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好多银子
谢牛山刚才都没想这么多,这反应过来也才发现,他自己的闺女想要进去混个脸面,需要五千两买路费。
可裴家这丫头若是想进去……
那得多少钱?!
谢牛山瞪了谢平怀一样:“这得多少银子才行的?”
“可能……最低也要五万两吧……书院分好几个班的,五万两的话能进最差的丁班。”谢平怀小声的说道。
“丁班?!还是最差的!?”谢牛山差点喊破嗓子。
将裴婉月吓得眼睛瞬间红了。
“普通百姓能进皇家书院就不错了,五万两都不算多,想进好的班,那加银子就行!乾坤日月、甲乙丙丁,只要有银子,想和皇子做同窗也是可以的。”谢平怀咧嘴一笑。
裴婉月脸都青了。
“和皇子做同窗……那得多少银子?”裴婉月都不敢想。
“你还真敢问。”谢平怀一秃噜嘴嘀咕了一声。
裴婉月脸色慌张:“我、我只是好奇。”
“你这小子!”谢牛山敲了一下谢平怀的脑袋瓜子,“多少银子?说出来吓唬吓唬你老子?”
“这乾班里头只有一个平头百姓,是南方那边的大族出身,家中虽然没有功名,但却极为富有,家族也大,听说花了有百万两银子吧,不过乾班里头本都是天之骄子,若他进的是甲乙丙丁这四个班,就没这么可怕了。”谢平怀说道。
可这话还是将在座的人惊住了。
百万两,就为了去个学院混一混?
“有这银子,买个官都行了。”谢平岗语不惊人死不休。
“老子当初为了当这官,也没花这么多银子啊?”谢牛山道。
他当初做土匪的时候,家底还是相当丰厚的,尤其后来打蛮子得了不少战利品,凑起来差不多也有个七八十万两吧!
这些银钱都给了朝廷,手里头只留了不到三成。
这三成再买房子以及疏通关系,七七八八都没了。
“您这官哪里一样?与其说是用银子堆的,不如说是用蛮子的脑袋换的。”谢桥不咸不淡的说道。
谢牛山点了点头。
这话没错,他是靠勇猛当得官。
外头那些个说他买官做的,都是蠢货。
“这么说的话,月儿若是想去皇家书院还不成了?”卢氏有些不高兴。
裴婉月双手搓在一起,拧着帕子。
谢桥进书院,不考试的话,也只需要花五千两,以她四品官嫡长女的身份,就算进不了乾坤日月,那也绝对是甲班吧?
可她呢?
想进个末尾的丁班要五万两。
再想往上去……
她估摸着没个一二十万两银子,根本不可能像谢桥一样。
娘还说从今以后她便是谢家的亲闺女的,可是……亲闺女有这样的吗?
裴婉月微微低着头。
卢氏突然想到什么,开口道:“那将月儿改姓挂族谱不就行了么?”
谢牛山一愣。
谢平岗也诧异的看着她。
“老爷,这丫头以后都要跟着我的,以后若是我带着她出门交际,别人总叫她裴姑娘,这听着……也不像我们家的人,指不定又有人说三道四……”卢氏一脸紧张,“路上我就这么想过了……”
第47章 丢人现眼
卢氏言辞恳切,目光殷勤。
谢牛山是喜欢卢氏的。
他娶过三个媳妇儿,头一个……
那是恩爱非常白月光,但确实凶悍粗鲁像个汉子,他在彭氏面前,那就是个傻弟弟。
第二个林氏……虽然温柔可人,可到底不是真心跟着他,人也不爱笑,哪怕他摘星星摘月亮,这人也不怎么搭理他,甚至生完孩子后人也没了。
后来他做了官。
家里不能没个当家主母。
四品将军想娶个官宦人家的女儿其实也不难,寻个官职小一点的就行了,指不定还能娶到黄花大闺女呢!
可他那时候才从土匪变成官,哪有人能适应得了?
都觉得他这官也当不久!
再加上杀蛮子杀得一身凶名,还有几个名声同样不好的孩子,就更没人愿意搭理他了。
说了几次亲,都没谈成。
他一生气,就不找做官的了,盯上了卢家,卢氏嫁人后只生个女儿,后来一直生不出儿子,闹得难看了些,两家和离了。
卢家是商户,也不缺钱,养个女儿还是行的,卢氏归家几年也十分规矩。
他也找个机会相看过。
当时的卢氏还不到三十,人也还算是娇滴滴的,说起话来也带着温婉小意的味道,他一眼便看中了!
至于能不能生儿子,他不在意,反正他已经有两个傻小子了。
卢氏跟了他,他自然要好好对她的。
这会儿……
这几年也没提出特别过分的要求。
“女娃娃挂族谱问题不大……”谢牛山开口。
还没说完,谢平岗将他夹到手的肉抢了,往谢桥碗里一放,然后哼笑了一声:“看清楚什么肉了么你就往肚子里吃?”
谢牛山一愣:“鹿肉!?怎么,老子不能吃!?”
“就这几块,大妹一直呆在道观,定是清汤寡水的,你不给她补补?!”要不是看在谢牛山是他老子的份上,他都想动手了。
挂族谱不是不行。
但得再看看。
若谢家没有姑娘,直接挂也没什么大问题,可事实是有两个。
万一这外来的品行不端,祸害的就是他的妹妹!
谢牛山没想太多,眼巴巴看着那块鹿肉被谢桥放在嘴里咬吧咬吧吃了。
谢桥只管吃饭,不管别的事儿。
她爹疼媳妇儿要认亲,她不管,也没资格管。
她这么多年虽然一直听着谢家的事儿,可真正参与谢家未来的,就只有当初让谢牛山去打蛮子要官这一件。
卢氏见谢平岗开口,也有些不安,但又不愿意放弃,试探道:“这事儿早些定比较好,月儿也大了,早点去书院也能多学些东西。”
“皇家书院难进,其他两个书院用不了这么多银钱,裴家妹妹也算是我家亲眷,靠着这层关系,五千两也足够了的。”谢平岗开口说道。
裴婉月可怜巴巴的,饭都吃不下了。
谢桥去皇家书院,她却要去普通书院?
这里头的差别,何止万千啊?!
可此时寄人篱下,她却不好说什么。
心里憋屈。
“大妹,你在道观也读不到什么书,考试就免了吧,省得丢人现眼,这几日让爹找院长,直接给银子,硬塞进去就行。”谢平岗又道。
第48章 藏钱
丢人现眼?
谢桥挑了挑眉。
她活这么大,头一回听到这样的评价。
抬头看了看谢平岗,这傻大个还觉得自己贴心,露出一个大哥哥式的温暖笑容,差点没将谢桥的眼睛刺瞎。
“大哥,你别冲我笑。”谢桥敛眉,“正吃饭呢,怕吐。”
“……”谢平岗眼皮一跳,那手抬了抬,差点揍在谢桥身上。
可瞧着……
这丫头身板瘦弱的像个竹竿一样,不像谢平怀这么皮实,瞬间下不去手:“你在那道观没吃的吗?这脸上也没点肉,这若是灾年,就你这样的,沦落到那些恶人手里,人家都懒得吃你,不想费那功夫!”
谢桥呵呵笑了一声,阴嗖嗖的。
“对了,这皇家书院除了里头贵人多,还有什么稀奇的吗?”谢桥话音一转,问道。
没什么特别的话,她还是选别的好。
“这多了去了。”谢平怀主动开口,“另外两个书院虽然人才济济,但不如皇家书院背后靠山大,皇家书院里头搜罗的书籍特别多,另外两个书院里的学子也经常要过来借书看的,只是每次借书都得费些功夫。”
当然,也不是说另外两个书院不好。
只是皇家书院里头……珍本多如牛毛。
办这书院的时候,据说都被皇家库房里的书籍搬空了呢。
谢桥闻言,眼神亮了亮,笑眯眯道:“你们两个在哪个班?课业如何?”
这话一出,两个人手里的动作都停了,然后一个低头一个眼神恍惚。
“他们俩?两个蠢蛋,还指望他们有本事?”谢平岗冷笑了一声,“谢平怀上个月打断了别人的腿,我去赔的银子。”
说是去赔银子,不如说是去恐吓。
“这个小的。”他又指着谢溪,“馊馊抠抠,先生教的东西记不住也就算了,反正没多大用,可她上个月将银子不小心存到了先生的书袋里头,回来哭了一天,也是我去要的。”
“……”谢桥眼皮一跳。
不,这不可能是她的弟妹。
“怎么就存到了别人的钱袋里?”谢桥盯着她。
一体这事儿,谢溪不大灵动的眼睛又有几分生气的样子:“先生的书袋,别人不敢动,暂放的,可是被拿走了。”
“暂放?呵!”谢平岗真是气笑了。
“大妹,你若是闲着没事儿,就拿个小铲在这家里各地随便挖一挖,指不定就能挖出一块银疙瘩来。”谢平岗又道。
谢桥又想笑又觉得这孩子可爱。
喜欢藏钱啊?!
这是好习惯!
可若是藏得地方自己都找不到,这可就有点萌了。
谢溪低着头,看上去很是紧张的样子。
“你以后往我的院子里藏,我敢保证,只要是在我的院子里,我都能替你找出来。”谢桥笑道。
除了用算的,主要是她观察力好,自己眼皮子底下的东西,一花一草一树,变一丁点她都能看出来的。
这话一说,谢溪眼神一亮:“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要不你下次藏试试?我可不会抢你银子的。”谢桥又道。
“好!”谢溪一脸跃跃欲试。
裴婉月嫉妒的眼神都快将眼前的一盘菜盯糊了。
第49章 一点没剩
裴婉月想不通,谢桥不是没和他们见过面吗?
怎么才说几句话,就一副很熟络的样子了?
裴婉月想了想,伺机开口:“我们去接姐姐的时候丢了银子,溪儿妹妹,我本来跟你准备了不少银锭子呢,可惜现在都没法给你了……”
谢溪抬头看着她,目光纯澈。
“丢钱了?丢了多少?”谢平岗眉头一皱。
这段时间卢氏不在家,指望他爹看账本那是不可能的,所以都是他管账。
对家里的银钱也有个数。
卢氏出门的时候,带了五千两走。
他和他爹的俸禄比较复杂,除了正俸,还有其他食料、杂用等费用,算下来,两个人每年的收入其实也才几百两。
当然,没算职田收入、赏赐收入以及自家的庄子铺子,每年入账全都靠这些。
家里有三个庄子和十来间铺子,自家不会经营,全都是租赁出去的。
这些家财和别的人家那是没得比。
他爹不受待见,从没赏赐,这些个铺子,全靠当初手里剩下的那一丁点钱攒下来的。
除了这些家产以及库房里的物件之外,家里能用的银子,如今加起来拢共不到两万两。
瞧着不少,可卢氏支走了五千两。
再拿出五千两给大妹买入学的资格,那也就剩下一万两了。
一万两不少,可要看怎么用。
官员之间要打点、送礼,他和他爹要出门交际,所以固定每个月他爹一百五十两,他一百两。
底下一对弟妹,每人每月给二十两银子做零花,另外笔墨纸砚另出。
卢氏身为主母,管着家里的银钱,从前也没个月银一说,后来他看账发现,卢氏每月花费约摸是三百两左右,这三百两里头,有不少是贴补他弟弟了,还有一些,是买些衣服首饰什么的。
除此之外,家里吃喝用度,奴仆月钱,养马银、宅子的消耗、四季衣裳……
以及谢家老太太以及其他几房以及族内的供养……
杂七杂八,每个月少说也要一千多两银的,这还是省吃俭用算下来的。
庄子铺子的银钱多是每年送来一回,所以这万两要撑一年。
目前来看,已经不够了。
若是中途遇到些大事儿……
比如现在,还要再多养一个裴婉月,替她付束脩。
谢平岗眉头紧皱。
“只丢了二百两银子,那地儿鱼龙混杂,谁能想着走着路呢,荷包就没了。”卢氏笑了一声,做出一副十分坦荡的样子。
谢平岗一听,点了点头。
二百两,确实不算多。
“对了,母亲这一趟出去,银钱可还有剩?”谢平岗又道。
卢氏一怔,随后眼神有些漂浮:“山高路远,一路花费实在不少,难以剩下。”
“……”谢平岗眼皮一跳。
难以剩下?!
那是五千两,不是五百两、五十两!
出门也就带了二十多个人,就算每个人每天吃的极好,有肉有菜,一两银子一人总够吧?
也就百多日时间,花个两千两不够?
他还以为,这次出门,卢氏大手大脚的花,也该能剩下一半来呢!
“大哥别怪母亲,在辽州的时候,母亲见我穿的吃的都不好,给我买了好些东西……”裴婉月连忙说道。
这话倒是没错,她从上到下,所有东西都是新置办的。
第50章 命中带煞
谢平岗也不是个小气的人,想着这个裴家妹妹亲父去了,日子艰苦,当娘的疼女儿也没错,便也没再多说什么了。
“花便花了吧,不用过于上心。”谢平岗开口,“只是这读书一事,还望裴妹妹体谅一下家中情况,一下子实在拿不出五万两这么多银钱。”
裴婉月深深点了点头,声如蚊虫:“我知道的。”
谢牛山看这样子,也有些不忍心。
瞧着就像是他们家人欺负人家小姑娘一样。
到底是大老远跑过来投奔的,若连些银子都舍不得花,那传出去,岂不可笑?
“要不我去借些?”谢牛山伸着头来了一句。
卢氏投过来感激的目光。
谢平岗哼笑了一声:“爹去借也行,就怕还不起,到时候欠一屁股债,老太太还有叔伯那边就别想要供养了,给不起。”
谢牛山顿时歇了火。
“那……也没法子了,实在是银钱就这些,只够我女儿去皇家书院,裴丫头就去别的书院吧,我去找他们的院长商量一下,指不定最后两三千两就能解决问题。”谢牛山直接说道。
裴婉月的帕子都快撕碎了。
哪里还有心情吃。
但也知道现在这情况改不了。
谢桥对去哪家书院其实并不在意。
只是如今知道皇家书院里头有数不清的珍本,心里也有些雀跃了,皇子皇孙没什么好看的,可这书本却都是无价之宝,能多看一本也是好的。
一顿饭,便将事情定了。
谢桥说过不用他们花钱,可他们不听。
便也懒得解释,准备有空就自己去打听一下这皇家书院的情况。
谢家的男人都很忙,两个小的也是一样,没空更多的交流。
而且,她命中带煞。
如今煞气未去,身边阴气森森,对外人没什么影响,可去不能与血缘相近的人离得太近,否则对他们都会有些损伤,哪怕她身上带着许多符咒,几乎可以避免那种情况,可为了以防万一,谢桥尽量与他们避开。
卢氏和裴婉月甚至下人们都不知道里头原委。
可谢牛山和谢平岗门清。
“这读书的事儿一时半会儿也弄不好,你闲空就在院子里呆着,不要总往这前院跑。”谢牛山冲着谢桥说完,又对着两个小的说道:“你们俩也是,偶尔可以去大丫的院子里玩耍,但不能每天都去,少去打扰她,否则鞭子伺候。”
“大丫,你要是有什么问题就找你母亲。”说完,挥了挥手,就要将谢桥打发了。
卢氏一时有些拿不住谢牛山的态度。
看了一眼谢平怀,见谢平怀也是认同的点了点头。
更不解了。
刚才的样子,又不像是不疼谢桥的。
可现在……却有点想要和谢桥生疏起来的感觉,这是为什么?
谢牛山到底喜不喜欢这个女儿?
卢氏想不通,而在下人眼里,这就是谢桥彻彻底底不讨父兄喜欢的意思了。
不仅发配去了个拐角的院子,竟然还要少与家里的小少爷小小姐来往,肯定是膈应透顶了啊!
第51章 五千两的价值
谢桥不咸不淡的应着,不喜不悲。
十分淡定的回自己的院子。
可谢牛山的态度转眼就传到了所有下人的耳中。
一瞬间,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谢家这大姑娘,还不如一个外来的裴姑娘受宠!
这裴姑娘住的院子可就在小小姐的院子旁边,又有夫人护着,显而易见,是被重视的!
谢桥在院子里休息了两三日。
期间写了两封信出去。
差不多知道了皇家书院更具体的情况。
女子入学果然和男子有些差距的,男子考进去才值得骄傲,而女子若是凭实力考进去,太过惹眼,所以大多都选择花钱。
她作为一个四品官土匪官员一直养在外头的嫡长女,还是低调些好。
反正她只是想混去得个看书的机会而已,用不着这么拼。
皇家书院的院长是个人才。
此人博古通今,是退休的帝师。
去这书院,给钱还不能直接的给,免得将这书院弄得俗套了,所以大家不约而同的送价值五千两宝贝。
面上都好看。
当然,她爹是实实在在送了银子的,不仅如此,还大摇大摆的将银子放在了人家院长面前。
没被人打出去那都是因为他长得丑看着赖皮不好惹。
出门比较急,也没带什么值钱的宝贝出来。
只能现做了。
琢磨了一会儿,谢桥出门买些颜料笔墨。
裴婉月那边一直注意着谢桥的动静。
“买笔墨纸砚做什么?她院子里不是有吗?”卢氏一怔。
“姐姐买的纸要比普通的纸贵处好几倍。”裴婉月闷头说了一声。
“败家子。”卢氏随口一说,说完之后突然想了起来,“这丫头回来之后,还没提月钱的事儿呢……”
也就是说,这几日吃的花的,都是谢桥自己花钱?
谢桥那院子里,只有一个婆子和一个丫鬟。
院子里有小厨房,需要什么,谢桥都是直接让方婆子去买。
卢氏一时有些怔,考虑着要不要将让人送点东西过去,若是回头这丫头闹到老爷那里,她恐怕要挨训的。
“娘不是想看看谢伯伯的态度吗?便先这样瞧瞧,若是谢伯伯在意,立马就会将东西送去了。”裴婉月道。
“可若是他生气了呢?”卢氏皱了皱眉头。
裴婉月笑了笑:“不会生气的呀?您每日要管谢平怀还有谢溪两个人吃喝用度,已经很辛苦了,便说以为她缺了东西自己会去库房拿不就行了?”
卢氏觉得虽然有被骂的风险,可谢牛山向来也疼她,不至于为了这事儿真的和她翻脸。
正好也看看,这丫头在这父子俩心里到底是什么样的分量。
谢桥不知道卢氏想的这般多。
她盯着面前纸,有些头疼。
画什么呢?还要画出五千两的价值来……
江山图?没什么意思,而且她身体不好,江山图太过耗神,所以轻易不敢画,怕累死。
目光一扫,谢桥瞧见了大雄扇着翅膀,一副要飞的架势。
眼前一亮。
不算马,民有五畜,牛甘、犬酸、猪咸、羊苦、鸡辛,汇出人间百味。
便画个人间常乐图好了。
谢桥构思好之后,手中墨笔丹青,如有神助。
第52章 大字不识
谢桥的心神全部投入在画作中,脸色越发白了几分,额间渗出不少细汗。
等整幅画完成,谢桥看上去更虚弱了一些,幽幽叹了口气,然后从竹筐里扒拉一番,最后拿出了一枚小玉章。
沾上印泥,哈了口气,用了最大的劲盖在了这副画上。
谢桥还挺满意。
她在水月观的时候,出画少,除了练习的时候才会画一些大作,会拿得出手的,一般都是小件。
现在为了去皇家书院,她可是废了不少功夫呢。
谢家的银子其实也不是不能要。
实在是她自己身上还有银子,而且……从事实来说,若非她命太硬,身有阴气,她出生的时候彭氏未必会死,所以对谢牛山和谢平岗,她这心里是有几分愧疚的。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尽量避着卢氏了。
只要卢氏不触及她的底线,她对卢氏绝对也会客客气气的。
将这画作晾干,谢桥又亲自裱了起来。
三天之后,谢牛山过来,要带着她去皇家书院拜师去。
这拜师只是第一轮。
皇家书院收人,当然也不可能完全只看银子和身份,这首先还得瞧瞧进学的人是否有进学之心,若是确认要给银子,也得先去学院写几个大字证明自己不是个彻彻底底的文盲才行。
尤其是三品官以下的官员子女入学的时候,最小的也已经十岁了。
若是女子,十六七才入学虽然不多,但也有。
可若是这把年纪进了学院,却是个大字不识之人,学院就算想教也来不及。
所以这进学之人最少也要能读会写才行。
谢牛山亲自带着谢桥出门。
出门的时候,裴婉月失落的眼神都表露了出来,让谢牛山都忍不住生出几分不忍。
要不是家里真没银子,他大手一挥,恐怕就要带着这姑娘一起去了。
“月儿来的路上一直都说自己喜欢这个姐姐,想和桥儿呆在一起,如今桥儿去了皇家学院,月儿却要去别的地方,姐妹俩不在一处……”卢氏心里也挺不舒服的。
谢桥眉头微蹙。
“这话她没说过。”谢桥一脸认真。
卢氏一愣:“什么?”
“她从未说过要和我一处,我也不愿意与她做朋友,谈不来,母亲若是真心想要裴婉月去皇家学院,只管从我爹这里使力,我不拦着,可不要什么事儿都挂上我的名头,早些时候我就说过了的。”谢桥又道。
此话一说,卢氏心头一梗:“你、你……你就这么看不上月儿?好歹、好歹也算是你半个妹妹……”
“我没有看不上她,是她自己看不上自己。”谢桥笑容淡淡的,“处处与我比,何苦来哉?”
说着,谢桥将马车的帘子放了下来。
卢氏被隔绝在外,脸色阴晴不定。
谢桥不是看不出来,从那裴婉月瞧她第一眼,那眼神就像是淬了毒一样。
无非是因为她不如她们所想的那样丑罢了。
谢牛山也被女儿这一番直白的话吓了一跳,眉头微蹙。
卢氏一看,心头紧张,连忙说道:“我、我是真心想让她们姐妹俩好好相处,谁知这丫头如此冷淡,月儿几次想要和她玩耍,她都不咸不淡的推开了,我能怎么办呢?”
第53章 臭不要脸
说着,卢氏还十分委屈:“我知道,你看不上月儿,毕竟不是你生的……可我也说过了,我愿意让她改名换姓彻底做谢家的女儿的,可你却不点头,我这姑娘倒也没差多少啊?要说琴棋书画,她也是样样精通的,就是模样,也只是略微比桥儿逊色些,可若是与京中其他人比,已经很是出彩了!”
卢氏委屈。
双目发红。
谢牛山能看上她,那是因为她私下也是个会撒娇的。
这会儿一哭起来,谢牛山立马就急了:“你哭什么?我也没说那丫头不好啊?这不是好好在家养着么,古兰书院里头人才济济,保证能将她教成一个大才女!”
“才女不才女的谁稀罕?在意的不过是你拿不拿她当一家人!”卢氏跺了跺脚,然后扭头走了。
看上去又伤心又生气。
谢牛山就受不了女人这样,要不是还有事儿要办,这会儿恐怕已经冲了上去。
“皇家书院的路车夫认得,我自己去也成。”谢桥在马车里说道。
“老子也是好不容易娶个媳妇儿,娶媳妇儿的时候也是花了不少功夫的,这要是气出个好歹来,这损失也大啊?”谢牛山咕哝说了一声。
可下一刻,却是上了马。
哄媳妇儿什么的,办完正事之后,回家再说。
卢氏确实想着让谢牛山回头哄她来着。
从前私下里也耍过小性子,谢牛山也都会让着她。
她知道男人不能惯,适当的发脾气,有利于夫妻之间的感情。
这会儿谢牛山不过来了,她这心里也忍不住酸溜溜的。
“父亲今日除了送我去书院,可还有其他事情要做?”谢桥在马车里又问道。
“今儿休沐,书院那边我只能露个脸,剩下的事儿就靠你自己,等办完这事儿,要去酒楼喝两盅。”谢牛山说完,突然问道:“对了!老子还没问,这启蒙书你都能认得不?”
还不等谢桥回答,谢牛山拧着眉头:“早先你写的那些信,瞧着那字龙飞凤舞的,一瞧就不是个孩子写的,我竟也没问!那牛鼻子老道该不会压根就没叫你读书认字吧?去这书院,就算背不下书来,也要能认得字才行!”
要不然,再多的银钱,人家也不收的!
“爹放心吧,能糊弄过去。”谢桥随口一说。
一听她说糊弄,谢牛山就有些心虚。
“你可得给老子上心啊,咱家里头,三个蠢货都在这京城出了名,你要是在丢人,老子最后的脸皮都没了。”谢牛山咕哝了一声。
话是这么说,实际上,他对谢桥并没有抱有太大的希望。
“出了名?”谢桥还挺惊讶:“这是什么意思?”
谢牛山厚着脸皮道:“你大哥长得那样,竟还看上了一个才女,早先竟然还跟踪人家,闹得那家姑娘差点吓死了,本来就娶不到媳妇儿,如今更是不可能了。”
谢桥十分惊讶。
不能吧?
“你一双弟妹……”谢牛山愁的挠头:“不提也罢!”
“您还是细说说。”谢桥连忙道。
谢牛山吐了口气,“你弟平怀……那臭小子更是不要脸,小小年纪,去花楼喝花酒被花楼里的人扔出来一次,人家还说,小小年纪,牙都没长齐就像睡女人,滚回家喝奶去吧!”
第54章 他又来了
谢牛山是土匪出身,说话也不知收敛。
车夫听了,都忍不住同情了一下马车里的谢桥。
谢桥是真没想到谢平怀是这么个孩子,早先看到的时候,挺乖巧的啊?
至于谢溪……
不用谢牛山说她的丰功伟绩,谢桥都能才出来。
谢溪脑子不灵光,做得傻事儿肯定不少。
“丫头啊,别的不说,哪怕你是个草包,可只要你平日不表现出来,你这张脸就是咱家的门面!”谢牛山骄傲的说了一声。
谢桥眼皮一跳。
这门面,她不想当成不成?
谢桥吐了口气,这官家小姐真的不好当啊,肯定没有做道士自在。
“爹,你今日忙完之后,无论去哪儿,都要少开口说话。”谢桥也没往提醒一声。
“啥?”谢牛山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爹今日的双颧分红,光润明亮,看着像是要发财的,我想着,爹是做官的,也不好去赌坊,所以这财应该不应在那里,那应该是应在你今日所去的地方了,只是财气易破,爹今日只有少说话多观察,有财能入家门。”谢桥细细解释道。
谢牛山却是想骂人了。
那个牛鼻子老道!
竟然将他的女儿嚯嚯成一个神棍了?!
瞧瞧这满嘴的话,听上去哪有一句像是大姑娘家家说的呀?
他可怜的闺女,要不是命中带煞,会给那老道养?要是他养着……
谢牛山怔了怔,没脸继续想了。
他也知道,自己不会养孩子,真要落到他手上,养出来的怕是个大罗刹。
“到了学院,少说这种话。”谢牛山道。
“行的。”谢桥也应着,“爹今日也不知是吃了什么,嘴巴臭的很,刚才我离您三五尺远,都能闻得见了。”
谢牛山一听,连忙冲自己“哈”气,闻个不停。
可闻半天也没闻出个味儿:“没有啊?”
“久在其中不闻其臭而已,不代表您身上就没味儿。”谢桥淡淡的说道。
谢牛山读书不多,但也听懂了。
顿时不说话了。
他确实好些天没洗澡了。
过了没多久,皇家书院到了。
谢桥下车,也被眼前的书院震慑到了。
到底是背靠大树好乘凉,这皇家书院大的惊人,书院有好些个侧门,正门只逢大事儿才开。
高高的城墙似乎隔绝了两个世界一般,这侧门看上去也是极为气派的,门口还有人把手。
因今日是每月一回的报名时间,所以这侧门外头还有几家人。
到了门口,都下了马车。
这些下马车的,都是些十来岁的小孩子,应该是正好到了年龄才过来的。
这么多人里头,只有谢桥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
看上去尤为惹眼。
排着队进去。
作为父母,谢牛山能进书院,但也只能将人送到门口,书院对谢桥进行考核的时候,他是不能参与的。
“谢大人怎么又来了?”进去之后,有先生看到了谢牛山,眼皮一跳。
永远都不忘不了,谢牛山搬着一万两银子送两个孩子进书院时的情景!
人家孩子送的是物件,美其名曰拜师礼,就算给银子,也用的是银票!
谢牛山不一样,他直接搬出银子来,甚至还嚷嚷着,说自己是给孩子买进来的资格!
若他带来的姑娘合格,那回头……
那先生脸色变了变。
他不是又要看见谢牛山搬银子过来的画面了吧?!
第55章 看碟下菜
这先生专门负责招收学生,这会儿看到谢牛山,脸臭得难看,其他人也都忍不住像谢牛山看了过去。
“那位就是那土匪大人啊?”有人忍不住小声的嘀咕起来。
“上次就是他,将银子搬到了院长的屋子里了……”甚至有路过的学生,嘲笑着说道。
“听说他那一对儿女认字太少,本来是没资格进来的,人都要被赶到外头去了,没想到这谢大人竟然大吵大闹,直接找上了院长,非说院长看不起他,院长是个讲道理的,可遇到这么个土匪,还能说什么?只得将人收了。”有人将前因后果说得清清楚楚。
谢桥也听见了。
诧异的回头看了谢牛山一眼。
谢牛山老脸通红:“放他、娘的狗臭屁!老子是四品官,我家那俩废……那俩孩子,也会认字儿就是少了点,银子也送上了,凭啥不让进?明明是那老头不讲规矩!”
谢桥叹了口气。
有这么个爹,她那一对弟妹能长成如今这样,也是他们自个儿足够懂事儿了。
此刻,那先生气得直瞪眼。
“谢大人,书院乃是清静之地,您要是在这里骂人,那咱们只能将您请出去了。”先生道。
“我骂人了吗?没有!我平时说话就这样,院长都知道的。”谢牛山转脸不认人。
也是谢桥脸皮厚。
要不然,换个小姑娘,这会儿恐怕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谢大人,您这次来,是送这位姑娘进学?”那先生实在不想和他一大老粗一般计较。
吵不过。
“那当然,我这身边除了她也没站着别人,你这眼……”谢牛山下意识便要骂人,但忍不住了。
他最讨厌这磨磨唧唧的读书人了,看碟下菜,就是欠揍!
“谢大人,按照规矩,养女、族亲可都是不可以的。”三品官才能举荐无亲缘关系的孩子呢!
“这是我大女儿!”谢牛山哼了一声。
“从前没听过……莫非是庶女?若是这样,束脩要贵一倍。”先生又道。
与别人是不直接谈银子的,可面对的是谢牛山。
谈银子还直接些。
“庶女?这是我嫡长女!从前身体不好,所以一直养在外头,最近才接回家的!”谢牛山气哼哼的,似乎在怪罪眼前这先生有眼无珠。
这先生一听,果然十分惊讶。
亲生的,而且还是嫡长女?
长得……
一点都不像啊!
不过这事儿的确不可能作假,皇家书院靠山大,若是谢牛山敢随便找个人冒充嫡长女,绝对会被贬官的,不值当。
“既是嫡长女,那便可了,还请谢姑娘那边排队等候,谢大人先去外面吧。”先生说道。
谢牛山有些担心的看了谢桥一眼。
“别紧张,不会读的就蒙,你妹妹就是这么过来的。”谢牛山临走前提醒了一句。
“好。”谢桥厚着脸皮应道。
与谢牛山说话,不能带脑子。
告诉他自己有把握完全不用操心,他恐怕还会以为自己疯了。
也是,她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当然不相信自己能生出一个有本事的闺女。
第56章 略懂
其他人看着这父女俩的样子,都忍不住鄙夷起来。
尤其是先生,心里升起一些怒意。
这家人就是用皇家书院的名头给自己找好处的,根本就不是真心想要读书!
这种人来了书院,那就是侮辱了书院的名头啊!
先生一脸严肃,有些生气。
这入门考核压根就不难,只要不是个傻的,几乎都能过,可现在瞧着这谢牛山,先生心头一冷。
谢牛山一走,谢桥便感觉到这先生散发出来的冷意。
“皇家书院不比其他地方,来了这里的人,就算是皇子皇孙,也要遵守规矩,要以读书进学为己任,若是偷奸耍滑,试图借用皇家书院的名声来为自己骗取一门姻缘,这种人,趁早滚出去!”先生冷言冷语的说道。
说话的时候虽然没看着谢桥的方向,但听到这话的人,几乎无一不意有所指的盯着谢桥。
谢桥有些头疼。
她这是没进书院,就被人嫌弃了?
她这亲爹……
上辈子是与她结了仇吧?所以才这么坑她。
谢桥能在莫凌子这样不可靠的道士手底下活得好好的,本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这会儿,她不慌。
装作没看见,低着头,慢悠悠等着,看上去不怎么上心。
可在这先生眼里,只觉得这姑娘顽固不化,是个油盐不进的主。
更气了。
“想要进皇家书院,除了身份和财富,还要你们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好,现在所有人进行简单考核。”先生朗声说道。
说着,所有前来报名的人全部进了一间学堂。
这学室十分宽敞,四面都有大窗,这会儿全部打开,进去之后,里头也凉丝丝的,不似院子里头还有几分闷热。
每人都寻个桌子坐了下来。
此次报名的一共有八个人。
谢桥年纪最大,其他都是十来岁的小萝卜头。
有的怯生生的,有些则特别活泼。
没一会儿,有书童给每个人都送来了几张纸。
“你们家中都是有身份的,所以进学要比普通人容易许多,可基础的东西还是要懂的,所以从现在开始,给你们一个时辰的时间,将眼前的文章背诵,时间到了之后,再默写下来。”先生又道。
他能掌管入门招生,自然也不是平头百姓,而是身有功名。
即便是临时改变了规则,也不会有人多言。
此刻他这话一说,小萝卜头们一阵怨声载道。
外头还有不少凑热闹的学生趴着窗子偷看。
“这是被那个谢大小姐连累了吧?一个时辰背一篇文章不难,可要默写下来,对他们来讲,还是有点难度的。”外头有人幸灾乐祸道。
这文章足足三张纸这么多呢。
谢桥手里的,也是三张纸,但……
梵文。
道佛相争,自然是要知己知彼,况且她小时候身体特别差,没什么事儿干,就拼命的看书,所以这梵文么……
略懂、略懂。
只是懂归懂,可这先生明显就是故意针对她。
“先生要我默梵文?书院入门的规矩是这样的?”谢桥抬眼,轻声问道。
先生脸色微微有些不自在,但却还是说道:“梵文多用于经书,抄写经书可以平心静气也可用来孝敬长辈,此考核没什么问题。”
第57章 求放过
谢桥眉心微蹙。
“我可以接受先生出的试题,只是敢问先生,这试题,是从前有人考过还是如今只针对我一人?”谢桥又道,“我这人不喜阴谋诡计,先生也是读书人,必然也是有德行的,所以,您提出这等过分要求,是代表书院,还是代表您自己?”
试题可以做,可却不能自己生生的受了。
“书院还是我自己,有什么区别?!这试题你要是不想做,那就请走!”先生直接说道。
谢桥却是微微笑了笑。
“我乃四品官嫡长女,不是捡来的也不是冒充的,早先书院在外也是有不成文的规定,入门考核只是会读书写字而已,怎么到我就变了呢?如此是不是说,书院这边,也会……狗眼看人低?”谢桥慢悠悠的说道。
先生一听,气得脸红。
“这试题是我出给你一个人的,谢姑娘如今也十五六岁了吧?这年纪进书院是有些晚了,能在书院读书的时间不多,所以入门的要求便要增大些,否则难以跟上书院的进度!”先生又道。
“那看来,书院里头,像我这般年纪的小姐,应该都已经学会这篇梵文了?”谢桥笑道。
先生一堵。
自然没有。
这篇梵文是他自己写的,本想着抄本经书,送给家里的老人。
这不是遇到了这土匪父女,所以特地拿出来为难这丫头的!
没想到这丫头还挺难缠!
“磨磨唧唧,这试题你到底是做是不做!”先生气道。
“我只要先生承认自己心态不公,故意为难而已,若是先生不承认,我便去找院长。”谢桥直白的说道。
先生气得脸色涨红。
“你爹说你自幼长在外头,我见你如此没规矩,便是为难你,又有何不可?”这先生倒也干脆。
他出身大族世家,因不喜仕途,所以考上举子之后,便来皇家书院做个先生。
上次谢牛山带着孩子报名的时候是他当值。
这次又是。
他怎么就这么倒霉?!
“好,先生认了便好,若是这试题我能做得,先生别忘了为自己的偏见向我道歉,否则便是个敢做不敢当的猥琐小人了。”谢桥说完,开始低头看手里的东西。
猥琐!?
徐冕听到这词儿,心跳都听了一下。
他今年,三十有七。
文质彬彬,风采决然,虽已成婚生子,可想要去他家中做妾的女子数都数不清,外头也有不少人吹捧他的是诗集画作,怎么在这谢大姑娘嘴里,就成了……猥琐?
他郁闷的很,偏偏这个时候,这谢姑娘竟然老老实实看题了。
他都不好找茬!
外头不少学生乐得直笑,徐冕哼了一声:“都去上课!否则扣你们评级!”
外头学子们缩了缩头,但还是不肯走。
徐冕扫了谢桥一眼,心中闪过几分心虚。
莫非……这丫头认识梵文?
不能吧?
这篇梵文难度可是很大的,就是他也琢磨了许久了,才将里头所有的词弄懂。
也是,这篇开头不是很难,这丫头刚才只看了一丁点,恐怕是以为,是她从前看过的文章,所以才会如此稳操胜券的样子!
等她翻开下一页,就会老实认错,求他放过了!
第58章 杀鸡儆猴
这梵文对于谢桥来说,也不怎么耗费心神,所以背了好一会儿,也没觉得太累。
而且这书院还有个极大的好处。
这里姑娘小子们多,阳气盛,她在此处,竟没像在外头那样特别不舒服。
徐先生坐在上头慢悠悠的等着。
等着谢桥苦着脸说自己做不到。
可等着瞪着,都过去半个时辰了,却还不见这姑娘起身,心里也有些不解:莫非这丫头准备硬扛过去?
正想着,谢桥站了起来。
徐先生心头一喜,随后微微抬了抬头:“怎么?背不下来了?也该让你知道,便你是官员之女,也该要学会谦逊温和,万不可像土匪那般蛮横不讲理!”
谢桥惊讶的看着他:“先生说这些……怎么比土匪还不讲道理?”
“?”徐先生一愣。
还想不想过了!
“我背好了,不想浪费时间,所以将这试题交还,我好回去默写啊?”谢桥又道。
“背完了?!”徐先生吓了一跳,“不可能。”
谢桥直接将东西放下,然后走了回去。
都不理他。
说得多,累。
还是道观里头好啊,清静,她要是不想说话,也没人逼着她开口,甚至师父还会将扰她清净的人全部赶出去!
想道观的一天。
谢桥一边叹气,一边下笔。
动作不徐不慢,看上去极为养眼。
这外头凑热闹的学生,有男有女。
这书院里头,男女上课大多是分开的,除了几个特定的课程之外,其他时候,相互都要保持距离。
当然即便是凑在一起,周边绝对也会有人在。
来这书院的人,多还是懂事儿的,不敢在男女关系上胡来。
据说早先有个特别有天分的读书人看上了一小姐,竟在书院里头暗通款曲,被捉到之后,院长大怒,皇上做主,竟将那小姐和读书人凑在一起,两杯毒酒下肚,两个人一块送黄泉了!
杀鸡儆猴,此后,便没有任何意外发生了。
即便是在这书院生了情愫,也绝不敢做出这等不要脸面的事儿。
所以这会儿,便是他们凑在一起说笑,只要保持足够的距离,先生也不怎么管。
徐冕见谢桥一笔一划的写着,越发觉得不对劲了。
想了想,抬脚走了过去。
走到跟前,看着上面的字……
字体不是很好看,但也不算太差,能看得出有些功底,算是规规矩矩不出错。
而谢桥却叹气。
这一笔一划的写字有些累,若是能写草书就好了。
只是草书过于张狂惹眼,所以她只私下练练。
做人嘛,还是要低调。
撇开字体,徐冕又开始看内容。
越看……
越心惊。
不差,一字不差?!
“你、看过这篇梵文!?”徐先生下意识便道。
要不然呢?难不成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对梵文了如指掌?这不正常嘛!
“是啊,背过一点。”谢桥笑了笑,顺着话随口应道。
“你一个小姑娘背这东西做什么?”徐先生顿时不解。
“先生不是说过吗?梵文多用于经书,多读经书可以平心静气,也可抄写下来孝顺长辈。”谢桥用他的话说道,似笑非笑。
徐先生脸皮一烫。
这小姑娘……嘴挺毒啊,都知道用他的话打他的脸!
第59章 有教无类
徐先生也觉得有些尴尬。
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他本就是有意为难,如今这谢大姑娘却能将梵文默写下来,他也只能规规矩矩的让她过关。
甚至,哪怕这姑娘能默写这梵文只是凑巧,可那也是她自己的本事。
徐先生的心态纠结了一会儿。
片刻之后,僵着脸道:“不错,比你那一双弟妹强一些。”
谢桥一听,默默低下了头。
没一会儿,只听她声如流溪般缓缓说道:“您是先生,若是对我谢家有成见,我又能说什么呢?如今既然是我要求学,面对先生您,也只能忍气吞声将委屈咽在肚子里了,只是先生若是对我不满尽管说就是,不要欺负我的弟妹,他们年纪还小……”
说着,谢桥低着头,摆弄着手中的毛笔,看上去好生无措可怜。
她这身份,不宜和先生硬来。
先生本就高她一等,干不过。
既然这先生欺弱,那她便将自己的弱势摆出来让他好好欺负,让他过把瘾。
徐冕被谢桥的话弄得一怔。
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窗外有人说话了。
“徐先生,你确实太过分了,咱们都还不认识梵文呢,你用这个考人家,这不是明摆着不想让她入学吗?!”
“这谢姑娘可是谢平怀和谢溪的姐姐,徐先生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当然,也有人看着谢桥不顺眼。
“谢平怀是谢平怀,关他姐姐什么事?再说了,谢平怀也没干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啊?!”有学生辩道。
“他们的身份就是错!土匪出身,能好到哪里去?”
“是,谢大人是土匪出身,可如今已经被朝廷招安,这些年也十分安分规矩,再说了当初可是谢大人带兵收了蛮子,要不然哪来如今的安定?!”
“土匪就是土匪,收蛮子那也是为了利益!为了做官!”
“主要是谢平怀和谢溪二人本身无才德,给我们皇家书院丢人了!”
“他们丢人又关谢家大小姐什么事儿?你们刚刚没听说吗?她一直养在外头!都这把年纪了才来书院,又何其无辜?”
“……”
一时间,这外头竟然争论了起来。
此次凑热闹的学生约摸有一二十个,竟然还分为了两个阵营!
谢桥没听见别的,脑子里不停的回旋着那句“这把年纪……”
她若是记得没错,她的生辰是七月半,来京路上还给自己煮了一碗长寿面,如今刚刚满十六岁而已。
谢桥幽幽叹口气。
还是道观好。
她师父为了多抢到两口酒,总说她年纪小。
徐冕脸色大变:“都不要吵了,成何体统!”
“先生,我们也是为你鸣不平!这谢大人屡屡欺辱我们书院,您这么做是对的!”有学生气道。
“欺辱?我们书院本就是有束脩的,也是摆在明面上的,谢大人如何欺辱了?难道你们不是给了足够价值的东西才能入学的?”
“你这是侮辱书院!”
“我们只是就事论事!”
徐冕一看这些人争得面红耳赤,当即也发现自己做错了什么。
两年前谢家那一对儿女入学的时候,银子搬到了院长那儿,他十分生气,当时院长只是笑着说了四个字:有教无类。
第60章 瞎猫碰上死耗子
院长的意思是,谢家身份符合要求,便可入学,不论谢家子女是什么样,只要能进,就要好好教导。
他竟忘在脑后!
再看那谢桥……
这会儿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若不想着她是谢牛山的闺女,只看她这人的话,倒也是个极为出色的姑娘。
容仪清俏,举止也算是体面规矩,仔细想来,倒也的确是他过于在意从前的事情。
见外头的学生因为他的行为争论,徐冕的心里顿时生出了几分愧疚。
“谢小姐,这入门考试你没有任何问题,是徐某不对。”徐冕倒也干脆,给谢桥弯腰拜礼道歉。
谢桥刚才脑中在想别的,这会儿冷不丁听到声音还吓了一跳。
这里的先生……
变得好快。
谢桥立即起身回礼:“先生严重了。”
猛地起身行礼,谢桥身形还忍不住虚晃了一下。
好在没丢人,稳住了。
徐先生瞧见,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谢姑娘这身体似乎不是很好的样子?”
“有劳先生关心,是有些虚,没什么大碍。”谢桥道。
她的小命,自会保管得好好的。
徐先生也不好多说什么。
徐先生以为,他都和谢桥道歉了,这外头的学生也该能消停些。
可等他转头再一看,该争的还在争?
这脸色瞬间古怪起来。
看了谢桥一眼,希望这姑娘开口制止一下,毕竟他们争论的原因是因为这谢姑娘。
可谢桥却冲着他淡淡的笑了笑,随后道:“这入门的考试既然完了,那我明日便可入学了对吧?”
入学的时候,将学费带着,便好了。
徐冕怔了怔:“这、这外头……”
“告辞了。”谢桥起身,微微一笑,然后起身离开。
徐冕也不好留。
谢桥这次出门没带东西。
她爹走了,但丫鬟和车夫都在外头候着。
谢桥走得痛快,却不知道,她走后,她在书院里头出名了。
“谢平怀,你姐姐谢桥到底都读过什么书?”谢平怀脸上贴着纸条,眼珠子正盯着桌面上的一个蛐蛐罐,管子里头正有两个蛐蛐在打斗着。
猛地听到这话,谢平怀头也不抬:“你说什么?”
“说你姐姐!她默出了徐先生的一篇梵文,大家伙都在猜测她到底认不认识字!”那学子又道。
没有人认为谢桥是真的懂那片梵文,都以为是巧合背过而已。
可梵文是梵文,这正经的书有没有读过谁也不知道。
因此谢桥一走,便有人说她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要不是徐先生凑巧考她梵文,她如今可能连入门考核都过不了。
当然,也有人觉得,谢桥连梵文都认识,就算不是个才女,也绝对不像别人说的这么差。
若这谢桥自小长在京里,也能打听一下。
可这姑娘几日前才从外地过来,从前是什么样,一概不知!
谢平怀狐疑的转过头:“我不知道啊?”
“那不是你亲姐姐?”众人有些惊讶。
“是的啊?嫡亲的长姐。”谢平怀没什么反应,“你们这么大惊小怪做什么?”
“你们俩长得是一点都不像,听说你姐姐长得花容月貌,容貌上比楚姑娘还要更胜一筹,就是不知道这才学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