伟大的群体。
那个时代的孩子们,往往他们的第一个最大的理想,就是要长大以后去参加红军,要成为一个真正的英雄。
孩子们熟悉英雄,崇拜英雄,但是,能够近距离地亲眼看到一个个鲜活的大英雄就出现在他们的面前,毕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陈廷香,他就是陈廷香叔叔!”
“一定是,一定是!”
这是一个绝对令人想象不到的热闹而又奇特的场面。
随着一阵阵的欢呼和雀跃声,越来越多的孩子们挤到了陈玉成和陈廷香、叶芸来等人所“坚守的阵地”周围。而随着一声声甜甜的问候,稚嫩的脸上充满了无限爱意的孩子们,又纷纷高举着他们的小手,争先恐后地要上前亲手摸摸陈廷香的那半截空袖子。
“别挤,千万别挤啊孩子们!”连陈廷香自己都没有想到,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孩子们认识自己。
“呵呵,孩子们,大家都是少年先锋队的队员,相互之间要礼让,还得守秩序,是吧?”他赶紧一面和陈玉成、叶芸来等人招呼好孩子们,一面伸出自己的残疾左臂,前后左右地满足着孩子们的愿望。
“陈叔叔,还疼吗?”一个小女孩儿双手轻轻地抚摸着那缺少了一只手的断臂,忽闪着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陈廷香问到。
小女孩儿的这一声天真的问话,居然叫陈廷香这个在丢掉了一只手的当口都没有眨下眼的铁汉,眼睛忽然感到有些的湿润。
陈廷香半蹲下身子,先替小女孩儿正了正胸前的红领巾,接着,在小女孩儿的脸颊上轻轻地亲了一口,“好孩子,谢谢你!不过,它从来就没疼过,真的,叔叔绝对不骗你。”
“原来我还不信呢,因为我的手指头有一次被东西扎破了,可疼呢,疼得我都直哭。”说到这里,小女孩儿看着眼前这位信誓旦旦的陈叔叔,小嘴儿一咧,笑了,“现在我知道了,原来还真有铁打的英雄,您就是,陈叔叔。”
“哈哈哈,对,对,孩子你说的太对了,陈叔叔虽然称不上是英雄,但绝对是铁打的。”陈廷香被小女孩儿说的一面哈哈地开心笑着,一面爱抚地摸着孩子的头,有点不解地问到,“宝贝儿,能告诉叔叔,你们咋就知道我是谁呢?”
第九十章 “这可不行!”陈廷香把脑袋摇得像
“我们看过您的故事画本儿”
“我老家福州的屏山上有个骑大马的红军叔叔的雕像,大人们都说,那其实雕的就是叔叔您”
“我们看过报纸上叔叔的介绍”
“我们还看过《战上海》”
“虽然电影里的那个叔叔不叫您这个名字,可我们一看就知道,那就是演的叔叔您……”
听着孩子们七嘴八舌的回应,陈廷香一挺腰,抱起了面前的小姑娘,目光同时在身边正开心地笑着的陈玉成和叶芸来等人的脸上扫过。面对孩子们的天真赞誉,陈廷香的心里像是吃了蜜,这比起给他一个上将的军衔来,更可贵。
“孩子们,谢谢你们都知道我。不过,叔叔可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厉害,告诉你们吧,当年若是没有这位叶叔叔,陈叔叔丢掉的可就未必只是一只手了,恐怕你们就见不到我喽。”
陈廷香冲着叶芸来挤了挤眼,又笑着对面露狐疑的孩子们说到,“所以啊,大家平时要互相关心、互相帮助,共同进步,要有集体主义的精神,千万不能过多地把自己摆在前面,是这样吧?”
“是!”
在这场说是意外,却又在意.料之中的“混战中”,陈廷香这样的孩子们心目中“大英雄”,成为了名副其实的主角。而不管是在天朝同样大名鼎鼎的陈玉成和林凤翔等等的超重量级人物,还是更家喻户晓的共和国领袖之一的大元帅林海丰,在天真无邪的孩子们面前,那都得暂退其后。
在天朝,没有人去喜欢追逐什么“.大人物”,更没有人因为自己见到过某某“大人物”而沾沾自喜,或是四处炫耀。真正能够被追逐的,都是在人们的心目中被认为是值得他们追逐的天朝英雄,是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来为他们换得幸福和平的英雄们。
心满意足的孩子们恋恋不舍.地告别了他们的偶像,一艘艘的小船儿,载着鸟儿一样欢快的孩子们,荡开碧绿的湖水。
水面上,传来孩子们甜美的歌声:
……做完了一天的功课,我们来尽情欢乐。我问你亲爱.的伙伴,谁给我们安排下幸福的生活?小船儿轻轻,飘荡在水中,迎面吹来了凉爽的风……
岸边,红军的将帅们扶着洁白的石栏,望着鲜花一.样美丽的孩子们,听着孩子们那悠扬悦耳的歌声,脸上同样充满了幸福、甜蜜的笑……
再过两天,天朝的各镇诸侯们就要踏上归程了,.在京城有家室、亲友的将领们,趁着这个节骨眼儿,就都赶着去探亲访友了。而另外几个家室不在京城的,也忙着去转悠转悠京城的商店,给家小挑选上几样称心的礼品。至今还是孑然一身的,也就只有陈玉成、叶芸来和陈廷香这少数的几个人了。
可是一大早,陈.玉成就被杨秀清派来的人给请走了,接着,叶芸来也被黄再兴拉着,去了教育部参事曾国藩的府上,只剩下了陈廷香孤零零的一个人。
不过,陈廷香并不寂寞,甭看他这个人人多的时候爱咋呼,其实,他也是一个喜欢静的人。
现在屋子里安静了,他先是静静地躺在铺着雪白床单的床上,闭起双目,像前几天一样,在脑子里一幕幕地过着这次国防军事委员会所做下的各项决定,思考着回去如何才能正确无误地加以贯彻实施。直到感觉有些差不多了,他这才翻身下床,从床底下取出水盆,推开了房门。他是要去打盆水回来,把早上刚刚穿了两天就换下来的白衬衣洗洗。自从因为懒得自己动手洗衣服,挨了当年的安王好痛“整”以后,白衬衣两天一换洗,就成了他一条雷打不动的规矩。
“将军同志,您这是……”
刚一出门,陈廷香就迎面碰上了一个招待所的女服务员。看着姑娘那询问的眼神儿,陈廷香呵呵一笑,“哦,打盆水,我去打盆水。”
“给我吧,将军同志,您这样……”姑娘上来“夺”走陈廷香手中的水盆,嫣然一笑,“您没我方便。”
“呵呵,哈哈,好,谢谢,谢谢了!”陈廷香瞅着这个伶牙俐齿的小姑娘,甩了甩自己的那个半截子的空袖筒,无奈地笑了。
女服务员很快就把一盆水端回了陈廷香的房间。当发现原来是这位缺少了一只手的将军是要自己动手洗衬衣的时候,姑娘赶紧上前阻止。
红军总参招待所承担着此次国防军事委员会会议参会者的接待任务,和以前一样,在此次的接待任务中,同样没有明确规定招待所的服务人员要承担参会者私人衣物的浆洗工作。
不过,对于这位残疾将军,虽然没有领导的特意关照,专门负责他的房间卫生工作的这位姑娘,还是自觉自愿地想尽自己的一切可能,来为将军多做上一些什么。
“将军同志,还是交给我吧,”女服务员一面伸手抓住白衬衣的一只袖子,一面笑着劝说到,“洗东西还是我们女同志洗的更好。”
“这可不行!”陈廷香把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你这个小姑娘,前两天就鬼精灵地偷偷摸摸把我换下来的旧军装都拿去洗了,这回可是无论如何不能再叫你得手。”
“将军同志,您有好多的大事情要等着做呢,反正我也是闲着没事,谁洗还不是一样。”
“不一样,可不一样!”不管女服务员怎么说,陈廷香就是不答应,情急之下,他干脆还把“不一样”的理由全抖了出来,“……明白了吧,这可是我的任务呢,我可不想再为了这个去挨咱们林委员长的臭骂。”
“咯咯咯……”听了眼前这位大将军的充分理由,女服务员禁不住地笑出了声,“真没想到,我们从来都没感觉到林委员长可怕,您这个大将军居然还会怕他怕到这种的地步。”
陈廷香被姑娘逗的也嘿嘿地笑了起来,不仅笑,他还故意装出一副苦相,撇着嘴发牢骚,“唉,人在矮檐下,咋能不低头哟,你看看,要不是因为俺经常挨骂,这回何至于领子上才俩豆。”
“嗯,我们领导也经常说,知错能该,那就是一个好同志,”女服务员看着陈廷香,很认真地眨巴眨巴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您以后一定还会进步的。”
“谁说不是呢,”陈廷香顺势赶紧“抢”回自己的衬衫,放进盆子里,“所以啊,你也得帮助我进步,可不能拖俺的后腿。”
“好,那我先去了,有什么需要的事情您就再喊我,千万不要客气。”
“会的,一定会的!”看着姑娘轻盈地走出房门,陈廷香不住地连连笑着点头。
一只手的陈廷香,衣服洗的还是很熟练的,借助于那只残臂的帮助,即便是比起正常人来,那也丝毫不差。
就在他眼看着已经把衬衣揉搓完毕,刚刚直起腰来,准备喘上一口气,再去外面的水房把衬衣漂干净的时候,门又被打开了。
陈廷香扭脸一看,马上咧着嘴笑了。
原来推门进屋的人,是李秀成。
第九十三章 不过,这场新颖的婚庆典礼,还是
不过,等转念再“狠狠地”一想,陈廷香也就无所谓了,伸出脖子是一刀,缩了脖子还是一刀,眼看着就能到了手的一个好媳妇儿,那总不能不要。
陈廷香使劲一咬牙,李秀成乐了。
直到这个时候,陈廷香才完全明白,今天这个“好日子”,那可绝不仅仅就是他一个人的“好日子”。在这同一天,由黄再兴做媒,叶芸来和曾国藩的一个在京城一所幼儿学校做教师的远房侄女牵上了红线。而陈玉成,则成了“天王”洪秀全的乘龙快婿。
说起陈玉成的这档婚事来,倒也有些意思。
其实,早在太平军定都天京的之初,当年的天王洪秀全就为自己的长女,时年未满十四岁的天长金洪天娇,择定了一个驸马爷——钟万信。
可惜的是,其后,由于有人不时地在洪秀全的耳朵边儿吹风,说这位钟万信生活作风方面很有问题,不是跟这个女子勾勾搭搭,就是和那个姑娘说不明、扯不清。而且,这位天地会出身的驸马爷,看上去对拜上帝教并不很感冒,倒是与那些天地会的老朋友们走动的十分亲密。
对于钟万信的“生活作风问题”,洪秀全是根本不相信的,不要说那时还是实行着男女分营,想偷鸡摸狗也绝不容易,就是单凭脑袋上套着的这个“驸马爷”的紧箍咒,量他钟万信即便有敢那个心,也根本不可能会有那个胆儿。
但是,洪秀全最恨的,倒是关.于钟万信与天地会故交之间的那种关系。虽然在打进天京之前,洪秀全就接受了冯云山、杨秀清和石达开等人的建议,愿意与各种抗清的势力结成广泛的统一战线。然而,对于那些有着这样或者那样复杂背景的非原装的拜上帝教信仰者,他从来都是视为异己。这种人若是还想拉帮结派,那可是他绝对不能忍受的。
所以,洪秀全好像一下子忘记了还有个钟万信。
很快,洪天娇已过十八周岁了。这.个时候的洪天娇,已不再是那个被藏匿在深宫,与世隔绝的“大家闺秀”,通过天京的那场盛大的阅兵式,洪天娇那一口不仅激情与温柔同在,而且堪称是美轮美奂的奇妙嗓音,不仅征服了无数人的心灵,为阅兵式增添了另外的一种风采,同时也确定了她在天朝的“第一嗓”的地位,不见其人,单凭其声,就可以迷倒一大片。
于是,当赖王娘亲自出山组建.天朝工农红军歌舞团的时候,洪天娇成了其手下任何人都难出其右的一位报幕员,当然,也就更成了“众矢之的”。
在这种情况下,那位已经被忘却久远了的钟万信,.自然也不愿落后。
此时的钟万信,已经是李开芳主持下的工农红军.总后勤部江西兵站部的要员。他思忖再三,最后通过李开芳转交给时任北方行营主任的林海丰一封信,恳求林海丰主任能够帮助他重新确认他与洪天娇之间的婚姻关系。
于是,为了此事,林海丰给洪秀全和赖王娘两人.分别写了一封书信,不仅如此,他还致书杨秀清,希望杨秀清也能过问一下。
不过,任林海丰怎么忙活,到头来还是白费工夫。
首先是洪秀全.这一关就过不去。现在的洪秀全,已经被众叛亲离折腾的伤心欲绝,他的那些曾经是对他无比忠诚的拜上帝教徒众都跑了,都去捧更粗的粗腿去了。而那些他过去就一直不放心异己分子们,苏三娘、罗大纲,上海的刘丽川,福建的林万青,还有广东、广西的……当然,其中也包括钟万信这样的喽罗们,果然更是一个个都成为了林海丰这个善于投机者的可靠盟友和最忠实的信徒。
用洪秀全的心里话讲,俺老人家就是把姑娘一直养到了老,也不能给了你这个白眼狼!
当然,心里这样想,嘴里他是不会这么说的。实在对不起,现在不是都早已经开始讲究婚姻自主了吗,嘿嘿,俺家的姑娘也要自主,她不愿嫁。
洪秀全玩起这一手,对于林海丰倒是无所谓,看过寥寥数字的回信,一笑之后,再给钟万信写上封安慰信,大不了多讲上一些“天涯何处无芳草”“男子汉大丈夫何愁无妻”等等的安慰话。
可杨秀清不行,当面挨了洪秀全一撅的杨秀清,回到自己的住处后,那是着实地义愤填膺了一番。好你个洪秀全,自打认识你那天开始,你就没讲过几句能兑现的真话,现在居然连女儿的婚事也敢悔,你他娘的这是想干什么!如果不是卢贤拔当时一再的阻拦,杨秀清真敢直接下给洪天娇一个命令,严令她立即赴南昌与钟万信完婚。
其实,杨秀清根本不明白,洪秀全的搪塞,倒是真符合了洪天娇的心愿。
早在永安突围之后,太平军第一次大战武昌之际,仅仅作为一个童子军小头目的陈玉成居然就独占鳌头,率领手下的“娃子们”第一个登上武昌城头,洪秀全煞是兴奋。兴奋的同时,洪秀全还立即亲自召见,并嘉奖了陈玉成。就是在这次的召见过程中,洪天娇第一次有机会近距离地目睹了陈玉成的风采,这种少有的少年英雄风采,成了洪天娇心中一直挥抹不去的一个美好记忆。
一进天京,父王就指定了她的驸马,洪天娇心里不满,嘴上却不能说。虽然天朝在此前就已经定下了一个类似婚姻可以自主的规矩,但她清楚,这种所谓的规矩都只是都别人的,对她,则完全就是一张废纸,她只能是去“听天由命”。
后来安王和宁王来了,一切的一切都开始在变,变得令她眼花缭乱,但渐渐地,她却有种心花怒放的感觉,因为,她真的一步步地开始自由了。
当从母亲那里听说那位至今还从未有机会谋过面的“驸马爷”钟万信,如今想要和她完婚的消息的时候,她马上就有些发晕。她不会喜欢一个还根本就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的男人,但她又不能说不愿意,毕竟父母许诺过人家,一诺,那可是千金啊!随随便便地反悔总是不好。当然,有了这种心态,她也就更不好意思说出来,自己真正喜欢的是谁。
可实在是值得庆幸的是,父亲变了,这一下可是真的救了她。
一直压在心灵上的那座大山,最终被彻底地搬掉了,她高兴,多少次梦中都能幸福的笑出声来。但是,自由之后的她却还是无法亲手编织起自己的那个美丽的梦,眼看着就是小十年过去了,加在一起,她见过陈玉成面的次数,还是屈指可数,这么少的机会,她就是想说,又怎么张嘴?更何况,又哪有一个大姑娘家的自己直接去向自己心爱的人儿,毫无遮拦地去吐露真情呢?
就这样,或许真是天意使然,洪天娇就陪伴着相隔数千里之外的陈玉成,一起晃晃悠悠地熬到了二十八岁,一个极其罕见的女子的未婚年龄。
就是这一次,如果不是在考虑陈玉成的婚事时,已经掰着指头盘算了很久的杨秀清,忽然心头一动,想起了她,估计洪天娇那可就得要遗恨终生了。而杨秀清能够突然一下子又想起了她的想法其实很简单,第一,要报复洪秀全,老子偏不叫你把姑娘放在身边养到老!第二,洪天娇的确是个佼佼者,无论是岁数,还是其他,都与陈玉成相当。
而对于杨秀清这次的上门,洪秀全却丝毫没有表现出半点儿的难意,陈玉成?好啊,好、好、好!洪秀全不仅一连声地说了几个“好”,当听到杨秀清问及是不是还应该征求征求人家姑娘自己的意见的时候,洪秀全竟然把本来不大的眼珠子一瞪,大手一挥,很不屑地哼哼到,“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杨秀清那攒足劲了劲儿的“拳头”,一下子打在了一堆棉花上。
杨秀清可想不到洪秀全的心思。洪秀全可不傻,他不仅清楚地知道如今的陈玉成已经是何许人也,还高瞻远瞩地预测到了,有林海丰和郑南那两棵大树的庇荫,陈玉成早早晚晚将会成为这个太平天国的一国之主。由于近年来过度的郁闷,洪秀全已经开始有了一种来日无多的感觉,洪家要想从他的手中再兴旺起来,那显然是不可能的了。依靠洪仁玕那个不成器的东西吗?无疑也是对牛弹琴。那么,放着身边的龙女不嫁未来的真龙,还要等着嫁谁?
这三桩婚事,无论是哪一桩,在某些人的眼睛里,那都不是一桩寻常的婚事。然而,在天朝,这三桩婚事却办的很普通。
红军总参谋部的一个大会议室,被临时改成了婚典的现场。
还是“老规矩”,三位新郎在众人的笑闹中,把各自的新娘背进了婚典现场。这是一场没有酒宴,没有鞭炮、没有“红包”的集体婚典,现场充满的只有老战友、老朋友们的亲切祝福和欢笑。
不过,这场新颖的婚庆典礼,还是有它特别的地方。
首先,按照某些的审美标准,这是一场相当气派的婚礼,因为在出席婚礼的宾客中,不仅杨秀清、石达开、林海丰、郑南和洪仁玕这五位天朝的超重量级人物悉数出场,就连少有机会抛头露面的“老天王”洪秀全,也带着慈祥的微笑,与夫人一起亲临了婚礼现场。
其次,在第二天出版的首都各大报纸上,都同时破例地把此次婚庆的隆重场面,不惜篇幅地加以介绍和渲染。而其中尤为引人注目的,那就是杨秀清主席曾在当场宣布的一段话,即为了表彰三对儿为了天朝的事业而晚婚的模范,将特意放陈玉成、陈廷香和叶芸来三位将军一个月的婚假,以便这三对儿新人可以有时间到处走走,好好浏览浏览祖国的大好河山。
第九十四章 陈玉成坚定地冲着林海丰点点头,
一个月的婚假,好好浏览浏览祖国的大好河山,真会是这样吗?
不管真假,反正现在坐在林海丰书房内的三位即将离开北京要开始他们的“美好婚假”的将军,听着林海丰的临别赠言的时候,各个的脸上都是一派喜气洋洋的。
“呵呵呵,既然杨主席已经发了话,这度假就总是要度的,不仅要度,而且还要真的都度出点儿样子来给大家看看。还有,估计会有不少人的人很乐于看到你们在度假中所出现的种种花絮,所以啊,这回秀成和再兴那边儿都已经安排好了,《红星报》将派出专门的记者,一路分别随同你们畅游。哈哈哈,你们可莫辜负了大家的期望哟。”
听林海丰说到这里,陈玉成也嘿嘿地笑了。他瞅瞅身边儿那位嘴里叼着烟卷,一副很是悠闲的样子的叶芸来,鼻子一禁,“唉,我说芸来啊,你这次才是真的捡了便宜了,陪绑居然都陪出来了一个月的真大假。可我们就惨了,手底下要忙着干活儿,人还不能在就近,这心里面……说实在的,还多少总是有点儿那个……”
“可不!”陈玉成这么一说,一下子就把陈廷香的劲头也给挑起来了,他一拍大腿,不过拍的很轻,“不过,这说来说去,你陈长官那里怎么说也比我强啊。不要说前面还有谭长官在那里主持工作,就是单单刘芳远那小子,也一准儿能把该办的事情都办好了。可我这里不行啊,朝鲜和日本那边儿都已经接上火了,我这个总顾问却不能亲临前线,这要是那帮子家伙真的给我闹出点儿一差二错来,你说我这脸可往哪放啊!还度假?这是要命啊!”
“哪有那么严重!”本来听了陈.玉成的那番话还是照样笑呵呵的林海丰,一听陈廷香的牢骚,马上就变了脸。他狠狠地瞪了陈廷香一眼,“怎么什么话一到了你的嘴里就变得那么的邪乎!如果就因为你一个人不在前线,前线就会乱成一锅粥,那只能说明你平时根本没有训练好你的部队。再说了,你的情报系统呢?早就给你装备好了的电台呢?充分利用好了这些,难道还不比你一个人上去所看到的东西多得多了?我看你就是想图热闹!”
得!又挨了丈人公一通很批的陈.廷香厚着脸皮地先冲丈人公嘿嘿地一笑,接着又朝正窃窃私笑的陈玉成和叶芸来一吐舌头,再一撇嘴。倒霉不是,你们咋说都行,偏偏俺老陈一张口就得挨砸!
“我告诉你陈廷香,这么多年了,.我们金梅是去了不少次的东北,可哪一次不是来去匆匆的,从来也没有个机会去好好地品味品味东北的秀丽山水。你岳母不是已经都说了吗,这一回你要是敢浮皮潦草地应付我们金梅一下就了事的话,那今后可是有你的好日子过了,你照量着办!”
我的天啊,这位丈人公可真是不给人面子啊,您批.完俺就批了呗,咋地还把咱家中的私房话也都摊在桌上面说呀!陈廷香肚子里虽然是在这样的咕哝,但丈人公的话音刚落,他就腾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两个脚后跟用力一磕,身板儿笔直地挺立着,“请委员长放心,廷香保证完成任务!”
哈哈哈……望着陈廷香这副活宝的劲头,陈玉成和叶.芸来止不住地大笑起来。
“好了好了,别给我做怪了,”林海丰也笑了,一边笑,.一边冲着装模作样的陈廷香赶紧招招手。随后,他又看看陈玉成和叶芸来,“百万军中能亲手摘取其上将的首级,固然是英雄,但是,作为一个大战略区的指挥官,更需要的却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大家风度。另外,前些天你自己不是也说了吗,部队对刚刚开始进行装备的电话还很不适应,不少的指挥官还是宁愿把下属召到自己的面前来发号施令。这里面当然有知识的欠缺,但是也不能排除一些人纯粹就是为了耍自己的威风。要记住,先进的技术装备可不是摆设,要充分地发挥它们的作用才行。我们的工农红军不仅要成为一支既拥有千里眼,又具备顺风耳的强大军队,将来,我们还要插上双翅。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保证永远不会让战火在我们的国土上燃烧。”
陈玉成郑重地.冲着林海丰点点头,“委员长放心,我们一定会把我们的部队打造成一把最锋利的长剑!”
显然,陈玉成、陈廷香和叶芸来的婚事,并不是单单一件属于他们个人的事情,这不过只是太平天国政府最高层正在有计划实施的一系列“烟幕行动”的其中的一个组成部分。
英国新任驻华公使詹姆斯.布鲁斯,自然不会对这种情况有任何的疏忽。虽然大英帝国与太平天国两国之间的正式外交关系并没有建立多久的时间,但这个驻华公使的位置却是在走马灯似的换人。因为,眼下的英国人实在是太需要最准确地随时掌握太平天国政府的一举一动了。
当然,对于那位来自蒙古草原方面的叶上将,詹姆斯是不会太过度去关注的,因为即便是蒙古大草原上的太平天**队都放了假,那也与他们的大英帝国无关。他时刻所注意的,是来自东三省方面的变化。
在大英帝国的武装和教唆下,为了复仇,日本幕府军已经在海上一举击垮了朝鲜那点儿可怜的海上力量,正进一步在庆尚道地区展开登陆作战。尽管朝鲜方面已经提前加强了各海岸要塞的防御力量,但按照军方事先的计划,也包括詹姆斯自己的猜想,被大英帝国武装起来的现代化的日本幕府军队,不出十天半个月,就可以摧毁朝鲜那还堪称是处于原始状态的军队防线。
在这种情况下,太平天国政府的举动就变得极为重要。
如果太平天国政府真能像他们过去所透露出来的意思那样,对朝鲜这个既不听话,又能折腾的儿子根本就懒得过问,哪怕这种态度还只是暂时的,那对大英帝国正在展开的总体战略,都将是一个非常大的利好。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詹姆斯就完全有理由相信,三个月,最多只需半年的时间,朝鲜这个区区弹丸之地,就会成为大英帝国在亚洲可以牵制太平天国政府的又一个重要堡垒。更主要的是,大英帝国也就可以放心地在美洲大干一场了。
第九十五章 在他的记忆中,早就深深地刻着有
而倘若太平天国政府过去的所透露出来的意思不过就是个假象,随着日本幕府军的得寸进尺,太平天**队终于忍耐不住而突然地举兵介入,那问题可就大了。因为虽然大英帝国可以不怕太平天国,日本不行啊,一旦真正面对面地碰上了太平天国的军队,根本就不堪一击。
不仅如此,按照以往的经验,太平天**队只要一出兵,其最终目标就绝不会是单纯地去为了保住朝鲜,他们还会趁着这个大好的机会,直接杀进日本的本岛,一劳永逸地解决掉这个不识好歹的邻居。
要是到了这种地步,大英帝国就麻烦了。印度的事情本来还未了,海峡殖民地也有些不稳的苗头,那个万恶的美利坚还正等着大英帝国去教育,在这种情况下,他的大英帝国哪里还能有心思抢先跟太平天国直接刀兵相见。
不过,现在看起来,这一切担忧都已经是不必要的。
陈玉成是东三省的最高军政长官,日朝已经开战,本应身为承担着保护朝鲜义务的最高战区指挥官,却在这么关键的时刻携着新婚燕尔的夫人度蜜月去了,这就很说明问题。
尤其是那个陈廷香。从以往所掌握的资料来看,他与朝鲜官员之间的来往最是密切,毫无疑问,多年来,他其实就是一个实际负责执行太平天国政府对朝鲜地区的一切政策的重要人物。现在,这位太平天国政府国防军事委员会委员长的乘龙快婿,同样也离开了他的位置,这就更加证明,太平天国政府的确是没有意思要插手朝鲜方面的事情。
当然,太平天国政府对朝鲜.不管,但对日本所采取的这一系列行动,大英帝国可不能装没看见。
于是,日朝交战十余天后,詹姆斯..布鲁斯那是“心情万分沉痛地”坐在了林海丰委员长的会客室里。
首先,对于日本幕府军队的这.次“反击作战”,布鲁斯非常痛苦地告诉林委员长,虽然他也可以理解日本人的这种做法,毕竟你朝鲜人先动手击沉了人家的“开阳号”,一下子葬送掉了众多日本幕府好不容易才培养出来的未来栋梁,所以,日本幕府军发起“反击作战”,总还算是师出有名。
但是,布鲁斯接着又说,他不能容忍的是,日本幕府.军的这次军事行动无论再有多么大的道理,那也是极大地伤害了太平天国政府的面子,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不是。
所以,布鲁斯说他很愤慨,不仅他愤慨,大英帝国上.到女王下到人民,都是一致地愤慨无比。这些年来,他们的大英帝国所给予日本幕府的诸多无私帮助,都是为了使日本人民和谐稳定,可不是叫他们疯狗似的到处咬人。
最后,布鲁斯表情激昂地对林海丰表示,为了表.达对友好的太平天国政府和人民的态度,他们大英帝国政府已经决定,不仅要对日本人的行为进行强烈的谴责,还要在经济上对日本人进行制裁,同时,大英帝国政府还要采取一切外交手段,劝诫日本幕府适可而止,至少要使日朝之间的这场冲突始终维持在一个局部地区,避免冲突进一步的扩大化……
为了摘清自己.跟日本人之间的关系,布鲁斯说了很久,这期间,林海丰除去不时地换装一袋又一袋的烟斗,一直都是神情十分专注地听着布鲁斯在说。
对于眼前这位上任刚刚一个月不到的詹姆斯.布鲁斯,林海丰实在是太了解了。
在他的记忆中,早就深深地刻着有这位苏格兰贵族出身的英国第八代“额尔金”伯爵的以下履历:
一八四二年,任牙买加总督。
一八四六年,任加拿大总督。
一八五七年七月,任英国对“大清国”全权专使,开始率领着一支陆海军赶赴“大清国”上任。十二月,这位“额尔金”伯爵与葛罗所率领法兰西的军队在香港汇合。
十二月二十九日,“额尔金”伯爵与葛罗所率领的英法联军攻占广州。
一八五八年春,英法北上天津。五月,即攻陷大沽炮台。六月,打得“大清国”政府不得不签订下《中英天津条约》。
其后,“额尔金”伯爵携着巨大的战果,光荣凯旋大英帝国。
但不久,“额尔金”伯爵再度出山重任英国对“大清国”全权专使,并再次同葛罗一起,于一八六零年的八月,第二次率领英法联军攻陷天津的大沽炮台,再占天津。
十月,英法联军杀进北京,不仅火烧了京西的“大清”皇家三山五园(万寿山、玉泉山、香山,清漪园、圆明园、畅春园、静明园、静宜园),也就是大家俗称的“火烧圆明园”,还遵照大英帝国外交部的训令,逼得“大清国”政府又屈下膝去,挥动大笔签订下了一个更加荣耀的《中英北京条约》,“粤东九龙司”被“大清国”出卖。
一八六一年,“额尔金”伯爵风风光光地南下香港。
在香港的港督府,“额尔金”伯爵举行了隆重的受地典礼,替大英帝国政府从“大清国”手中正式接收走了九龙的土地……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林海丰的那个时代所留给他的记忆,可现在,这一切早都改变了。
“额尔金”伯爵詹姆斯.布鲁斯在把自己的加拿大总督一职交给了阿礼国之后,在他的家乡赋闲了两年。其实说是赋闲,实际上,布鲁斯是在养病。
据说当时的布鲁斯已身患严重的胃溃疡还有支气管炎,几乎已经就是命游一线。不过,由于家里面倾尽所有,不惜一切代价从黑市上购买来了足够数量的来自太平天国发明的抗生素等新药,奇迹终于出现了。一八六一年,五十岁的布鲁斯战胜了久缠他的病魔,再度焕发了青春。
由于肯宁在印度的极其恶劣的表现给大英帝国政府带来了无比巨大的耻辱,布鲁斯临危受命,在孟买接过了肯宁手中的印度总督的大旗。
第九十六章 “当然冤枉,而且还是绝对的冤枉
布鲁斯看来还真是个福将。
自从他一登陆印度,原本疾风暴雨似的印度叛乱者,一下子就都好像变成了新秩序的维护者。你不去招惹人家,人家自然也不会主动地来招惹你,很多的时候,过去势不两立的双方倒也能各安其事。
当然,鸡一脚猫一脚的小打小闹那总是免不了要有的,因为要是不这样的话,他布鲁斯也没办法伸手向他的女王要钱要兵,国内也更没有人会注意到,在遥远的东方还有他布鲁斯正在为他的大英帝国,坚守着这一块鸡肋似的落脚点,维护着大英帝国昔日的荣耀。
果然,布鲁斯在印度的一系列光荣战绩,深得帝国政府的赞誉。当他的大英帝国政府正式与太平天国政府建立了外交关系,几任驻华公使的表现都难使帝国政府欢心之际,他就像个救火队员,又被推上了第一线。
在接手大英帝国驻华公使的这个职位之前,布鲁斯不仅是印度的总督,还兼任着大英帝国印度战区的总司令官,手下官兵六七万,各式战舰百余艘,虽然盘踞的地方小了点儿,但实力可是很大。在不知底细的人看来,他的这次调任,似乎并不划算。
其实,大英帝国驻太平天国公使的这个位置,不仅过的要比那个所谓的印度军政一把手舒坦的多,而且在实际的职别待遇上,也远非他过去的那个地位所能媲美。凡是能够跻身北京这个任的人,那可都是他的帝国上上下下都要时刻关注的重要人物,说俗点儿,那叫大明星,大腕儿!是每一个要想彪炳帝国青史之人的最佳选择。
对于布鲁斯本人来说,这是.女王及政府对他大半生以来的军政等各方面素质的一个全面的认可。
说实在的,看上去面色冷静,但绝.对是很认真地在倾听着布鲁斯这通胡诌的林海丰,此时心里却是在翻腾着一股股无比的怒火。他当然不是为了倭奴们由于受到了英国人的捅嗦在愤怒,而是为了他所铭记的那段中华民族的极其屈辱的历史。
他一面装作很自然地听着这.位公使先生的满口屁话,一面在心里把这条人面兽心的疯狗骂了不知有多少遍。王八蛋,你就现在老子面前好好地叫唤叫唤吧,早早晚晚,老子要扒了你的皮,抽出你的筋,即便你胆敢提前躲进了坟墓的里面,老子也要把你抠出来,好好晒晒你的心肝!
布鲁斯可不知道对面的这位委员长阁下对他竟.会有着如此的深仇大恨。当他感觉自己总算已经圆满地解释完了这一切的时候,他还装出一副很无辜的样子,冲着面前的这位委员长阁下耸了耸肩,再一摊双手,“委员长阁下,虽然我还没有从贵国的舆论中,看出有为此事而埋怨我们英国政府的意思,但在与其他驻京使团的交往中,我还是感到了这一点。说真心话,虽然在某些问题方面,我们两国之间还有一些这样或者那样的分歧,可我们国家的政府和人民,却一直都把能与贵国世世代代地友好相处下去当成是头等大事。所以,我真心地希望这次日朝之间的冲突,不会影响我们两国之间的友谊!”
“哈哈哈……”林海丰望着布鲁斯最后所表现出来的那.副看似很着急的样子,取下嘴里的烟斗,发出一阵的大笑。笑过之后,他又极其认真地瞅着布鲁斯,说到,“公使先生,你也太小看我们的分析能力和承受能力了。我们中国有句俗话,叫冤有头、债有主。不错,日本人是正拿着你们英国所提供的武器在打我们的朝鲜同胞,但这也不能就说是你们英国人的罪过,帐还是要跟那些日本人算才是。这就好比是路上我遇到了濒临饿死的乞丐,我好心给了他救命的食物,救活了他。可谁能想到,这个该死的混蛋居然刚一有力点儿气力,就成了一个杀了人的罪犯。你说说,当法官知道了这一切的时候,却硬要说我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我冤枉不冤枉?”
“当然冤枉,而且还是绝对的冤枉,要我说啊,这个.法官简直一个也地地道道的白痴!”布鲁斯紧攥着拳头,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煞有介事地叫到。
“这就对了嘛!”林.海丰笑着冲布鲁斯连连地点着头,“只要贵国政府真能像你说的那样,为了及早平息这场冲突做出应有的举动来,我想,不单是我个人,所有爱好和平的政府和人民,都不会再继续误会贵国的。”
“会的,我们一定会像委员长阁下说的那样做的!”表过态之后,布鲁斯开始咧开大嘴,舒心地笑着。笑了一会儿,他又显出一副很不理解的样子,看着林海丰问到,“委员长阁下,难道对日本人这种的举动,贵国政府就真的不想采取一点儿的应对措施?不管怎么样,您们到底还是朝鲜的宗主国啊?”
“是啊,按理说我们是应该有所动作的,”林海丰大概是烟抽多了,也抽够了,一顺手把烟斗丢在了茶桌上,望着布鲁斯似乎是很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可我们毕竟也有我们的难处。你看看,在我们的周边,既有安西、安南、兰芳和琉球,当然了,也包括这个朝鲜,除此之外,东北面还有个‘待议’了多年更麻烦的地区。说真话,这些地区,我们哪一个也不能不管。可现在世事动荡,如果大家都像朝鲜那样,再天天地穷折腾,这边儿按倒个葫芦,那边儿又冒出个瓢来,我们就啥都别干了。”
“可不是,打仗总是要花钱的,更何况还会牺牲掉无数人的性命,”布鲁斯很是理解地瞅着林海丰,“我是相当钦佩您和您的政府的治国方略的,为了您的人民,您和您的同伴们真是尽了最大的努力。当然,您的这种思想,同时也给了整个世界带来了福音。呵呵,不瞒您说,我现在正在认真地拜读您的那些关于社会主义理论的大作,虽然时间还不长,但我还是不能不说,您真的太伟大了!如果您的这一整套要真能在您的国家完全实施开来,那可真是贵国全体国民的一件最幸福的事情。可惜啊,可惜我是个外交官,我想,要是别人一定会说,我咋就没托生在您所领导的这块土地上呢!”
“哈哈哈……你就不要再捧我了,我那些东西是什么大作,不过都是一些心得和体会而已,不值得一提,不值得一提啊。”
布鲁斯看到自己的这番恭维,已经恰到好处点在了这位委员长阁下的痒痒肉上,于是赶紧顺势又提起了另外一个他所关心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