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君子剑
空谷院的小姑娘们学这望月舞的时间并不长,所以即便夏雅云的表现不是十分完美,却也是能排得上号的,就连先生都还算满意的点了点头。
夏雅云一番表现之后,几位先生都给了评分。
这评分是三等九分制。
上中下三个等,每个等级里头,再细分一个三个级,如此便形成了:上上,上中、上下,中上、中中、中下、下上、下中、下下九个等级。
由几个先生共同评分,结果一般不会相差太大。
若是真的十分有争议,便取其中。
先生已经将众人学习望月舞的时间告知,所以此次评分,应该会宽和许多。
谢桥琢磨着,夏雅云这表现,即便得不到上等,也是中等上级。
“谢桥,你最多就是个下等!”从上头下来之后,夏雅云冲着谢桥低声说了一句。
谢桥还没说话,却听几个先生坐的位置传来问声:“为何窃窃私语?”
夏雅云听到声音,身体一崩。
赵玄璟目光如炬:“先生在场,你偷偷摸摸说了什么?”
几个先生听到太子这话,眼皮一跳。
太子果然还是以前的太子。
小姑娘们凑在一起,难免有相互打气的,说上两句话也没什么呀?
“她说我是个下等。”谢桥一脸坦白的说道。
夏雅云脸色瞬间变了,慌张说道:“我、我只是告诉她这舞不是一日就能学会的,她今日只看了这几眼,考核肯定不好,指不定会是下等……”
“孤见你似乎只说了几个字而已,神情凶猛,并不似存有善意。”赵玄璟目光沉沉,似笑非笑的冷说了一句。
夏雅云身体一抖。
不少小姑娘都同情的看着她。
若是四殿下,即便是发现她说的话有什么不妥,也不会当面质问的。
偏偏是太子殿下……
雅云的运气着实不好。
“殿下,这个小姑娘年轻气盛,说错了话,还望殿下原谅。”先生立即道。
在这书院之中,不兴跪礼,先生也只是弯腰拱手,看上去诚意满满。
“这错话并非对孤所说,原不原谅与孤无关,只是孤不喜她这隐瞒说谎的态度,她刚才得了几等?”
“上等下级。”先生看了看其他先生的评价,然后道。
谢桥微微挑眉,没想到先生们这评价如此宽松。
如此都能得第三等次?
“剑乃君子所佩,如此行径,品性有瑕,这评级应当改一改。”赵玄璟又道。
谢桥慢悠悠的点了点头,这话说的不错。
剑为百兵之君,有优雅之姿,夏雅云……她这方面着实不行。
而此刻,夏雅云的眼睛已经红了。
太子的话,她却不敢反驳,皇上溺爱太子,太子也一向爱欺人,只要太子说的话有几分歪理,那结果便不会被改变。
几位先生叹了口气,其中一人看着谢桥问道:“这位姑娘,你觉得,这夏姑娘的评分,是否该降?”
若只是降等级倒不要紧的。
可这每一次等级都会被记录,而记录的时候,肯定也会将夏雅云私下挑衅的事情记下来。
而且,被太子当众点破,这名声恐怕要糟糕一阵子。
第92章 九字真言
谢桥被人盯着,也不害怕。
“评级不是我的责任,要不要降也不该由我一个学生来指指点点,先生们自己看着办便是。”谢桥缓缓说道。
想将锅推倒她的头上?
那不能够的。
若她点头说降,那回头外人提到此事,便都会觉得是她狗仗人势欺负了夏雅云。
若她摇头说不降,那就是打了太子的脸。
她又不蠢,这球她不接。
谢桥说完,给自己顺了顺气,然后小口小口的喝了口茶水。
那样子,就像是被吓到之后,忍不住压压惊一般。
“殿下,您觉得,她应该得几等?”教谢桥剑道的祝先生开口问道。
“便从几个评分里头选个最低的,再减一级便可了。”赵玄璟气定神闲,随口一说。
祝先生将几个先生的评分再过一遍。
评分最高的是上中,最低的是中中,差别有些大。
而评五等中中的先生是出了名的严苛,恐怕压根就没考虑过这些小姑娘学这望月舞的时间,完全是按照真实水平来评级的。
若是再减一级那就是中下了。
这成绩,已经略差了点。
不过也是这丫头不懂事,太子还在场,竟窃窃私语,丢了德行,挨罚也是应该的。
祝先生将分数改了改。
然后继续抽取下一个比试的人。
有了前车之鉴,小姑娘们都越发的安静与紧张,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尽力的完成要求。
一时之间,这表现竟都上升了一个层次。
“下一个,谢桥。”祝先生开口,似乎怕几个先生被前头那些十分优秀的学生带偏了,便又补了一句,“谢姑娘才来书院,这望月舞今日才观摩了几遍。”
赵玄璟闷声不语。
看那神态,好似不认识谢桥一般。
谢桥慢悠悠的起身,理了理衣服,然后款款走上去。
她虽不至于弱柳扶风一般柔弱,但一瞧就是个体质不怎样的孩子,先生们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瞧那纤细的手腕,真能甩出剑花来?
可别将自个儿掰折了。
谢桥拿起剑。
起势。
她身上穿着书院里的服饰,腰间带子闪着流光错落。
登时,手中握芒星,脚下踏仙履。
这剑如游龙一般在她手中飞来洒去,身上一股淡淡清香随风散出,风姿飘逸,风采异常,一瞬间,竟如同瞧见了清风明月,脱俗至极。
殊不知,谢桥心里一直在默念……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九字真言。
最后……
收!
差点喊出声。
谢桥一脸认真,在震惊的目光中,收势。
吐口气。
累。
冲着先生们晕乎乎的行了个礼,然后麻木的走了下去,连忙坐在了自己的位置。
周边安静至极。
夏雅云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不可能的,怎么可能呢?!这望月舞是近三个月几个先生联合一起编的,编完之后,牡丹院那边先学了去,上次切磋的时候,大展风采。
然后这望月舞就在书院出名了。
即便要学,几天时间也根本学不会啊?!
可她跳的……
哪怕是夏雅云,都不得不承认,谢桥跳的比她好,那手中的剑特别的有气势,略有几处与原本不一样的地方,可改动的丝毫不突兀,整个动作行云流水,跳的不比先生差!
第93章 高兴的晕了
谢桥不懂自己的舞姿是否优美,她只知道,倘若刚才周边有些怨魂阴灵,那肯定会被她通通收起来。
只可惜,表演了半天,一点好事儿没办到。
而且,她借用了跳舞的空隙收魂,看着挺不错,实际上,很多动作中看不中用,略微麻烦了点。
她这身体,还是越简单越好些。
谢桥气息不稳,平复了好一会儿,但是还是觉得头脑嗡嗡的。
几位先生已经评好分了。
祝先生似乎也是有意想要她多看多学一会儿,本就将她放到最后抽取的,所以她之后,也不剩几个人。
这会儿,在她的表演之后,那几个人的表现也都有些力不从心。
所有人结束之后,祝先生公布结果。
每个人的评分都被念了出来。
“华丽容,中中。”
“徐英,中上。”
“秦琉,上下。”
“方慕雪……上下,夏雅云……”
“……”
“谢桥……”读到谢桥的时候,所有人都忍不住抬起了头,内心紧张。
她们有眼睛能看,自然知道谢桥这次的表现和她们所想的根本不一样,评级很有可能是最高的……
“上上。”祝先生果然说道,“本次比试的头名。”
这结果一出,不少人都叹了口气。
有些不甘心,但又很无奈,因为她们自问自个儿的表现确实比不过谢桥。
谢桥还有些懵,灌了一口茶水。
“谢桥,这是你的奖励,过来领吧。”祝先生声音特别温柔。
这可是好苗子啊,就是太瘦弱了点,也不知能不能练的稍微结实些。
谢桥听到声音,白着脸站了起来,眼里皆是那一小碗银豆子。
向前走。
“咚”——
走了几步,谢桥眼前一晃,整个人直接砸了下去,晕倒在地。
赵玄璟瞬间起身,脚步下意识的便要跨过去,突想起不妥,这才道:“祝先生,还不快快将人带下去叫太医?”
祝先生也有些懵。
这……好好的怎么晕了?!
连忙叫人。
“谢桥不会是高兴的晕了吧……”人群中,响起一句不合时宜的话。
“有可能哎,听说谢桥中午没银豆子吃饭,还是抢她妹妹的,她妹妹你知道的吧?就是那个特别喜欢银豆子的小丫头,叫谢溪的,那可是貔貅怪。”
“连妹妹的银子都抢?那真是饿坏了吧?”
“她刚才的剑舞跳的真好看,看上去不比牡丹院的人逊色,你说咱们之前是不是太过分了。”
“我也觉得……”
“她妹妹好可怜,那孩子可傻了,被姐姐抢了银豆子,这会儿指不定在哪儿哭呢……”有个反应慢的,还在摇头叹息。
其他人都回头看她。
谢溪那孩子……
海棠院的,大家都认识,可勤快的小丫头了。
虽然名声也不好,可因为傻傻的,长得又十分可爱,所以她们这些做师姐的,对谢溪还算怜爱。
“我听说……谢家特别穷,我娘好几次说,若是我命不好,找到谢家那种人家,将来都要用自己的嫁妆补贴呢,以前我还不信,现在看看……恐怕真是这样,谢桥是养在外头的,我家离她家挺近,听说她很不受父母宠爱,可能……在家也吃不好、睡不稳,所以见到这么多银豆子,才会高兴的受不住。”
第94章 穷包子
不少小姑娘只知道谢家是土匪出身,但对于谢家的其他私事儿,真不是特别了解。
此刻一听说谢家很穷,大家都多了几分好奇之心。
“你们想想谢溪那个小丫头,堂堂一个四品官家的小姐,却总是做丫鬟做的事儿,那还不是因为家里太穷了?”
“不应该啊,那个谢大人好歹也是个将军,我听说当年打蛮子的时候,搜刮了不少战利品呢,就算没那些,这四品官的俸禄也不算少了呀?”其他人有些不相信。
“你们家是只靠父兄俸禄养家的吗?”小姑娘问道。
其他人一听,自然是连连摇头。
家中家眷奴仆众多,只靠父兄俸禄自然是不够的。
家中有父兄职田,再有多年积攒下来的其他财物、赏赐,如此才能源源不断的养活家里人。
这么一想,也明白了谢家为何这么穷了。
当官时间太短,银子出的多进的少。
“听说谢将军的银子都用来买官了,谢大公子你们知道的吧?早些年来京城的时候明明也有资格进书院的,却没有,是为什么?自然是因为既没银子又没宝物了!后来谢家省吃俭用,这才将底下两个小的送进来……”
“对对对,谢将军当初送谢平怀还有谢溪来的时候,用的是银子,当时可舍不得了,盯着银子的样子,就像是没见过一样!”
“这谢家的主母出身也不高,听闻是个商户,这商户有的就是银子,也不知陪嫁了多少。”
“那卢家应该没多少陪嫁,那是个二嫁的妇人,我家当差的嬷嬷和他们家的仆人在街上遇到过,她们说的。”
“这么一说……这谢桥也挺可怜的。”
“是啊,就是出身不好,不是在谢将军身边养着的,如今家里继母当家,能有她什么好?”
“得了这么点银豆子就能如此高兴,这在家还不知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可别连月例银子都没有。”
这么一说,众人露出了同情的目光。
夏雅云却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穷包子!
这会儿,谢桥被人抬进了厢房内。
赵玄璟毕竟也是男子,再加上身份悬殊,也不好跟过去,目光便放在了块彩头白玉上,道:“此女既然是魁首,那等她醒了,让她拿着这白玉来找我。”
众人也没多想。
这玉一共也就几块而已,如今谢桥运气好得了,太子要问问她想拜谁为师也是正常的。
厢房内,来了两个太医。
吕老先生、祝先生以及专门负责照顾院中小姑娘的嬷嬷们在此候着。
“好好的怎会晕了?”吕老先生看着谢桥那刷白的脸,问道。
祝先生有些尴尬:“只是舞了一场剑花……”
“只是舞了剑?”太医闻言,回头看着祝先生,“这不是胡闹么?!就这小姑娘的身体,说是行尸走肉都不为过,内里早虚了,能活到现在简直都是匪夷所思!”
这话一出,吕老先生以及祝先生都愣了。
“这么差?!”祝先生真是吓了一跳。
“体内没什么生机,阳气太弱,平日里要多加休息,不好过于劳累。”太医又道。
第95章 短命鬼
祝先生闻言,都觉得不真实。
就这小丫头,刚才舞剑的时候,那也是气势满满,不见有什么不妥呀?!
也就停下之后,突然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浑身都被掏空了一样。
吕老先生唉声叹气。
这小姑娘……有向学之心,这两日上课,那真是认真极了,两次从她身边经过,瞧着小姑娘竟还将他说的话都记了下来,如此认真懂事,若是男子,就是去考科举,早晚会榜上有名啊!
没想到这身子骨差成这样。
空谷院里头,还有两个小姑娘也跟过来了。
这会儿一字不落的将这话听了进去。
都是震惊的。
太可怜了!
成为谢将军的女儿、不受宠爱、养在外头也就算了,竟然身体不好,迟早短命?!
想起自己之前对这谢姑娘口出狂言甚至嫌弃样子,突然觉得无比愧疚!
她们是不是做了一件特别歹毒的事情?
谢桥睁开眼的时候,发现好多人看着自己。
表情奇怪。
“谢姑娘……”方慕雪一脸心虚,“对不住你!”
“……”啥?
谢桥懵了懵。
她刚才应该是自己没忍住倒下的吧?似乎不是被别人砸的?
那为何,这人要与她道歉?
谢桥不解的看过去,但也不怎么上心。
“哦。”她开口淡淡应了一声。
方慕雪十分歉疚:“谢姑娘,你若是怪我们也是应该的,实在是……不知你身体这么差,早知道这样,我们就不……那么说你了。”
谢桥懂了。
原来是因为她身体差,调起了大小姐们的同情心。
弱者有理嘛。
谢桥点了点头,不咸不淡的说道:“说都说了,如今说这些也没用。”
方慕雪还有另一个小姑娘愣了一下。
“谢桥,你身体这么差,这剑道课以后可不能再上了,不仅是这剑道课,还有其他武课,便都停了吧!”吕老先生开口说道。
“先生,下次上课的时候,我就看看,可行吗?”谢桥问道。
许是这辈子身体实在太差了,所以每活一天,她都觉得自己是赚到了。
在道观的时候,即便身体再难受,也没有一天空闲下来的。
能动的时候,便练习道家收魂的手法,摆弄两下,略有些效果,动不了的时候,就看看书。
若是连动脑子都不舒服,她便只动手。
如此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让自己忙起来,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她不想躺在床上等死。
况且,她的病与别人不同。
在这书院里头,她精神头还是不错的。
剑道潇洒好看,她其实也想学,身体不允许过分的练习,那用脑子记总是行的,等身体好的时候,再耍两下。
可谢桥这话听在方慕雪她们的耳中,就不一样了。
“你不用急着赚银豆子的,对身体不好,善款、我们也会想法子帮忙的……”方慕雪好心说道。
谢桥古怪的看着她:“方姑娘,你们的气愤和好心,如此廉价吗?”
方慕雪浑身怔了怔。
谢桥并不是生气,而是觉得好笑。
这坏话、好话,都由她们说了,那她是什么?待宰的羔羊还是粘板的鱼肉?
第96章 赚大了
谢桥也知道,小姑娘嘛,心思都比较简单,单纯的表达自己的喜怒,没想太多。
不像她这活到头的入定老道,略有些薄情了。
可她着实是懒得挤出那温柔的笑容,然后冲着各位笑眯眯的说这没关系……
酸得牙疼。
方慕雪她们有些无地自容。
表情尴尬。
谢桥也不安抚,懒。
吕老先生看到她那求知如渴的表情,十分欣慰,“既如此,那回头我便与众位先生说一说,让你上课的时候尽量以身体为主,做些力所能及的便可。”
“多谢先生。”谢桥道。
她晕了这一会儿,觉得头脑清醒多了。
也没刚才那么累了。
“对了,你得了魁首,理当去感谢殿下赐玉的,一会儿休息好后,别忘了。”祝先生补了一句。
“他在哪儿?”谢桥不解。
“殿下在书院有意内有一院落的,最东的位置,穿过一竹林就到了。”祝先生答道。
竹林?
谢桥眉心微蹙。
太子的体质有些特别,像这种皇家中人,多身有龙气,既封为太子,龙气应该还挺旺盛,可他却很是吸阴魂的注意,也不知是什么缘故。
想来,若不是那龙气保护着,这人早就被灵体影响,死翘翘了。
如此体质,竟还与竹相邻,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树木吸水而活,多为阴性,这竹子……
空心之物,不喜阳光,所以与槐树一样,都是极阴的,不适合这太子殿下才对。
谢桥没见过那竹林,倒也不好说什么。
太医又给她把了把脉,见脉象比之前好许多,便问她是否需要开方子。
她这身体能活到现在,肯定是有一直用着的药,这一点太医心里清楚,所以才不敢贸然重新开,怕与她喝得药相冲。
书院的药要银豆子。
可以赊账。
谢桥摇头。
然后想起自己的彩头:“我的银豆子呢?”
祝先生无奈的将东西送上来。
那头面是金镶玉的,有三支发梳,钗一对,步摇一对,两副额饰,看着也挺贵重。
只是书院里头,不允许用过于华丽的首饰,连衣服都是统一标配。
这东西,可以拿回去卖掉。
谢桥高高兴兴的收着。
捧着一碗银豆子,谢桥慢悠悠的数了数,竟足足有六十粒!
赚大了。
谢桥心满意足,将这银豆子放进自己的小荷包里头,如此便不担心明日还不了妹妹的高利、贷。
然后便是那块白玉。
握在手中,有一股暖意,玉质上好,若常年佩戴,必然有益身心。
谢桥盯着这玉,脑中在胡思乱想。
拜师?
不要的。
书院的课程有许多,她已经要学不过来了,无需找专门的师父指点某一项,且这做师父的,一般都不喜徒弟总钻研一些旁门左道,若知道她兴趣广泛,怕要挨训。
换价值连城的宝物?
可以有。
也可以卖给别人……想来,大师弟子的身份,应该有许多人愿意买吧?
短短时间,谢桥脑中已经闪过了许多念头。
她又在这厢房里头歇息了好一会儿。
先生以及太医都撤了,剩两个嬷嬷在此,端茶递个水。
休息了半个时辰,谢桥便准备去找太子殿下。
第97章 没坑你
谢桥也没走太快,走几步休息一下,慢慢悠悠,从这厢房到太子东院。
距离并不算太远,可她足足走了有一个多时辰。
那边,赵玄璟已经等了许久。
“确定谢姑娘已经醒了?”赵玄璟皱着眉头,问道。
“是啊,早就醒了……”周侍卫也有些不理解,太子的话应该已经传达过去了,怎么还不来?
太子面若寒冰,想了想,抬脚往外头走了走。
谢桥正在这竹林处。
好大的林子。
阴阴嗖嗖,小风一吹,“哗啦哗啦”地响,猛然间,还有影子从谢桥眼前飞过。
谢桥闭上眼,吐了口气。
书院这么大,估摸着也就只有这竹林里有阴灵了。
着实让人……心烦。
早知道不来了。
糟心。
她今日着实没什么力气收服阴灵了,干脆给自己身上拍了一道符。
很复杂的符,本来都要省着用的,毕竟画符也不容易。
符纸一贴,谢桥还是能看见阴灵,但东西却不敢离她太近了,总算能好好的走路。
竹叶煽动,如同小魂拍手。
你拍一、我拍一,无数个小朋友一起做游戏。
谢桥一脸麻木的走着。
“谢姑娘。”过了一会儿,迎面传来一道男人的声音。
很熟悉,不用抬头细看,谢桥便知道是太子殿下了,不急不慢的行了个书院的礼,然后道:“谢桥特来拜谢殿下。”
书院之中,就是称呼也无需太在意。
若这太子也在读书,谢桥哪怕是直接叫名字,也算不上是犯忌讳。
赵玄璟见她低着头,问道:“谢姑娘身体如何了?”
“挺好的。”谢桥漠然道。
周侍卫眼皮直跳,这姑娘的话是不是太少了点?
与她聊天,那真是冷得让人发寒呢!
“今日请谢姑娘过来,主要是为了一事。”赵玄璟倒也直接,“早先谢姑娘曾给我手下一人算了命数,似乎是看到他身边有什么脏东西?不知谢姑娘可否再去见见他?”
谢桥闻言,惊讶的抬头:“这人还没死吗?”
周侍卫眼皮一跳。
赵玄璟也懵了一瞬间。
世上之人,即便不善也要表现出自己良善的模样。
可这谢桥,这是在直白白的告诉他,当时就知道秦智必死,可就是不想管吗?
“他运气不错,得了谢姑娘师父的几道好符,保命至今,不过已经病入膏肓,若再无药可医,应该就要见阎王了。”赵玄璟解释道。
谢桥点了点头:“原来是师父,怪不得,那应花了不少银子吧?”
周侍卫眼睛瞪了瞪。
这姑娘真是什么都敢说。
“谢姑娘,当时……的的确确是花了许多许多银子……”周侍卫无奈道。
都是他付的!
那莫凌子收费可比这徒弟要黑多了!十来张符,花了一百多两,想当初,人家谢半仙一张符就要了几个铜板而已啊!
“一符难求,能护他到现在,可见你们买了不少符,你买的多,我师父那边存货便会少,画符也是要心力的,要你贵些其实……也不是在坑你。”谢桥慢悠悠的说道。
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心虚。
“不敢。”周侍卫立即表态,“谢姑娘还有大师救了秦智,我心存感激的。”
“早先在扔纸条给我的也是你们吗?我记得上头写的是……百金求救命?”谢桥抬着头,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周侍卫,开口问道。
第98章 挑衅我
谢桥想来想去,能找她救命的人不多,既然那秦智还没死,十有八九便是他了。
果然,周侍卫点了点头。
“谢姑娘家教森严,着实不敢贸然叨扰,便想着传信过去,只是没有等到谢姑娘出来。”周侍卫道。
赵玄璟瞥了周蔚宗一眼。
竟还有他不知道的事。
谢桥微微一笑:“是你们就好,既如此,这活我接了,不知定金什么时候付呢?”
对待客人,谢桥是绝对足够温柔的。
“接、接了?!”周侍卫心头一跳,“多谢谢姑娘!定、定金……多少?”
“一般定金是一半,中间若有其他花费,由你们出,事成之后,再付剩下的一半。”谢桥笑着说道。
百金……
这是大客户了。
有这么一笔金子,她可以买好些补药了。
这么一想,谢桥小脸都微微红润了几分。
周蔚宗闻言,轻轻皱了皱眉头。
见他一脸为难的样子,谢桥不解看他:“难不成你们说百金求救命都是骗人的?”
“若是普通怨魂,即便不用银子,我也都会收了,可你那兄弟不成,他自个儿招惹到的,欠了人家东西,那怨魂就是弄死他也是他该。”谢桥拧着眉心,“殿下不会是想强求我去捉魂吧?”
赵玄璟身上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进的味道。
实话说,这殿下长得是真不赖。
肤色不是极白的那种,而是一种健康的麦色,身形修长,神采万分,于她眼中,就是那会发光的贵相。
早先在石舫镇,他还有劫数,因此面相略有几分晦暗不明,此刻却明朗许多。
气宇辉昂,犹如前千古之玉,见之不忘。
撇开相术不谈,太子这长相,就是那能勾人的金银疙瘩,若是能行,该捂在怀里才能踏实。
当然,谢桥也不敢过于胡思乱想。
这是太子,不是能骗回家生孩子的人。
谢桥幽幽叹了口气。
“求救的人不是孤,所以银子也不是孤来付,若他们付不起,谢姑娘自己看着办。”赵玄璟声音疏离,站在哪里,如同苍松翠柏,岁寒不凋。
谢桥听闻太子很受宠。
若她是皇上,也会宠这个儿,没别的,就冲他长得好。
“有、有金子,只是需要凑凑,能不能请谢姑娘先治病,后收钱?我们保证,最多三天,能将金子凑齐。”周蔚宗连忙说道。
“太子近侍,应是出身贵族世家吧?”谢桥慢吞吞的问了一句。
周蔚宗无奈的笑了笑:“是,但我这般年纪,总不好还要从家里支银钱的。”
也是。
谢桥点了点头。
“若殿下能做保,那就宽限三天。”谢桥生出三根手指头。
“那孤若是不做保,你就真不救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谢姑娘。”赵玄璟挑了挑眉,居高临下的说道。
“殿下,我觉得……”谢桥十分严肃,“你多去读读书。”
“……”赵玄璟一愣。
“道家传人面前,说佛语,你莫不是在挑衅我……师父?”谢桥抬眼看他,“你那句,出自佛教大正藏经。”
第99章 全凭心意
谢桥其实什么都会一点,甭说是佛教的了,就是民间莲花教的传销口号,她都会喊两句。
“孤明明听说,你入院考核写的是梵文。”赵玄璟气色不杂,稳重的说道。
“我那是知彼知己,你这是明知故犯,意义不一样。”谢桥闷声一句,又慢悠悠的开口,“你若不做保,这人我肯定不救的,你们以为开坛做法很容易吗?其实很耗费心神的,一不小心,我这小命就搭进去了。”
赵玄璟眉目有些冷硬:“身体不好还如此忙活,我倒是觉得,你是自己找死。”
谢桥哼了一声。
想当初“求”她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态度。
那一口一个谢姑娘,脸都也要埋地下去了!
“要说找死,也比不得殿下你。”谢桥低着头,声音轻轻的飘过去。
周侍卫浑身一紧。
别啊!
可别吵起来呀?!
家里还有人等着救命呢,万一这时候翻脸了,损失的可是一条小命!
“何意?”赵玄璟冷飕飕的。
谢桥也不瞒着,指着旁边的竹林,“就是这些,不适合你,你久居其中,对身体不好。”
说完,谢桥抬眸笑了笑。
那笑容温和却又有几分挑衅,好像在表现自己又多善良一样:“殿下做保,若他还不了金子,那就殿下付,若是如此,那我便替你画一幅有益身心的图,到时候你照着图安排人在这里种花种草,保证殿下龙精虎猛……”
说到这里,谢桥停了。
她说话一向慢条斯理,很少这般顺溜,一时秃噜嘴,用错词儿了。
不过……
也有道理的。
谢桥若有若无的瞥了一眼赵玄璟的身板。
赵玄璟一阵内伤,突然觉得有点憋火了,什么叫“保证他龙精虎猛”?就像是他如今不行似的!
“谢姑娘说话,可真是胆大妄为啊。”赵玄璟似笑非笑。
“殿下见笑了,道士出身,没见过什么世面……”谢桥尴尬的笑了笑。
水月观里头没几个男人。
她师父一个老酒鬼还犯口业,除了日常教学,不聊别的,而且她眼毒,能低着头就低着头,观内开放的时候,瞧见的都是裙摆。
十六年了啊!
她真出家了一样,那可是一点凡心都没有过,自问也对得住祖师爷了,如今也只是多看两眼美色而已,都委屈她了。
明明是自谦,赵玄璟总觉得她这话里别有它意一样。
侧头看着这阴嗖嗖的竹林,“谢姑娘替我修整竹林还要不要酬金?”
“这个……全凭心意,不强求。”谢桥一脸认真,“不过,算命给钱天经地义,否则欠的债多了容易出事,所以建议还是……给点。”
给点是吧?
赵玄璟嘴角勾了勾了一声:“成。”
谢桥满意点头。
能扩展一下业务当然是好的。
她倒也不真想赚太子的银子,主要是想让他做保。
下午本还有一节骑术课,但谢桥晕了,所以这课自然也没上成,这会儿便准备坐着马车去周侍卫给的地址。
位置在谢家外两条街巷,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
周侍卫提前一步到了,带着好几个兄弟在门口候着。
见到谢桥,那都笑得谄媚,瞬间让她浮上了一层鸡皮疙瘩。
第100章 不想碰
别人谄媚起来多是浑然天成,然而这些个侍卫,大多是正直冷硬的面相。
这会儿笑起来,那是比哭还难看,整张脸都垮了。
在谢桥眼里,更像是自己建立的数据库突然被病毒入侵,瞬间崩溃了。
“你们不许笑。”谢桥微微敛眉。
周蔚宗等人的笑容瞬间一收:“半仙可是看出什么来了?这冤魂还有这等怪异喜好不成?”
这么一想,秦智算是他们这群人里头,最皮实阳光的了……
“不是的,是你们笑起来太丑了,与骨相不搭,笑久了会有纹,有纹的话面相就会变。”谢桥一脸认真的叹了口气。
周蔚宗眼皮一跳。
若不是这人是他亲自请来的,他都怀疑自个儿是遇到了骗子。
真能扯。
“谢半仙,真有东西缠着秦智吗?”周蔚宗问道。
其他人也好奇的看着她。
早先在水月观,莫凌子说秦智身边有脏东西,他们也瞧不见,所以这话是半信半疑。
可都这么久了,找的大夫不知凡几,愣是治不好,他们对莫凌子的话也就更上心了。
这会儿谢桥凝重点了点头:“是的,有个水生魂。”
“可是秦智做人还是不错的,怎么会招惹上这东西?而且刚才谢姑娘你说他死了也该,这话我也是不敢苟同,因为秦智并未做过什么亏心事儿。”周蔚宗连忙又道。
谢桥微微抬头:“他做没做过,你怎知道呢?你是他肚子里的小虫么?”
“……”周蔚宗嘴角一抽。
这是他兄弟啊?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到了卧房。
谢桥来之前,还回了谢家一趟,将竹筐和大雄带在身边了。
这公鸡进了屋之后,立即有些炸毛,看得大家伙瞬间觉得脊背凉凉。
“谢姑娘……”周蔚宗语气也有些僵硬。
他们是大男人,本该不怕的。
可这灵魂小怪和恶人不一样,这玩意儿看不到,所以才渗人!
谢桥目光看着床幔上方。
那里有个很是强壮的厉害家伙。
它在上头吸食着人气儿,然后猛然又飘了下来,在其他人的耳朵旁飞过,似有阴风。
“扑腾腾——”
大雄突然扇了两下翅膀。
那水生魂正要从谢桥身边过,瞬间被扇了回去。
众人就瞧见那床幔晃动了两下,下意识的都咽了口唾沫。
谢桥蹲下来,在竹筐里找东西。
找了好一会儿,摸出一沓符纸,然后在符纸里头翻来翻去,最后选出一张,递给周蔚宗:“你去将它贴在秦智的胸口。”
“半仙怎么不去?”周蔚宗下意识的说道。
“周侍卫……你怕是还没娶上媳妇儿吧?”谢桥目光复杂的看着他,“秦智是男人,我不想碰。”
这是托词。
就是那怨魂骑在秦智脖子上,阴气太重,她想离远点。
周蔚宗阳气盛,他去做,损失点阳气也不怕,回头吃点阳火旺盛的或是多晒晒太阳能补回来。
周蔚宗立即愧疚的说道:“我忘了半仙……身份,对不住。”
说罢,连忙大步子上前。
说来也怪,这符上也没有米糊,可却沾在了秦智的身上。
“我这是在稳住他的命魂,免得回头被吓跑了,到时候这活干了也是白干。”
第101章 不该拿的东西
谢桥本没想解释,可又觉得这群傻大个什么都不懂,万一拖后腿就不好了。
便多废了点力气,说了一句。
一群人巴巴的点头。
“你们来了这么多人,殿下那边怎么办呀?”谢桥还有心情随便聊聊。
“殿下那边还有人值班的。”周侍卫解释道。
谢桥点了点头,“他多带点人好,阳气盛,若是有艳魂靠近,看到你们这么多鲜嫩嫩的大男人,指不定就不想找他了,还得排队,多累啊。”
“……”周侍卫脸色一变。
说的啥?
“谢半仙……”连忙开口。
才张嘴,谢桥就道:“我随便说说的,你别当真呀,殿下长得挺好看,活的死的,都喜欢也是正常的。”
“……”周侍卫觉得自己更懵了。
而这时,谢桥又拿出一个小香炉,认认真真上了九根香,然后又磕了九次脑袋。
他们也不懂,又怕犯忌讳,便就跟在谢桥身后,跪成一排,一起磕。
接着,谢桥拿出一把铜钱绑成的剑,那剑上还系着红绳。
又摸出一张符,凭空一扔,那剑再一指,突然“砰”的一声,符竟在半空中烧开了!?
总觉得像是在看戏法一样!
“丹天火云、威震乾坤、上摄妖炁,下斩邪氛……飞电烁烁,扬风无停,通真变化,朝谒帝君。急急如律令——”
突然,谢桥轻喝一声。
指腹从那铜钱剑划过,众人便觉得那剑上像是有雷光电色闪过一样!
谢桥手拿铜钱剑,突然挥动了起来。
脚下步伐他们看不懂,与其他道士驱魂似乎没什么区别,然而又有点不一样。
那就是谢桥长得好看。
这驱魂像是在跳舞一样,看上去特别潇洒,仙资飘飘,让人不敢靠近。
他们压根看不见。
这会儿谢桥已经和那水生魂打起来了。
她手中有克制之物,所以水生魂压根不敢靠近,但却极为暴躁,一直在躲,又尽力的反抗。
黑气浓郁,阴风滚滚。
谢桥手中铜钱剑用了飞电咒,好几下打在了这阴魂身上,只是,虽有影响,却并不大。
谢桥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样了谢半仙?可打跑了?”周侍卫连忙问道。
“周侍卫,你这两年应该都娶不到媳妇儿。”谢桥一脸认真。
会不会说话?
若是这么容易,她会收这么多银钱吗?
她是那贪财的人吗?
是这活值那个价!
周侍卫一脸不解,谢桥又问道:“他是不是拿了不该拿的东西?你们仔细想一想,这东西若是不找出来,这魂我没法收。”
“东西?没、没有吧?”周侍卫想了想,着实想不到。
“好好回忆一下,既然是水生魂,那这东西必然是在水里找到的,时间线应该在两三个月之前了。”谢桥又道。
大家伙左看右看。
“有!”突然有人喊了一声。
“快说!”周侍卫连忙道。
“早先与殿下一起出门,野外在一河中洗了个澡,当时秦智还潜入水中游了好久,上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根像是玉又像是石头的东西,挺圆润的……”
“东西呢?”谢桥问道。
“东西……”那人脸色变了变,“秦智说这东西挺润,还有点像狼牙,就打磨了一下,挂脖子上戴着了。”
第102章 好了没
那人说完,其他人脸色都变了,目光转向床上的秦智,一个个就像是吃了死苍蝇一般,瞬间有些食不下咽。
像玉又像是石头的东西?
若是秦智没事儿,他们指不定还会以为这小子真在石舫镇捡到了宝贝,毕竟那地儿产玉!
可如今因为这东西,秦智都躺下了!
那这东西肯定不可能是玉吧?
难不成……
是骨头?
“你们谁去他衣服里找找,将这东西拿出来我瞧瞧。”谢桥开口说道。
几个大男人只觉得渗人,但也不好在人家小姑娘面前露了怯,硬着头皮上前去,扒拉了两下,最后果然从秦智的胸前拿到了东西。
这玩意儿还被一股红绳绑着,比狼牙要大上许多。
谢桥接过来瞧了瞧。
“这是坏掉的人骨,你们看,这里头是空心的,骨髓早就没了,只是盘得时间长了,所以才这么润。”谢桥都有些无语。
是有点像玉。
这东西在水里久泡不坏,不是因为多结实,而是有股阴气包着。
这秦智也是个没脑子的,水里捡的都敢用,幸亏这是个水生魂,在陆地的时候难免有些不适应,若是个艳鬼,这会儿人早就被吸干了。
不过找到了东西就好办多了。
而此刻,那阴魂发现东西在谢桥手上,瞬间变了。
像个疯子一样,不顾一切的向谢桥冲了过来。
谢桥捂着胸口,看上去一副很害怕的样子,实际上却不徐不慢的从手里继续拿符,手中铜钱剑再次亮了出来。
阴魂一来,便被她手中铜钱剑弹了回去,来回几次。
大雄在旁边扇着翅膀,雄赳赳气昂昂,看上去也是凶猛至极。
几次之后,这阴魂果然有些虚弱了,谢桥收起了剑,双手抱诀。
口诀与手印有许多种,谢桥用的是最普通也最简单的结印。
众人只见谢桥简单几个动作,那手突然变成了一个奇怪的形状,嘴里也不知在念叨什么。
“收!”突然,只听她大喝了一声。
那半截骨头似乎动了一下,然后变得有些晦暗了。
谢桥抹了一把不存在的汗水。
“好累,有吃的吗?”谢桥转头。
“……”周蔚宗眼皮一跳,“这、这就好了?”
谢桥微微皱眉:“不是的,东西我带回去,还要做法事超度的,这脏东西虽然有不对,但也是你这兄弟不懂事儿,拿了人家的骨头,本来人家在那河底呆的好好的,逼着人家上岸,这山高水远也回不去了,异乡外地多不适应呀……”
“对、对的,等秦智醒了,我一定好好教训他!”周蔚宗欲哭无泪。
为了他兄弟这病,他家底几乎掏空了。
水月观那边买了一百两的符也就算了,路上又被其他道士骗了几十两,来到这里……
大夫也没少寻,药也没少喝。
又是几十两没了。
更何况谢桥这里,还有百金……那是金子,还不是银子!
他虽出生世家,可每个月也就小几十两银子,真不经花呀!
必须教训!
“那他这就能好了是吗?”周蔚宗一边让人准备吃的,一边还不忘问一声。
“不是的。”谢桥摇头。
周蔚宗眼皮一跳,只觉得心头一梗,瞪着眼睛:“还、还没好?”
第103章 不干净
谢桥一脸认真,上前看了看秦智的脸色,装模作样的把了一下脉。
晃着脑袋,念诗一样道:“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我做了场法事,驱除些晦气而已,这生病还是要吃药的,周侍卫找个大夫过来,开些药,认真吃,不间断,能好的。”
周侍卫有些恍惚:“刚才不是……”
“大人,生病得找大夫,各司其职。”谢桥已经表现的特别质朴了。
她说的本来就是实话。
哪能跳两下大神这病就能好呢?
这是迷信。
“那金子……”周侍卫下意识的开口,说完,也心虚了一下。
果然,谢桥小脸一绷:“有些银子是不能欠的,神仙祖师爷会不高兴,明白吗?”
“明、明白。”周侍卫眼皮挑了挑,咽了口唾沫。
“很好。”谢桥点了点头。然后从这昏昏暗暗的房间走了出去。
外头天色也有些晚了。
好在这点心很快就到,谢桥在那竹箱里翻来翻去,弄出来几张油纸,将点心包了起来,然后放回去,这才带着大雄离开。
来这地儿的时候,没好坐谢家的马车。
便也只好自己花了些铜钱,租个轿子,抬回了谢家。
谢桥走后,一群大老爷们凑在了一起。
各个懵。
“你们觉得……秦智这脸色有变化吗?”
“有的吧……好像之前脸有点青黑,现在气色好多了。”
“是么?我怎么觉得还是要死的样子啊?队长,您不会被骗了吧?”
“别胡说,谢半仙怎么可能骗人呢!”周蔚宗绝对不相信,他花了这么多银子,肯定不是白花的!
为了秦智的病,家里一直请了个大夫,这会儿立马将人叫过来了。
大夫仔细把了把脉,一会儿皱着眉头,一会儿又有些疑惑。
“脉弦比早先强了些,这样吧,我先开个方子,让他试试,若是能喝下去,那好起来就不是问题了。”大夫也觉得惊奇。
早上看的时候,这人已经只剩下半口气吊着了。
没想到这会儿那气儿竟然还喘了上来。
此话一说,周蔚宗等人瞬间惊喜万分。
谢半仙果真有用!
秦智只觉得自己要死了。
就像是在水底不停的游来游去,总是被呛着淹着,一直看不到岸。
浑身无力,都有些想要放弃了,可突然间,看到“水面”传来些光亮,身体也不像是刚才那么沉了,挣扎着冲着那光亮而去。
“醒了!”众人惊喜。
“队、队长……我……”秦智声音沙哑,艰难开口。
“我什么我!?你这混小子下次再胡闹,我们就只能给你收尸了!”周蔚宗也松了口气,“人活过来就好,好好养着,大夫说了,养个十天半个月,就能下床了,等彻底恢复,就去太子府守门去!”
“……”秦智有点没反应过来。
为什么让他去守门?而且,他不是快死了吗?
其他人同情的解释道:“秦智,你这次是真命大,幸好有殿下帮你找了半仙帮忙,要不然你这命真就没了!”
“你可知道,你这次为什么病吗?都是你在河底捡的那块骨头搞的鬼!那东西不干净!”
第104章 还是穷
秦智很想说,自己捡的那块骨头又圆润又好看,根本就不脏啊!
而且,他打磨了好久呢!
可看着众人那责怪的眼神,他硬是不敢吭声了。
守门就守门吧,挨骂就挨骂吧,半仙既然来了,那就证明他现在一屁股债,哪能和债主们呛声呢……
周侍卫又守了秦智一天,确定这人确实是在好转,这才回书院那边。
“秦智的病如何了?可有起色?”赵玄璟问道。
“谢半仙是真有能耐,当晚人就能喝药了,第二天气喘的匀了许多,属下来的时候,他已经能坐在床上和我们闲聊了。”周蔚宗高兴的说道。
赵玄璟有些惊讶,又觉得似乎应该会这样。
“别忘了人家的金子。”赵玄璟补了一句。
周蔚宗身体一僵:“属下正要说呢……能不能和殿下借点……我手头紧,回家当几个私藏,再还给您。”
“不行,要不你赖账吧。”赵玄璟眉头挑了挑。
他很想知道,如果周蔚宗赖账,那位谢半仙会气成什么样。
“……”周蔚宗干笑了一声。
他和殿下好歹是从小一起长大啊,要不要这么狠!
那谢半仙可不是寻常人,就那筐里的符,一把一把的,都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万一得罪了她,这符用在他身上怎么办?!
“属下还是找我爹借好了……”周蔚宗一脸怨念。
赵玄璟一听,道:“嗯,那就去账房取吧。”
周蔚宗愣了一下,这才听到殿下说的是什么,顿时高兴不已,可这高兴了一瞬间之后,又觉得哪里不对……
刚才还说不借呢,怎么他说要找爹的时候……
周蔚宗脸色复杂。
他怀疑自己被占了便宜。
殿下想当他老子?
他也不敢问,而赵玄璟,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似是随意问道:“你去找人问问,那块彩头破玉她怎么处理了,再传出个风声,就说……孤收弟子。”
“您收?要教什么?”周蔚宗有些不解。
“射箭、琴棋书画,皆可。”赵玄璟又道。
“……”周蔚宗眼皮一跳,目光滑向了他的右臂。
自从殿下手废了之后,这些东西从不在人前表现了,尤其是射箭,一只手根本不行,怎么教?
可有些话他不敢问,因为殿下性情在这方面特别敏感,即便是他,若说错了话,殿下也要怒的。
“属下知道了,一定会告诉谢半仙的。”周蔚宗也听懂了赵玄璟的言下之意。
赵玄璟扫了他一眼,倒也没说什么。
算是默认了。
谢桥今日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安静。
总算没人在她耳边嘀嘀咕咕。
哪怕是那夏雅云想要挑衅她,也是才开口就被人拽走了。
柔弱也有柔弱的好处。
她也懒得解释,就这样还挺好。
中午谢桥不忘将银豆子还给谢溪,另外瞧着谢溪那高兴的样子,谢桥还好心好意的请她吃了个饭。
小丫头更高兴了,硬生生又吃掉了她十颗银豆子……
十颗银豆子可等于一两银!
一两银能买到的吃食可不少,谢桥真忍不住怀疑,谢溪是大胃口是不是遗传了她爹谢牛山!
她辛苦一场,也就赚了六十个豆子……
还债和请客,一下子去了二十,自己日常吃个饭,买些纸张用具……
这才是握在手里第一天,去一半了!
第105章 卖给你们
事情真的很严重,这么下去,怎么攒到五百个豆子?
“你要去藏书阁抄书吗?”谢桥正发愁的时候,那日上前找话的秦琉又凑上来了。
“抄书能赚多少?”谢桥问道。
“你会梵文,赚的多。”秦琉提醒了一声,咱们书院精通梵文的很少,但这梵文经书还挺多,许多都需要翻译或是抄写,一直都很缺少人手……抄写一篇能得十个豆子,若是翻译,那就更多了。”
当然,后者她就是顺口一说。
谢桥眼神一亮。
她行!
“谢谢你,不过你为什么告诉我?”谢桥还挺好奇。
秦琉眼色复杂的告诉她:“你一点没听说过我吗?”
谢桥摇头。
秦琉无奈:“我爹早先是边关武将呀,五年前失守的时候,他和我二哥誓死守卫,都死了,城破的时候,你爹来了,将我大哥还有娘亲救了。”
她爹那时候死得挺惨,这仇是谢牛山报的。
所以她天然就对谢家人,抱有浓重的好感。
她爹那官职本也不是多高,爹爹去后,大哥便随着牛将军一去打仗了。
当时大哥本就是个从七品的校尉,后来立了功勋,升到了五品小将,书院这边也知道她爹死得惨,所以对她有所宽待。
她哥和谢牛山还是同僚呢……
谢桥十分惊讶。
那日秦琉与她说话的时候,低着头,说完就跑,她也没注意她的面相。
现在一看,父母宫是有落陷。
“原来是这样。”谢桥不是很懂交际,想了想,越过此话题,道:“下午的投壶课我不上了,去抄书,你要一起吗?”
“好呀!”秦琉还挺高兴。
谢桥还是第一次来藏书阁。
是一整个大院落,里头多是两层的阁楼,院内有一条水池贯穿,院内也种植一些比较高的树木,比较阴凉。
整个设置来看,着火的可能性不大。
“谢姑娘。”谢桥正要进去,周侍卫来了。
喊了一声之后,避讳的看了秦琉一眼,秦琉也很聪明,立即退了几步。
“你是来送金子的吗?我现在不方便收,你能送去我家的马车上吗?”谢桥道。
“……”周蔚宗心头一苦,欲哭无泪,“不是的,我、是在感谢姑娘……另外知道姑娘有个白玉,所以想问问姑娘有什么打算。”
“对了,玉。”谢桥摸了摸怀里的东西,“正要去藏书阁看看,有没有些……喜欢的东西。”
周蔚宗眼皮一跳。
是贵重的东西才对吧?
“那个……这玉用来拜师比较好……对了,我家殿下如今也还收弟子呢,姑娘要学骑射吗?殿下当年可是京中第一人!”
“不学,你莫不是想要恩将仇报?”谢桥小脸苦巴巴的,看上去似乎有些委屈。
她这身体,去学骑射?
她怀疑这周侍卫是想弄死她。
“……”周侍卫心里也无奈,“那琴棋书画呢?殿下也会……”
“不学。”谢桥很坚强,“是不是殿下手里的白玉送完了,这会儿想要收回我的?若是这样……”
谢桥一脸善解人意,“五千两银子卖给你们……也可行的。”
这是熟人价。
一个厉害的师父,可不止这银子。
指不定七八千两都有人愿意买的。
那些有底蕴传承的世家,有很多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