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请求
杨云溪几乎是一路跑着往回走的。
陈归尘跟在后面,看着杨云溪瘦削的背脊和狼狈的形象,他面上也是有几分凝重之色的。
事实上,他对杨云溪的印象一直都是极好的——尤其是那次在珍宝斋,更是让他几乎有些惊叹:他还从未见过一个姑娘那般的冷静大胆呢。
可是能将一个如此大胆冷静的姑娘逼到了如此狼狈的境界,且让她心急得几乎失去了从容淡然,甚至规矩都不顾了。她到底是遇到了什么样的情况?
而杨云溪此时,心却是一直在往下沉。往回跑了这么长一段路了,她却还没见到兰笙的影子。也没看见何学彬。
很显然,何学彬等人见事态不好,已经跑了。可是兰笙呢?是被带走了,还是——
这么一路跑过去,最终到了方才她骗过来的地方。杨云溪在看见那一片狼藉明显发生过打斗的地方时,整个人都懵了。
“兰笙!”杨云溪顾不得许多,忙大声呼唤。然而一连叫了几声,却也始终没有人回应。登时,她的心就沉了下去。
最终她再也忍不住惶恐,情不自禁的带着哭腔的回头和陈归尘说:“人不见了,怎么办?”此时她是真的很茫然,也很想陈归尘给她出个主意的。
陈归尘还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一时之间只觉得有些手足无措。不过他还是很快冷静下来:“到底怎么回事儿?你遇到什么情况了?”说这话的时候,他心里便是揣测“不见了”那个,估摸着是指杨云溪的丫头。
说实话,这样在意服侍自己的丫头的人,他也是第一次见。在绝大多数的贵女看来,丫头是什么?不过是服侍自己的一个奴才,或者是买来逗趣的玩物罢了。这些人甚至比不上一只心爱的朱钗,哪里值得在意呢?就算不见了也不打紧,再买一个就是了。
杨云溪这样在意,甚至几乎急得整个人都是焦灼惶恐的,更甚至还带着哭腔。事实上,他一点也不怀疑对方会立刻哭出来,瞧,那眼泪都在眼睛里打转儿了,随时都像是会掉下来一般。
事实上,若非是杨云溪死死的克制住了,此时她是真想大哭的。又或者,如果陈归尘不是这样冷静从容,甚至连带着也给她一股安心的力量,她也的确是忍不住的。
强忍着哽咽,杨云溪迅速的将事情说了一遍。最后笃定言道:“何家那些人肯定将兰笙掳走了!”
说这话的时候,杨云溪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咬牙切齿。
陈归尘想了想,摇摇头:“未必。他们很可能并没有走远——这里往前去人很多,往后去人也同样很多。想无知无觉的将人掳走,并不大可能。而且,明知道你已经逃走了,事情肯定包不住,他们更不可能还将你丫头带回去了。这样的话,岂不是等着你带人去揭穿他们?”
杨云溪颤抖着摇摇头:“他们不会怕的。他们料定了我不敢将事情闹大。”因为闹大的话,这事儿最终吃亏的还是她。试问,被骗过去和何学彬接触过了,哪怕她一个指头也没让对方碰过,可说出去谁信?
她若是想留着自己的名声,那么她只能选择不将这事儿闹出来。
陈归尘显然没听明白,可杨云溪却也没时间解释了。她哀求的看向对方:“求求你,帮帮我。”
陈归尘犹豫了一下:“怎么帮你?”
“麻烦你帮我在四下里找一找我的丫头。若是可以,将我送到有人的地方更好。”若是在这里找不到兰笙,那么少不得要去找何家要人了。但是,要她一个人走回去,她却也有点儿害怕——万一还有人在必经之路等着埋伏她又怎么办?
何家的胆大包天无耻之极她已经见识过了,不得不防备。
这原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请求,不过杨云溪却是看见了陈归尘面上明显的迟疑。心中一动,顿时明白了他在想什么。当即忙解释道:“我并无什么算计。只是我一个人走回去有些害怕,所以才想请公子护送我一段路程。当然,公子到时候大可以远远跟在我后面,并不需要出现。我只是……只是想求个心安。并非是有什么龌蹉的心思……”
饶是杨云溪素来自认为不是什么扭捏的人,可是在说最后两句话的时候,却还是止不住的声音小了下去,并且脸上也是火辣辣的一片起来。
陈归尘也微微红了一下脸,不过倒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羞惭——他方才的确是因为怕自己被算计才会迟疑的。毕竟杨云溪现在颇为狼狈,若是他们一同出现在人前,旁人肯定是要怀疑的。
结果没想到杨云溪非但看出了了他的怀疑,竟然还认真解释了一番。
陈归尘觉得自己着实是有些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同时也有些惊叹于杨云溪的敏感和坦荡。
一时之间,二人都因为这话有些小小的尴尬,气氛也有些默然。
杨云溪是最先平复下来的,她郑重的朝着陈归尘行礼:“还请公子帮我先在四周找一找人。我也趁机整理一番——”
眼下这幅样子,她当然也是不好出现在人前的。尤其是方才陈归尘的迟疑,更是让她意识到了她现在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陈归尘点点头,想了想又安慰了一句;“你也别太害怕,这是寺庙,他们也没那么大胆子敢杀人的。你的侍女想来应该是没什么事的。”
杨云溪点点头,低下头由衷的道谢:“谢谢。”顿了顿又郑重补充道:“公子大恩,我也无以报答。但凡以后公子需要我的帮助,请只管开口。另外,今日耽误了公子的事儿,我心中着实愧疚,只是也没其他东西可以作为弥补,好在我还有些金玉俗物,改日一定送上门去作为酬谢,还请公子不要推辞。”
陈归尘一怔,有点儿被杨云溪的这番话给惊住了——头几句也就罢了,他觉得他以后肯定是没有需要一个女子帮忙的时候。当然,显然对方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又补上了那么一番话。
只是,作为陈家嫡子,皇长孙伴读,他还真没缺过银子哪!
这样的经历让陈归尘觉得无比的新奇,不过犹豫一下看着杨云溪面上认真执拗的是神态,不知怎么的,那句潇洒的“区区小事,不足挂齿”就这么咽了下去,然后不自在的笑笑赶忙转身去搜寻了。
第三十一章 撕破脸
杨云溪趁着陈归尘四下搜寻的时候,飞快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也是这个时候,她才知道她到底狼狈成了什么样——衣裳在蔷薇花丛那儿刮破了不少地方就不说了,下摆脏兮兮的也不说了,头发已经是整个儿的快要散了也不说,最关键的是,她的手上,脸上被刮出了许多血痕。
除了头发之外,其他的她却一时半会的都没法子整理。所以她只能拔下头上的簪子,匆匆的用手将头发梳理了一番,然后随手编了一条辫子用簪子盘在了头顶上。这样虽说没有其他样式的发髻好看,可是胜在看着整齐大方。
她之前的一些细小的珠花什么的早已经不知道掉到哪去了,杨云溪倒是也不在意——那些东西都是普通货色,也没什么印记,就是旁人捡去了也不碍事。
唯一让她在意的是她随身的手帕和一支东珠的簪子,那还是她娘留给她的东西。
不过眼下却是不可能再倒过去找了。东西没了也就没了,可是兰笙现在还不知如何呢。
陈归尘找了一圈儿也没找到兰笙,杨云溪十分肯定兰笙必定是被带走了。当即也没再找,直接对陈归尘道:“还请陈公子送我一程。”
陈归尘点点头,当即便是在前头带路,两人一前一后的往寺庙厢房那边去了。
杨云溪看着陈归尘这个架势,便是有些讶然:“陈公子看着倒是很熟悉这里的样子。”她这也属于没话找话说了,毕竟两人这般一路走着,真一句话不说也挺奇怪的。
陈归尘笑了笑,随意答道:“嗯,常来。小时候还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
杨云溪虽然好奇,却是没追问为什么会住在寺庙里这件事情。
陈归尘想了想,便是又反问了一个问题:“今日你们府中还有其他一起来的罢?”
杨云溪咬了咬唇,半晌才“嗯”了一声,却是完全不想多说了。若不是沈氏和吴氏都来了,还串通起来算计她,她哪里又会到这么一个境地?
说实话,她刚才有那么一瞬间是想过,要不要直接趁着遇到了皇长孙的这个机会,直接将事情全都说了,好让何家和杨家这些算计她的人彻底的再无算计她的机会。那样一来,不仅今日之仇报了,就是杀母之仇也可以一同报了。
可是她最终还是没敢。倒不是怕她自己臭了名声,而是她清楚若真是这样做了,只怕连带着杨凤溪和杨家其他无辜之人都要跟着遭难。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杨凤溪。杨家若是此时遭难,杨凤溪以后该怎么办?她可以回乡下去,她也不在意这些荣华富贵。
可是杨凤溪呢?虽然不愿意承认,可是她心里还是明白。杨凤溪必然是不会喜欢乡下的,更甚至,杨凤溪说不得会对她心生怨怼。
想到那样的场景,她是真怕了。所以她最终怯懦的选择了隐忍。可也因为这样,她便是更恨杨家了,更恨沈氏和吴氏了。
当然,此时的隐忍不代表一直就要将这个事儿就这么抹去,再也不提起。
陈归尘自然也是识趣,见杨云溪没有多说此事儿的心思,便是猜到里头肯定有些不愉快的事情,当即也没再多问。为了缓和气氛,他便是笑笑:“说起来倒是有缘,两次怎么都碰见了我们。”
杨云溪注意到他说的是“我们”,不过也没太在意,只是自嘲一笑:“是啊,多亏两次都碰见陈公子,不然的话只怕我就要吃大亏了。”
“何家的人胆子倒是大,上次警告过了却还是如此。”想起两次都是何家惹出来的事儿,陈归尘便是忍不住皱了皱眉头。顿了顿又有些歉然的解释;“只是左侍郎大人能力不错,也无什么污点。也不可能因为这些事情将他革职,却也算是为虎作伥了。”
这点杨云溪自然清楚,苦笑一声:“这有什么法子呢?不过是因为弱肉强食罢了。”
陈归尘良久没说话。
气氛便是沉默下来,不过这一次二人都没在费心去找话说。陈归尘是在反复的品味那句“弱肉强食”,而杨云溪则是在思量该如何以牙还牙。
这件事情自然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还有兰笙,若兰笙少了一根汗毛,她绝不会善罢甘休!
杨云溪没注意到,陈归尘悄悄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被她脸上的凌厉弄得又是微微一怔,最后才若有所思的转了头回去。
前面已经隐约能看见人了,杨云溪便是主动停下了脚步对陈归尘道:“陈公子可以停步了。”
陈归尘便是停下脚步,然后看着杨云溪敛衽行礼后匆匆离去。
杨云溪加快了脚步,几乎有点儿迫不及待。倒不是要迫不及待的离开,而是她想迫不及待的找到兰笙。
兰笙和夕月一起买来的,当时两人都是面带菜色,瘦弱不堪。两人都比她小两岁,也是她小时候唯一的玩伴。七八年的朝夕相处,那样的感情说不深那都是假的。
更何况,当时那样的情况,兰笙竟是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替她拦着何家的人。兰笙其实胆子是很小的,刚来京城时候和其他人说话都不太敢,处处小心翼翼的样子。可当时兰笙的神情是那么勇敢。
她怎么能不动容?怎么能不记挂?
虽说整理了一番,看起来好了一些,不过实际上也没好到哪里去。所以这头杨云溪刚被人看见,那头便是有些小小的骚动。更有好事者上前来询问:“这是怎么了?遇到什么事儿了?”
杨云溪微微一笑,从容镇定不漏半点情绪:“不过是跌入花丛罢了。”
当然这话也并不能使人信服,不过杨云溪却是不管这些,直接就走了过去。然后直接往何家那边那去了。而她后面,则是跟着许多想看热闹的多事之人。
杨云溪当然也不会驱逐这些人——事实上,此时人跟得越多越好。越是看的人多,她就把握更大——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何家难道还真的肯将脸皮撕破?
第三十二章 怒火
与杨云溪的狼狈不同,何家这边却都是体体面面的,看上去光鲜无比。
面对杨云溪的突然到来,何夫人目光闪了闪:“云溪怎么过来了?可是有什么事儿?”问了这句话后,她才似乎看到了杨云溪的狼狈,顿时又惊呼起来:“云溪这是怎么了?怎么弄得这样狼狈?”
杨云溪笑了笑,冲着何夫人敛衽行礼:“说起来也怕夫人您笑话,我冒冒失失的摔进了蔷薇花丛里,所以才成了这般。”
何夫人顿时笑了,和气又宠溺:“怎么这般不小心?”
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杨云溪不会将那些算计的事儿说出来,何夫人看起来倒是更加平和了。
杨云溪心头冷笑,面上更是盯着何夫人挑了挑唇角似笑非笑:“因为我的丫头留在了夫人您这里,也没个人拉着我,这不就摔了?”
何夫人眉头微微一跳,面色似乎也有点微微的变了。
何学彬此时从里头走了出来,已经换过了一身衣裳,此时看上去依旧风度翩翩是个贵公子形象。一出来他就笑道:“云溪,你怎么这般不小心?快,披上披风。”说着果真“体贴”的递了个披风过来。
杨云溪只当没看见,只盯着何夫人瞧。话里有话道:“还请夫人将我丫头请出来,我这便是回去了,免得我家人等急了,见我这么久不回去,以为我出了什么事儿闹起来就不好了。”
这话里的威胁力,她可不信何夫人听不出来。她也是借着这个话警告何夫人:若是再不交出兰笙,可别怪她将事情闹大了。
何夫人显然是听明白了这话,当即微微一皱眉。不过很快就变成了微笑:“你眼下这般可不好在外头走动,我已是派人过去请杨夫人了,你先进屋来罢。”
说完这话,何夫人又对着周围看热闹的人轻声言道:“好了,多谢大家的关心,眼下也没什么事儿了,还请各位散去罢。”
杨云溪听了这话之后顿时就笑了。显然何夫人并不愿意这么多人在这儿看着,不过,若是没人看着那岂不是她的威胁也没效果了?所以当下她便是故意疑惑反问:“怎么,有什么不能给人看的吗?我只是衣裳刮破了一些,并无什么不妥之处不是吗?”
周围人顿时便是有人附和:“可不是嘛?这位夫人,你这可有些不对了啊。”
何夫人咬咬牙,只能转身进了屋子:“外头风大,我却是要进屋去了。云溪,你也进屋罢,你那丫头的伤我已经叫人给她上了药了。”
一听兰笙受了伤,杨云溪顿时就心急了。当下也明白这是何夫人的威胁,便是不敢耽搁,忙跟了上去。
不过,就在一个屋子里,外头还有人,想必何夫人也是不敢玩什么花招的。
进了屋子后,何夫人便是压低声音道:“云溪你这又是何必?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杨云溪嗤笑一声,同样压低了声音:“我就不明白了,何家怎么就娶不到媳妇了?非要杨家的姑娘不可?强扭的瓜不甜,这话夫人不能没听过罢?”
这话可就是赤果果的挑衅了,显然何夫人也是恼了,当即冷笑一声;“那咱们且走着瞧罢。”
倒是杨云溪这头还真是有些纳闷的:以何家的家世娶什么样的媳妇找不到?非要和杨家联姻?而且,在明知道她是杨家最不受宠的姑娘之后,何夫人居然都没有怨言……反而依旧轻易的接受了。
这本身就不合理,且古怪之极啊。
或者说,这其中还有什么事儿是她不知道的罢?
杨云溪心头便是琢磨着,觉得自己是该想法子打听打听何家了。
不过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兰笙。
杨云溪当即便是要求:“怎么,夫人还不肯交出我的丫头吗?还是说,夫人希望我将事情闹大?”说这话的时候,她是压抑着情绪说的。
一想到兰笙受了伤,她心里就有说不出来的怒气。
何夫人显然也懒得再说什么了,直接道:“两家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你这般也是无用。乖乖听话嫁过来也就是了。再闹下去,对你也没好处。”
杨云溪不想太过激怒何夫人,便是抿紧了唇不再言语。不过她心里却很明白——哪怕的剪了头发做姑子,她也绝不会嫁入何家的。
何夫人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轻轻笑了:“好一个烈性的小姑娘。我倒是真有几分喜欢你了。不过,你就是反抗,也不可能了。我有的是法子叫婚事成真。再说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些你如何反抗?”
杨云溪再度抿紧了唇,如果不是这样,她是真怕自己反唇相讥的。
好在何夫人也没再继续说下去,只是吩咐丫头:“去将那丫头带出来罢。”
而就在此时,吴氏也是气喘吁吁的赶过来了——显然是一路疾走过来的。
吴氏一脸的关切:“云溪,听说你出了些事儿?怎么了这是?你不是说只是带着丫头出去走走吗?”
吴氏这一开口,倒是明显的颠倒黑白了。或者说,是在掩饰那些龌蹉和阴私。
杨云溪看了吴氏一眼;“太太放心,我却是半点事儿也没有。有劳太太挂心了。”
吴氏目光闪了闪:“对了,你怎么到了何夫人这里来了?”
一个姑娘家,出来走走走到了何家这里,还是来要丫头的——那丫头是怎么来这边的?
门外顿时就议论的声音传出来了——这也得益于吴氏说话故意拔高了嗓门的缘故。显然,吴氏也并不是无意的。更显然的是吴氏的心思,她这根本就是铁了心要坏了杨云溪的名声,然后好将杨云溪塞进何家了。
杨云溪忍不住握紧了拳头。此时此刻,她倒是真想做个粗鄙的村妇,因为这样就可以痛痛快快的狠狠啐吴氏一头一脸的唾沫,然后再破口大骂吴氏的无耻。
只可惜的是,她的教养却是不允许她做出这样粗鄙的事情来。所以这样的情形也不过是只能在脑子里想一想罢了。
而就在此时,兰笙也终于是被“请”出来了。在看见兰笙的那一瞬间,杨云溪顿时心里的怒火就“腾”的一下窜了起来。
第三十三章 仗义执言
兰笙是被抬出来的。见了杨云溪顿时眼圈儿都红了:“小姐。”
杨云溪看了,心头怒火自然更甚。眼睛也有些发涩,她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去,紧紧握住兰笙的手,出声言道:“没事了。别怕。”
随即,她便是冷冷的看向何学彬:“你做了什么?她为何会受伤?”
何学彬被看得有些发憷,却是又觉得自己被一个娘们吓住了,便是顿时有些恼羞成怒起来,于是恶声道:“这可不该问我。你这丫头主动对我投怀送抱就不说了,她自己摔伤了腿,我好心给她带过来上药,你非但不感激我,反倒是这般。可真让人寒心呀。”
何学彬话是这么说,神色却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儿。显然这话就是说给外头那些人听的。
杨云溪气得不轻,却也是无可奈何。外头那些人制约了何夫人吴氏等人,可又何尝不是制约了她?
杨云溪咽下怒气,冷笑一声:“那可多谢你了。”顿了顿又笑了:“既你这般好心,不如好人做到底,干脆再将我的丫头送去我们屋里罢?”
何学彬看着杨云溪笑容灿若玫瑰的样子,心中不由的一荡:“好哇,作为你未婚夫,替你做这点事情又有什么?”
杨云溪顿时惊怒交加,怒瞪何学彬一眼:“饭可乱吃,话不可乱说。”
何夫人顿时笑了:“好了,云溪脸皮薄,不许再提这事儿了!”
吴氏也是笑着附和。
杨云溪见他们大有将这事儿就这么糊涂定下来含混过去的架势,干脆冷笑一声直接就将话挑明了:“我这可不是脸皮薄,而是这婚事我却是不可能答应的!或许我说得含糊了你们不明白,不过我今日却是可以直接挑明了说了:我纵是剪了头发做姑子,我也不可能答应这桩婚事!若是太太再这般逼我,我倒不如一头撞死在这算了!”
这话顿时让外头的人惊住了,随后议论的声音便是嗡嗡嗡的响了起来。
吴氏气了个仰倒,再忍耐不住怒火,上前来抬手就想给杨云溪一个巴掌,口中更是斥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由得你自己挑三拣四?你这般要死要活,是想威胁谁!”
杨云溪早有准备,微微退了一步,却是正好让吴氏的巴掌落了空。
“父母之言,媒妁之命是没错。可是你可曾问过我的意思?我刚回京几日?你就这般迫不及待的要将我嫁出去,安的是什么心?”杨云溪扬声反问,同时又压低声用只有她和吴氏听得清楚的声音道:“你真当我不敢将你当年未婚先孕的事情说出来吗?”
吴氏登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住了杨云溪:“你敢!”可声音里却是分明透出了一股心虚来。
杨云溪微微笑了,眼眸中一片冷意:“你说我敢不敢?”
吴氏顿时闭上了嘴巴,纵然心里乱糟糟的一片,可她还是很清楚明白:当年那事儿绝不能被抖出来。
何夫人见吴氏不说话了,便是皱了皱眉,下意识的觉得事情不妙。当即便是朝着何学彬使了个眼色。
何学彬立刻便是笑嘻嘻的开了口:“你那丫头在那儿等我,说你想见我一面,有话跟我说,怎的我等你半晌,你却没来?”
杨云溪是真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人,一时半会儿的竟是有点不知所措了。
何学彬说这话的意思,无非就是在告诉众人,她和何学彬私相授受。哪怕是没成,可是这事儿对她的影响却依旧是十分巨大的。
何夫人打蛇随棍上,立刻就接话道:“啊?还有这样的事?”
一时之间外头议论纷纷,只觉得今日看了一场精彩的好戏——这峰回路转得简直是不叫好不行啊!
杨云溪矢口否认:“不可能。”
她这头话音刚落,那头忽然一个晴朗的声音在外头插话进来:“的确不可能。方才我明明瞧见那丫头是被人掳走的,这位小姐是为了找她的丫头才跌入花丛弄得狼狈不堪的!”
只听见这声音,杨云溪便是眼前一亮,随后就是由衷的从心底涌出来无限的感激。
这声音,是陈归尘的。
在这一瞬间,杨云溪甚至觉得眼睛有些发酸,竟是忍不住的想要落泪。在她这般孤立无援的情况下,陈归尘忽然说的这一番话,简直就像是雪中送炭。
虽然陈归尘这话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可是却也和事实真相是一样的,假的只是他并未看见罢了。
不过,杨云溪知道他没看见,旁人可不知道。
所以,何学彬脸色已经白了。不知道是想起了上一次被陈归尘教训,还是因为他的话当场被拆穿了。
陈归尘拨开人群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然后嗤笑了一声,一双星目璀璨,而目光则像是包含锋芒锐利无匹的宝剑,就那么落在了何学彬脸上,“怎么,又开始老调重弹了?也不敢有些新意?”
何学彬的脸色更难看了,他沉下脸来看住了陈归尘,却也不敢真的和陈归尘四目相对:“陈归尘,你还是少管闲事得好!”
陈归尘仍旧笑,颇有些一屑不顾的豪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既看见了,就由不得你胡说坏人清誉。”
何学彬又惊又怒,“你!”倏地话锋一转:“或许你们根本就是串通好了的!”
“我方才和皇长孙殿下呆在一处,刚刚才路过这里,你不信?不信去问问殿下?”陈归尘笑了,颇有些挑衅的意思。
杨云溪几乎要忍不住笑起来——这人说假话的时候竟是这般自然,真是看不出来。她还以为,像他这样的人,根本就不会撒谎更不允许撒谎呢。
不过,说起来也都为了帮她罢了。
这样想着,杨云溪顿时心中微微的竟是有些泛起了暖意。
而陈归尘此时又看向了吴氏,沉声道:“这等满口胡言,毁人清誉的男子,着实不足以为良婿,还请夫人三思而后行!”
说完这话,陈归尘倒是没再久留,转身便是要走:“我却还要替殿下办事,便是先行一步了。”
杨云溪自然不愿多留,忙也道:“我既找到了丫头,那也就不多留了。”
第三十四章 质问
杨云溪和兰笙的情况倒是唬了杨家众人一跳。
沈氏大约是出于心虚并未曾说话,不过二太太姜氏却是咋呼起来:“这是怎么了?怎么出去还好好的,回来就成这样了?不是说去了古家那边吗?”
姜氏或许是真不知道这些藏在表面下的阴谋,又或许是为了掩饰什么,反正看上去她的表现看上去有些太过了。
不过姜氏旁边的杨灵溪看着倒是真的很关切。
杨云溪没回答姜氏,只是冲着杨灵溪笑了笑。
杨凤溪走上前来,紧紧的握住了杨云溪的手,言语里透出一丝紧张来:“没事罢?”只三个字,却是仿佛承载了许多没问出口的话。
被杨凤溪这么一握,杨云溪原本还紧紧绷着的身子顿时不由得一软,委屈更是汹涌上来。过不过她强忍住了,微微摇摇头低声道:“没事儿。只是跌了一跤。”
杨凤溪松了一口气,整个神情都放松了下来。
杨云溪则看向了在和沈氏耳语的吴氏。
沈氏的表情变得惊怒起来。
杨云溪却是抢在她的前头道:“我累了,便是先去换身衣裳了。”最后她冷笑一声:“老夫人,今儿可是佛诞,来了许多贵夫人。若是真闹出了什么事儿,那可就不好了。”
这话委实的不客气,沈氏气了个仰倒。却也是无可奈何的只能选择了放任——若真是闹大了,那可是大大的不妥。
当然,除了这些顾虑之外,最关键的还是因为心虚。沈氏在心虚,怕杨云溪不管不顾的将她和吴氏借由古家名头骗人的把戏说出来。
不过,即便是现在杨云溪什么都没说,可是沈氏却依旧心虚。
杨云溪则是带着兰笙去了另一间屋子。一出房门,她便是立刻问兰笙道:“兰笙,他怎么对你的?你的腿怎么伤了的?”
兰笙明显的瑟缩了一下,最后才摇头道:“小姐还是别问了。”
杨云溪顿时用力的抿紧了唇。兰笙纵然不肯说,她也能想象出来兰笙到底遭遇了什么。
“我会替你讨个公道的。”杨云溪几乎是咬着牙才说出了这句话。
兰笙却是急了:“小姐,你别——”
杨云溪握住她的手,深吸一口气道:“我会送你去薛家养伤。”杨家是个是非之地,显然是不适合留下养伤的。在薛家的话,至少兰笙会过得开心些。
回府的路上,气氛显然有些诡异。仆从们不敢高声说话,更不敢有一丝笑容,主子们之间更是沉默压抑。
杨凤溪不断的侧头看杨云溪,几次欲言又止。
杨云溪却只是低头想事情,却是半点没有觉察。马车里的气氛沉默得有些诡异,厚重压抑得让人甚至有点儿不敢大声喘气。
待到终于回了府,一下车沈氏便是道:“让云溪来我屋里。我有话要说,其他人就先回去歇着罢。”
杨云溪没反对,冷笑一声后看向杨凤溪,请求道:“还请姐姐帮忙将我丫头平安送回去才好。”
杨凤溪自然不会拒绝,她担忧的看了杨凤溪一眼,低声道:“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气,可是千万别意气用事。你这样的态度又有什么用?倒不如讨好老夫人,反倒是说不得会怜惜你些……”
杨云溪听了这话后顿时就笑了,反问杨凤溪:“姐姐觉得这样真的有用?”
杨凤溪被问住了,半晌答不出一句话来。
而此时杨云溪则是已经跟着吴氏和沈氏去了。
沈氏和吴氏一直都是阴沉着脸,当然杨云溪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待到进了屋子后,沈氏刚一坐下便是厉声喝道:“孽障,还不跪下!”这个孽障,指的自然是杨云溪了。
杨云溪听见了,不过却是巍然不动,反而直接坐下了。然后问道:“今日的事儿,我想问问老夫人和太太,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这样反问了一句之后,不仅让沈氏方才的先声夺人弱了气势,更是让沈氏重新心虚了起来。
吴氏张了张口,杨云溪冲着她微微一笑。
吴氏登时想起了杨云溪那时候在她耳畔说的那句话,然后只得悻悻的闭上了嘴什么也不说了。
沈氏失了气势后,自然也没办法再重新虚张声势了。最终她选择了换一个方法,沉声道:“作为杨家的姑娘,联姻本就是势在必行的事儿。你这般是什么意思?怎么,难道还要我们把你当菩萨似的供起来,什么都依着你吗?杨家养你这么些年,你就这么自私?这点贡献都不肯为杨家做?”
沈氏这样的说法,倒是占据了道德的制高点。毕竟,联姻这种情况在所有的权贵之家中,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大家族的女孩儿,在享受富贵权力带来的精致生活时,同样是要做出付出的,这个付出,说的就是联姻了。
杨云溪忍不住笑了,最后调整了一下在自己的姿态,让自己看上去更优雅更有气质:“老夫人这话却是有些偏差了。我何时说过我不愿意为杨家联姻了?可是在那之前,我想问问老夫人,当年将我送去庄子上,十年不曾派人送来一粒米一点布,又从哪里说什么养育之恩?我八岁那年生痘疮差点死了,老夫人您知道吗?我十二岁那年,扭伤了脚,老夫人您知道吗?我十四岁的时候——”
沈氏被质问得有些心虚,却还是强自镇定:“庄子上什么都不缺,府里自然是不需再送去。再说了,这些事情没人说,我在府中又怎么会知道?你说你愿意联姻,可你今日说的那话又是什么意思?”
“我愿意联姻,却不代表我愿意嫁给一个纨绔的渣滓。”杨云溪冷笑一声,挑眉反问:“还是说,老夫人觉得何公子着实是个好孙女婿?还是说,只要我嫁过去就行了,以后我过得怎么样老夫人就全不在意了?”
顿了顿,她又继续道:“再说了,纵需要联姻,事先也该知会我一声,或是正儿八经的请媒人来下聘。这般算计自家姑娘,又是怎么一回事儿?!还是说,杨家已经没落到了这种地步,礼义廉耻完全都不要了吗?”
第三十五章 耳光
沈氏皱眉嘀咕:“何家有什么不好?他父亲是三品大员,身居要职。若是以后再升官的话那就——”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儿子教成这样,可见何大人本事不过尔尔。”杨云溪深吸一口气压下怒气,一扫不耐烦认真的解释道:“而且他再厉害,将来何家后继无人的话,也不过只能走向没落罢了。老夫人若真要联姻,也该将目光放长远一些。”
“可以我们家的程度,能攀上何家这样的亲已经是极限了。而且,若不是何公子那般……他们也大可再娶更高身份的媳妇,犯不着从我们家去选。”吴氏忽然插话进来,凉声言道,看着杨云溪的目光怎么看都充满了笑话和讥讽。“年轻姑娘心高气傲是一回事儿,可也该脚踏实地些。”
“既是如此,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杨云溪冷笑一声干脆起身:“横竖我是不嫁的。太太若是真要联姻,何不让清溪去试试?”
说完这话,杨云溪直接便是往外走去了。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回过头来冲着大怒的沈氏一笑:“老夫人今日利用古家蒙我一事,最好不要再有第二次。否则的话,我若是将这事儿告诉汝宁郡主,您说郡主纵然不会因为这个将您怎么样,可会不会从此以后对古家心生厌恶,从而耽误了以后父亲的升职呢?”
杨云溪飞快的回了自己院子,然后立刻叫来玉瓷:“玉瓷,你将兰笙送去薛家养伤罢。另外,我可能很快会被禁足,你让舅舅密切的注意杨家这边的动向,若杨家还不死心和何家接触,就请他将我写的这封信送去古家。”
信是写给古青羽的,求古青羽帮她的。
嘱咐完了这些话之后,杨云溪便是直接让玉瓷赶紧离府了。
前脚玉瓷刚走,后脚吴氏就过来了。同时带来了沈氏的命令:禁足。
是的,沈氏和吴氏商量了一番之后,便是决定将杨云溪禁足——不出门,杨云溪还怎么去古家那边告状?还怎么再出去生事?拘押在眼皮子底下,怎么拿捏杨云溪,就能怎么拿捏不是吗?
杨云溪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心里倒是十分平静:沈氏等人看来是不打算打温情牌了。不过,也对,她这般态度,若是沈氏和吴氏还能拉的脸和脾气来哄着她,那才不正常呢。
不过吴氏却是有些不痛快:本以为杨云溪会暴跳如雷,结果这样平静。倒是让她感觉有点儿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枕头上一般。
“从今儿起那你便是好好在屋里思过吧。接下来也会专门有人过来教导你规矩。”吴氏冷笑着言道,然后便是施施然的去了。
杨云溪心里很明白,吴氏怕是要借着这一次的机会好好的磋磨她了。教导规矩?怕是趁机要折磨她教训她,直到她愿意乖乖听话吧?
不过,她还真不在意这个。无非就是斗智斗勇罢了。
吴氏的态度登时就让那两个被安插过来的丫头也是改变了态度——先前若是漫不经心,偷奸耍滑,现在便是明目张胆的不听使唤,态度恶劣了。
青釉前来请示的时候,杨云溪便是冷笑一声:“且让她们再嚣张两日罢。”不过是收拾两个丫头,张张嘴的事情罢了,不必着急什么。
这会子既然她被禁足了,那她好歹也该“低落”一段时间,且让沈氏和吴氏放松警惕再说。
洗了澡换了衣裳后,便是该用晚膳了。瞅着桌上的清汤素菜,杨云溪顿时笑了,侧头问道:“今儿是谁领的饭?”
碧云便是慢悠悠的答道:“是奴婢去领的。”那神态倒是颇有几分傲慢,丝毫不见该有恭敬。
“只有我的是这样,还是大家都是这般?”杨云溪也不在意碧云的态度,只又如此问了一句。
“太太说了,在小姐认识到自己错了之前,还是吃些清淡的好好清爽清爽。”碧玉又道,忽然又笑了:“若是小姐想吃肉,不如奴婢将奴婢的例菜端上来?”
碧玉这话一出,别说杨云溪,就是青釉等人也是怒了。青釉刚要训斥,杨云溪却是先开了口:“你既如此替我想着,那我倒是该赏你。”
碧玉一听这话,立刻便是笑了。态度倒是也恭敬不少:“那奴婢就先谢过二小姐了。”
杨云溪也是微笑,语气如同春风:“青釉,一边一个,我要听见响。”
青釉反应极快的痛快应了一声,然后便是趁着碧玉还没反应过来便是扬手给了碧玉两个耳光。“啪啪”清脆的两声脆响,简直就让碧玉完全懵住了。
碧玉愣愣的捂住了脸,青釉则是恭顺的去服侍杨云溪用膳了。
半晌碧玉回过神来,便是捂着脸怒道:“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杨云溪冷冷的看了碧玉一眼。
不知是本身她的目光太过慑人,还是因为碧玉刚挨了两个巴掌所以心有余悸,反正被看了这么一下之后,碧玉倒是一下子就怯了,并且更是一下子想起了自己作为丫头的本分来,忙又改了口风:“奴婢不明白小姐这是什么意思,更不明白奴婢错在何处。”
“既然你不知错,那就好好反省罢。跪在廊下好好想想,你到底错在何处。”杨云溪笑了笑,神色倒是柔和优雅。
碧玉彻底的呆住了,半晌才哭道:“奴婢不服!”
杨云溪这次不说话了,只是看了一眼青釉。
青釉便是直接和夕月将碧玉拖出去了。青釉更是压低声音警告:“我若是你,我就绝不会去告状。因为不管怎么看,错到可都是你。你出言冒犯主子,这是一个罪过,主子赏你你却不服,这又是另外一重罪过。再则,你以为太太对二小姐恼了,你就可以骑在二小姐头上了?主子永远是主子,奴才就该有奴才的本分。你忘了这一点,理当受罚。”
顿了,青釉又补上一句:“别忘了,太太可是还想用二小姐联姻呢。你一个丫头,得罪了二小姐你自己且掂量掂量。”
杨云溪看向红霞:“给我盛汤。”
红霞倒是不敢像是碧玉那般再拿大了,忙上前去盛汤。杨云溪见了,微微一笑:“这才对嘛。”
第三十六章 未来
待到用过了饭,让其他人都退下后,杨云溪这才坐下来静心思索今日发生的事儿。
从一开始因为杨凤溪的示好和关切的高兴,到去见何夫人时候的恶心,到最后的被算计……
一番想下来,她很清楚吴氏大约是早就和何夫人约好了的。也就是说,一开始这个计划就是为了算计她的。吴氏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将她塞进何家,达到联姻的目的。可何夫人呢?
杨云溪又想到了陈归尘后来说的那句话:重蹈覆辙。
她忍不住仔细的将这话仔细的琢磨了许久。最后才得出一个结论:或许何家不是找不到更好的人家结亲,而是没有人肯和他们结亲了。因为之前就曾经发什么过什么事儿,以至于何家被厌弃了。至少是被稍微有点底气又不需要仰仗何家的那些权贵之家们厌弃了。
所以,何家只能从杨家这样的人家选儿媳妇。毕竟,杨家虽说不那么上得了台面,可是至少也是书香世家出身,而杨敬亭虽然不怎么靠得住,可是往下看却有个“神童”之称的杨景辉。
杨家以后肯定会上升,只要杨景辉能维持住现在的才气和聪明。所以投资杨家,也等于是在放长线钓大鱼。
何家的下一代似乎不怎么样,所以何家选中了杨家,也不是没有理由。也算是互补了——一个现在辉煌将来没落,一个现在看似没落,将来却是十分有前景。
更何况,杨家还有吴氏这个主母。吴氏背后有二品大员的支撑呢。
杨云溪细细分析下来,倒是有些茅塞顿开之感。同时又隐隐的有了一个猜测——或许今日陈归尘说那番话,也不全是为了讽刺何家,说不得还有一点提醒她的意思。
她忍不住想起了陈归尘两次对她的帮助。
不得不说,陈归尘就像是侠客一样。又或者说是君子也不为过。若不是陈归尘,她如今怕是真就被算计得连渣都不剩了。
与其说是感激,倒不如说是崇拜更合适一些。是的,崇拜。
两次陈归尘救她于危难之中,且十分君子的对待她。只从这一点,她就没办法不对陈归尘另眼相看几分。若是换成那些话本子里头,怕这会子她都该以身相许才能报答陈归尘的恩情了罢?
以身相许这四个字,让杨云溪不由得红了脸颊。
不过很快她就哂然一笑,觉得自己是想多了:就算以身相许,那也是绝对轮不到她的罢?陈家嫡长子的身份就不提了,皇长孙伴读这个身份就已经够让人趋之若鹜了。皇长孙是谁?若不出意外太子登基了,那么将来一定会立皇太孙为太子,以至于再将来,皇太孙不出意外也会做皇帝。
到时候,作为一路陪伴皇太孙走过的伴读,陈归尘变可谓是前程不可限量了。
而她算什么?一个五品小官的女儿,还是不受宠的那个。从哪里看,她和陈归尘明显都不是一个等级的。甚至,是不可能有交集的。
倒是她该好好的想想她到底该如何是好才是。照着这么下去,吴氏一定会不折手段的将她塞进何家——可悲的是,何家也的确是杨家唯一能攀附上的地位高的人家了。
嫁得低了,她想要报仇的话只怕也很难。除非她嫁一个现在看着不如何,将来却是有极大可能出人头地的人。
但是那样的人,杨家肯定不会愿意。杨家很显然想要将高嫁攀亲。
不仅是她,还有杨凤溪的婚事同样也是如此。
看似杨凤溪应该是比她好的,可是……杨云溪心里很清楚,其实她们根本就是一样的。唯一的区别是,可能杨凤溪受到的教养比她好些,所以大约可能会值钱一些?
反正不管如何,能利用她们姐妹两的时候,杨家的任何人大约都不会心慈手软。
她忽然体会到了那****和杨凤溪吵架时候杨凤溪说的那番话。是的,与其被随便配了人,她倒不如进宫去。
当然,这个念头也不过是一闪而过。平心而论,她还是不太愿意进宫的。一旦进宫,就意味着她也许就再也没有机会报仇了。不管是做宫女,还是做宫妃。都是如此。
而且进了宫之后,几乎是与外头隔绝了,报仇也好,想再照应着杨凤溪也好,都不可能了。
当然,若是逼急了……
杨云溪睡着的时候,心情都是颇有些沉重的。
而于此同时,皇长孙和陈归尘还在说话。
皇长孙问起了杨云溪的事儿:“那姑娘怎么了?那般狼狈,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陈归尘略一思索,便是将事情始末说了,末了又摇头:“何家人太过霸道了。”
“关键其实还是在杨家。”皇长孙却是摇摇头,如此言道:“若无杨家的允许和授意,何家如何敢做这样的事儿?何家敢这么做,就是料定了杨家会帮着他们压服了那姑娘,并且不会声张。”
陈归尘略有些意见不同,不过却也没有多说,只道:”不过何家也的确可恶。若有机会,须得惩治一番才好。”
皇长孙微微一笑:“说不得那姑娘也是有主意呢?我看她和一般姑娘着实有些不同,也怪不得长生喜欢她。”
这么一说陈归尘也是笑了,“说不定真是如此。”只是随后笑容就落了下来,凝重问道:“今日殿下见到了古小姐了?古小姐的意思是——”
“她的想法和我的差不多。”皇长孙面上的笑容淡了几分,最后近似叹息般的道:“长在我们这样的人家,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些事情是容不得我们自己做主的。”
陈归尘看着太子那般样子,倏地笑了,颇有些玩世不恭的拿起玉兔镇纸把玩:“古小姐好歹也和殿下是青梅竹马了,总好过我,将来不知道怎么样呢。再说了,正妃不能自己选,侧妃和侍妾却总归可以挑自己喜欢的。”
皇长孙顿时笑了:“你放心,你若是有喜欢的姑娘,只管告诉我。我这点主还是能做的。”心里却是怅然的叹了一口气,心道,归尘总归是比自己强那么一点的。毕竟,事实上除了正妃之外,他纵然可以选侧妃和侍妾,却也不一定是能按照自己的心意来的。
其实说白了,最让他觉得有些难过的是,身为皇长孙看似风光,其实他却是连这点主也不能做的。
(一转眼马上八万字了,阿音每天更新这么多,大家也给力一点嘛~来投个推荐票,收藏一下什么的~让我看见你们在嘛~打滚卖萌求支持~)
第三十七章 挑拨离间
杨云溪没想到被禁足之后第一个来看她的人居然是杨景辉。
杨景辉是趁着上学去之前那一点空闲时间过来的,正好赶上了用早膳的时辰。
结果么,杨景辉就看见了桌上那有些寒酸的早膳了。当然要说真有多寒酸那也肯定不可能,只是相对于平日里的奢华是有些普通简单了。
一碟小花卷,一碟包子,两样小菜,一碗白粥,外加煮鸡蛋两个。杨云溪一个人吃肯定是吃不完的,而且这样的早膳对于平常人家吃的来说,已是极好了。
杨景辉对着那早膳沉默了许久,然后侧头直接问青釉了:“一直都吃的这些?”
青釉淡淡的回了:“回三少爷的话,前几日刚回府的时候不是这样的。从昨儿晚上开始,就这般了。说是要惩罚我们小姐。”
“就因为二姐顶撞了老夫人?”杨景辉一直板着的装大人的神情终于是维持不住,整个人都惊诧起来,一脸的不可置信。
杨云溪听到这话之后,却是忍不住“嗤”的一声笑了起来。顶撞沈氏?原来用的是这个理由?没想到,杨景辉居然还信了?该说他傻呢,还是该说他天真呢?
不过杨景辉毕竟是有神通之誉的,哪里可能真傻?所以见了杨云溪的反应之后,很快也就猜出来事情的真想或许并不是那般了。当即抿了抿唇重新绷了脸,沉声问道:“昨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杨云溪摇摇头:“你还是去问太太罢。不然,我怕我说了有挑拨你们母子之嫌。”说完这话,她心里便是贼笑了一回。要知道,这话一说出口,不说比说了效果还好呢!
这样一来,杨景辉心里必然是对吴氏有所怀疑了,到时候若真去问了吴氏,吴氏只要露出一点马脚,那杨景辉心里会怎么想?
对杨景辉下不去手,她也只能用这样挑拨离间的招数了。横竖能让吴氏不痛快,不是吗?母子离心,吴氏想来很怕吧?
指了指桌上的早膳,杨云溪笑得越发灿烂了:“怎么样,要不要陪我一起用早膳?”
杨景辉抿了抿唇,想了想吩咐自己的小厮:“去,叫厨房立刻将我的份例送过来。我在二姐这里用饭。”
小厮微有些迟疑,不过杨景辉不等对方开口说什么,就沉下脸来:“还不快去!跑腿都不会了?!”
还别说,这般训斥了一句,杨景辉倒是还真有几分淡淡的威严生了出来。
杨云溪看着这样的杨景辉,忽然心里有些遗憾起来:如果杨景辉是娘生的多好?如果他们是一个母亲的孩子,那也不错罢?
杨云溪心里很明白,若是薛月青当年但凡有个儿子,杨家也不敢那么过分,好歹会看在子嗣的面上多几分和气。那么当年的事情,或许也就不会发生了。
只可惜,杨景辉是吴氏生的。这样一想,她面上的笑容便是淡了几分,不过很快她就低下头去掩饰住了情绪上的变化。
这一刻,说实话她还是有些不忍心破坏眼下的气氛的。
不管怎么说,杨景辉来看她这件事情,本身是极好的。领情不领情是一回事儿,可是也没必要再恶言相向。
用过早膳后不多时,便是有个嬷嬷被领了过来,一脸的冷漠和严厉,看着就不大好亲近。
这是来教她规矩的。
杨云溪大大方方的起身敛衽行礼:“嬷嬷好,不知嬷嬷怎么称呼?”
“我夫家姓金。”伸手不打笑脸人,纵然对方看着不太好相处,可是面对杨云溪的主动和微笑,到底还是微微缓和了几分,语气听着也不是那般的不可亲近了。
“原来是金嬷嬷。”杨云溪笑笑,又主动请金嬷嬷坐:“嬷嬷不妨先坐下,我们互相了解了解?”
金嬷嬷不置可否的坐下了,随后言道:“老身是宫中放出来的,如今以教导姑娘们规矩为生。贵府请我来,专门指点小姐规矩礼仪。”
杨云溪了然的点点头:“原来如此。不知嬷嬷家中还有什么人没有?是住在这里呢,还是每日家去,第二日再来?”
金嬷嬷道:“家中还有儿子和儿媳,至于家去与否,小姐若是想让老身留下亦可。”
杨云溪笑了笑:“怎么老夫人和太太没决定吗?”
“老夫人和太太的意思是住下,以便能够随时随地的教导监督小姐。”金嬷嬷忍不住看了杨云溪一眼,虽说面上没太大的变化,可是眼神却是明显的有些波动的。大约是觉得杨云溪有些淡然过头了。
“既是如此,那我就让丫头给嬷嬷收拾出一间厢房来住。”杨云溪点点头,然后看了一眼青釉:“此事就交给红霞和碧云去办。”
青釉点点头,随即出去吩咐了。
“不知道我们从何时开始教习规矩?”金嬷嬷又问了一句。
杨云溪沉吟片刻:“那就现在开始如何?上午天气还算凉爽,多学一些也好。下午便是可以休息休息避避暑气。”
金嬷嬷笑了笑,“老夫人和太太的意思是,小姐基础太差,最好是课程紧一些。”
杨云溪一听这话就知道接下来只怕自己是没什么好日子过了,当即笑笑,却也没多说什么——此时说什么也没用的不是吗?除非去求沈氏和吴氏?
可她会那样做吗?那是必然不会的。
所以,多说无益。
杨云溪如此淡然就接受了这个事实,倒是让金嬷嬷有些意外。轻咳一声,金嬷嬷道:“当然,这个度老身也会把握好的,不会让小姐太过劳累。”
杨云溪微有些意外,只觉得这个金嬷嬷倒是很会做人,便是善意的笑了笑:“那就多谢金嬷嬷了。”随后便是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荷包递了过去,荷包里头自然装的是碎银子。
“小小薄礼,算是答谢嬷嬷接下来要为我费心了。”
金嬷嬷并未推辞,直接就道了谢,也算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银子都收了,自然也没有非要那么严苛的道理,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也就过去了。
杨云溪微微一笑,倒是放心了不少。
第三十八章 规矩
学了两日,杨云溪就发现了金嬷嬷的确是十分不错的——可以看得出来,吴氏找这个嬷嬷是用了心的。
金嬷嬷的规矩自然就不必说了,到底是宫里出来的,动作规范标准,一板一眼绝对挑不出错来,而且还行云流水的十分好看。
不过杨云溪最喜欢听的还是金嬷嬷说起的那些宫里的一些小故事,每每听得津津有味,几乎是欲罢不能。而这也算是金嬷嬷给她的一些调剂了,毕竟学规矩容易,练规矩难。
尤其是想要练到金嬷嬷那个标准更难。
当然金嬷嬷其实也有几分讶然的:“老夫人和太太说二小姐在乡下长大,并不曾学过规矩?可老身瞧着却是不像。”
杨云溪笑了笑:“到底嬷嬷火眼金睛,一眼就看出来了。我是在乡下长大的没错。不过小时候我娘是教导了一些的,后来我舅母也是想到这些,特地送了人教过一段时间的。只是到底不如嬷嬷教导得好,知道得多罢了。”
金嬷嬷也是难得的笑了一下:“老身就说应当是学过的。”
两人正说着话,青釉便是进来悄悄的在杨云溪耳边道:“太太和三少爷吵起来了。太太气急了,打了三少爷一巴掌。”
杨云溪顿时忍不住讶然的挑了挑眉——以吴氏对杨景辉的疼爱,能气到打了杨景辉,还是打脸,杨景辉到底说什么了,能将吴氏气成这样?
看了一眼金嬷嬷,杨云溪笑道:“嬷嬷,我休息够了,咱们还是继续学规矩罢。说不定一会儿就会有人过来检查呢。”
之所以这么说,她也是因为怀疑吴氏这次和杨景辉吵架是因为她和杨景辉说的那番话的缘故。
若真是那般,只怕气急之下的吴氏会过来找她麻烦。所以,为了不让吴氏挑刺,还是赶紧做做样子才好。
金嬷嬷目光闪了闪,显然是猜到了什么,不过很快她便是站起来准备开始教导杨云溪,丝毫没有多问的意思。
这头刚教了没多大一会儿,吴氏还果真来了。
杨云溪看了一眼吴氏的眼睛,立刻便是判定:吴氏这是哭过了。
只看了一眼杨云溪便是收回了目光,恭顺的冲着吴氏请安行礼:“太太安好。”
吴氏本是睁大了眼睛想挑错的,可是很快她就郁闷的发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杨云溪的行礼和态度,根本就挑不出一丝错误来。
这显然就是这几日学规矩的效果了。
吴氏一肚子火气憋着发不出来,本就郁闷,结果还听见杨云溪柔声问她:“太太前来,不知有什么事儿?”
吴氏费了好大功夫才将怒气咽下,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和气:“不过是来看看你学规矩学得如何罢了。并无别的事儿。”
杨云溪微笑着主动道:“金嬷嬷教得很好,多谢太太费心找了金嬷嬷来教导我规矩。”
这话杨云溪说得很诚心诚意,但是落在吴氏耳里,显然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了。吴氏只觉得这是故意在给她添堵罢了。
当然,杨云溪的实际目的也的确是如此的。不过明面上看不出来就是了,明面上她看起来只是温柔恭顺,俨然已经是个合格的淑女了。
金嬷嬷不知是真没觉察出来什么,还是故意隐蔽的想帮杨云溪一把,竟也是在此时接话道:“二小姐悟性极好,眼下已经学了个十之八九了,若是再学一段时日,那便是进宫去和宫里的人比,也是不差什么了。”
吴氏再忍不住,凌厉的看了金嬷嬷一眼。
金嬷嬷坦然和吴氏相对。
吴氏忙掩饰道:“其实今日来也是有件事情想和嬷嬷商量。府中还有几个姑娘,若是嬷嬷不觉得麻烦,便是一并教教规矩才好。当然,这月钱也是会加倍的。”
金嬷嬷自然无可厚非,当下也是直接应下了这事儿。
吴氏又呆了一阵子,到底是只能悻悻离去了。
吴氏前脚刚走,杨云溪后脚便是忍不住笑起来。
金嬷嬷训斥了一句:“小姐忘了规矩了。”
于是杨云溪忙收敛了笑容,认真的练习起来。心中却是反复琢磨着吴氏打了杨景辉这件事儿。她发现,虽说吴氏不痛快她十分高兴,可是想想挨了打的杨景辉,似乎那些高兴就没那么多了。
杨景辉应该是极在意这件事情的罢。也是,平日里杨景辉板着脸总喜欢装成大人的样子,想来他应是自尊心极强的。况且,他将自己当成大人的话,这般挨了打,应该还觉得格外丢脸才对。
当然,或许心里对吴氏的失望才是最伤人的,最让他难受的。
想着这些事情,杨云溪难免的便是有些走神,倒是犯错了好几回。
最后金嬷嬷终于是忍不住的开了口:“罢了,今日就先到这里罢。这般心不在焉的,学了也是没往心里去。只是,老身却是要提醒小姐一句,宠辱不惊,不管遇到什么事儿最好都别叫人看出端倪来才好。至于心不在焉更是不该,身处这样的环境之下,兴许一个疏忽带来的就是灭顶之灾。我们输不起,所以只能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才是。”
说完这话,金嬷嬷便是收拾了东西先去歇着了。倒是杨云溪站在原地,愣神了半晌,心里反反复复的琢磨金嬷嬷这番话。
不得不说,这番话着实是肺腑之言,更是和她情况十分贴合。
是的,她输不起,也不敢输。所以,她只能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因为只有如此,才不会因为疏忽而犯错,才不会叫旁人抓住自己的把柄,从而带来什么不利的局面。
杨云溪叹了一口气,随后又笑着摇头,心里却是一片感激。
没想到看似不好相处的金嬷嬷,竟是会和她说这般的肺腑之言。
杨云溪招手叫了青釉来:“去库里挑一对福纹金簪子给金嬷嬷送去,就说我多谢她的提醒和教导。”
金嬷嬷的确是当得起她的感谢的。
犹豫了许久,杨云溪又叫了夕月过来,叹了一口气道:“我记得上次的祛瘀膏还没用完,效果倒是极好。送过去给三少爷罢。他每日还要出门去上学,可不能叫人笑话。”
夕月吃吃的取笑杨云溪:“小姐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杨云溪笑笑,“好了,就当感谢他这几日叫人送来的菜罢。”
这些日子杨景辉都是叫他的小厮将他的份例送了过来的,倒是没有一日例外。只光说这一点,就叫杨云溪着实狠不下心来。
最终,她也是叹了一口气蹙眉道:“下次可不能再这般了。”
第三十九章 离间
杨景辉挨打后没过两日,杨云溪便是又遇到了一个让她意外的事儿。那就是杨敬亭居然过来她院子里看她了。
这登时就让杨云溪整个人都惊了一惊。
杨敬亭对后院的关注,从来都是不搞的。印象中,杨敬亭留给她的印象其实不深。甚至于在庄子上的时候,她根本都已经记不住杨敬亭的脸了。
或者说,杨敬亭留给她印象的,其实并不是作为一个父亲。而是作为一个可耻的负心汉罢了。
是的,这是杨敬亭留给她唯一的印象。或许当年她听见薛月青咒骂杨敬亭的那些话还不太明白,可是当她知道了那些话的意思后,她却是由衷的觉得,杨敬亭的确是那样的,那些话一个字也没错,反而还太温和了。
要她说,杨敬亭这种负心可耻之人,就应该千刀万剐,打入地狱永不翻身!
如今每一次看见杨敬亭,其实第一个出现在她脑海里的。其实是当年她看见的那一幕,也就是薛月青刚死之后,她撞破了杨敬亭和吴氏偷情的那一幕。
她至今都还记得杨敬亭对吴氏说的那些听着甜蜜,实则恶心无比的情话和保证。
那时候她甚至还不懂什么叫偷情,她只觉得那样不对,杨敬亭背叛了她娘。所以她便是冲过去对着吴氏狠狠推了一把。
结果就是吴氏摔了一跤,而她则是被送去了庄子上。一送,就是十年。
她不知道杨敬亭到底在想什么,可曾将她当做女儿看待过?
不过,这些思绪虽说纷杂,可真算起来也不过是一瞬间而已。很快她就醒悟过来,微微一笑轻柔敛衽行礼:“父亲安好。”
杨敬亭看着眼前似曾相识的一幕,猛然之间竟是觉得有些恍惚,一个名字刹那之间便是要冲口而出。
不过这个时候,杨云溪却是抬头看住了杨敬亭。杨敬亭顿时一下子清醒过来,忙将那个到了口边的名字生生咽下去,几乎是有些怅然:“云溪。”
杨云溪微微疑惑的应一声:“嗯?”
杨敬亭回过神来,不自在的咳嗽了一声,然后言道:“那日寺庙之事我已是听说了。”
杨云溪收了笑容,看着杨敬亭抿唇不言。虽是一句话没说,却是再明白不过的表明了她的怨怼之意。
杨敬亭叹了一口气,在椅子上坐下后端起茶抿了一口,才又苦笑道:“这事儿我是不知道,否则的话——只是你也别怪老夫人和太太,她们也是为了杨家着想,这才会如此……”
杨云溪忍不住勾起了唇角来,不过好在因为低眉垂目的,所以那笑容看着倒不像是讥讽,反而颇有些恭顺的意思。
杨敬亭看了一眼,随后便是继续言道:“只是你也有不对之处。老夫人毕竟年岁大了,你不可顶撞她。哪怕先答应了稳住她,总不该惹她生气。”
杨敬亭说这话的时候,倒真是十足十的一个孝顺儿子。
杨云溪微笑着抬起头来,目光中带了几许疑惑:“父亲觉得,我该阳奉阴违?”
杨敬亭登时被这话噎了一噎,好半晌才道:“倒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说该变通的时候,不妨变通一番。毕竟老夫人年岁大了,动不得怒。你作为孙女,该多替老夫人考虑考虑。”
杨云溪点点头,不置可否:“是,女儿知道了。”顿了顿又问杨敬亭:“至于和何家那头的婚事,父亲怎么看?”
杨敬亭微微顿了顿,随后便是言道:“你怎么看呢?”
杨云溪等的其实就是这句话,闻言便是笑了笑:“其实我有点想法,只是不知对不对。想说出来让父亲听听看。”
杨敬亭登时露出一点兴味来,笑着捋了捋胡子:“你说。”
“何家家族可大?在朝为官者有几人?”杨云溪便是收敛了神色,郑重问道。
杨敬亭能中举,且在殿试上脱颖而出,显然也并不是什么愚钝之辈。一听这话,便是露出了若有所思之色来,半晌才神色凝重道:“何家人丁不昌,是单支独脉。在朝为官者,只何大人一人而已。倒是何大人的岳家十分不错,是老牌世家,且为官人数不少。”
杨云溪摇摇头:“这亲,最多也就两辈人罢了。等到何大人之后,关系淡了自然也不可能再像是现在这般紧密了。关键是,父亲不知见没见过何家那儿子?一看便是纨绔子弟,并不是个读书的料子。只怕以后难以在朝为官。”
这话却是平心而论,并没有掺杂半点偏见。
杨敬亭沉默良久,显然是在细细思量这个问题。
“况且,何家如此行事……却也是说明了何家人的品行。这样的姑爷,只怕并不能给杨家带来任何好处。何家那儿子的名声很不好,不管是古小姐,还是陈公子,说起他时都有些鄙夷嫌恶的样子。可见,他人缘也并不好。”杨云溪叹了一口气:“若只是因为何大人现在身居要职,便是不看以后,那么我却是觉得有些目光太过短浅了。”
这般分析了一番之后,杨敬亭的面上便是明显的有了迟疑之色。
杨云溪没再说话,只是垂眸微笑。
杨敬亭半晌叹了一口气:“太太也是心急了。户部有个老大人马上就要告老还乡了,如今正在物色接任之人。若是何大人肯帮忙,我的机会便是大了许多。我若升职上去,再加上你外祖那边的帮衬,再升职就指日可待了。”
杨云溪继续笑,然后反问了杨敬亭一句:“那现在为何不可请吴大人帮忙?还是说,太太没有帮父亲和吴家那边说?”
杨敬亭顿时被问住了,好半晌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
杨云溪只当没看见,兀自疑惑道:“不该啊。按说何大人官职低一级,若吴大人说句话,想来绝不会没有效果的。哪里就至于要这般讨好何家了?反倒是我们这般攀亲,只怕会让人觉得咱们没有风骨气节,只知趋炎附势,让人对咱们有了偏见。日后倒是不容易和别人来往了。”
这番话,字字句句都钉进了杨敬亭的心里。杨敬亭心里顿时冒出疑惑来:是啊,正是这个道理。为什么何家不肯帮忙?反而看着自家这般法子用尽,甚至不的不拉下脸面来去求人?去讨好?
第四十章 砝码
这日杨云溪正在临帖,青釉便是进来了,面上着一丝不容易觉察的兴奋和幸灾乐祸。
杨云溪只抬眼瞅了一下,便是忍不住笑了:“遇到什么好事儿了?这般藏不住?”
青釉闻声摸了摸脸颊,片刻不好意思的笑了:“果真那般明显?那小姐不妨猜猜看,到底是什么好事儿?”
青釉一向正经不过,可是极难开玩笑的。当即杨云溪便是有些微微讶然,歪了头认真思索一番之后,便是试探道:“难道父亲和太太吵架了?”
这下却是该轮到青釉惊诧了。讶然之后青釉肯定的点点头:“小姐果然厉害,一猜就中了。”
杨云溪笑笑,重新凝神写完那一个字,这才搁下笔道:“能让你都如此高兴的事儿,无非也就是那么几件事情。你最近也没出过门,肯定不是外头的消息,所以自然只可能是府里的消息。”至于府里的消息,能让青釉这样兴高采烈的告诉她的,肯定就是和吴氏有关的事儿了。
“可不只是吵架那般简单。”青釉神秘的笑笑,似乎玩心大起:“那小姐不妨再猜猜看到底还发生了什么事儿?”
杨云溪想了想,心中微微一动:“莫非太太气得回娘家去了?”
青釉这次是真的惊了,半晌才点点头:“小姐你不会读心术罢?还是早就听说了这个事儿故意逗我呢?”
杨云溪“扑哧”一声笑出来,“青釉,你说什么呢。什么读心术不读心术的?再说了,我上哪儿先知道这个事儿?你如今可是我的耳朵我的眼睛,没了你,我从哪里知道这些事儿?不过是猜到的罢了。”
反正能给吴氏撑腰的,不过也就是吴家了。吴氏气狠了,大吵大闹是拉不下脸,可回娘家却是可以的——当然再说了,似乎夫家过得不顺心,回娘家散散心,这事儿着实也是再寻常自然不过的事儿了。基本上是每一个女子都会这么干的。
“小姐真是神了。”青釉近乎崇敬的看着杨云溪。
杨云溪哭笑不得。随后才道:“不过,你高兴的该不只是这些罢。”
“嗯,老爷的意思,解除了小姐的禁足。”青釉笑着言道。
杨云溪倒是没多高兴,更不意外。这事儿她心里很清楚,不过沈氏和吴氏借机发挥罢了,为的不过的震摄她,让她明白她只有乖乖听话才行。而她那日选择和杨敬亭说那一番“肺腑之言”,自然也是有所思量的。
吴氏和沈氏显然已经是联合了起来算计她,那么她便是应该给自己找个靠山。这个靠山,她选中了杨敬亭。
杨敬亭虽说恶心可耻,可是在杨家却是十分有权威的——就是吴氏也是要给杨敬亭一些敬重的。
这就是她选中了杨敬亭的原因,因为杨敬亭能帮助她抗衡吴氏。
至于沈氏么——杨云溪冷笑了一声,心道:既然都是老夫人了,那就做做老夫人该做的事儿,每日养养花看看鱼,听听戏什么的也就打发了时间了,哪里需要再操心这么多?
不过,既然撤了禁足。杨云溪便是道:“那咱们去看看老夫人罢。”
只是在去给沈氏请安之前,杨云溪则是先去找了一趟二太太姜氏。
姜氏看见杨云溪的时候,自然也是惊讶得很。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云溪来了?快坐。”一面说着一面便是将杨云溪让到了主位上坐下了。
杨云溪扫了一眼桌上并未收拾的账本,微微一笑侧头问姜氏:“怎么二婶也做生意?”
姜氏面上闪过一丝的不自然来,想要将账本收了,又觉得太过刻意,便是只能尽量忽略:“做点小生意罢了,没办法你二叔没什么别的本事,我也只能想法子贴补家用。比不得太太省心省力。”
杨云溪笑笑:“不知二婶有没有兴趣开酒楼?我舅舅正打算开个酒楼,若是二婶有兴趣,我倒是可以帮忙和舅舅说一声,让二婶参股。”
姜氏闻言顿时眼前一亮:“可是薛家的那个舅爷?”
杨云溪点头:“自然是薛家。难道我还有其他的舅舅吗?”这一句反问的话,却是一下子表明了态度:纵然她面上对吴氏看似恭敬,可是实际上她并不承认吴氏,和吴氏走不到一条路上去。更甚至,根本就是对立的两个面。
杨云溪笑着看住了姜氏,等着姜氏的回答。同样,姜氏的回答也不仅仅是说开酒楼参股这么简单,姜氏的回答,同样也要表明一种态度才可。
毕竟,薛家又不缺那点银子才能开得起来酒楼,所以让姜氏参股根本就是给姜氏送银子罢了。可天底下哪里有不劳而获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想要得到,自然还得先要付出。
面对杨云溪含笑的目光,姜氏迟疑了好一会儿。
不过杨云溪并不觉得不耐,反而越发的沉凝从容。在旁人看来,便是不由得生出几分行走静坐皆为画之感来。
以前的杨云溪规矩虽好,可是看着到底还是和普通贵女不大一样,几乎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区别。可是现在,虽然还是让人觉得有些不一样,可这个不一样,却是让人有点说不上来,描绘不出了。但是,心中却越发印象深刻了这一点却是真的。
姜氏心中迟疑到了最厉害的境地后,杨云溪便是笑着添上最后一句砝码:“舅舅说酒楼十分赚钱,就是用日进斗金来形容也不为过。”
日进斗金是真的,不过却是大酒楼才行。至于这话也根本不是薛光昭说的,而是她自己说的,酒楼她名下也有,不过却是和薛家合作的。
当然,这次让姜氏参股,她也是打算自己出银子开酒楼,并不是真要让姜氏去薛家那边参股。不过到时候,她出了银子却不打算露面,而是请薛光昭代为出面才好。
财不露白,这一点她十分明白。若杨家这边知道她有大笔的银子和许多的产业,那等着她的只会是更加变本加厉的算计罢了。
而此时,日进斗金这个砝码,也终于成为了说服姜氏的最后一个诱惑,也是最重要的一个诱惑。
(天好冷,冻死了都要%>_<%,阿音已经启动冬眠模式,只有猛烈的推荐票和热烈的留言才能唤醒,请诸位亲们不要吝惜你们的温暖,来进行召唤吧!——可耻的卖萌的阿音留)
第四十一章 同谋
最终姜氏看着杨云溪含笑的眸子,咬牙点了点头:“那便是多谢云溪你了。你这般替二婶想着,若是有用得上二婶的地方,你便是直接开口就是。”
杨云溪等的就是这句话,当下自然不会客气,直接含笑点了点头:“那我就不客气了。说实话,我眼下还真有个事儿想麻烦二婶你呢。”
姜氏便是笑容一顿,不过很快就狠下心来:“你只管吩咐就是。二婶一定会尽心尽力的。”
姜氏这个态度让杨云溪很是满意,当即也是保证一句:“二婶这般肯帮我,我必也会想方设法的让二婶赚钱的。”
姜氏顿时也露出了满意的神色来。
“太太听说回娘家去了?”杨云溪笑着问了一句。
说起这个事情,姜氏倒是真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可不是回娘家去了,倒像是咱们逼着她走的似的。拽得二五八万的,倒像是我们就怕了她似的。”
杨云溪笑笑:“那管家这个事儿怎么办?太太这一走,倒是没人管家了。”
姜氏眼神闪烁了一下,比起方才显得亮了许多。显然心中正在不停的算计。
杨云溪低头抿了一口茶:“其实这倒是个好机会。二婶何不去试试看?横竖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纵然太太回来,也怪不得二婶您不是?”
二太太显然意动:“可是——”
“老夫人疼爱二叔,巴不得能扶持一把二叔呢。爱屋及乌,自然也多疼二婶你胜过太太的。”杨云溪抿着唇笑,语气很是理所当然。
而显然杨云溪这样理所当然的语气也煽动了姜氏。
这事儿杨云溪也没往深里说,只是笑道:“我想请二婶陪我去给老夫人请安,到时候,还请二婶替我多说几句好话,让老夫人别生我的气了才好。”
这事儿自然不是什么难事,所以姜氏一口便是应承了下来:“这还不容易?”
一时杨云溪和姜氏二人到了老夫人沈氏的屋里。
沈氏歪在榻上,脸色不大好看。丫头跪在塌下给沈氏捶腿,一脸的小心翼翼。见了杨云溪,沈氏的脸色更是不大好看了,轻哼了一声:“你来做什么?”
“孙女来给老夫人赔罪了。”杨云溪先不说别的,只是恭恭敬敬的行了礼请安,然后便是认错。而且认了错后也不起身,大有沈氏不原谅她,她就一直这么跪下去的架势。
姜氏上前去主动给沈氏捏起了肩膀,一面捏一面柔声笑道:“老夫人可是还在生气?快别生气了。您看如今云溪她也知错了,您也就原谅她才是。她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事,您就别在意了罢。”
这般说着,沈氏的面上缓和了几分。只是却还是没开口,反而哼了一声:“也不知道她和她爹说了什么,你看看这两日屋里闹得。”
杨云溪听得分明,知道这是在怨她的意思,当即便是越发垂下头去,柔声解释道:“老夫人您误会了,我哪里敢和父亲说什么?父亲来不过是让我以后要好好孝顺老夫人,对老夫人恭恭敬敬的罢了。”
杨云溪说得怯怯,姜氏也帮着打圆场:“是啊,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能说什么?大哥大嫂的事儿,要我看是和别人关系。”
顿了顿,姜氏迟疑一下到底轻声慢语的开了口:“我琢磨着,大嫂也的确是对大哥升职的事儿太不经心了,咱们讨好何家费了那么大的功夫,可说到底若是大嫂肯回去求助的话,吴大人一句话的功夫,可比咱们做多少事儿都管用!”
吴家不太看得上杨家这个事儿,对于沈氏来说,从来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至于这些年吴家对杨家,更是从未有过什么明显的帮扶。
说到底,沈氏心里不是没有怨言的。所以,此时姜氏说这话,倒是也正好说在了她的心坎里。自然,那心思也就动摇了。
说了这半天话,杨云溪依旧保持着那个动作,倒是也让沈氏解气了不少,她缓和了脸面言道:“好了,你这般是个什么意思?坐下罢。这事儿你知道错了就好了。”
沈氏口中如此说着,眼睛从杨云溪鲜妍的脸上和窈窕的身段上滑过,心里劝说自己道:这个孙女长得极好,纵然不和何家联姻,可和别家联姻也是使得的。对这个孙女好些,笼络住了将来总不会吃亏的。
杨云溪闻言,便是“惊喜”的怯怯抬头冲着沈氏笑了。
这般叫娇柔怯怯的神态,倒像是晨露微风里轻轻舒展花瓣的蔷薇花,美丽得几乎让人有些心醉,更是忍不住心生怜意。
沈氏看得越发满意,自然态度也就越发和蔼:“以后可不许再那般没规矩了。”
杨云溪点点头:“是,老夫人的训诫孙女一定谨记。”
说着这话,杨云溪看了一眼二太太姜氏。
姜氏会意,便是笑着问沈氏:“老夫人您看,这大嫂回了娘家,咱们该怎么办?大哥在气头上,只怕一时半会的也不会拉下脸去接大嫂。是不是我去跑一趟?或者您亲自出马——”
这是以往吴氏恼了的时候,杨家的做派。毕竟,以杨家的地位,在吴家跟前那是只能做低伏小的。
杨云溪讶然的看住姜氏,趁着沈氏还没开口故意迟疑问道:“怎么,这次是父亲惹怒了太太?所以咱们要去赔礼道歉?”
这话不亚于是火上浇油。
沈氏心里一下子就不舒服来:不过不是对着杨云溪,而是对吴氏和吴家。
姜氏则也是恰到好处的露出迟疑来:“错倒不是咱们错了。只是咱们若是不去的话,吴家那头……而且太太也不会轻易回来,这屋里还有一大摊子的事儿呢,总不能就这么撂下了罢。”
姜氏这话说得有理有据,再合理不过。若是以往的话,沈氏也就顺水推舟的应下了,可是这一次——却是只觉得恼怒和羞辱。吴氏作为自己的儿媳妇,难道自己这个婆婆还要翻转过去讨好吴氏不成?
所以,恼怒之下沈氏自然也就不乐意了,当下断然道:“我就不信了,离了她府里还真就不行了!”
第四十二章 交心
府里离了吴氏自然是没什么不行的。
不过,管家的那一趟子事儿却是的确没人不行——府里每日的开支和一些其他的琐碎事情,看着不怎么紧要,可是真没人处置了,那一下子就要乱套了。
所以,这事儿还真不能没人管。姜氏忧心忡忡的提出了这个意思,然后再一次的劝着沈氏是不是拉下脸来去请吴氏回来。
沈氏想了想杨敬亭和她说的那番话,便是再一次坚定的拒绝了。并且冷笑道:“我倒是要瞧瞧,她是不是真不回来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纵然吴家不会缺了吴氏那一口吃的,可是却绝不会真将吴氏留在府中一直这般下去。毕竟,说着不好听不是?
就是吴氏自己,一日两日的还行,真上个十天半个月,吴家不催她自己都得着急了。
所以这一次,沈氏倒是十分的硬气。且甚至有几分微微的兴奋:吴氏一贯在杨府拿腔作调的,派头大得连她都得容让几分,这次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她倒是可以趁机压一压吴氏,逞一逞做婆婆的威风。
对于沈氏的这点心思,不管是杨云溪也好,还是姜氏也好心里都是一清二楚的。当然,若不是沈氏有这样的心思,这一次的煽风点火还真不能成功。
不过,对于管家里这一摊子事儿的事情,沈氏还是有几分担忧的:“这府里没人管,也叫人放心不下。”
姜氏心里猫抓似的,却是没说一个字,面上更是跟着沈氏一起眉头紧锁做深深的担忧状。
杨云溪便是笑着开了口:“二婶不是也可以管吗?横竖平日二婶就是帮着太太管家的。而且,若是二婶忙不过来,不还有姐姐?姐姐不是也一直跟着太太学着管家呢?”
姜氏帮着吴氏管家,不过只是明面上的一个说法罢了,实际上,不过是帮着吴氏跑跑腿罢了。至于杨凤溪学着管家这个事儿——吴氏怎么会上心?既不曾指点,也不让练手,算什么教导?不过是说着好听罢了。
不过沈氏显然不知道这些门道,倒是惊喜的笑起来:“可不是?凤丫头是个能干的,二太太你也是平日就做这些的。我怎么老糊涂了,竟是忘了这个了?好好好,事情就这样办罢。”
于是就这么在吴氏一怒回了娘家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吴氏手里的管家权力就这么被瓜分了。姜氏和杨凤溪成了最大的受益人。
姜氏的心情自是不必说的,就是杨凤溪在知道了这个事儿的时候,也是惊讶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倒是颇有些破坏了平日里一贯温和可亲又从容大气的形象。
杨云溪笑着去捏她腰间的软肉,故意取笑:“姐姐还不闭上嘴巴?叫人瞧见了怕是背后都要笑话你了。”
杨凤溪这才回过神来,忍不住深深的看了杨云溪一眼,好半晌才问:“你怎么做到的?”
杨云溪一怔,缓缓收敛了笑容,垂下头去若无其事的笑笑:“姐姐怎么知道就是我的功劳了?”
杨凤溪柔声道:“我们一母同胞,难道你还要骗我不成?”
杨云溪心中一软,便是也不愿意再耍花枪了,直接点头承认了:“嗯,是我做的。我不过是挑拨离间了一番罢了。只是这次的确也是个好机会,姐姐你便是趁机好好学学管家罢。将来出嫁,也有用处的。”
管家若是管得好了,说亲的时候也是个优势。这可比美貌温柔什么的实惠多了,也更让人喜欢一些。毕竟,谁不希望自己儿媳妇是个能干的?
杨凤溪被这句话说得红了脸颊,呐呐的斥道:“满嘴胡吣什么呢?什么嫁不嫁的,好好的姑娘家,说话也不讲究!半点不害臊的!”
杨云溪一下子笑了起来,悠悠道:“难道姐姐不想嫁人,还想留在府里做老姑娘?”
杨凤溪的脸颊顿时像是染了大片的胭脂,红扑扑的多了一层艳丽娇媚来。不过,很快她又叹了一口气:“怎的不想?我巴不得马上离开杨家,离了太太的眼睛才好呢。”在吴氏手底下战战兢兢过日子,她已经是受够了。
杨云溪听了这话,只觉得心里一酸,忙握住杨凤溪的手低声道:“姐姐,一切都会好的。”
杨凤溪笑了笑,随后又皱起眉头来:“太太如今是不在府里,倒是无妨。可是一旦她回来了,知道了这个事情之后,只怕会暴跳如雷,你……”
杨云溪摇摇头:“怕什么?横竖她现在只怕早也已经恨死我了。我也不怕了。再说了,她能将我如何?我的婚事她想做主却也不真是她一人说了算的。而且,她总不能弄死我罢?”
杨凤溪很是不赞同,可一时之间却又想不到该怎么来说服杨云溪,最后竟是沉默了。就连气氛也有点儿让人不自在起来。
杨云溪便是忙开口岔开了话题:“对了,姐姐,你想嫁个什么样的夫婿?”
杨凤溪再次红了脸颊,有点儿嗔怪:“问这个做什么?还真不害臊啊?!”
杨云溪拉住她,诚恳道:“横竖也没人听见,姐姐为什么不跟我说说?咱们可是亲亲的姐妹,有什么不可说的?再说了,这种事情不也很正常?哪个做姑娘的不会想这个?”
杨凤溪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却还是忍着羞涩鼓起勇气道:“那你呢?你想过你的没有?”
“自是想过的。”杨云溪回答得坦坦荡荡,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好羞涩的,甚至是反而奇怪的看着杨凤溪,有点儿不明白杨凤溪到底害羞什么。
被这样的目光一看,杨凤溪也是觉得自己或许真有些过了,倒是自然了不少:“那你想嫁个什么样的人?快说说。”
“那我说了姐姐可不许不说啊。”杨云溪贼贼一笑,很快就决定交换。
杨凤溪心中好奇,便是应了:“好。你先说。”
杨云溪咳嗽一声,仔细的想了想之后这才徐徐的开了口:“我想嫁的人嘛——”
第四十三章 怄气
“我想嫁的人嘛——其实也没多大要求,样貌过得去就成,但是最好是个老实人,别整那些三妻四妾的弄得府里乌烟瘴气就成。至于本事,若有本事最好,没多大本事也不打紧,过得去也就行了。”杨云溪笑着言道,表情再认真不过。
杨凤溪顿时就讶然得几乎有些说不出话来了。好半晌才道:“你这也太简单了。难道你就不希望对方是个大才子,或者温柔体贴,又或者家世显赫?”
杨云溪闻言也是笑了:“姐姐难道想嫁个这样的?”
这么一试探,杨凤溪的面上红得更厉害了,呐呐半晌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杨云溪叹了一口气,近乎语重心长道:“高嫁是没什么不好,可是姐姐你想想,嫁过去了没有娘家给你撑腰,到时候只怕日子也不是那么顺心的。而且,比咱们门第高的,嫡子肯定是不会娶咱们这样的。可嫁给次子,若对方是个有出息的也就罢了,若对方没什么本事,只怕以后的日子只会更加的艰难。何必呢?而且,才子多情,哪里又会只会对你一人好呢?你若和太太一样有娘家撑腰压着对方不纳妾也就罢了。可咱们家……”
话没说完,可意思谁都明白。
杨凤溪抿紧了唇,不言语了。幻想是一回事儿,可现实的确又是另外一回事儿的。
“姐姐若是有喜欢的人,我必会帮姐姐达成夙愿的。”杨云溪也不再说这个让人觉得有些压抑的话题,一改口风如此言道。
杨凤溪笑了,却是显然没当真:“好。”
杨云溪心里却是知道,她这话并不是说的假话。
“过几****想再去舅舅那儿一趟,这一次姐姐跟着我一起去吧?”杨云溪小心翼翼的提出了这个要求,颇有些恳切。
她希望杨凤溪和薛家能更加亲近紧密。
杨凤溪幽幽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夫人不喜欢我们和薛家有联系。”
“可杨家靠不住,还不如薛家呢。”杨云溪叹了一口气:“姐姐处处讨好老夫人,老夫人可有怜惜一星半点?将来可会不用你联姻,让你选个如意郎君?还是老夫人舍得拿出钱来,给你办丰厚的嫁妆?”
顿了顿杨云溪叹道:“若是娘还在,必定不乐意看见这一幕。当年你被老夫人抱走,娘心里其实很不愿意也很难过……”
杨凤溪抿了抿唇,摇摇头:“我已经不太记得了。”只是却没说不太记得什么:是不记得薛月青呢,还是不记得小时候的情景?
杨云溪一怔,忽然发现自己和杨凤溪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她是在薛月青身边长大的,对薛月青对薛家自然而然的便是有刻骨铭心的记忆和亲近,可是杨凤溪则不同……
杨凤溪是在老夫人沈氏身边长大的,和薛月青甚至没相处过几日,只怕心里……
这样一想,她心里忽有些不是滋味起来。不过转念又一想,便是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这也不怪杨凤溪,毕竟也不是她愿意这般的。
“不管如何,姐姐试试看罢。你一定会喜欢舅舅他们的。”杨云溪抛开杂念,低声如此言道。
杨凤溪最终便是答应下来。
杨云溪又道:“至于这次管家,姐姐尽量多练练手,不过得罪人的事儿却是只让二太太去做。姐姐千万别自己做。”
杨凤溪笑着嗔怪:“我心里明白,哪里需要你再三嘱咐?倒像是你是姐姐似的。”
“不管谁是姐姐,谁是妹妹,咱们总归是最亲近的人。谁也不会害谁的。”杨云溪笑着撒娇,又伸手去捏杨凤溪腰间的软肉。
杨凤溪顿时痒得受不住,紧忙扭来扭去的想要躲开。待到发现根本躲不开,便是干脆咬牙忍着痒痒翻过去也捏杨云溪。
一时之间姐妹二人笑闹成了一团,说不出的热闹。
李妈妈在外头听着里头的动静,便是不由得面上带出笑来。心里颇有些心酸想到:若是夫人还在,此时见了这一幕不知道多高兴呢。
比起杨云溪和杨凤溪的好心情,吴氏则是心情糟糕透了。原本刚回了娘家,跟她娘刚倒了一通苦水,心情也才略好了些。这头沈氏就派人去了吴家。
吴氏以为这是沈氏拉下脸来求她了,当即便是冷笑一声:“这会子倒是知道来求我了。先前做什么去了?”
吴氏的娘许氏便是劝道:“好了,既然派人来了,你也别再拿腔作调的。顺坡下驴也就是了。再这么闹下去,万一真没法收场了可就不好了。”
吴氏纵然心不甘情不愿,可却也没更好的法子,便是点头应下了。
不过待到得知了沈氏派人来的意思,吴氏却是登时脸色铁青起来了——这哪里是要接她回去,哪里是服软求她?这根本就是沈氏在示威!
沈氏派人去,是为了要府中库房的钥匙——这把钥匙说起来只是库房的钥匙,可是实际上却也变相等于是管理中馈的权力象征。
如今,沈氏委婉的让吴氏将这钥匙拿出来。意思是什么,自然是不言而喻。
吴氏直接将人赶了出去,然后“哇”的一声扑进许氏怀里哭了起来,“娘,杨家竟敢如此欺我!”
许氏也是气得浑身发颤,“杨家太过分了!”
“这事儿要让爹给我做主啊!”吴氏哭得人都抽噎起来,却并不觉得心中的郁闷和恼怒有所缓解,反而越发的郁闷难受起来:“我容易吗?这些年我容易吗?我替杨家管理家业,替杨敬亭生儿育女,他们竟如此回报我!当年我真是瞎了眼!”
说起当年的事情,许氏也来了气,瞪了吴氏一眼:“当年若不是你自己糊涂,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本来我都替你选好一户人家了,比杨家强了不知多少倍。你倒是好——若不是因为这个事,我在你父亲跟前又怎么会抬不起头来?你父亲又何至于对你也寒了心?”
吴氏被这么一说,心里越发怄气,最后只觉得心口一堵,整个人都喘不上气似的,身子一软就歪倒在了许氏怀里。
第四十四章 病了
吴氏病了的消息传回杨家,沈氏顿时嗤笑一声:“我还没怎么着呢,她倒是病了。装模作样给谁看呢?”
姜氏忙在旁边道:“兴许是大嫂想回来,又见咱们不派人去接她,所以才想着用这样的法子罢?”
杨云溪和杨凤溪对视一眼,杨凤溪便是徐徐开口:“祖母,要不咱们还是派人过去问一声罢?毕竟太太病了,咱们若是不闻不问的也不像话。”
这话在理,姜氏和沈氏都是点了点头。不过姜氏看似平和的面容下,却是带着几许焦虑的。她不由得看向了杨云溪,心道,若是杨云溪亲自过去的话,说不得吴氏短时间是反而回不来了,那么自己这个管家的权力也就会继续保住……
怀着这样的心思,姜氏便是飞快的建议道:“不如让云溪和凤溪二人过去看看?”
杨云溪心思只微微一转就明白了姜氏的意思,眼睛微微眯了眯心里有些不大痛快——虽然她原本也是有这个意思。不过,她有这个意思是一回事儿,被姜氏这么算计了又是另外一回事儿。
杨云溪慢悠悠道:“二婶最好也一同去才好罢?不然,到底显得咱们不够重视。其实父亲去是最好的,可是眼下只怕父亲未必愿意去——”
沈氏听着觉得在理,便是点头做出了决定:“对,正是这个道理。如此二太太你便是带着云溪和凤丫头一同去吧。”
姜氏听了这话,脸上就白了白——本来她夺了吴氏的权力不知道吴氏将她恨成什么样子呢,此时还去枪口上,这不是自讨没趣吗?
可是沈氏说话素来独断,至少对于姜氏来说是如此的。姜氏犹豫了许久,到底没有再敢反对推辞。
于是这个事儿就这么定了下来。当然姜氏心里是不大舒坦的。
杨云溪将姜氏的脸色看在眼里,却并不以为意。姜氏既然敢算计她,那么就该提醒一下姜氏才好。
所以,出了沈氏的屋子时,杨云溪便是冲着姜氏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虽说一个字没说,可那意思却是已经不言而喻了。
姜氏咬咬牙,最终生生将那口怒气咽了下去,出声言道:“对了,云溪我有些事儿想问问你。”
杨云溪便是依言站定了,含笑看着姜氏:“二婶有什么事儿?”
杨凤溪也是识趣的道:“我还有些事儿,便是先行一步了。云溪,我给你做了一条裙子,你回头来试试看。”
杨云溪顿时又惊又喜,眸子都是亮了几分。末了笑着点点头:“多谢姐姐了。”
杨凤溪离去,姜氏的笑容便是有点儿垮了下来,蹙眉责问道:“云溪,你方才为何要拉着我下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去了肯定是——”
“二婶既然知道这个,那为何又推荐我去呢?”杨云溪不等姜氏说完话,便是徐徐的反问了一句,正好打断了姜氏的话头。
姜氏微微有些噎住,一时之间竟是无从反驳。
“我很不喜欢这般。二婶记住了。”杨云溪凉凉的看了姜氏一眼,然后施施然的转身离去,一面走远一面扔下一句:“酒楼已在筹备中,二婶准备好四百两银子,便算你有四成干股。”
姜氏本还在恼,听了这话也顾不得别的了,忙不迭的追了上去:“怎么要四百两银子?这么贵?”
杨云溪嗤笑一声:“怎么,二婶莫不是还想着不给钱就能占股罢?”
姜氏微微有些心虚。随后为难道:“我这一时半会的也拿不出那么多现银来——”
“二婶没有,府里有啊。”杨云溪看了姜氏一眼,笑得意味深长:“二婶在太太在家时都能扣下银子来,更别说现在了。是吧?横竖将来分家,二婶你也分不着府里的这些银钱。”
本朝律例,次子在分家时候,除了能分很少一部分产业之外,其他的根本就别想了。哪怕是沈氏偏心也没有半点作用。
姜氏顿住了脚,有些心惊肉跳的看着杨云溪渐行渐远。许是因为太过惊疑,她不自觉的扯住了帕子。
姜氏觉得,杨云溪真是可怕至极——这哪里还是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分明就是个老谋深算的狐狸!她自问事情做得隐蔽,事情连吴氏都不知道,可是杨云溪是怎么知道的?
这样的杨云溪,真的能被沈氏和吴氏算计了?!莫不是杨云溪故意做出来的样子罢?!
杨云溪自然不不知道她轻飘飘一句话,竟是让姜氏在脑子里已经将她当成了无所不能老谋深算的狐狸,并且深深的起了惧怕和忌惮之心。她的本意不过是想让姜氏知道,她手里是有姜氏的把柄的,好让姜氏能够乖乖听话些。
杨云溪一路去了杨凤溪的院子里,见了那条百花裙时,便是有些惊住了:“姐姐你做的?”
杨凤溪笑笑:“嗯,我做的。”
杨云溪有点儿不知说什么好了,百花裙看着漂亮,可做起来却也不是什么简单的。百花裙百花裙,自然是真有一百种不同样式的花的。这么多的花,颜色形状都不同,要做得好看也不容易。
“穿上试试看。”杨凤溪看着杨云溪这般,倒是满意的抿唇偷笑起来。心里更是十分满足,更有点儿微妙——原来有个妹妹宠着,是这样的感觉。
待到杨云溪换上裙子,杨凤溪越发满意:“果然用了鹅黄色是极好的。这颜色极适合你。”
杨云溪也是忍不住笑了,心里开心得不得了:“到时候我穿着这条裙子去舅舅家。”
不过在去薛家之前,她们还得先去一趟吴家。虽然都不大情愿,可是这事儿却是势在必行的。
待到去了吴家之后,杨云溪等人也才发现:原来吴氏是真病了。倒不像是她们猜想的那般是装病而已。
这个事情倒是让她们几人有点儿微微的意外和……窃喜。尤其是姜氏,这种窃喜更是i几乎都要压不住,整个都要浮上来一般。
杨云溪和杨凤溪二人对视一眼,杨凤溪便是率先的露出了关切神色来,急忙问道:“那太太如今怎么样了?”
(撒泼打滚求推荐票的阿音又来了!快,交出你们手中的推荐票,不然就咬你们哦~喵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