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一章 出关遇阻
傅柔一直坐在那里，没怎么说话，闻言抿了抿唇角，却是说道：“这下舒服了么，可以回去了么。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说着看向了慕子枫。
男子起身道：“今日打扰了。”朝慕远征行了一礼。
“届时来喝喜酒吧。”慕远征温和道。
“会的。”慕子枫绷着脸道，“其实，太子并不适合这天下。”
慕远征微微挑眉：“我比你知道。”
慕子枫闻言，欲言又止的看了他一眼，终究没有再说下去。
“那便先告辞了。”傅柔也起身道。
却听慕远征忽然说道：“稍等，有件事请问下傅小姐。”
“何事？”
慕子枫闻言也看了过来。
“我想做一套上好的金饰新婚之夜送给婴婴，不知哪里有好的。”
“十二工坊呀。”傅柔脱口道。
慕远征似乎并不意外：“可是十二工坊的名声虽大，但是东西究竟好不好也未可知。”
“我一直是在那里做的，确实上好。兄长有时也会陪我去，他可以作证。”傅柔道，“金郡马的产业，大公子没有了解么？”
慕远征摇摇头：“慕家和金家的产业并无什么交集，不过既然傅小姐说好，过两日我便去看看吧。”说着微微颔首道，“多谢了。”
“不客气。”
“走吧。”慕子枫转身道，“看来也要备一份礼了。”
“不若我先带你去瞧瞧？”傅柔走在他身侧道。
慕子枫摇摇头：“不必了，我可买不起。”
“是要送给她的，有什么舍不得的。”
“你不要说了……”
慕远征看着他们并肩离去的身影，目光落在傅柔的身上，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了梁清，她似乎也是这样，总是走在自己的身侧，仔细的听自己说话，偶尔应一两句。
诚如她自己所说，她从来不是个聒噪的人。
是不是爱的姿态低了，都是这样的。慕远征猛然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赶紧掐断了自己思绪，扬声道：“六子。”
“在，公子。”
“打听下金平年近日在不在十二工坊，找个时间过去一趟。”慕远征说着，便转身往书房去，那里还有一堆的繁琐。
“是。”慕六应了一声，“公子，刚才夫人派人来传话，说大公子若是有空了，便去一趟百花园。”
“何事说了么。”慕远征脚步微微一顿。
“是……是族里的几位在京的耆老来了，正在夫人那里闹的厉害。”
慕远征默了默，眼下闹的最厉害的便是慕氏的合族耆老了，这是不在陵城的，大多是有心无力，赶不过来。要是在的话，恐怕不管他有什么三头六臂，都撑不到成亲那日吧。
那些老人家，打发了一次又来，没完没了。无非就是说无尘撑不起这偌大的家业，要是他舍了，慕家就真的完了，诸如此类的……没有新意，不胜其烦，偏偏都是长辈，他又不好真的翻脸发作。
“过去吧。”慕远征转身往外走，一股寒意扑面而来，“瞧着明明是阳光明媚的，怎么这样冷。”
“化雪呢，自然冷。”慕六跟在身后道，“等雪化了，就都暖和了。”
冰雪中，听见慕大公子拢着袖子喃喃道：“是啊，等都化了就好了。”
哎。慕六暗自的摇了摇头：自这门婚事以来，大公子总是心事重重的，反而不如之前了，不知为何。
慕远征却是在想，眼下北疆雪季，不知道他们走的如何了。
北疆，奎木关。
阿音的送亲队伍出关的那一日，出了一点意外，并不是又有行刺，而是因为大雪，关外的一些游牧民因为损失惨重，加上饥寒交迫，几乎是没日没夜的骚扰关外驻扎的军营。
殷木兰将这事儿压下几日了，没想到不知道是谁走漏了消息，说着这两日大楚公主的送亲队伍要出关。于是乎，阿音他们刚出关不过五六里路，就被一群暴民堵在了雪地里。
“主子觉不觉得殷木兰是故意的。”外面太乱了，丝竹放心不下她，便弃了马上了马车，索性她进来的时候，慕无尘已经出去找殷木兰了。
阿音捧着的手炉已经没什么温度了，可是这样雪地里，她却舍不得放下，出来大半日了，没想到停在了这里，寸步难行。
“出事这么久了，还有人将行程透露出去，她的嫌疑最大。”丝竹冷声道。
阿音微微沉吟了片刻，听见丝竹道：“刚才听说公主的车架那边不安生。”
“已经让梁清去看看了。”
“外面那些蛮人……”丝竹想起外面的情形，一双清冷的眸子沉了沉，不知所想。
“看着吓人而已，不碍事的。”阿音安抚道，眼下纠结的是手炉凉了怎么办，“眼下我们才出关几里，严格来说还在殷氏的地盘上，无论如何殷木兰是不会让这件事儿闹大的。”
“嗯。”
阿音说着还是将手里的手炉递给了丝竹：“不然她以后在北疆还怎么驭下。”
丝竹闻言点点头：“手炉凉了，我去找个围子来。”说着就起身要去后面拉他们行礼的马车。
却听见外面姜冬道：“王爷，殷将军来了。”
阿音听见外面马蹄声停了，问道：“如何了。”
“要王爷再等一等了，慕二公子已经去帮我调最近的兵马来了。”
阿音眉心微微一动，声音却听不出什么：“为何是慕二公子去了。”
“他的万里脚程快，咱们赶时间，所以他便请缨去了。”殷木兰在外面问道，“王爷是觉得有何不妥么。”
“没什么，只是以为将军身边无人可用而已。”阿音说着这才有些不悦道，“既然将军心里清楚我们要在夜前抵达文平城，怎么还会出现眼下的情况呢。”这时间一耽误，他们可不能在冰天雪地里过一晚，人马都会吃不消的。
送亲队伍里有一小半都是妙龄女子，娇滴滴的，这才走了半日就吃不消了。
“这件事确实是末将的疏忽，没曾想有人走漏消息。”殷木兰爽快道，“王爷放心，等王爷回来的时候，末将一定能给王爷一个交代。”
阿音沉吟了片刻，缓和道：“都说殷将军是武曲星下凡，驭下很是严谨，本王自然是信的。”
“多谢王爷。”殷木兰说着，轻轻策马道，“末将先去前面了。”
阿音听着马蹄声越行越远，听见丝竹道：“不会有事吧。”
“一些牧民而已，应该没事。”阿音如是说着，却不想她竟没有等到慕无尘回来。
也未曾想到，有些分别如此草率，却可以如此刻骨铭心，痛彻心扉。
第七百二十二章 雪原夜袭
阿音的送亲队伍在奎木关外不远被牧民围住了，想要些干娘吃食。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可是他们还要走几十里雪路，几百号人的干粮根本就不敢动，所以只能让慕无尘快马去最近的军营搬救兵来。
可是阿音等了半个时辰，等来了殷氏最快的前锋营，冲散了那些牧民，却没有等来慕无尘。
“怎么回事！”阿音坐在那车里，几乎是坐不住了。
“回王爷，慕大人的马儿受伤了，不轻，眼下在军营救治，慕二公子说，他晚些时候会追上去的。”来人是前锋营的将领，程晖。
阿音眉心轻蹙，还未来得及再问什么，云琦身边的喜鹊匆匆过来了：“王爷，咱们公主说冷，问什么时候能出发。”
阿音看了看时辰，有些犹豫：“现在出发，什么时候能到。”
“恐怕也要入夜之后了。”程晖说道，“不过时候也不会太晚，王爷放心，之后的路末将的前锋营负责护送，确保万无一失。”
“殷将军呢？“
“将军她要查内奸，方才同姜大人说定了，已然回营了。”
阿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可是一想，他们能对慕无尘做什么呢？殷木兰喜欢他，总不能强了他吧……呃，我在想什么呢！
“王爷。”喜鹊在外道，“公主的意思，咱们已经没有时间能耽搁了。”
是啊，因为这场大雪，他们在奎木关已经耽误了好几日了，再折回去会赶不上吉日的。
“整顿，出发吧。”
“是。”程将军策马去了。
阿音尤觉得不妥，掀了帘子喊道：“梁清。”
“王爷。”
“让川北川南都跟去护着慕无尘。”
闻言，梁清有些迟疑：“都去么，殷木兰应当不会对他如何。”没有那个理由。
阿音摇摇头，说不上来的不安：“不管，都去，我这里有你有禁卫军，不会有什么大事。”
梁清见她坚持，便应了一声，策马去前面找川北川南兄弟两了。
阿音蹙眉放下了帘子，没一会儿，马车慢慢的动了起来，少阳公主的送亲队伍，慢慢的离开了奎木关外，往三十里开外的文平城去。
他们破晓前就出发了，眼下已经过午，到那里是要夜里了。
阿音坐在马车里，听见车轮压在雪地上的声音，由冷硬渐渐地变得绵软，速度也渐渐地慢了下来。
夕阳西垂，阿音掀了帘子看了外面一眼，金黄色的阳光照在白茫茫的大地上，一眼望去，没有边际，荒无人烟。
“我多年前也来过北方。”丝竹见她一路都心事重重的，不禁说道，“不过不是雪季，是盛夏的时候，这里草长莺飞的，甚是辽阔。”
“是和大伯一起么。”
“嗯，那个时候义父成亲没几年，北方丝路的计划刚刚开始，什么都是他自己亲力亲为。”丝竹想起往事，神情柔和了不少，“那几年他很是辛苦。”
可以想见，他只是养子，并无什么势力。荣华郡主能帮他的也只在京都，也是有限。他有野心，只能付出比别人更多。那个时候，丝竹也还小吧。
“你也辛苦了。”阿音伸手握着她的手背，浅浅一笑。
“我们世世代代的影人，从小跟着主子，什么都是应该的。”丝竹抿了抿唇角，似乎在笑，“不辛苦。”
“大伯儿时漂泊在外，那个时候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丝竹摇摇头：“我的祖父当时带人找到义父的时候，他已经是王府的养子了，那几年他如何过的，从来都未曾跟谁说过。”
阿音默了默，想必不是什么好的回忆，能忘记了便忘记吧。
“主子，还不放心义父么？”
阿音摇摇头，马车压在刚刚铲开的雪道上，还有一些松软：“他能给的都给我了，他说过要报仇，只是如何报，我如今不确定罢了。”
“他不会伤害你的，我保证。”
“我知道。”阿音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一时间，四下都安静了下来，她从来都不知道，几百号人可以将路走得这样安静。
安静得仿佛天地之间只有他们。
路上他们停了一小会儿，一行人吃了一点儿干粮，丝竹弄了个小铜炉里面放着燃烧的银炭，这里入夜之后冷得很，滴水成冰的，可不能叫阿音冻着。
阿音捧着暖和的手炉，马车里还算好的，可是外面……
“梁清，还要走多久。”越是往外走，她心里就越是不安，总觉得这样的地方一片漆黑的，就像是一只巨大的怪物，张着漆黑的大嘴，要将他们全部都吞进去一般。
“还有两个时辰左右。”
“知道了。”那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吧，阿音默默的安抚着自己，将心里的那一点儿不安全部压了下去。
雪原的夕阳消逝的很快，夜色很快的笼罩了大地。今天是晴天，夜空中繁星点点，阿音抬头看了看，可以分辨方向。
“什么人！”外面的梁清忽然警惕了起来，接着阿音便听见一阵略显慌乱的马蹄声。
阿音的车架在队伍的前端，忽然急急地停了下来，一阵猛烈的摇晃，丝竹一手撑着马车，一手紧紧地扶着阿音。女子头上的梅花赤金冠跟着猛烈的摇晃了一阵，有点儿歪了。
“什么事。”阿音一手扶着冠，蹙眉道。
“有人袭击，不知何人。”梁清的声音异常的冷峻，“丝竹你保护好她，不要下车！驾！护驾，护驾！”
“姜大人，保护王爷，我去后面护着公主！”梁清的声音着急却不显慌乱，策马而去的声音，干净利落。
车队已然都停了下来，阿音抬手拿下了头上的簪子，握在手里，丝竹起身护在她身旁，一脸的警惕。
外面安静了一瞬，然后便听见一个粗狂的声音吼着什么，接着外面便打了起来，一片混乱。
阿音细听了一阵儿，她这边一时还算安全，毕竟禁卫军的人和程晖的人大半都在前面。
“刚才那人说什么？”阿音见丝竹的脸色一时难看非常，不由得问道。
半晌，才听见丝竹道：“是鬼方的蛮人，要杀你。”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怎么忽然会冲出一群人要杀她，是谁的人？云鹤的？还是娄烦的？还是又有哪个看她不顺眼的部落？
“王爷，下车！”外面程晖忽然喊道，“前面不过四五里就是文平城了，末将先护送您进城，这群人见抓不到您，也就弃了。”
“不行！”丝竹不放心殷木兰的人。
阿音坐在那里，握着簪子的手一紧，还没能有个答案出来，一只飞箭便忽然从窗户射了进来……
第七百二十三章 烈火燎原
“驾！驾！”
阿音裹着雪白的貂裘在雪地里狂奔，她的身边是丝竹和梁清，前前后后大约三十骑精锐护着她突围了出去。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姜冬和禁卫军被她留下保护云琦了，毕竟他们带着大量的财物。
程晖带着他的人在前面带路，一路直奔文平城去。
阿音在奎木关的时候仔细的研究过地图，这四十里路，如何前行，周围有什么，她也算是一清二楚了，抬眼看了看星空，方向没错。
女子一手紧紧地攥着缰绳，一手拢了拢貂裘，目光落在了最前面程晖的身上，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什么不对劲的。他们身后，因为她的突围离开，那些蛮人也渐渐地反应了过来，纷纷朝着这边追来了。
虽然只有四五里路，但是却依旧看不见文平城的灯火。
阿音的心一时有些沉重，马儿在这样的雪地里跑的有些吃力，那些蛮人的马匹却明显要得力的多。不出意外会被追上，她出来的着急，并没有带弓箭，身上只有一把匕首防身，要是短兵相接，恐怕很是麻烦。
“主子，要被追上了。”丝竹担忧道。
阿音没有回头，她听得见，后面的追赶声确实是越来越近了，而前面依旧看不见光。
“迎战吧，咱们战力上占优势。”梁清冷声道。
“准备迎战!”阿音当机立断。
前面带路的程晖闻言愣了一下，回眸看了一眼，得出了一样结论，连忙道：“你们两个去文平报信，少阳公主遇袭！”
“是。”两名前锋营的士兵率先去了。
程晖一勒缰绳，调转的方向，喊道：“列队，迎击！”
“是！”
鬼方之地，茫茫雪原之上，三十多骑的大楚人马迅速的围成了半个圈，列成了一个防备的状态。阿音被护在了中间，一双琉璃色的眸子紧紧地盯着正在迅速靠近他们的那群人。
来人最少有五六十人，粗略的算，有他们的两倍多，个个人高马大的，一看就不好对付。
这边阿音他们刚刚停下列好队，那边的蛮人就已经追到了跟前。为首的那个壮汉穿着厚厚的貂，横眉冷眼的，一脸的横肉，手里提着一把大刀，刀锋在清冷的月光下寒意森森的。
那人说了一句什么，然后他身后的那些人就发出了一阵大笑，笑得人毛骨悚然的。
阿音见丝竹的脸色不好，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便也不问了，免得堵心，径直道：“问问看，他们是何方神圣。”
丝竹微微策马上前，问了一句，对面那人个为首的笑了一声，说了句什么，目光肆无忌惮的落在了阿音身上，随即又说了一句什么，他身后的人又笑了起来。
丝竹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寒声道：“他说他是鲁图，有人悬赏要抓你，许了他们部落一年的牛羊。”
“还有呢。”
“……”丝竹声音又寒了几分，带着明显的杀意，“他说他现在改变主意了，要抓你回去做压寨夫人。”
阿音轻轻一笑：“他也不怕我端了他的老窝。”说着广袖之下握着簪子的手紧了紧，寒声道，“为首那个我要活的，其他人，杀！”
“是！”
“是。”
梁清和丝竹双双应下，在程晖的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带人冲了出去。梁清的手下皆是高手，算是梁家的精锐，这样的少数突袭还是占优势的，他们出手果决，一下就缠住了那个鲁图周围的人。
丝竹和梁清配合默契，瞬息便攻到了那个鲁图的跟前。
阿音琉璃色的眸子在清寒的夜色下眯了眯：“程将军，你们不动么？”
程晖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犹豫了一瞬，还是说道：“请王爷吩咐。”
“方才我说的很清楚了，不是么。”
程晖看着她小小的身影骑在马背上，不由得一怔：“那你身边……”不留人么。
“不必留人。”阿音看着丝竹和梁清两人已经跟鲁图打了起来，那人身材异常高大，骑在马背上，手里一把长长的弯刀，舞得风生水起的，将地上的雪花扬得到一片狼藉。
其实程晖接到的命令是，来去途中若是遇见什么意外，不必强出头，镇南王自己带的人都是精锐，让他们自己解决，能帮就帮，不能帮也是无可奈何。
眼下，阿音自己说了不必留人在她身边，真的正中下怀。
“杀！”程晖扬鞭策马，带着他的人就冲进了正在胶着的阵营。这群蛮人他杀多少都不要紧，眼下这情形简直是再好不过了，因为无论秦雪音出了什么事情，都跟他无关了。
阿音带着赤金的梅花冠，一袭赤红的长裙坐在马背上，独自站在那群厮杀之外。冷眼瞧着那温热鲜红的血一片片洒在那些洁白的雪地之上，有那些蛮人的也有他们自己的。
炙热与冰冷，鲜红与洁白，刺目而混乱，从前这样的景象一定会叫阿音一连做上几天的噩梦，可是如今，哪怕有温热的鲜血溅在了她的脸颊上，她都无动于衷。
那边，死伤已经过半，丝竹和梁清联手居然也渐渐吃力了起来，不为别的，这样的冰天雪地，她们的动作渐渐有些迟疑了起来，可是那个把弯弯的大刀却是依旧虎虎生威，明明看着那样蠢钝的兵器，却使得如此的流畅，行云流水。
阿音的心，动摇了一瞬。
梁清手里的短刀被打落了，便赤手空拳上去缠住了鲁图握着大刀的右手。丝竹冷着脸，一个燕子翻身骑在了鲁图宽阔的肩膀上，手里的匕首直刺他的咽喉……杀机，一瞬间难以控制。
阿音袖中的手心猛然一紧，下一刻便看见鲁图猛然发力，居然将两人都从身上甩了下来！
丝竹落地之后远远地看了阿音一眼，那一眼，万年。
快走！
阿音一咬牙，这个时候跑了便什么威严都没有了。可是不跑真的要跟这个大家伙单打独斗么？那一瞬，她的脑海里闪过狼群，闪过司马斯图，闪过聂长雄，甚至李沐的样子，最终将鲁图定在了司马斯图之下。
在旁人看来，阿音几乎是没有犹豫，便策马朝着鲁图飞奔而来，飞身下马的一瞬间退去了身上赤金缠丝的长袍，轻盈的身姿宛如雪夜里煽动着翅膀的赤蝶……所到之处，烈火燎原。
第七百二十四章 娄烦王
鲁图深邃而张狂的眸子，紧紧的盯着自己扑来的绝色女子，一瞬间兴奋得血脉喷张，恨不得振臂高呼。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那一刻，众人的瞧见这一幕，就好像是阿音扑进他的怀抱一样，因为鲁图站在雪地里，居然扔了手里的弯刀，就等着她一样，一动未动，丝毫没有避闪的意思。
谁料阿音这一击却直接将他扑倒在地，重重落下的身躯，扬起了高高的雪花，洒在两人身上一片狼藉。谁也没有料到阿音的一击力量如此之大，那匕首直接刺进了鲁图的胸口，温热的血液顺着匕首的刀锋，流到了阿音的手背上，是熟悉的猩甜。
“鲁图，谁让你来的。”
“……”
阿音握着匕首的手紧了紧，一字一句道:“我不信你听不懂。”
“琉璃目……”鲁图用生涩的大楚官话说道，“战神……杀了我。”
阿音紧紧地抿着唇，身边丝竹和梁清已经爬了起来，警惕的护在她身边，因为鲁图的倒下，那些蛮人忽然疯了一样，疯狂的厮杀，想要过来救他们的首领。
情况不妙，要尽快脱身！
“说不说！”阿音有些着急，她身边的包围圈越来越紧了。
鲁图却紧紧地盯着她，满足的笑了：“能死在战神的手里，荣幸……”
“不如你让你背后的那个人也荣幸一次。”阿音脸上的血迹已经干了，此刻看着鲁图浅浅的笑着，妖冶的不可方物。
鲁图想，如果她是死神，那么这天下任何人都会心甘情愿的为她去死。
鲁图躺在雪地里，真冷啊，感觉四肢都慢慢僵硬了，就像是那些快要冻死的牛羊一样。原来他会死，死在这里。原来这就是死亡接近的感觉……
“真是……可惜……”鲁图仰面看着星空，下一瞬却猛然起身，阿音猝不及防的跌落了下来，坐在了雪地里，她手里的匕首还扎在鲁图的胸前。
她手上的血迹早已经干涸，一片冰凉。
“是……”鲁图最后发出了一声破碎的声音，恍惚间居然听不出是蛮语还是大楚话。
下一刻，阿音便眼睁睁的看着他向着自己倒了下来，脸重重的砸在了雪地上，狼狈极了。而他的后心，多了一只漆黑的箭羽！
听见有蛮人惊呼了一声，然后原本都在厮杀的人都渐渐地停了下来。程晖甩了一下剑锋上血迹，然后做了一个手势，殷家前锋营的人便一脸警惕的往他那边靠了过去。
而那些残败的蛮人，看着自己倒下的首领，一时又悲又怕。
阿音坐在雪地里，意外的看着那支箭，耳边渐渐传来了马蹄踏雪的声音。蓦然抬眸看去，远远地，她身后文平城的方向，有一队人马正在迅速的靠近，没过一会儿阿音便看见了为首的那人，心中一怔——齐丹！
男子高大的身影裹着漆黑的貂裘，一双的眸子远远地落在了阿音的身上，满是惊喜。他的身后，随从们举着火把，将这极寒之地，照出了一丝暖意。
有蛮人认出了齐丹的箭，惊呼了一声，然后那十几个残兵便洪水一般仓皇的退了，留下一地的狼藉。
阿音慢慢的站起身，垂眸看了一眼已经死在自己脚下的鲁图，有些可惜终究是没有得到什么答案。不过虽然他死了，他身后的人自然也会出现的，只是她会没有防备而已。
女子站在那具尸体面前，不知在想什么，齐丹已经策马到了跟前，听见程晖道：“阁下是……”终究是秦雪音命不该绝，他回去总要有个交代，究竟因为谁。
齐丹看着阿音，眯了眯眸子，浅浅一笑：“娄烦，齐丹。”
“……”程晖一怔，“原来是王上，王上怎么亲自来了。”
齐丹却是将手里的大弓背在了身后，问阿音道：“你在看什么。”
“我的匕首在他胸前，我拿不到。”这人死沉，她可搬不动。
“哈哈……”齐丹笑道，“雁回，你真的很特别。”
“我如今已经不是雁回郡主了。”阿音抬眸看他，仰着的小脸在火光下一如往昔的样子。
可是当阿音看清齐丹的时候，却不免有些意外。一别经年，男子眼中的笑意更深，仿佛叫人捉摸不透了。乍一看还是当年的那个齐丹，可是仔细一看，还是不一样了。
想来这两年，他经历了颇多，从前那个在北冥山上放声大笑，爽朗单纯的大个子，终究是一去不复返了。
鲜血狼藉之中，苍茫白雪之上，繁星当空，马背上高大的男子忽然俯身，抬手轻轻的拭去了女子脸颊上的血迹。那宽大而有些粗糙的手指，在那一刻竟然显得无比的小心温柔。
阿音站在那里，一袭红衣，倒是像极了他的新娘。
“我先带你进城，这里有他们收拾。”齐丹柔声道。
阿音却很务实：“那云琦呢。”
“没了这些人，他们也很快就会到了，不必担心。”齐丹说着向她伸出了手掌，“我会让他们去迎，你放心。”
阿音静静的看了他一瞬，就在梁清想要开口阻止的时候，女子伸出了手，下一刻便被轻轻的提上了马背。
齐丹宽大的貂裘迅速的将她裹在了怀中，一股暖意几乎是救了她快要冻坏的手脚。
“主子。”丝竹唤道。
齐丹已然扯了缰绳，听见阿音匆匆道：“拿我的匕首，你跟上来。”
“是。”
下一刻，便听见齐丹策马而行，寒风从耳边呼啸而过，阿音瑟缩了一下，不禁往里缩了缩脑袋。
齐丹放声笑道：“我以为你不会单独跟我走。”
“……”阿音老实道，“我都快冻死了，根本不能自己骑马进城了。”她又不傻，向来从善如流。
齐丹似乎一怔，随即笑道：“好，很好。”
“什么？”
“我说你很好，依旧很好。”
这是什么意思？阿音想起刚才那支箭，扬声问道：“你刚才射杀那人叫鲁图，你能查到更多么！”
鬼方之地广且杂，我并不全部知晓。”齐丹将她紧紧地护在怀中，“不过要几日，我给你答案。”
“几日？”
“三五日吧。”
“好。”身体渐渐暖和了，可是阿音的神经却依旧绷的很紧。
那个程晖一看就是个看热闹的，完全不可靠，而她自己带来的那些人又是对这里两眼一抹黑的，眼下勉强可以依靠的，也就只有齐丹了。
况且，这些人一击不中，必定还会再来。女子抬眸看了一眼前面渐渐清晰的城池，在这茫茫雪原之中就像是一座孤城。
雪季的鬼方之地，简直是刺杀她绝好的舞台。暗夜之下，什么魑魅魍魉都会出现的。
第七百二十五章 终成眷属
文平城是鬼方之地离大楚北境最近的城池，城池附近，在其他季节会有一些游牧民来这里放牧，或者通商交易，但是雪季的时候，这里是一片荒芜的。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周边没有任何的村庄或者人家。
“前两年因为雪灾暴乱，这里跟奎木关外的殷家军也是闹僵了，这里原本有一半都是来自各个国家的外族人，这两年好些都选择搬走了。”
阿音闻言，捧着杯子道：“他们应该都是常年在这里贸易通商的吧，有北丝路在，大楚朝廷还是护着他们的，何至于搬走呢。”
齐丹撑着下巴，浅浅的看着她：“你不知道，平时还好，通商往来，殷家做做样子还行，但是一到雪季就开始不管不顾了，来往的商人想要寻求军人的护送也是不应的，奎木关内的不敢出来，这里的又不能靠近，连往年大楚给文平城的雪季补给也会克扣大半。”
闻言，阿音不禁轻轻蹙眉：殷家当年死了嫡长子，竟如此公报私仇么。
“鬼方的雪季漫长，有五个多月呢，也小半年了，谁受得了。”齐丹说着，看了她的手一眼，“伤口还好么。”
阿音垂眸看了一眼：“没事，一点皮外伤。”
昨晚齐丹带她回文平城落脚的客栈，她冻的厉害，手掌被划伤根本没有察觉，还是沐浴的时候发现的，好在丝竹随身都有带药，随意的处理一下。等了大约一个时辰，云琦的车队就进城了。
齐丹没有出城去迎，只是在客栈门口迎了云琦下车。女子一袭红衣，盖着盖头。因为大楚的规矩婚礼前新郎新娘不好见面，所以阿音只看见云琦朝着齐丹微微行了一礼，连话都没有说，就被喜鹊扶去了一早准备好的房间休息了。
彼时已经是子夜了，大家都疲累的很，稍稍休整一下就都去睡了，阿音也就没有去看云琦。
“我瞧瞧。”齐丹起身走来，“天太冷了，别再冻裂了。”
“喏。”阿音伸手道，“屋里暖和，我不出去就是了。”
今日一早，阿音起来的时候浑身都酸痛的很，忽而想起昨天那一击，还是有些用力过猛了。眼下要她即刻启程回去，她也是不愿意的，那条路，想想就犯怵。
齐丹垂眸看了一眼，从怀里掏出一瓶药：“这个你回头试试，挺好的。”说着就放在了她的手边。
“多谢。”阿音说一句，看见喜鹊走了进来，给她和齐丹都行了一礼。
“王爷，王上，咱们公主说饿了。”眼下时间近午了，云琦也是刚才才起来，昨晚简直是太折腾了。
阿音闻言，下意识道：“我让人去准备。”
“王爷，公主说，既然王上来了，那一切还是听王上安排。”喜鹊有些不好意思道，“王爷一路辛苦了，可以休息了。”
阿音闻言，一时不知是什么表情，看着齐丹道：“好好好，你们夫妻相互照应，我这送亲的也算是功德圆满了，乐得清闲。”
喜鹊但笑不语。
齐丹道：“她说的对，你一路辛苦了，是该好好休息了。”
阿音撇撇嘴，连忙摆手道：“快去伺候你家王后吧，我自休息我的。”
“你如此，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吃醋了。”
“……”阿音白了他一眼，“你可小心说话了，大楚的公主可不是摆设，你如今在娄烦举步维艰的，有她在你能得力不少。”
“是么。”
“不然呢。”阿音一本正经道，“只是不想你还是个长情的人，还以为你登基之后会立马娶一个大世家的女子稳定朝堂呢。”
“当初那些个朝臣也是这么说。”齐丹轻轻一笑，不以为意道，“连米尔都说，要快刀斩乱麻，只有我自己想要坚持一下，娶我想娶的人。”
“这样很好。”阿音由衷道，“你比我强多了。”
齐丹愣了一下：“你的婚事……我也听说了。”
“你可别同情我什么，慕大哥很好，我也是愿意的。”阿音说着连忙催促道，“我知道你有情人终成眷属了，不必在这儿挖苦我，快走快走。”
“有情人终成眷属。”齐丹笑笑，“承你吉言了。”说着便转身要跟喜鹊一道出门，却在门口遇见了匆匆回来的梁清。
“梁大人回来了。”
“王上。”梁清匆匆行礼，然后便大步进屋道，“小姐，我回来了。”
一大早，梁清就带着自己的手下出城去了，要将昨晚死在城外的兄弟接回来。昨晚梁清清点了一下，她有五个兄弟死在蛮人手里，其他人都受了伤，算是重创。而程晖的手下只死了一个，其他人都没什么大不了的，如此一看，还真是一目了然。
“如何了。”阿音关心道
齐丹站在门口，没有走的意思。一旁的喜鹊瞧着有些疑惑，加上一早起来听见的一些传闻，如此一看便更加觉得哪里不妥了。
听见梁清道：“已经抬回城里了，只是这里是公主落脚的地方，不宜挪过来，我也不想兄弟几个一直躺在外面，所以……”她有些不好说出口，毕竟眼下的情形，她是不该走的，还不知后面会不会再有人来袭击阿音。
“我明白。”阿音沉吟道，“你先送他们回城吧，让殷将军准备上好的棺椁，等我这边了了，一道回去。”
“不妥，小姐是送亲使，跟棺椁一道回京会被人诟病的。”
“……”
“我想先送他们回奎木关内，然后让几个兄弟雇镖局护送回京，这样最妥当。”梁清道，“我问了程将军，他可以派人给我带路，眼下没有风雪，最晚明天中午就能安排好一切，回来找你了。只是……”
“没关系，一天而已，况且在文平城有齐丹在，不怕。”阿音安慰道，“他们跟了你这些年，不是一般的情谊，你亲自安排妥当也是无可厚非。”
“阿音……”梁清不禁唤了一声，紧绷的神经压的她几乎喘不过气了。
阿音走过来，轻轻的抱了抱她，安慰道：“歇一会再出发吧，不然累垮了，谁来保护我。”昨天她也受伤了，脸上还有一道细长的划伤，又一夜未眠，奔波半日。
“嗯，多谢。”梁清点点头，“你要千万小心，等我回来，不要出这家客栈。”
“知道了。”阿音道，“帮我看看，无尘是否安好。”
闻言，梁清自然而然的应了一声，却听齐丹问了一句：“慕无尘也来了？”
“嗯。”他是私自跟来的，并不在送亲名单之内。
第七百二十六章 冰与火
原本以为梁清快去快回，一天就能回来，不曾想阿音等到次日下午也没有等到梁清回来。
“会不会出了什么事了。”阿音拢着袖子站在廊下，看着前面两层高的屋顶，真的很想跳上去看看，可是丝竹不让。
说不定哪儿哪儿就有人在埋伏，站那么高不成了活靶子了么。
齐丹站在她身边，日照西斜，将阿音整个人都拢在了他的影子下面：“要找棺椁，找镖局，还要是愿意押送棺椁的镖局，眼下雪季封城封路，要是殷木兰不帮忙的话估计是要耽搁些时间的，你先放宽心，耐心等等。”
“她是陛下的人，我自然不担心许多，只是觉得好容易今天天气好，她回来没有什么阻碍。”阿音看着院子里好些还没有融化的积雪，虽然是每日清扫，但是堆积在角落处的还是厚得很，外面恐怕也是茫茫一片吧。
“我瞧着应当没事。”
“但愿吧。”阿音眯着琉璃色的眸子，看了看青色的天空，或许是心境的问题，她总觉得平静之下暗涛汹涌，不禁问道，“你那边有消息了么。”
“嗯。”齐丹点点头，“但不是很确切。”
阿音心中一喜，抬眸看他：“速度挺快呀，说来听听。”
“目前看来，那个鲁图应该是乌蒙附近部落的首领。”
“乌蒙？”阿音一脸的疑惑，“我怎么不知道，这是哪里。”
“鬼方偏北的一个很小的国家，大约只有文平城两个大小，从前也是通往娄烦的必经之路，但是后来北丝路通了，那里又偏北，所以渐渐地也没有外地人去了。”齐丹解释道，“因为太小，如今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必经之路，所以鬼方的地图上大多是没有它的位置的。不仅仅是它，鬼方之北这样的小国还有许多，连我也不是全都知道。”
“那看来派他来的人多半也是娄烦的了。”
“这话怎么讲？”
“娄烦知道乌蒙的应该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比大楚的可能性要大，再说了毕竟是蛮族人，以我对自己国家那些人的了解，他们就是再怎么恨我，也不屑于跑去千里之外找这么个不起眼的部落来劫我。”
齐丹点点头：“可为什么是娄烦……你如此说，我倒是愧疚了。”
“若真的是娄烦的那位，恐怕你还真的要愧疚呢。”阿音无奈一笑，“那人似乎是为了对付你才三番两次来找我麻烦的。”
齐丹闻言，一双星眸眯了眯，带了一丝危险：“三番两次？”
“之前在南疆，不，应该说是在骠国，司马斯图亲自来抓我，好像也是娄烦的某位的意思。”阿音说着，恍然道，“对了，那人也是许了一年的粮草。”
齐丹微微挑眉：“大手笔呀。”
“没办法，我值钱呀。”阿音说着上下打量了他一圈，忽然道，“对了，那幕后之人给了司马斯图一枚玉佩，据说是你们娄烦王室世子才有的玉佩。”
齐丹闻言，脸色不由得微微一沉，然后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一枚玉佩，其实具体说，应该是块玉牌，递给了阿音：“你说的是这个么。”
阿音没想到他真的戴在身上，说明这东西也不是能随意就拿到，并且送出的。齐丹的带在身边，那李沐手上的那一块究竟是谁的呢？
彼时，阿音并不知道，金连礼和李沐去了一趟六王子的府上，已然有了答案，两人不顾雪季危险，叫了金家最熟路的老翁沿着北丝路，正往大楚这边赶。
阿音将那玉牌拿在手里，映着夕阳看了看，点头道：“纹饰一样，看来就算是问你，你也不知道究竟是谁的了。”
“哼。”齐丹冷冷一笑，“这有何难，不是老五就是老六的。”
“所以说，我还真是冤呢。”阿音说着便将玉牌还给了他，“要威胁你也是去抓云琦呀，抓我算什么。”
齐丹将玉牌收入怀中，笑了笑，正要说什么，便看见廊下有人匆匆的来了，是云琦身边的喜鹊。
“王上，王爷。”喜鹊行了一礼，“公主让奴婢来问王上，还要在此地逗留多久。”
“大约三五日。”齐丹说着，像是怕云琦生气，又加了一句，“前日刺杀的人还要查一查，意图刺杀本王的王后，可是罪不可恕的。”
闻言，喜鹊面色一红，俩忙俯身道：“是，奴婢知道了。”说完便匆匆退了下去。
“什么刺杀王后，明明是来杀我的。”阿音不满道。
齐丹笑笑：“她又不知道鲁图那些人说了什么，她那性子，不这样说，还不跟我闹么。”
“……”阿音闻言，灿灿一笑，“你如今可是狡猾多了。”
“我就算是你夸奖我了。”
“脸大。”阿音摇摇头，站在外面久了，冷得很，便转身进屋道，“如果鲁图是为了娄烦来的，想来最近还是不得安宁的。”
“嗯。”齐丹点点头，跟在她身后道，“为了你的安全，还是尽快回关内才好。”
“关内？”阿音笑笑，没有说话。
“有什么不对么。”
“没什么，只是现在想想，我倒是真的犹如过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了。”阿音说着回眸看了一眼齐丹，“我俩也算是同病相怜，都是内忧外患啊。”
不知为何，齐丹看着她微微一怔：“是么。”
“嗯。”阿音自顾自的去一旁的碳炉上提了水壶。
齐丹见她垂眸倒茶的样子不由得问道：“去年我让米尔带给你的弓箭，可还喜欢。”
“喜欢。”阿音垂着眼帘，由衷的说道，“用着很好，真的帮了我不少。”说着便端着茶杯走到了他跟前，递给他道：“多谢了。”
齐丹接过来，碰到了她的手指，迟疑了一瞬，笑道：“喜欢就好，我就知道你可以驾驭，米尔还要跟我打赌，说你拉不开，用不着。”
“哈哈。”阿音笑笑，转身去拿自己的杯子，“以前或许吃力，现在还行。不过你那晚用的箭好特别，漆黑的，上面是不是有什么纹样。”那晚匆匆一眼，她没有看清。
“是太阳，我的名字，丹。你的是雪花，也是你的名字。”
阿音闻言恍然道：“一个冰一个火，真有意思。”
“是啊。”齐丹看着她道，“不过我原以为你一直不会用呢，要知道从前你射个箭都要东躲西藏的。”
“我想通了呀，其实有的事情总是遮遮掩掩的也是累，如今好了，放手一搏也是痛快。”
“遮遮掩掩……”齐丹看着她的眼睛，知道她说的是琉璃目，“是啊，不放手一搏，谁又知道结果如何呢。”
第七百二十七章 放手一搏
当天晚上，阿音跟齐丹一起吃晚饭，可刚吃完没一会儿，正聊着要不要让齐丹他们先出发回娄烦呢，后面就有人匆匆来报，出事了。
少阳公主落脚的客栈遭到了黑衣人的袭击，有人在后院和侧门放了火，然后就在众人一片慌乱救火的时候，有人潜进了云琦的房间，将新娘子劫走了。
喜鹊在呼救的时候被人敲晕，倒在了血泊之中。
负责守卫的姜冬在第一时间就要带人去追，可是阿音觉得他不熟悉这里，便让程晖带着人去追。
程辉没有犹豫，立马带人去了。可是那群人带着云琦径直出了城，在夜色下消失在了茫茫雪原之中，更加要命的是，云琦失踪不久之后，开始下雪了。
阿音裹着漆黑的貂裘站在城楼之上，那是齐丹的，他们自己带来的根本不足以在这样的地方御寒。
此刻子夜已过，文平城的城墙之外灯火通明，可是天空中阴雨密布，雪花刚刚开始落下，阿音知道用不了多久，那群黑衣人的踪迹就会被大雪覆盖，再要去找就犹如大海捞针了。
齐丹高大的身躯匆匆踏上了城楼，眼下客栈那边一片狼藉，他连一个人活的都未抓到。
“从尸体看，是大楚人。”齐丹的语气森寒，看着落雪，一双星眸也是乌云密布。
“大楚人？”阿音深深蹙眉，抓云琦做什么？
女子拢着貂裘看了一眼天空，沉声道：“眼下顾不了那么多了，这雪一两天内是停不了的，他们对这里不熟，等不到天亮就会都迷失在这鬼方之地。”
“你是说……”
“你的王后，你去吧。”阿音回眸看他，一双琉璃色的眸子异常坚定，“她不能出事，不仅仅是因为是大楚的公主，程晖和姜冬都是知道你已经接到了新娘，要是这个时候云琦失踪了，大楚举国上下都会敌视娄烦的，内忧外患，你……”
齐丹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沉声道：“可是袭击你的人很可能在这个时候乘虚而入。”
“文平城守备我已经叫人去调了，况且我还有自保的能力，云琦她……不行。”阿音看了一眼远方，“你快去吧，不能耽搁了。”
最终，齐丹转身道：“等我回来。”然后便招呼了手下几乎所有人都策马出城，狂奔而去。
阿音想，如果真的是大楚的人，这样的距离齐丹是完全追的上的。
“丝竹，将我的弓箭取来。”阿音看着绝尘而去的人马，冷冷一笑，“我就不信了，天下真的有这样巧的事情。”
先是扣下了慕无尘，再是梁清归期推迟，再来不惜撸劫云琦将齐丹也引走了，她就这样被独自扔在一座陌生的城中，不是最好的机会么。
阿音看着落雪的天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五脏六腑瞬间窜过一股寒意。还好，无尘在殷木兰那里不会有生命危险。还好，云墨没有跟来此地。
她却不知道，说好不会跟来的云墨，却因为一份加急的飞鸽传书，正匆匆往奎木关而来，按照时间来看，黎明破晓之时应该就能出关了。
彼时，离天亮还有两个多时辰，阿音抱着自己的弓箭坐在城楼之上，身边站着一脸警惕的丝竹，城楼下是匆匆从客栈赶来的姜冬和他的禁卫军，不知为何，这文平城的守备竟然迟迟未来，而原本守着城门的士兵也在匆忙中也不知去向了。
文平城如今本来就人口不多，这夜深之下一片寂静，寂静的仿佛只有阿音他们这些外来人，仿佛她身后那巨大的城池仅仅是一座空城，只为了将她吞噬而存在。
梦中那只巨大的怪兽，已然悄悄地张开了血盆大口……
“来了。”阿音还裹着齐丹那件漆黑的貂裘，此刻坐在那里，怀中抱着弓箭，居然也不算冷。
丝竹一脸警惕的看过去，却没有看见什么人，只有雪花在城楼的孤灯之下胡乱的飞舞，越下越大。
“在西面。”阿音握着弓的手微微一紧，起身道，“给我信号箭。”
“是。”丝竹将绑着烟火的箭递给了阿音。
城楼之上起了一阵风，女子扬了斗篷搭箭上弓，拉满了弦，对准了西面的夜空，凝神一瞬，冷声道：“听我令！”长箭离弓，没一会儿便在夜空下炸了个红色的火花，将下面的一切照的通明。
包括躲在那里的一行二十余人的黑衣人，听见单刃冷声道：“杀！”
“活捉为首之人！”阿音扬声道，城楼之下，姜冬他们已经看清了来人，听见他喊道：“誓死保护王爷！”
阿音对这一声倒是有些意外，微微挑眉，站在高处，没有说话。
这一切，终于开始了。
夜空之下，大雪纷飞，女子头上的兜帽遮住了她大半的容颜。那双温润的眸子看着远处炸开的红色火花，不禁笑道：“看，已经开始了。”
她的身后有大约十余人，都裹着漆黑的斗篷，闻言也没人回答。
女子轻轻一笑，拉了拉缰绳，继续往前道：“走吧。”
一行人默不作声的朝着西方策马而行。
雪下大了，总是会迷了眼睛。梁清带人在夜色中一路狂奔，看着那骤然炸开的红色花火，心中一紧。
“大人，那是王爷的信号。”
“已经开始了，该死！”梁清咒骂了一声，夹紧了马肚子，“快点！再快点！”
“可是慕二公子还没跟上。”
“不管他了！殷木兰跟他在一起，果真是别有用心！”梁清吐着雪白的热气，在雪地里狂奔，心里将殷木兰骂了千百遍。
看着那红色的火光渐渐消失在夜空之下，那里又恢复了平静，心就不由得一点点的下沉：要是阿音出了什么事，我可是万死莫辞啊……
文平城的城楼之上，阿音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单刃，那脸上的刀疤无论看多少次都是触目惊心的。
他们的脚下已然是一片惨烈。
丝竹在阿音身后不远的地方，已然受了重伤，可是却一步未离开，誓死守着她的后背。姜冬在城楼下，被三四个人围攻，腿也受了伤，自顾不暇，其他人如今能动的放眼看去也就十余人了。
阿音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液都在渐渐变冷，变得麻木不仁。
“单大人好手段，废了一只胳膊也还能站在我面前。”
“小王爷，为了见你，我带上的都是我最好的兄弟。”单刃一手拿着他那把森寒的短刀，上面的血迹已经凝了好几层了，“太子说要活捉你，可惜了，我还是要杀了你。”
“真巧。”阿音冷冷一笑，握着匕首的手也紧了紧，“我也不想活捉你了，带着你的尸体回去，应该还比较省心。”话音刚落，就率先冲了出去……
第七百二十八章 机关算尽
大雪下，阿音赤红的身影和单刃打得如火如荼。他们一个用的短刀，一个用的匕首，擦身间都是近无可近的杀意。
“你杀不了我的。”单刃近身间猛然一击，将阿音握着匕首的虎口震得发麻，“你还是省点力气，去跟你的父母团聚吧。”
“要去也是你去！”阿音跟他打了许久，已经有些体力不支，两只手才勉强握住手的匕首。
“主子。”丝竹背对着阿音，往后退了两步，跟前还有两人对她步步紧逼，“有人来了。”
阿音一手扶着城墙，喘着气，感觉到之前受伤的手掌有些发热，闻言垂眸看去，听见姜冬喊道：“是文平城的守备来了。”
阿音闻言，心头一松：“终于是来了……”
单刃漆黑的眸子一凛，来不及多想就朝着阿音命门而去，他已经没有时间跟这群杂鱼纠缠了。
阿音本就体力不支了，被他这全力以赴的一下打落了手中的匕首，那是慕无尘送她的，削铁如泥，这些日子用下来一直得心应手，是慕二公子难得的又好看，又好用的东西。
可是掉落的那一瞬间，阿音却看见匕首上镶嵌的红色宝石滚落了下来，像极了一滴鲜红的血滴落在了那早已经一片狼藉的雪地里。
不知为何，阿音的心跟着惊了一下，一时分神，听见身后的丝竹忽然喊道：“主子小心！”
阿音回过神来的时候，单刃已然到了自己跟前，那张布着刀疤的脸像极了地狱里的修罗。
“去死吧……”
“你休想！”丝竹不顾后面的敌人挡在了阿音面前，她的手上早已经没有了武器，只能赤手空拳的握住了单刃的短刀。
阿音心中一骇，急急地回过神来，拔下发间的簪子就刺进了单刃的胸膛，可几乎是同意时候，单刃原本废了的手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匕首，刺进了阿音的胸口……
这一刀刺在了阿音的心头之上，那一瞬她却觉得心脏骤然一紧，疼得她倒抽了一口凉气，差点儿厥过去。
“主子！”大雪纷飞的夜色之下，女子近乎绝望的吼了一声，惊了城楼之下的所有人。
姜冬刚刺死面前一个黑衣人，仰头便看见丝竹抬脚，奋力的将单刃给撞翻在地，然后紧紧地握着单刃刺向她的那只手，生生的调转的方向刺进了他自己的胸膛。
阿音看着丝竹骑在单刃的身上，给了他致命的一击，自己捂着胸口无力的跪在了地上。雪花簌簌的落在她的身上，齐丹那件漆黑的貂裘落在地上，上面早已经落满了雪花……不能穿了吧。
阿音觉得自己累极了，视线也开始模糊了起来，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单刃，刚要说什么，便看见一把长剑从背后刺进了丝竹的身体……
“丝……丝竹，丝竹！”阿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站起来的，等她回过神的时候，脚边又多了两具尸体，而丝竹倒在了单刃的身上，一动不动了。
“王爷！”有人匆匆的跑上了城楼，看见眼前的狼藉，一片的触目惊醒，“末将文平城守卫统领沐平，救驾来迟。”
阿音像是根本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几乎是爬着往丝竹的身边去，有人过来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阿音那双琉璃色的眸子映着城楼上仅剩的那盏孤灯，呆滞无神：“丝竹……救丝竹……”
“王爷的伤很重，不能耽搁。”
“我说……救丝竹啊！”阿音带着哭腔想要挣脱，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力气了。
听见沐平道：“这位大人也受伤了，还是末将护送王爷回去吧。”说着就要起身来接阿音。
姜冬抱着阿音，他的一只腿受伤了，有些跛，不知为何，那一刻他有些不敢松手，冷声道：“一早就派人去找你了，为何到现才来。”
“大人明鉴，先去找的是另一位手为统领，他是蛮族人，推三阻四的不肯来管，城门守卫才去报我的。”
姜冬狐疑的看着他，见他伸出双臂要接阿音：“还是给我吧，王爷伤势不亲，不能耽搁了。”
姜冬犹豫一瞬，便感觉后背一凉，脚下一个趔趄便单膝跪在了地上，手中的阿音给掉落了下来，滚了出去。
“你……”
“不好意思，大人是御林军的人，今夜这里发生一切都不能有人知道。”沐平淡淡道，“怪只怪大人一心护着镇南王，要是去追四公主的话，应该还能活命。”
阿音看着守城的士兵反水，心一点点下沉，她想不明白，不明白到底是谁机关算尽，将网撒的这样周密。
女子身上的赤红的长裙早就破了，此刻像极了一只破败的娃娃，伏在雪地上，一双琉璃色的眸子就看着倒在不远处的丝竹，她紧闭着眼睛，不知死活。阿音奋力的想要爬过去，只想摸一摸她的脉搏。
可是没有来得及，便听见那个沐平对偷袭姜冬的手下说：“都处理了，天快亮了，没时间了。”
“是。”
姜冬跪在雪地里，后背拿道长长的刀伤还在流血，一双眸子却看着趴在雪地里的阿音，紧紧地抿了抿唇角，听见身后手起刀落，终究自己是辜负了父兄的希望。
一支短箭从远处射来，姜冬跪在那里，终究没有等到要结果了自己的那一刀，却听见了身后一声沉闷的倒地声。
“阿音！”梁清清亮而焦急的声音自城楼下传来。
“在上面！”姜冬反应极快，连忙奋力喊道，“守城军叛变了！”
“该死！”沐平淬了一口，“怎么这么快回来了。”说着便大步走去抱起了阿音，“你们拖着，人我先带走了。”
“是！”
“沐平！你放下她！”姜冬捡起刚才那人的刀，支撑想要站起来。可是刚起身便被一群人给围住了，他的那几个幸存的手下终究是寡不敌众，被沐平的人围剿而死了。
禁卫军五十余人跟他一道出来的，竟全部葬送在了这文平城。
“啊！”
大雪之下，姜冬爆喝一声，带着从未有过的决绝，吼道：“梁清！王爷被人带走了，你快追！”
“那你……”梁清他们在城楼下被守卫军围攻，一时难以突破，这群人等阿音和单刃双方打得你死我活几乎全军覆灭的时候才来渔翁得利，真的是尽管算尽。
风卷雪花，听见城楼之上孤身一人的姜冬喊道：“告诉大殿，我尽力了!”
“……”
第七百二十九章 王后殿下
阿音料得不错，齐丹的速度，确实在黎明之时，追上了被掳走的云琦。只是女子裹着漆黑的斗篷坐在马背上，正悠闲的看着东方渐渐破晓。
“你来啦。”云琦淡淡道，心情却是极好，“你瞧，天亮了又如何，没有太阳呢。”
齐丹看着她的背影，眯了眯眸子：“你就这样站在雪里，看破晓？”
“不然呢。”云琦回眸轻轻一笑，“跟你回去找你的阿音？”
“……”
“齐丹，我真的很想知道，她得知真相的时候，脸上是什么表情。”云琦笑道，“她如今狠绝呢，我真怕她一剑杀了你。”
齐丹的眼中闪过一丝狠绝，却是淡淡道：“先跟我走吧。”
“去哪儿。”云琦看着他，身后的天空渐渐地亮了，却是一片青灰色，将这下了半夜的大雪，照的更加清晰了。
“自然是接她。”齐丹调转了方向，“在我接到她之前，你哪里也不能去。”
云琦笑笑，却是很配合的跟在他身后：“男人，本公主快要冻死了，你不要先给我暖一暖么。”
“你的心比这雪冷多了，不会冻死的。”
“哈哈哈……”云琦笑道，“你知道么，我母妃说，你要是知道了我是什么样子的才不会娶我。当时我真想告诉她，就是因为你知道我是什么样子的，你才非要娶我的。”
“是么，你母妃还真是了解你。”
“可惜了，不够了解。”云琦策马走在他身边，“其实，我昨晚想了想，你娶我也不错，我俩要是在一起了，你那些兄弟也是不够看的，未尝不可呢。”
“哼。”齐丹却是笑了，回眸看了她一眼：“云琦，你没有底线，就这一点，你就不能做我的王后。”
“哦？”云琦也不生气，“她就有了？妇人之仁，只会坏事吧。”
“你跟她比……”男子摇摇头，“不配。”
云琦看着他的背影，眯了眯墨色的眸子，浅浅一笑：“是啊，我自是配不上你，她配就好了，我还要回去找我的无尘呢。”说着语气冷了冷，“那个殷木兰，什么东西，也敢觊觎我的人。”
“别怪我没有提醒你，殷木兰在北疆素有威名，你不是她的对手。”
“那你觉得我是阿音的对手么？”云琦忽然说道，“女人有脑子就行了，不是么。”
齐丹轻哼一声，没有说话。
听见云琦幽幽道：“你可别看不起我，小心哪一日自己丢了宝贝，才想起来还是我更高一筹。”
“你什么意思。”
“嗯……”云琦佯装思考了一瞬，“怕你以后对付不了你的王后，还要来找我罢了。”
“不会了，以后无论如何，你走你的路，我过我的桥。”
“我那个叫阳关道，你那个叫独木桥。”云琦笑笑，回头看了一眼文平城的方向，喃喃道，“你说，现在应该结束了吧，真不知道，那里变成了什么样子了。”
齐丹没有说话。
文平城，一片狼藉。
慕无尘和殷木兰匆匆赶到的时候，除了留在客栈里的送亲队伍，几乎没有活口。尤其是城门那边，简直是惨不忍睹。
禁卫军的那些人，慕无尘也算是眼熟，都死了，还有梁清的手下，只有几个重伤，倒在雪地里，苟延残喘。
“这儿还有个吐气的。”听见殷木兰站在城楼上喊道。
慕无尘心中一凛，拉着脸匆匆过去，便看见了躺在那里的姜冬，他的身边是已经死透了的单刃，以及还压在他身上的丝竹。
“这丫头是镇南王身边那个吧。”殷木兰说着便伸手将丝竹给拉了下来。
看见丝竹脸的那一瞬，慕无尘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他的心从来没有这么慌乱过。下一刻便感觉到脚下踩到了什么，低头一看，正是自己从前送给阿音的匕首，上面的红色宝石却已不知所踪。
“阿音……阿音……”
“这样惨，看来是凶多吉少了。”殷木兰挑眉说了一句，却看见慕无尘那双嗜血的眸子正看着自己，“瞧什么，也不是我干的。”
“我不信与你无关。”
“爱信不信。”殷木兰转身道，“去叫人传令，带人来搜城，若是找到了，你慕二公子要给我跪下赔罪。”
“……”
此刻，阿音被人裹着厚厚的被子装在一辆马车里，正一路往西去，她有些失血过多，已然是昏迷了。
东方既白，天空之下大雪纷飞，没有一丝要停下的意思。
“驾……驾！”身后不远处，一人一骑顶着风雪拼命的追着。
“烦死了！”驾车的男子，裹着厚厚的斗篷，听见身后怎么也甩不掉的马蹄声，心烦意乱的回头看了一眼，此人正是沐平。
“不是说，禁卫军是太子的人么，怎么那么拼死护着她。”一旁的随从问道。
“老子怎么知道！”沐平吼道，“娘的，害得老子损失那么多弟兄！”
“大人，这娘儿们追的太紧了，要不我们下去杀了她。”
沐平眸子一冷：“坚持下，就快来到了，到时候我看她还有命回去。”说着便回首看了看已经亮了的东方。
梁清追了许久，已经有些体力不支了，可是一想到阿音有可能从此再无音讯，她便咬破了嘴唇也要追，不然……不然她要怎么跟慕远征交代！
远远地，齐丹带人等在一处土坡上，这里放眼望去都是雪原，只有这略高，来人可以分辨，不至于自己也走错了路。
“王上，来了。”一旁的护卫沉声道。
齐丹闻言，觉得自己的血液都要沸腾了，一双星眸远远看去，果真看见了沐平驾的马车，正往这边飞奔而来。只是……他们身后不远处还跟着一人一骑。
“还有别人。”齐丹眉心轻蹙，默默地拿下了自己的弓，漆黑的长箭搭在了弦上，远远地瞄准了马车后面的梁清。
听见云琦轻轻笑道：“怎么了，没处理干净？”略带揶揄。
听见齐丹沉声道：“别急，就快干净了。”话音刚落，扣着弓弦的手指骤然一松。
风雪之中，一支长箭破空，梁清迎着大雪，丝毫没有察觉，便被一箭击中，重重的滚下来马背，裹着一身的白雪，渐渐被这鬼方的雪原吞噬……
最后，她的视线里，载着阿音的马车终究是越行越远，直到她的眼前一片漆黑，耳边什么都再也听不见了。
沐平驾着马车，直到意识到了身后跟着的人坠马了，这才反应过来，有人出手了。远远地看去，果真在一处小土坡上，看见齐丹一行人的踪影，眉心一紧：“我们到了，镇南王殿下……不，以后就是王后殿下了。”
第七百三十章 李代桃僵
黎明时分，外面下起了小雪，慕远征没来由的惊醒了。
“六子。”慕远征惊了一身的冷汗，扶着额头坐起身喊道。却意外的听见一个尖细的声音在床边道：“她出事了。”
“……”慕远征一惊，赫然抬眸便看见了站在那里的千机，一袭紫衣，不知为何，神色有些憔悴，“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告诉你，她出事了。”千机白着脸，笃定道，“丫头出事了。”
慕远征闻言，缓过神来：“你说谁？婴婴么。”
“不然呢。”千机说着便要拉他的胳膊，“快点，跟我去北境，我能感觉到她要死了，快要死了。”
“你发什么疯。”慕远征本来就心烦意乱的，被他这一扯，不禁恼怒起来了，“这里是京都，她远在千里之外，你凭什么这么说。”
千机回头看他，慕远征这才发现他的长发散着，像是匆匆赶来的，不知为何，已然信了三分。可是，这不可能呀，他也不是神仙。
“就凭这个！”千机说着，站在他面前，忽然挽起了袖子，露出了胳膊上一直深色的蝴蝶纹样。
“这是什么？”
“虫印，蛊毒的虫印。”
蛊毒？慕远征心中一紧，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你做了什么！”
“情蛊，我用自己的血肉养的情蛊，在她的身体里。”千机说这话的时候，那脸上的神情说不出是什么样子，像是高兴又像是伤心。
“你说什么！”慕远征猛然吼道，终于惊动了外面的守卫。
慕六带着人匆匆闯了进来，看见千机站在慕远征的房中，两人还拉拉扯扯的，皆是一愣：“公子……”这什么情况。
慕远征却没有理会他，拉住千机的手紧了紧：“你说清楚了，你为什么给她下毒，这什么情……什么意思！”
“我只是想，有一天我要是死了，她也会为我心疼，可是……”千机有些混乱的说道，“可是昨夜我的心忽然针扎一样的疼，好疼好疼……”
慕远征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她要死了，所以我的蛊毒发作了，居然是我先为她心疼了……真是好笑，好笑啊！”
“疯子！”慕远征猛然甩开了他的手，伸手拿了一件外袍，一边穿一边大步往外走，迎面就是一脸的雪花。
慕六看了看千机，半晌才反应过来，转身追道：“公子，公子要做什么，天还没亮。”
“备马，最快的马，随我去北疆。”
“啊？”慕六看了看雪中的庭院，“可是还要准备婚事呢。”
“她出事了，还备什么婚事！”慕远征说着脚步一顿，雪花落在他的脸上，叫他渐渐的冷静了下来，想了一瞬，“你去准备妥当，我先去见一见母亲。”
“是。”
“还有，派人去琼园告诉大殿一声，就说……就说送亲队伍出事了。”
“公子确定么？要不先飞鸽去问问？“
“不必了。”慕远征站在雪中，回首看着跟来的千机，他居然连鞋子也没穿，一双眉头不禁紧蹙，“我确定。”说完便大步往百花园去。
该死！真是该死！
北疆之外，茫茫雪原之上，齐丹带着阿音一路往西南方向，准备回娄烦去。可是雪季的鬼方变幻莫测，连齐丹也不能预料这天气会变得如何。
阿音的伤势很重，虽然他随行带了最好的医师，可是眼下的条件太恶劣了，已经第五日了，她也未能真正意义上的醒来过。
“这样下去不行啊。”随行的医师叫做勒弥，“王后胸口的伤很深，不乐观啊，还有王后体内的毒也一并发作了，压制着她体内的真气，一直不能自愈，才会迟迟不见好转，再加上……”
“还有什么。”齐丹在屋里烦躁的转着圈，像极了一头不安的狮子。
勒弥见他这个样子，想要婉转也婉转不起来，还是说道：“王后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直魇着不愿醒来。”
“刺激？”齐丹蹙眉看他。
勒弥点点头：“是，王上，还是要尽快想办法弄些草药来，臣随身的草药也快用完了了，别的不说，这雪参是不能断的，眼瞧着只能用两日了。”
齐丹闻言，那双星眸沉沉的看着躺在床上的阿音，挥了挥手：“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勒弥俯身退了出去。
云琦一直站在门口，冻得手和脸都红了，看见医师出去了，这才进来道：“啧啧，这是心疼了呀。”
“你怎么还没走。”齐丹不耐烦道，“你自由了。”
“王上还真是翻脸无情，我一个弱女子，身边一个随从都没有，这样的天气自己走了，不是找死么。”
眼下他们在一处很小的村庄落了脚，这户农家是娄烦人，从前在齐丹的母家做过仆从，算是自己人。这两日风雪大了，阿音情况又不好，所以他们只能暂且在这里逗留了。
云琦见他不说话，便走过去，径直道：“我听这一路上人人都喊她王后了，要不是我还没有被冻糊涂了，也要以为你一开始娶的就是她呢。”
“少阳公主在文平城被人劫持，本王赶到的时候身受重伤，送亲的镇南王在此期间被多方人士刺杀，最终被人掳劫下落不明，这说辞不是一早就就说好的么。”齐丹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从此以后，她是娄烦的王后，你是顿入四海，自由自在，皆大欢喜。”
云琦微微挑眉，看了一眼床上的阿音：“是啊，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你说，万一还没到戎卢，她就死了，你这寡守得可就冤了。”
“闭上你的乌鸦嘴。”齐丹不客气道。
云琦也不生气，找了个杯子，倒了一杯热茶：“你冲我发脾气有什么用，她身上克制内力的药也不是我下的，胸口那一刀也不是我捅的。”
齐丹颓然坐在阿音的床边，垂着眼帘，一言不发。
云琦喝了一口热茶缓和了一点，看着他那个样子，不禁笑道：“王上，你可别这样，叫人瞧见了还真以为你是个情种呢。”
“是你说，如今她内力了得，不压制的话几个单刃也未必是对手。”齐丹说着抬手摸了摸阿音的额头，已经没有在发烧了，可是就是不醒，还总是胡乱的说梦话。
云琦一手撑着下巴，无辜道：“我也是好心提醒，就这要不是我们留了后招，你也抓不住她。”说着抬手将耳畔的碎发理到了耳后，“总有风险，不是么？”
“……”
“我劝你，在这儿怀疑我的用心，还不如想办法去找找那医师说的什么雪参。”云琦说着抬眸看了一眼被封的死死地窗户，外面天寒地冻的，“这风雪暂且是停不了了，你要是没有办法，她可就真的死了。”
闻言，齐丹的眸子沉了沉又沉，一双大手紧紧地握着阿音的手，一时不知所想。
第七百三十一章 女人心
不……不要……不要！
床上昏昏沉沉了几日的人，猛然睁开了眼睛，只是睁开的那一瞬，眼前都还是黑暗的。
黑暗中，自己跪在冰冷的雪地里，四肢冰凉，胸口在流血。一把长剑捅进了丝竹的身体，女子轰然倒下，到最后都死不瞑目的看着自己……不要，不要！
阿音醒来的时候，四周一片安静，安静的什么声音也听不见，要不是脑袋昏昏沉沉的，她还要以为自己依旧在梦里。只有大雪，悄无声息，不停不停的在下。
“阿音，你醒啦。”云琦看见她睁开了眼睛，心中一喜，“我还以为你要死了呢。”
阿音看着出现在床边的云琦，心中松了松，却听不见她在说什么，不禁轻轻蹙眉，摇了摇头。
云琦没有察觉什么，径自从旁边端了一杯水来，自顾自的说道：“先喝口水吧，我原也没想你能这么快醒了，真是老天保佑。”
阿音看她递了水过来，本能的凑过去喝了两口，听见云琦说道：“可该你命不该绝，这么重的伤，还能活着。”
“……”这回算是听见了，“你……怎么……”
“我知道你刚醒，一定一肚子的疑惑，但是我劝你还是先休息的好。”云琦将杯子放到一旁，“不然有的你头疼呢。”
阿音又复躺好，看着这陌生的屋子，大约是一户农家，瞧着成列摆设，也不像是在大楚。门口被云琦的身影挡着她看不真切，但是窗户都从里面封着，想来外面很冷。
阿音确实有很多疑问，比如他们现在在哪里，云琦不是被人掳走了么，怎么会在这里。她在这里的话，那齐丹呢？还有文平城里一片狼藉……对了，丝竹！丝竹怎么样了！
“丝竹……”阿音干涩道，一手拉着云琦，她的手上有伤，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
云琦似乎愣了一下，随即摇头道：“你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说着还怕她不信，“我被人掳走之后，就没有回去过，至于我怎么会跟你在这里的，还是等你好一些再说吧。反正齐丹眼下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不着急。”
“齐丹？”
“是啊。”云琦看着她，浅浅一笑，“你的伤势很重，还中了毒，要靠雪参吊着真气，可惜快用完了。他今日天没亮就出发给你找了。”
“……”
“怎么样，感动吧。”云琦忽然凑近，一双墨色的眸子探究的看着她。
不知为何，阿音居然有些不寒而栗。听见云琦低声道：“他可是我的夫君。”
“我知道。”虽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我承你们夫妻二人的情就是了。
彼时阿音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不过半日，她就为自己曾经有这样的念头而感到荒诞无稽可笑。
“你知不知道。”云琦缓缓站起身，莫名其妙道，“你总是犹犹豫豫，拖拖拉拉，瞻前顾后的，害得他们一个个的都为你进退两难。不过现在好了，有个会为了你义无反顾的，终于是打破了这种令人糟心的局面。”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你不会选，有人替你选了。”云琦说着便转身道，“你该喝药了，我去问问。哦，对了……”说着回眸看了她一眼叮嘱道，“你若是累了，便闭上眼睛歇歇吧。”
阿音侧眸看着她开门出去了，卷进一阵风雪。这还是在关外么？总之，不管何处，一定不是在文平城了，守城的沐平不知道被谁给收买了，连禁卫军也要全部灭口。
究竟是何人，如此的费尽心机！阿音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她感觉整个人都是虚的，身上有些地方会隐隐作疼，可是真的计较起来，却不知道究竟是那些地方在痛。
有人轻轻的推开了门，阿音以为是云琦回来了，正要睁开眼睛，就听见传来的是男子的脚步声，还是两个。
“刚才公主出去了，我还以为王后醒了。”来人几步就走到了床边，口音有些生涩。
另一人说了一句什么，阿音完全听不懂。
“是么，王上最少要两天才能回来……”后面的话又变成了陌生的语言。
两人在床边说了两句，一人伸手扣住了阿音的脉搏，随即似乎有些欣喜：“好多了。”
“是么，连真神都保佑王上，保佑我们的王后。”
阿音闭着眼睛，听得云里雾里，一会儿大楚话，一会儿娄烦话，一会儿王上，一会儿王后的……王后不是云琦么？
“今天应该会醒的，叫人好好守着。”那人说话间收回了把脉的手，转身道，“外面风雪也小了，但愿王上顺利归来。”
另一人应了，然后又说了句什么，两人又出去了。
门关上的一瞬间，阿音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究竟发生了什么？刚才云琦就奇奇怪怪的，明显是在隐瞒什么。
不，她不是在隐瞒，而是在暗示。阿音忽然觉得头痛欲裂，这种背着全天下，却束手束脚，无力一搏的感觉，比当年在富阳被人追杀的时候还要叫她厌恶。
云琦进来的时候，阿音正蹙眉看着门口，她被猝不及防的吓了一跳，差点儿扔了手里的药碗。
“吓我一跳，你诈尸啊。”云琦面露愠色，“刚才勒弥进来说什么了，你这一副要吃人的样子。”说着便缓步走了过来，坐在了床边。
“勒弥是谁。”
“齐丹随行的医师，据说是娄烦最好的。”云琦撇撇嘴，“不过我瞧着，一般。”
“他们叫我王后，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就是你听到的呀。”云琦将药碗递到她面前，“风雪大，从厨房端过来就凉的差不多了，你现在喝正好。”
“……”阿音看着她没有要喝的意思。
“放心，我巴不得你现在就好了，才能尽快离开这里。”云琦说着苦涩的抿了抿唇角，“不然等齐丹回来了，还走什么。”
“云琦，究竟发生了什么。”阿音感觉自己问这话的时候，心头都在颤抖，抖得她疼得直冒冷汗。
云琦将药碗搁在一旁，说道：“我要是告诉你，掳走我的是齐丹的人，从一开始，他想娶的就是你，你信么。”
“……”不信！
第七百三十二章 无辜
阿音定定的看着云琦，原本就没有什么血色的脸，一下惨白。
什么意思，云琦这是什么意思。齐丹？怎么会是齐丹，他要做什么？他做了什么！
“别这样看我，我也以为此去嫁给他是做王后的，不曾想他要李代桃僵，让你以我的身份留在娄烦，而我……就只能用你的身份消失在这鬼方茫茫雪原了。”
“不……”这是云琦呀，她是什么性子自己清楚的呀，她说的话可信么？能信么！
“你不信我也没关系，我不过是实话实说，你要是不乐意听了，可以等他回来问问，究竟以后谁是王后。”云琦淡淡道，“眼下你要是不想听了，我就不说了。”
“……”阿音自然是不愿相信的，可是她体内的血液却在止不住的翻涌。
“不过他真的爱你，这种天气跑出去找什么雪参，一个不小心就没命了。”云琦坐在床边，垂着眼帘，絮絮叨叨道，“他也没说要杀我，只要我乖乖消失就是了。所以你要是认命跟他走了，我也觉得没什么。不过你要是想跑，我也乐意帮忙。”
那一刻，阿音觉得有什么在脑子里“轰”地炸开了，良久才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艰难道：“所以，勾结沐平的人也是他？”
“不然呢，是我么？”云琦理所当然道，“我这一路连面都没露过，你家那位梁大人整日里在我边上转悠，我有没有信件出去，想必你也很清楚吧。”
“那个鲁图……”
云琦摇摇头：“这事儿我也不是很清楚了，不过多半是他，要不是那一群蛮人，我们也不会在进城之前就损失惨重吧。”
“可是他……”阿音忽然想起他踏雪而来，救她时的样子，心头一痛，难以相信。
云琦见她如此模样，微微挑眉，道：“虽然那个什么图我不知道是不是他找来的，但是那个梁清……”
阿音心头一紧：“什么？”梁清怎么了！
“你把药喝了，我才要告诉你，不然你死了，我也活不成。”云琦不紧不慢道。
阿音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顺从的仰起了身子，将药一口喝了。
“咳……这下可以说了？”
云琦看着干了的药碗，无可奈何道：“她单枪匹马来追你，被齐丹一箭射死了，我就在边上亲眼瞧见的。”
阿音受伤的手心骤然一紧，绷开伤口，鲜血渐渐地渗了出来，一双琉璃色的眸子紧紧地看着她，几乎要沁出血来。
云琦扯了扯唇角：“你别这样看着我，我能如何，也是受制于人罢了。”
“咳……咳咳……噗!”阿音猛然咳出一口血来，云琦缓缓地站起身道：“好在先让你喝了药不然这一下能直接见阎王了。”
“他……他居然……”骗我！齐丹，你敢……你敢杀了梁清！
不，不仅仅是梁清，还有丝竹，还有姜冬他们，都是你……竟然都是因为你！
“勒弥，王后醒了。”云琦喊了一声，随即轻声道，“你若是想报仇，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吧，再等等。”
阿音流血的手紧紧地攥着床单，直到门被人匆匆推开，才慢慢的松开了，一脸痛苦的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候，房间里点着一盏孤灯，而床边的人也不是云琦。想来是夜里，那人趴在桌上，裹了一条厚厚的毯子，睡得正熟。
阿音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睛，浑浑噩噩的想起之前的事情，便觉得胸口堵的厉害。她不曾想过，从来都不曾想过，自己有一日前功尽弃居然是因为那个齐丹。
那个在北冥山上撞见你自己射箭，笑声爽朗，什么都依着她的齐丹。人心至此，究竟是因为突生巨变，还是因为隐藏至深呢。
她不明白，一点儿也想不明白。
门“吱吖”一声被人推开了，阿音循声看去，果真是云琦进来了。
“你终于是醒了。”云琦小心翼翼的走过来，看了一眼趴在桌上的男子，似乎也不担心他会醒，“我来瞧了你两三次了，害的我一夜都没睡。”
“做什么。”阿音硬邦邦的问道。
“外面雪停了。”云琦理所当然道，“你要是想逃走的话，现在是最好的机会，我来问一句，你走么。”
“你为什么要帮我。”
“这还用问么。”云琦说着就在床边的柜子里找着什么，“自然是因为我皇兄喜欢你。”
“……”
“阿音，我从前跟你说，要是你嫁给我皇兄我会很欢喜，对你顶好顶好，要是你嫁给慕无尘我也愿意跟你共侍一夫，和平相处。”云琦蹲在柜子前，将里面的貂裘取出来，抬眸一脸认真的看着她道，“我说这些都是真心的，因为我也喜欢你，觉得你好。”
阿音半信半疑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云琦将斗篷抖开：“怎么样，给我句话。”
“我不走。”阿音意外道，“我要杀了齐丹。”
“你？现在？”云琦笑道，“别说我看不起你，我眼下叫你逃走都是怕自己害死你了，你知道你现在身子如何么，齐丹轻轻一下就能将你撂倒了，就这一摔你都经不起，还报仇？”
阿音紧紧地抿着唇，听见云琦道：“你的伤总会好的，等到时候还怕没有一战，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难不成真的为了一时义愤，白白送命么。”
屋子里三人，一人睡着，打着呼噜。一人静着不知所想，一人站着，依旧不知道所想。只有一盏灯明明白白的亮着，却微弱的照不清任何东西。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见阿音道：“你跟我一起走么。”
云琦摇摇头，浅浅一笑：“我可不去送死，外面白茫茫的，出了这个村子就只有雪了。”
“你留下，他会……”
“我是大楚的公主，他总要带个人回去的，真杀了我么？他不会。”云琦说着上前将她扶起来，“这家人很穷，我出来也没带什么，都给你了，还有一些干粮和水，你自己带着吧。”
“嗯。”阿音垂着眼帘忍痛道，“多谢。”
“谢我什么，你要是半路上冻死了，别来找我索命就是了。”云琦扶着她下床，给她裹严实了，“还有，我给你顺了一些止血止疼的药，还有雪参，对了，你今晚喝的药我让他给你加了一些止疼药，药效维持一夜差不多，离天亮没多久了，药效过了会很疼的。”
“好。”原来她一早就想好了，自己一定会答应走的。
阿音打开门的那一瞬，忽然回眸看了云琦一眼：“云琦，这事儿，真的跟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么。”
云琦浅浅一笑：“没有”
第七百三十三章 灿烂而狰狞
夕阳西下的时候，齐丹终于回到了村子，一身的狼狈，可是再怎么累他的脚步都是轻快的，因为他终于找到了雪参。
“勒弥，勒弥！我找到了，找到了！”齐丹一进屋子就看见云琦独自坐在那里，悠闲的喝着茶，即便是一身不起眼的素衣也显得高贵优雅。
“别叫了，人不在。”
“什么人不在。”齐丹还未察觉不对劲，裹着一身的风霜便往里走。
农户家很小，他三四步便到了里屋，一眼就看见了那张空空如也的床，心不由得一沉：“人呢！”
“我不是说了么，不在。”
“云琦，你什么意思！”齐丹瞬间吼道，一双星眸像极了山林里嗜血的野兽。
云琦却毫不在意道：“你的阿音昨夜醒了，然后跑了，今天一早你的手下发现了，都出去找人了，就是这样。”
“什么叫就是这样。”齐丹两天没有休息，眼睛里充满了血丝，他的手里还拿着那支要给弥勒煎药的雪参，此刻最后一丝理智支撑着他问道，“她为什么要逃跑，你跟她说了什么！”
“没什么啊，就是实话实说而已。”云琦放下手里的杯子，抬眸看着齐丹，“我告诉她，你收买了文平城的那些人，告诉他是你掳走的我，也告诉她你喜欢她，一直都喜欢，想要娶她做王后。”
“你……你敢……”
“我怎么不敢。”云琦一双墨色的眸子浅浅一笑，“你想想，我会不敢么？”
齐丹死死地看着她，忽然大步上前，一把揪住了她的衣襟，不费吹灰之力的将她整个人都提了起来，丝毫不以为她是个女子：“你背叛我！”
“咳……”云琦双手紧紧地握着他宽大的手背，看着他，“齐丹，从一开始，几年前就是你先找的我要跟我合作，后来是你家里出事，搁置了，你回头还来找我，我能答应就不错了，你没有资格说我背叛你什么。”
“云琦！你这个贱人！”
云琦看见他眼中的杀意一闪而过，淡淡一笑：“齐丹，我要是死了，就没有娄烦了。”
“你……”齐丹揪着她的衣襟微微一紧，忽然用力将她摔了出去。
云琦本就娇小，被他这用力一掷，整个人从地面滑出去，重重的撞在了桌腿上，额头也磕破了，瞬时鲜血流了半边的脸。
“为什么。”齐丹站在她身后寒声问道，“你跟云墨应当并没有什么兄妹情谊。”
“我跟大皇兄的感情是挺一般的。”云琦不以为意的笑笑，抬手抹了抹脸上的血，“可是慕无尘跟他情同手足啊。”
“……”
“齐丹，你就算是娶了阿音，他们两个也会联手将人抢回来的。可是如果是我皇兄娶了她，慕无尘就算是心痛到死也不会动手的。这辈子，永远……也不会。”云琦红着一只眼睛，回眸看他，笃定道，“齐丹，这才是我想要的，毫无后顾之忧的路。”
“你……”
“嗯，先别生气呀。”云琦远眺了一眼，“这鬼方之地你比我熟悉多了，说不定能先一步找回来呢？”
齐丹那双星眸看着她，真想将她的小脑袋从脖子上拧下来。
“不过……也有可能她已经冻死在路上了。”云琦忍痛坐起身，一手捂着受伤的额头，“你可要抓紧时间了。”
“我回来再收拾你。”齐丹愤怒的说了一句，便卷着漆黑的斗篷大步出去了。
云琦坐在冰冷的地上，听见他在外面吼了一句什么，便带人离开了。终于轻轻蹙了蹙眉头，倒吸了一口冷气，骂道：“臭男人，出手这么重，疼死我了。”说着拿了帕子擦了擦手上的血，抬手按着额头站起了身，看了一眼门口，忽而又笑了。
“一群不知死活的蠢货。”云琦走到门口，看着外面夕阳西下，眼前是一片混乱的脚印和马蹄印，抿了抿唇角，扶门远眺：“真是可惜了，恐怕有人恐怕比你更熟这里呢。”
夕阳落在女子流血的脸上，说不出的灿烂而狰狞。
入夜了，阿音看着最后一丝夕阳消逝在了天际，终于支持不住，停了下来。她手上裹着厚厚的纱布，拿着一根枯树枝，这里她不怕迷失方向，可是却不知道自己的前方究竟有什么，只能朝着东面一直走一直走。
云琦说她昏迷了五六日，可是在那个村子上就困了三日，所以按照脚程来说，他们离文平城也不是很远，几日的路程。只是不知，具体的方位，再加上……就像云琦说的，她身上的止疼药早就失效了，从上午开始就一直很疼很疼。
“怕不是要死在这里了。”阿音撑着身子慢慢的坐下，靠在一块巨大的石头背面，躲着一点儿夜风。
“没有人来找我了……”大家都死了，这些日子了，就算风雪阻隔，也没有人找到这里来。
是啊，谁能想到是齐丹干的，就算是无尘要找她，也不知道她在何处呀。
“无尘……”阿音喝了一口水，随意的吃着一个冰冷的馒头，绝望而无力，“终究是我没用，被人算计至此还不自知。”
天上的星星渐渐地亮了起来，阿音抬头看了看，今夜晴朗，只有微风，还是走下去吧。这鬼地方，谁知道后面的天气会是什么样子呢。
阿音低头检查了一下身上的伤口，然后吃了止疼药，还含了参片在嘴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半晌才站起身。
其实坐在那里不动的话，会死的更快吧。
月色下，清冷的雪地上，一个小小的身影佝偻着身子一步步往前走，雪地上，留下了一串孤独的脚印。
“哎呀，走了两天了，还看不见镇子么。”一个商队在清晨的雪原上走着，领头的人负责辨别方向。
“应该快了吧。”
“别呀，咱们这一路上马不停蹄的，还差点儿死在路上，别耽搁了事情呀。”
“别叨叨了，现在知道着急了，早干嘛去了。”领头的男子大约四十多岁，留着络腮胡，却说着标准的大楚官话。
“就是。”商队里居然还有女人，“昨天是谁看雪停了非要休息的，现在知道着急了。”
“我这不是累的么。”
那女人赶着马车，车上装的似乎是他们的货物：“这单生意要是黄了，这半年就白干咧。”
“呸呸呸，三娘子又胡说，吓唬我呢。”
“别吵了。”前面的络腮胡忽然喊道，“前面……是不是个人啊。”
第七百三十四章 闻先小镇
阿音再次醒来的时候，又是在一间茅屋里，是只还不如之前的那间。
“丫头醒咧。”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
阿音看见床边的炭火，有些熏人，不禁咳嗽了一声，震得胸口的伤口又疼了，深深蹙眉。
“别乱动呀，我们还以为你要活不成了。”那女子三十多岁的样子，皮肤黝黑，是大楚人，一头乌黑的长发编成个麻花辫垂在胸前，干净利落的样子，一看就是常年在外跑生活的。
阿音静静的看着她，有些警惕。
“你别害怕，是我们几个在雪地里捡的你，你都冻僵了，差点儿死了。”那女子说着，将一旁熬着的汤药倒了一碗，“不过你身上有好东西呀，雪参呀，这东西可值钱了，要是没有这个你早死了。”
雪参……阿音看她走了过来，终于想起来自己是怎么回事儿了。
“来把药喝了。”那女人坐在床边，小心翼翼的将她扶起来，“你的衣服湿了，我给你换了，吓我一跳。”
阿音一言不发的坐在她怀中，垂眸喝药，一小口一小口的。
“你身上的伤好吓人啊，谁干的呀，对一个小姑娘下手，真是黑心。”
可不是黑心么……阿音腹诽了一句，将药慢慢的喝了，身上也渐渐的暖和了一点。
“你的衣服我给你洗了，回头收好吧，出门在外还是穿粗布衣服好些。”那女人起身将阿音扶着躺好，“你那一身太扎眼了，可不是招贼么。”
是啊，还是大贼。阿音抿了抿唇角：“多谢，大姐。”
“叫我三娘好了。”林三娘笑道，“我瞧着你被人医治过了，怎么又一个人倒在雪地里呢？”
“我招了贼，那人不仅抢了我的钱财，杀了我的朋友，还要抢我回去做压寨夫人。”阿音垂着眼帘道，“我趁他不备就跑出来了。”
“是么，真是可怜滴。”林三娘语重心长道，“可是你这丫头胆子也太大了，这样大的雪天就敢往外跑，你在知道这里是哪里么，鬼方呀，吃人不吐骨头。就算是我大哥，也不轻易在雪季里走。”
“我就是不想跟了他。”
“也是……”三娘子叹了一句，便有人大步进来了，垂着眼帘粗声道：“也不知道究竟什么来历，我也不敢去找大夫，只能买了一点肉回来……”
“大哥，人醒了。”
那男子身材高大，留着一脸的络腮胡，闻言看了过来，愣了一下：“还真醒了。”
“多谢救命之恩。”阿音小声道。
“也不一定能全救了。”那络腮胡直言道，“你究竟什么人，一个姑娘家倒在荒无人烟的雪地里，身上的东西又值钱。”
“哎呀，我问过了，是大户人家的，被人抢劫了。”林三娘连忙道，“还要抓去做压寨夫人呢，好不容易跑出来的。”
“真的？”络腮胡手里还提着已经冻得硬邦邦的肉，一脸狐疑的站在阿音床边。
阿音一时有些哭笑不得：“你们若是觉得不便，将我一人留在此处也行，救命之恩，我身上那些东西你们瞧得上的拿去便是。”
“……”男子眉心轻蹙，不知在想什么。听见林三娘连忙道：“哎呀，一个小丫头大哥担心什么呢，肉给我，我去做饭了，老七刚才就叫饿咧。”
“拿去。”络腮胡没好气的将肉递给林三娘，见她出去了，才沉声说道：“我们是商人，只是途经此处，你身上的伤重，不便跟着我们。”
“我知道了。”
那男人看了阿音一眼，转身要走，却又想起了什么，忽然说道：“我们要去娄烦，你要去哪里，要是顺路，我就将你带过去。”
“娄烦？”阿音心头一沉。
“我们的货急，要在年初送到，赶时间呢。”
阿音想了想，摇了摇头：“娄烦就不必了，多谢。”
男人回眸看了她一眼，然后大步出去了。阿音躺在床上，动了动手脚，都还在，都还在……
晚上吃饭的时候，阿音吃了一些粥和肉汤，便喝了药休息了。听林三娘他们说话间的意思，他们兄妹三人常年在这北丝路上行走做生意。大哥，就是那个络腮胡子叫做林莽，在这条路上走了二十余年了，几乎是北丝路开始有的时候就走了。
林三娘是成亲之后没多久跟着走的，也有十余年了，至于为什么，阿音就不知道了。
还有的最小的叫林七郎，看着才二十出头，长的还算周正，就是脸皮薄，脾气大，话多，抱怨也多，他们吃了一顿饭，就他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阿音仔细的想了想，她还真的没有遇见过这么聒噪的男人。
他们手下还有几个一道押货的伙计，住在隔壁两间屋子里。这小院子居然是林家兄妹自己的，常年用来走货歇脚的，而这里是一座叫做闻先的小镇，阿音是闻所未闻，更加不知道是在什么方位了。
“吃完了就先出去吧，别杵在这儿了。”林三娘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催促道。
林莽默默地站起身，没有说话，听见林七郎碎碎念道：“怎么了，外面怪冷的，就赶我们出去。”
“小妹子要换药了，你们不出去？”林三娘说着就将碗筷塞到了老七的手里，“去，把碗筷洗了。”
林七郎闻言，看了一眼躺在里间的阿音，红着脸嘟囔着什么，出去了。
林莽高大的身子负手也跟了出去。
阿音听见林三娘进来道：“没睡吧，你身上的药一天要换的，我来帮你吧。”
“多谢了。”这种时候，阿音就不客气了，“三姐姐好像懂一些药理。”
“嗯，咱们这一家子常年在外的风餐露宿，生病受伤都是家常便饭，自己会一点儿方便不是。”林三娘说着，小心翼翼的将阿音扶起来，还是不由得叹道，“真是想不通，你这一身伤能走那么老远。”说着便起身去拿柜子上的草药。
阿音身上一些刀伤几乎都是拜单刃所赐，不过都不深，皮外伤而已，最深的就是心头上那一处，到现在还是隐隐作动。
“三姐是有夫家了么，怎么还常年在外跑生意。”阿音不想提自己的那些糟心事，便随口问道。
“我相公死了，我也不想改嫁，家中大嫂说不放心大哥在外奔波没有个悉心照顾的，我就跟来了。”林三娘意外道。
阿音没想到是这样，不禁道：“抱歉。”
“没事儿，我有个儿子，留给大嫂照顾了，也挺好。”林三娘拿了药过来，小心翼翼的给阿音退去了上衣，这伤口阿音一看就是被她重新包扎过的，“你瞧着弱质纤纤的，可是恢复还挺好的，会功夫么？”
“……”阿音摇摇头，苦涩一笑，“会一点三脚猫的拳脚，以前以为自己厉害极了，经过这次才发现，自己什么也不行，什么也不是。”
第七百三十五章 以身相许
鬼方偏北之地，一座叫闻先的小镇，这里其实很多常年走商路的人都不知道。因为是北丝路之前的一座还算繁华的小镇，后来渐渐也没人走了。所以好多人都不知道，这里虽然有点绕路却是雪季里难得的落脚点。
阿音在林家兄妹的小院里休息了两日，便听林三娘说他们明日要走出发了，话里的意思，恐怕是不能带上她了，有些抱歉的样子。
“三姐帮我买些食物和药就好了，这里能让我养伤，我已经很感激了。”阿音坐在床上，温言道，“我如今倒霉至此，能遇见你们捡回一条命，已经很是感激了。”
“你这姑娘，说话总是这样客客气气的，还是富贵人家的教养好。”林三娘端了饭菜过来，小心翼翼的放在床边，“不像我们这些粗人。”
“我从前也是个野丫头，后来也是被义兄捡到了，是他将我教得很好。”
“义兄？”林三娘好奇道，“什么样的义兄能教的人如此温婉大方，谦和有礼的。你这样漂亮，他就没有一点儿心思？”
阿音一怔，想起了云墨，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他应该还在都州城等她的消息，却不想如今她流落至此，也不知道……
“我只希望他不知道我出事了，不然……”阿音抿了抿唇角，满是担忧，“他身体不好，恐怕是吃不消的。”
“看来还真是感情深厚了。”林三娘递了饭碗过来，“先吃饭吧，你好好活着回去，他不是全好了么。”
“嗯。”阿音点点，接了过来，“三姐吃了么？”
“没呢，你自己吃，我出去跟他们一道吃。”
“嗯？”阿音疑惑的看着她，“怎么不在屋里吃了？”
“这个……”林三娘灿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家七郎不知道犯什么病了，死活不愿意进屋吃饭，就要在外面吃，大哥说了他也太吵了，还是在外面吃吧，别吵着你。”
“……”这算什么事儿呀。
当天晚上，阿音便知道是什么事儿了。
下午的时候，林三娘并没有给阿音去买食物和药，只是将下午的汤药熬了给她服下，然后便一直在外面跟人吵嘴，一会儿跟林莽，一会儿跟林七郎。
为了什么？为了阿音。
不知为何，林七郎不同意将阿音独自留在这里，意思是她如今连下床都困难，他们要是都走了，她死了也未可知，这样当初还不如不救。
林莽的意思很明确，阿音不愿意去娄烦，要回大楚去，他不可能丢了这一单生意送她回去，这样他们半年就都白忙活了。
林三娘是放不下阿音一人的，可是要她放弃一家子半年的收入，那也是舍不得的，所以兄妹三人在外面吵了一下午，最终林七郎一甩膀子跑出去了，天黑了也没回来。
“我大哥带人出去找了，大约是在哪个小馆子里吃酒了。”林三娘心不在焉的安慰阿音道，“不过下午的事情都耽误了，明天看样子是走不成了，你的东西我明天上午去给你置办吧。”
“对不起。”阿音抱歉道，“是我麻烦你们了。”
“你……听到了？”
“嗯，一点点。”
“我让他们小声一点别叫你听见了。”林三娘略带歉意道，“真的怪不得你，我们救了你也不后悔的，只是老七不知道抽了什么风，之前也没说什么，今天忽然就这样了。这小子，整天碎碎叨叨的，从前游手好闲就剩下一张嘴了，大哥怕他一直讨不到老婆就带出来锻炼锻炼。可是如今好了，依旧碎嘴，脾气还大了。”
阿音靠在床上，听着她絮絮叨叨的，终于品出一点儿她家的路数了，林七郎如此聒噪是有原因的。
“如今可好了，过了年就二十五了，还没娶上媳妇，大哥要是知道会这样，一定个后悔死了，不应该带他出来跑生意。”林三娘一边说着一边时不时地望一眼门口，“要死了，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来。”
“不若你也出去看看吧，或是两人闹别扭还不肯回来。”阿音劝道。
林三年有些犹豫道：“可是你一个人……”
“我在家里好好的，怎么会有事。”阿音映着昏暗的烛火微微一笑，“况且这镇子就这么大，三姐劝两句，不愿回来就自己回来休息吧。”
林三娘闻言笑笑：“你可真会说话，你休息吧，我去去就回。”说完便吹了灯，匆匆出去了。
阿音独自躺在床上，伸手拢了拢被子，这种厚重的棉花被子其实压的她有些重。要是让慕无尘那厮知道她如今用这些，一定会没完没了的唠叨，嫌弃，然后再让慕远征拉一堆的好东西来才消停。
云墨要是瞧见了，会直接黑着脸，一整日都不说话吧。这两个人，明明是天差地别的存在，关系却如此的坚不可摧，牢不可破。
女子想起那个少年，眼角不禁有些湿润。人还真是矫情，从前她的吃穿用度也比这里好不了多少，如今怎么就被他们惯成这样了呢。
阿音抬手悄然的抹掉了自己的眼泪，她已经有好久好久都没有哭过了，她从很早就知道，除了让自己更难过，更脆弱，眼泪没有什么实际的用处。
夜色已深，可能是因为哭过，阿音居然头一回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直到听见外面传来一阵略显杂乱的声响，才猛然醒了，下意识的惊了一身的冷汗。
“别闹了，回屋去。”是林三娘的声音。
阿音恍然的想了一瞬，看来是找到人了。
“不去……我不睡，睡什么睡，你们都不管我，我喝死算了。”
“谁说不管你了。”林莽沉声道，“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痴人说梦！”
“你是我大哥！你这么说我！”林七郎显然喝醉了，不仅聒噪，嗓门还大。
阿音知道是他们回来了，便稍稍动了动身子，想要睡觉。可是刚闭上眼睛，就听见门外林三娘气急败坏道：“你小声点儿，别让她听见了。”
“听见怎么了！是我救的她！“林七郎带着哭腔喊道，“她以身相许不应该么！”
“……”这下，阿音彻底睡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