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挑明
裴婉月晃了晃的卢氏的手腕,卢氏缓过劲来,叹了口气。
目色复杂的看着走过来的谢桥,道:“你这丫头,都说了不要乱跑,你怎么出门一晚上都不回来?可将我急死了,四处找你,这地儿鱼龙混杂的,我和你妹妹的东西都丢了!”
谢桥情绪淡淡的。
“娘,你别怪姐姐,她也不想这样的,定是又什么要事才耽搁了。”裴婉月连忙说道,“能回来就好,东西丢了,人没丢,就很好了。”
“也是,能回来就是好的。”卢氏伸手拽过谢桥的手腕,“手怎么这么冰呀?快快回客栈歇着吧,吃了饭,咱们最多停留一天,明日一早,立马又要动身了。”
谢桥直接将自个儿的手抽了出来。
她看着柔弱,可也不是没一点手劲儿的。
卢氏望着空落落的手,愣了一下,心里又生出一股烦躁之气。
“母亲今日去这石舫镇的玉石街了吧?”谢桥轻声笑道。
卢氏一怔,立即否认:“没有,去那里作甚。”
“母亲辛苦找我,竟还有空给自己买个玉簪子?”谢桥依旧不徐不慢的。
卢氏连忙摸了摸头上的簪子,然后脸色漆黑道:“这是在京城买的。”
“哦?”谢桥似笑非笑,目光游离,声音飘渺不定,“水月观离此地不远,石舫镇里头除了官府的几个雕刻师傅之外,便只有三个会雕刻的大师父了。”
“官府所出玉器只有皇族所用,所以此地流通的货色多是普通百姓们自己挖玉雕刻的,玉质多比官府的差、比官府的小,当然,便是如此,此地的玉也比别的地方略胜一筹,雕工风格更有特色,母亲头上的这支仙子折花簪……是东街刘大师雕的吧?也只有他,能将这图略略雕的有几分仙气儿来。”
“……”卢氏张了张嘴,被堵得脸色睁红。
“姐姐,这就是个普通的图案,京城那边也有的。”裴婉月立即道。
“哦?”谢桥幽幽的冷冷一笑,慢条斯理的说道:“随便寻人问问便知,这图是云危大师半月前新画的,怎就这么快,就传到京城了?况且,妹妹也未曾去过京城吧?”
“云危大师?!”裴婉月却吓了一跳。
就这么个破簪子,是云危大师的画出的花样?!
她家乡之地离此处也挺远,却听过云危大师的名头!
云危大师是三年前才露出的名声,他极善书画,他的一幅画价值千金,他的字帖被读书人争相临摹。
仔细一想,云危大师似乎的确是云京一带的人,可具体是谁,无人知道。
卢氏也听过云危大师的名头,这会儿也震惊的不得了:“云危大师怎么会画簪子的花样?”
“许是闲得无聊。”谢桥轻描淡写。
卢氏如今再也说不出苦寻谢桥的话来。
“那我这一支簪子岂不是……”卢氏眼睛一亮,云危大师的花样,她这是捡漏了?
“母亲想得甚美,不过想想而已也不用花钱,由你吧。”谢桥眉梢微抬,轻笑着说了一句。
此话一说,卢氏眼皮一跳。
这是在讽刺她?
“不是你说……”卢氏有些气急。
裴婉月反应倒是挺快,立即道:“娘,云危大师画的花样,定是人人都可临摹或是雕刻的,恐怕这簪子早已人手一个了。”
第17章 送礼的来了
既是人手一个,又怎么可能值钱呢?
也就这玉料还有些价值吧!
卢氏眼中闪过几分失望,今日丢了财,若是能找补些回来,那就好了。
“我也就是顺路在那边走了一趟,你父亲一向大手大脚,若是我来这石舫镇一趟,却连个玉簪子都舍不得买,回去少不得要说你们这做女儿的不够贴心。”卢氏又道。
谢桥轻轻哼笑了一声,也不多说。
“便是金山银山,母亲想买,我也不会拦着,只别用我的名头便好。”谢桥勾了勾唇,笑容有几分薄凉。
卢氏心头一跳。
裴婉月抿了抿嘴,心里有些不悦。
“姐姐勿怪,实在是……今日丢的东西里头,有一样是母亲要送给你的,所以着急了些。”裴婉月连忙说道。
她小心翼翼,手还轻轻捏拽着袖口,看上去紧张可怜。
“是母亲送于我的,还是父亲送的呢?”谢桥抬起了头,一双眼睛看着裴婉月。
裴婉月心头一跳。
从见到谢桥开始,她就没和谢桥对视过。
虽觉得她长得好看,可目光游离,总是不怎么上心的样子,便将这十分的美色砍去了两分。
如今……
对上的一双黑白分明的双目,太过分明又显得十分深邃冷沉,眼中没有多少光亮,好看的有些渗人。
一瞬间,裴婉月的冷汗便流了下来。
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这样,就是、就是觉得突然有种冷风袭来的感觉。
这大日头都不那么晒了。
卢氏也是一怔,竟忘了说话。
“看样子,应是父亲给的了。”谢桥复又低头,目光落在路面上,清淡着道:“丢了也无碍,母亲回头让父亲给我补上就是了。”
说罢,谢桥在她们前一步踏进了旁边的客栈里头。
石舫镇也就三五个客栈,她也常来。
谢桥一进去,那客栈里头的小二眼神一亮,不用她开口,立即道:“谢姑娘!您这个月提早下山了?今儿甜的还是辣的?今儿的鱼特别新鲜!”
“那便上鱼吧,记得与桂大厨说一声,明儿一早我就要去京城,每个月的菜不用给我留了。”谢桥又道。
“要去京城了?”小二一愣,随后一脸惋惜,“小的这就去替您转告去。”
卢氏紧跟着过来,看到这一幕眉头微皱。
“你与这小二攀谈什么?没的丢了身份。”卢氏道。
谢桥轻笑了一声:“我是什么身份?母亲若是不说,便也只是山上下来的女冠而已,况且此地民风淳朴,没有母亲想得这般复杂。”
说着,这店里的掌柜竟还亲自过来,给谢桥送上了一坛酒。
那掌柜目光还在卢氏母女身上停顿了片刻,随后干笑了两声,走了回去。
卢氏觉得这地儿的人很怪。
尤其是谢桥进来之后,看着她们的人好像变多了。
过了一会儿,小二回来了,另外还带过来好些个东西,里头有晒干的腊肉、秘制的果脯、一筐的干货。
那掌柜也不说,只冲着谢桥笑。
谢桥也不抬头客气一声,吃着酒菜,没什么出格的。
可过了一会儿,外头一波接着一波,又有人送东西来了。
夏秋的衣衫,秋冬的皮子,一麻袋干燥的虫子还有许多处理好的豆饼,竟还有几件首饰首饰玉料,以及两辆配好车夫的马车?!
第18章 丢人现眼
卢氏眼睁睁的瞧着。
这些个百姓也不多话,走到谢桥面前,放下东西就走。
送过来的那两块石料更是显眼。
早上在集市上曾见过,这一块石料,卖价竟是八十两银子,上头还画了编号的,她本想买,钱却丢了,没买成的。
如今竟然都送到了这丫头的手里?!
卢氏这心头又是一堵,觉得气儿都要不顺了。
偏巧这时又过来一对四十岁左右的婆子以及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
冲着谢桥就道:“谢姑娘,我们跟着您一道走!”
“好,将这些东西整理一下,放进马车。”谢桥直接点头,甚至都吩咐起来。
卢氏更是傻眼:“等等。”
“母亲有事?”谢桥语气淡淡。
“这、这些都是别人送的,为何送给你?莫不是你仗着你父亲的威名,在此地剥削百姓了?”卢氏下意识便道。
要不然呢?
就她一个十六岁的小丫头,能这么得人心,收到这么多好处?
“嗤——”谢桥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京城离此地十万八千里,远得没边儿,我爹若是能有威名传过来,您今早还会被偷?”谢桥笑了一声,“不过是从前为他们做了些小事儿,如今听闻我要走,送些东西以表感谢而已。”
“姐姐,这玉石也是吗?这两块加起来,要一百六十两呢?普通百姓怎能送得起?”裴婉月又道。
“哦?它们啊,的确不是别人送的。”谢桥扫了那石头一眼,“那家老板欠了我银钱,又没现银还,如今我急着要走,便用这东西抵了的。”
“姐姐越说越过分了,莫非姐姐是放债的钱主吗?私下房贷这可是要吃官司的,姐姐可别糊涂。”裴婉月连忙说了一声,说完,缩了缩头,看了卢氏一眼。
卢氏目光如炬似要发火。
谢桥微微叹了口气。
“我做事也无需向你们一一交代解释的,烦得紧。”谢桥眉头微皱。
如今是要一路回家的,所以她也不想和这继母以及隔着一层的妹妹有什么冲突。
便是她解释了,又会有别的问题。
一层一层,没完没了。
“你、你这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母亲?我如今也是关心你!”卢氏声音也大了起来,指着那石头块道:“你自小在道观里生活,你爹也从不管你,你能有什么银钱借给别人?!这事儿你必须要给我解释清楚,否则这京城你也别回了,咱家丢不起这人!”
谢桥手中的筷子顿在空中。
客栈里头瞬间寂然无声。
裴婉月目光亮了亮,这一路的事儿,肯定会传到谢伯伯耳朵里,到时候……
“这位夫人便是谢姑娘的继母吧?”掌柜的突然走了过来,“看着也像,毕竟,若是亲母,有什么问题私下问问便是,必然不会如此声如洪钟的开口质问。”
卢氏面露几分尴尬,却又硬着头皮:“我都是为她好,且此时是她不对。”
“夫人说的这事儿也用不着谢姑娘解释的,若什么都需她开口,她的话也就不是字字如金了。”那掌柜嗤笑了一声,“不就是两块石头吗?这是玉石铺子张家送的吧?他家儿子和老母早些年差点死了,送上水月观才救活的,谢姑娘还借了两株顶好的人参,他一时没银子,便都欠着了,这事儿大家伙都知道。”
第19章 真是好心
谢半仙可是莫凌子的高徒,甭说是石舫镇了,就是周边其他几个镇子,都是十分尊敬她的。
她师父很少出山,求见一面也难。
所以大家伙有事儿的时候,多找谢半仙。
谁与她没几分交情?
只是知道谢半仙秉性淡薄、不爱言笑、性子偏冷,所以在她面前,大家有事儿说事儿,绝不废话。
早先也听说过,这谢姑娘是俗家人,身体不好才在道观养着的。
想着她这般风光月霁的人,家人必然也不差。
谁想着竟是如此泼妇。
掌柜看着卢氏的眼神充满了嫌弃。
卢氏脸上火辣辣的,还想张嘴问谢桥哪来的人参。
可话没开口,裴婉月连忙拽住了卢氏,对这谢桥说道:“对不住姐姐,我娘并不是故意的,只是担心姐姐在外头一直没人教养,不小心坏了谢家的规矩而已,如今既然是正经还钱,我娘自然不会再多说什么的!”
水月观居山中,有些人参好物也属正常。
跟着一路的还有不少谢家奴仆,万不能让人觉得,是她们母女针对了谢桥。
“咳咳。”谢桥捂着胸口虚弱的咳了两声。
“你是谢姑娘的妹妹?!有你这么说话的吗?我瞧着你更像是个没人教养的!”一见谢桥这身体娇弱的样子,刚刚才跟在谢桥身边的那祖孙俩立即急了。
那婆子活了这么些年,一听便能觉出裴婉月这话不对来。
“姑娘,我扶你进屋歇着去。”那小姑娘也连忙说道。
谢桥应着,不看卢氏,直接上二楼厢房。
这祖孙俩是她几年前遇到的,逃难至此,要卖身为奴,当时她身体比现在还差,需要个跑腿的,便将人买了下来。
只是道观里十分无聊,没什么需要她们做的,便将她们安顿在山下。
别人都称呼她们叫万婆子还有春儿。
春儿将她当成瓷娃娃一般,扶着进了屋。
谢桥就是觉得卢氏这母女俩有些烦人,想要找个清静,倒不是真的不舒服。
而楼下的万婆子不这么想。
她知道谢桥是晚辈,她是谢桥的仆人便不能针对这大夫人,因此这眼神便像刀子一样刮在了裴婉月的身上。
一边收拾谢桥的东西,一边咧咧道:“天底下怎么有这么狠毒的人?!看不出我家姑娘身体不好吗?!若是有个好歹万一,老婆子拼了命也要你陪着!”
裴婉月瞬间眼红了。
“娘……我、我真是好心呀?”裴婉月气得手发抖。
谢桥身体不好,说躲就躲了!
如今外人看来,就是她将谢桥气得躺床上出不来了!
“什么身体不好?我看她刚才好着呢,都能在外头露宿一夜……”卢氏立即替女儿抱不平。
可这话一说,不止是掌柜的和这万婆子,就是其他本地的人都看不过去了。
“我们都知道谢姑娘身体差,怎么你这当母亲的还不知道?”
“谢姑娘每个月都要在药铺里拿药吃的,都是补药,大夫都说了,指不定还能活几年,这还有假啊?!”
“几年前谢姑娘下山,直接晕在路上,当时气儿都险些没了!你们竟然还觉得她是装的!?”
“……”
第20章 里头是什么宝贝
突然这么多指责的声音,卢氏吓了一跳。
难堪至极,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赵玄璟一行人处理完一些琐事,正巧也准备歇在此处,才踏进门来,便听到这些百姓义愤填膺的声音。
“你们都认识这谢姑娘?”赵玄璟侧头问了一人。
“认识,她师父是咱们这一带最灵验的道士了,谢姑娘自己的道行也足,可惜,天妒英才身体不好!”那人说完,还叹了口气。
赵玄璟眉心微蹙,想起那谢姑娘,心中称奇。
只是这女子竟真活不久了?
心头忍不住浮起几分不太舒服的感觉。
赵玄璟也没多想,只掠过卢氏母女一眼,便也进了上房。
这客栈里头早有人接应,待他们一来,立即便将传递过来的消息以及家书全部递上。
秦智也领到了自己的家书。
高高兴兴的打开看了看。
这一看,脸色变了变。
他媳妇儿早产,已经生了,是个丫头。
“巧合,一定是巧合。”秦智立即拍了拍自己的脸,咽了口唾沫,然后淡定的将信件收了起来。
先开花再结果,他命好,必然能儿女双全!
“生了?”周侍卫见他一脸喜色,问道。
“生了!是个丫头,我媳妇儿说,虽然早产了一个月,但大夫说没什么问题,长得像我娘子,好看得紧,她还给画了张小像,真是可人极了。”说着,秦智还将小像展开给周侍卫看了看。
周侍卫眼皮一跳。
黑不溜秋的像个小猴子一样,哪里可人了?
“是,好看。”昧着良心,周侍卫点下了头,“这符你收好!贴身带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说着,硬塞进了秦智的怀里。
他本来还有些犹豫,要不要将这符送上的,可现在得知秦智有了个大闺女,所有的犹豫瞬间烟消云散。
秦智气得像个蛤蟆:“我不要这玩意儿!周大哥,你真是中了那女人的邪,这种谎话也能信!?”
“不收也得收,否则我便告诉公子,你也知道的,公子都收了她的东西,你若看不上,那就是打心眼里嘲讽公子呢!”周侍卫直接威胁道。
秦智手中一顿,没法子,只能垂头丧气的应着。
可这怀里多了个没用的玩意儿,让他这心里特别不舒服。
浑身都觉得怪怪的。
好想拿出来扔掉。
楼下,万婆子将谢桥的东西规整一番,那竹箱还有一个看上去奇奇怪怪的包裹,却是搬到谢桥的屋子里。
裴婉月忍不住的多看了几眼。
东西真多啊。
虽都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可代表着谢桥这人人缘好。
若是到了京中也如此,那她怎么办?
“娘,那个包裹……是什么?听上去叮当作响的,声音还挺脆,不会也是石头吧?”裴婉月几乎将谢桥的东西都看了一遍。
那竹筐她知道,看上去破破烂烂的,里头的东西是从道观里拿下来的。
可这包裹就不一样了。
不是道观里的,也不是别人送的。
而且谢桥似乎挺在乎这东西的,上楼的时候,还和那个丫头交代了一声。
声音很低,但她看嘴型,依稀是不要让被人碰的话。
到底是什么宝贝,让别人碰都不成呢?
第21章 风水宝地
谢桥挖了这阴魂的骨头,这阴魂自然也不会继续在林中飘荡,而是跟着她一路过来了。
这会儿他生怕别人弄脏了自己的“身体”,一双眼四处看着,阴沉沉的脸看上去十分吓人。
只可惜,这副模样,裴婉月看不到。
否则必然会发现,这阴魂一直在防备的看着她。
卢氏被裴婉月提醒之后,也往那包裹看了一眼。
这包裹还挺大,看上去里头是装了硬物。
可这么多人看着,她也不好让人将这包裹打开,便只低声说道:“许又是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这丫头乡野长大,脾气怪,用的东西也怪。”
她还是头一回见人送礼送虫干的。
瞧瞧那一麻袋的虫干,必然是给那只大公鸡吃的。
裴婉月吐了口气,与卢氏一起进屋的时候,有些难受,问道:“娘,谢伯伯肯定经常给她送些好东西过来吧?”
“送东西?”卢氏一愣,“没有,她爹从来不管她,我刚嫁过去的时候也问过他要不要给谢桥送东西,他说用不着,我琢磨着,许是她注定活不久,你谢伯伯担心若处出感情来了,届时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时候心里难受。”
说到这儿,卢氏叹了口气:“也不知我为何要和她生这闲气,她这身板,又碍不着你我什么事儿。”
没受过好教养不说,连好生养的身子都没有。
这样的女儿家,就是回了京城又能怎么样?
“我如今只愿她是个乖巧懂事的,如此才不抹黑了谢家女儿的名声,将来仗着谢家,你也能高嫁。”卢氏又补了一句。
裴婉月本也是这么想的。
可不知为何,瞧见谢桥之后,尤其是看到了她那么一张好看的脸,这心里就酸溜溜的。
“娘,刚才进来那个公子也不知是什么人,看上去好生贵气。”裴婉月又道。
“应该是商人吧?这石舫镇的商人多。”卢氏想了想,随后连忙提醒道:“女儿,这男人再好看也没什么用!商人富贵,却少了个权势二字,于贵人眼里,那便是待薅的肥羊!你谢伯伯早年也有钱,可为了当官,家底都掏空了!?为得就是身家清白,将来子孙后代能做人上人!我带你进京可不是为了将你许配给区区商贾之家的。”
她女儿,样样出色,即便不嫁给王公贵族,少说也要嫁个小官的吧?
“娘!”裴婉月扭捏了一下。
脑子里想着刚才的公子,心中有几分惊艳,可再想着自个儿这些年遭受的白眼,那点惊艳也没了。
比起好看的公子,裴婉月对那包裹更感兴趣。
没一会儿,这包裹就被送到了谢桥这屋子里。
谢桥让万婆子祖孙俩出去。
阴魂规规矩矩的站在谢桥面前,看上去十分紧张。
“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风水宝地?这死后事与生前是有些关联的,你生前为奴为仆,所以死后所葬之地也不能太好,气运太旺怕你子孙后代承受不住。”谢桥将这附近一带的堪舆图打开,仔细看了看。
“我、我就想着,能不能让我家孩子做个良籍百姓……”
第22章 破烂骨头
阴魂搓了搓手。
“这事儿我不能给你保证,这风水宝地能给你后代气运,可这气运若是自己不抓住,也是没用的。”谢桥淡淡的说道。
“懂懂懂!”阴魂立即点头,“还是要靠自己!”
若是一点气运都没有,自个儿再有能耐,那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啥用。
“所谓山管人丁水管财,这一带的大势不缺山,势态也不错,只要不犯忌讳,人丁问题都不大,所以主要还是看水。”谢桥微微抬眼,“你看此地如何?”
谢桥纤长的手指指着一处。
那魂体伸头上前来看,盯了半天,他也看不懂。
摇了摇头。
“不满意?”谢桥微微皱眉。
“不是不是!是我也不懂它好不好。”阴魂越发紧张了。
“你自个儿要住的地儿,必要喜欢才行。”谢桥轻声呢喃,“离此地不远的地方有个小泉口,那泉口汇出,在这地儿附近形成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溪流。”
“水不多,但够用了,此地也正好能凑成个‘绵弓水’的形势,这气运足够儿孙有些田庄土地,富上一二十载没问题,且能扬善名。”谢桥又道。
“才一二十载?”阴魂怔了怔。
“你还挺贪心,若有人打理,三五十年是能有的,但你此地无亲友,能如此已经是很好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剩下的还要靠他们自己,若自个儿懂事,将来世代富贵也不是不可能的,你就一副破烂骨头,还想管多久?”
阴魂讪讪一笑。
仔细一想,大仙说的没错。
他是运气好,遇到了个大仙,要不然这会儿还在那荒山野岭呆着呢!
定神再看此处,真是越看越喜欢。
只希望这点气运,他那儿孙能抓得住!
阴魂这会儿心满意足,谢桥觉得这身边似乎也没这么冷了。
谢桥又细问了这贵的生辰以及过世的时间,此为阳命及阴命。
她急着回京,自然不可能等到一个极为适合的日子将其入土,便也只能瞧瞧,今明两日是否有不相冲的好时辰。
算了一会儿,谢桥定下了明早辰时。
此时天已大亮但阳气却还不是很盛,不伤魂体,与他阴阳两命属性也比较契合。
今晚本也可以,但时间上来不及。
虽然一切从简,但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明早之前要挖好墓穴,还要准备好陪葬品。
谢桥在这客栈休息了一个时辰左右,便准备动身,开门的时候,竟瞧见了那个被她判了命的侍卫。
“正巧,你们也在,便与我一道去挖墓穴如何?”谢桥开口问道。
秦智一愣,随后脸一僵:“谢姑娘,我们公子还有要事要办呢,怕是不能跟着您四处走了。”
谢桥一怔。
“既如此,那就不叨扰了。”谢桥也不在意。
这种事儿,信的人不多。
这一行人里头,有些人身上气运旺阳气足,也不会受太大的影响,但也有几个人本就阳气不足,尤其是眼前这个侍卫,身上还沾了怨灵,此番这黑气不除,情况肯定会更差。
只是让她苦口婆心去劝,那是不可能的。
谢桥只微微一笑,便出门准备东西。
“娘,她又出门了,好像没带那包裹,您说,她到底出去做什么的呀?”裴婉月一脸好奇。
第23章 违禁
卢氏眼下甚至又几分见怪不怪了,道:“等到了京城,让你谢伯伯多管管她,眼下我一继母,不好多说。”
“娘,谢桥她可不敢欺负您的。”裴婉月笑了一声,依偎在卢氏身旁,“谢伯伯早先虽然娶过两房媳妇儿,可头一个是土匪丑妇,第二个是抢回去的压寨夫人,出身也不好,哪能和您比?您好歹也是个大家闺秀,又替谢伯伯养大了孩子,谢家的儿女都得感谢您的。”
卢氏吐了口气。
这话她听了舒心。
可不是么,她的确没给谢家生个一儿半女,可前头那女人留下的孩子,不就是她带大的吗?!
“如今还没回家,这镇子上的人也都向着她,便顺着她几分,等回了京城就好了。”卢氏想了想,说道。
“娘,弟弟妹妹……她们可都是向着您的?”裴婉月问道。
卢氏笑了笑。
“你大哥我说不好,他那人脾气怪,与我没说过几句话,不过平时对我也还算是尊重。”卢氏想了想,又道:“另外两个孩子我养了五年呢,自然是拿我当亲生母亲一般的。”
这么一说,裴婉月松了一口气。
她娘也没个亲生的孩子,若家里的孩子都不向着她,那以后日子就难了。
幸好还有两个小的能掌控。
“娘,我……想看看姐姐那包裹里放了什么东西。”裴婉月支支吾吾的说道。
卢氏惊讶的看着她。
“不过就是些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罢了,管她作甚?”卢氏道。
“就是觉得她态度有些奇怪,对那竹筐都没对那包裹看得重,不知是藏了什么,我想着可别是带了什么犯禁的东西。”裴婉月认真的说道。
当地盛产玉石,对玉的品级管控的比较严格。
裴婉月这话,无疑是告诉卢氏,谢桥那包裹里头,放的极有可能是不能在百姓之间流通的玉料!
卢氏心头一跳。
“她没这么大的胆子吧?”卢氏震惊的说道。
“可姐姐遮遮掩掩,明显就是不想让别人看呀?若不是违禁的东西,怎会如此呢?”裴婉月十分不解的说道,“要不等姐姐回来的时候,问问她好了。”
“若真是违禁,她怎么可能会承认?”卢氏怔了怔,发了一会儿呆。
片刻之后,握住裴婉月的手:“你我进去看看,若是违禁,便私下处理了,若不是违禁,便装作什么事儿都没发生。”
“姐姐会不会生气?”裴婉月问道。
“若是真违禁了,便是生气,也该骂醒的,她爹当了那么些年土匪好不容易走上正路,若被她拖累了,咱一家都没个好下场。”卢氏坚定道。
说完,便带着裴婉月一起去隔壁房间。
万婆子和春儿被谢桥打发去买东西了,这会儿人也不在。
卢氏直接让小二开门。
小二虽然认识谢桥,可卢氏是谢桥母亲,她想进门,小二也没理由阻拦。
好在也知道谢桥是去买东西了,便连忙找人去传个信儿。
谢姑娘是最不喜欢别人乱碰她东西的了。
一进房间,裴婉月都怔了。
谢桥这屋子里的摆设竟比她们住的还好,倒不是说有多大,而是这里的帐子和被子,看上去竟像是全新的,桌子上还放了新鲜的糕点!
“娘,在那儿呢。”裴婉月指着角落里的包裹道。
第24章 无名尸
卢氏连忙拽着女儿一道走了过去。
“那……这就打开看看?”卢氏心头跳了跳。
说完这话,总觉得浑身一凉,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裴婉月也是一样,甚至还忍不住道:“姐姐这屋子莫不是还放了冰?比我们屋子凉爽多了,这小二也真是的,一样是付了房钱,竟还厚此薄彼。”
“你若是觉得热,回头让小二在咱屋里也放些冰。”卢氏十分舍得。
“娘疼我。”裴婉月调皮一笑。
阴魂要气死了。
黑漆无光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这二人,身上一阵阵的凉气冒出来。
头都伸到了裴婉月的脖子里头,恨不得一口将这脖子咬断一般。
可惜,裴婉月毫无知觉。
她蹲下身来,然后一点点的将这包裹打开。
一个布角掀开。
又一个布角……
“啊——”
声音穿透而出,险些震破了自己的耳朵。
裴婉月整个人向后一倒,连连后退,瞬间一层冷汗刷刷流下,一手颤抖的指着那白光光的骨头,不停的抖着:“骨、骨、骨头……”
整整一副人骨,从头颅到脚骨,每一寸每一块,都是完整无缺的。
森森冒着寒气儿,尤其是那头骨上头两个眼窟窿里头,还掺杂着一些泥土,平白多了几分恐怖。
裴婉月几乎要昏厥过去,浑身冰凉。
阴魂的双手掐着她的脖子。
她只觉得自己心都要跳出来了,害怕的都要无法呼吸。
卢氏也吓得浑身僵硬在原地。
“死、死人了,死人了!”裴婉月喊完之后,崩溃的大叫道。
卢氏一听,立即便要上去捂住女儿的嘴,可是已经晚了。
这样的骨架子,哪能是才死的啊?
可这想法一出,卢氏下意识的想着,莫非……
这是谢桥早些时候杀死的人,如今想要带回京城?
可这也不合理啊……
胆大包天将一尸骨放在屋子里,哪家的大家闺秀能做出这种事!?
已经阻拦不及,卢氏便也只能连忙安慰女儿。
客栈里的人都涌了过来。
周侍卫得令之后,也带着几个人将此地围住,而进来问道:“何人大叫?发生了什么事儿?”
裴婉月那眼泪珠如同豆子一般不停的掉了下来,砸在了地上,抽泣着说道:“姐、姐姐,姐姐的包裹里有尸体……”
周侍卫看了过去。
呃……
他呆了呆。
“令姐是谢姑娘吧?”周侍卫很是淡定,毕竟这骨头也不是头一回瞧见了。
而阴魂这会儿双眼都一片血红。
气的。
阴风一阵一阵,穿堂而过。
“就、就是姐姐……她是、是不是杀人了……好可怕,好可怕啊!”裴婉月说着,头埋在了卢氏的怀里。
周侍卫揉了揉脑袋:“这个……不是她杀的,只是路边的无名尸体,谢姑娘将其带回来,是为了找个合适的地方安葬。”
昨儿他们亲眼看见谢桥挖尸体的。
“无、无名尸体?”裴婉月愣了愣,眼泪还挂在脸上。
倒是十分我见犹怜。
可周侍卫总觉得这娇弱的样子,和谢半仙没的比。
那谢半仙明明也不落泪,也不哭诉,可她微微低下头,那轻描淡写不走心的样子,看上去便让人忍不住的心软。
最要命的是,那谢半仙看着柔弱,却又有几分不好惹的感觉。
第25章 藏匿
周侍卫想着,这毕竟是谢半仙的家人,便客气了几分。
“姑娘莫怕,你姐姐是在做好事,用不了多久,这尸体就会下葬的。”周侍卫安慰道。
裴婉月下巴抖了抖,“下葬?姐姐不是不认识他吗?”
“正是因为不认识,所以才不忍心这尸骨埋在无人的荒野之地,谢姑娘似乎是懂些风水之术,要将它挪个好地方。”周侍卫又道。
裴婉月心头忍不住的窝火憋气。
不认识的尸骨竟然也要带在身边?!
这么肮脏可怕的东西……
裴婉月眼皮直跳,被气得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周侍卫笑了笑,便开始疏散人群,这时候裴婉月突然开口:“姐姐这么做有些不妥。”
周侍卫回头看她。
“既然是野外的尸骨,那应该交给衙门。”裴婉月脸色刷白,“这人也是有亲人的,应该让衙门的人查验一下他的身份,找到他的家人,将他领回去才对。”
周侍卫有些惊讶。
没错,这是正常的手续。
只是若按照这流程办事,那这骨头一时半会儿根本不可能找到家人,这野外的尸骨若是没什么特征,最后十有八九都被搁置在义庄。
义庄那边虽会收留尸体,但也不可能太久,时间长了没人认领,最后要么草草下葬,要么……
直接扔去乱葬岗。
谢半仙想让这尸骨入土为安没错。
可这位姑娘想给这尸骨报案找亲人,这就更没错了。
他家公子这等身份,也不好对此事置之不理。
“这副尸骨死亡时间最少也要半年了,找到亲人的可能性不大,既是令姐发现的,不如等她回来再说?即便要报官,也需你姐姐出面提供一些紧要的线索。”周侍卫笑着说道。
裴婉月点了点头,又抿着嘴有些为难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才道,才十分纠结的说道:“可是……我怕姐姐不愿意将尸骨交出来。”
“我知道,这是人骨,又不是什么宝贝,按理来说,姐姐不一样会藏着掖着的,但是……姐姐应当早想到要报官,可是没有,许是有什么苦衷,所以……”
周侍卫隐隐听出味儿来了。
这话的意思是,那谢半仙和这尸骨之间有秘密,所以才不报官?
周侍卫突然有些头疼。
这位……与那谢半仙是亲姐妹?确定没仇?
“还是等令姐回来再说吧。”周侍卫还是说道。
“这位大哥也不是官差,不好做这主吧?”裴婉月声音柔柔的,“万一让衙门以为我们故意藏匿尸体这就不好了,所以……”
裴婉月说完,看着人群,道:“不知哪位壮士愿意帮忙跑一趟,找官差过来?”
这客栈里头,总不能全都是谢桥的熟人吧?
裴婉月长得也是娇容花色,才受了惊吓,此刻又努力做出大义凛然的样子,也让不少人心生出几分钦佩。
“我去!”有人站了出来。
裴婉月冲着那人感谢一番,对方立即从客栈跑了出去。
周侍卫等人有些懵。
突然明白,他们竟然被嫌弃了!
也是,没亮明身份,这姑娘定然以为他们就是普通的客人!
第26章 别胡闹
周侍卫几人面面相觑,却也不好将自家公子的名头抬出来。
石舫镇离县城倒也不远,那人快马加鞭飞驰而去,来回一个时辰便足了。
而谢桥这会儿也被人找了回来。
进门之后,看到这忙活着的官差以及……地上的尸骨,谢桥脸色直接黑了下来。
抿着嘴,盯着尸骨,看上去生人勿进。
附近几个认识谢桥的,这会儿大气儿都不敢出。
“姐姐,你怎么会藏了个人骨啊,真的好吓人!”裴婉月冲了过来,似乎还要扑进她得怀里。
谢桥身子一避,裴婉月扑了个空。
“我们不熟。”谢桥阴嗖嗖的,“你动我的东西?”
“姐姐……我和娘亲都不是故意的,只是想着这里头的东西可别犯了什么忌讳,想要看看,心里也好有个数,没想到会是……姐姐,我知道这是你在路边捡的尸骨,你和官差解释一下就好了,不管你说什么,我们一定都相信你的!”裴婉月连忙说道。
谢桥冷笑了一声。
“什么东西你都敢动,我都要忍不住佩服你的勇气了。”谢桥眉眼微微抬了抬。
“这东西……真的吓坏我了……”裴婉月眼睛还是红的。
她是真怕。
“这东西是你藏匿的?跟我们去衙门走一趟吧!”官差倒也干脆。
“恐怕不成。”谢桥直接进屋,然后坐了下来。
“姐姐!?又不是让你招供,只是要提供一下这尸骨的由来而已。”裴婉月连忙道。
卢氏皱了皱眉头,心里隐隐觉得不妥。
今日女儿做事太过莽撞了。
往后都是一家人,现在闹得大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谁的名声都不会好听的。
不过好在,这谢桥一直养在外头。
“桥儿,听话,去衙门一趟,将事情说了便可走了。”卢氏也道。
“有什么可说的?”谢桥冷着脸,“不就是想要查明此尸体的身份身份和死因吗?我十分清楚,还需要衙门做什么?”
“你……刚刚那位大哥说,这是无名尸。”裴婉月道。
“昨儿是无名,今儿我突然想起来了,不成吗?”谢桥冷道。
“桥儿,你别胡闹!”卢氏生气。
谢桥不想与官差争执,便直接道:“此尸体姓陆,叫陆全林,年……三十又八,半年之前与其主子一起出门,路遇强盗被砍而亡,家中有三子以及以及老父妻子,亲人都在京城了。”
“半年前的强盗案?”官差一听,拧了拧眉。
“没错,当时死者有不少,你们只需查一查便知,还有个奴仆一直没有被找到。”谢桥又道。
官差点了点头。
“是有这事儿,受害的是巡察使陆大人。”官差连忙说道。
当时这案件震惊四方,杀害陆大人的凶手一直找不到。
后来,这来查案的人不止从哪里得到了消息,将当时的县令大人抓了起来。
说是县令大人买通强盗做的,这案件才了结。
但他们是官府人员,自然知道,陆大人一行,还少了谁。
陆大人当时是微服出门,根据路人言辞,他身边跟了三个人,应是两个护卫还有用来掩人耳目的女子。
案发现场,只有陆大人与其中二人。
还有一个,尸体找了许久没找到。
第27章 高徒
没想到竟在此处?!
“你怎知他的身份,又怎么不早早报来?!”官差严肃问道。
谢桥气定神闲道:“半年多以前,我下山之时偶遇他们,我身体不好,亏得他们帮助,不至于晕倒在野外,后听说陆大人死了,心头一直难安,又听说还有一人没找到尸首,甚至还有人说他成了逃奴,我这心头不信,便私下寻了寻。”
“这次下山,路经那处,发现那块土地土质松软,上头的野草也比其他地方长得茂盛些,便想探究一下是何缘故,没想到挖出了他的尸体。”谢桥不急不慢又道。
“这人都这样了,姐姐怎么知道,是那奴仆的尸体呢?”裴婉月问了一声。
不少人都跟着点了点头。
只剩一副骨头,长得什么样也瞧不见了,这还怎么认?
“自然是因为他身上有信物,当初便是他救了我,我为表感谢,送了这小小铜镜给他,希望能为他趋吉避凶,只是没想着,这铜镜威力太小,没挡住。”谢桥张嘴胡说八道。
说着,她还拿出了铜镜。
这铜镜也就巴掌大小,上头黑漆漆脏兮兮的,看上去的确像是在土里很长时间一般。
这种东西,谢桥多的是。
平日用来送礼最合适不过了。
“怎会如此巧就挖到了呢……”裴婉月觉得不对劲。
虽然这些话听着挺合理,可世间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呢?
谢桥笑眯眯的看着她。
“我……我说错什么了?”裴婉月一脸小心翼翼。
“就是这么巧,裴姑娘若是觉得奇怪,下去问问他,怎就偏偏埋在了我的脚下,被我发现了?”谢桥讽刺的说道。
裴婉月面露委屈。
谢桥说完,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慢慢的喝着。
突然又轻笑了一声:“几位官爷跑这么一趟辛苦了,回去之后,禀告县太爷一声,便说,是水月观做出的事儿,他便懂了。”
“水月观?”官差闻言一怔。
随后一脸惊喜的看着谢桥:“您是水月观莫凌子真人的高徒,那个谢半仙?!”
谢桥微微点头。
“既然是谢半仙的话,那肯定没问题了,都是我等莽撞,竟不小心冲撞了您,不知……可犯了什么忌讳?”这官差态度转变的特别快。
这话一出,裴婉月都愣住了。
“也没什么,最大的忌讳,被别人担了,你们的问题不大。”谢桥缓缓说道。
这话一出,官差吐了口气。
他们早就听说过水月观了!
里头莫凌子真人,说出的话就没有不准的,而真人只有一个徒弟,人称谢半仙,也是有真才实学的。
如今这县太爷才上任几个月,刚上任的时候也不知是冲撞了什么,老母亲重病在床怎么也不好,后来将人抬去了水月观,这才有了起色,如今老太太再活二十年都不成问题!
这水月观不是头一回挖尸骨了。
早先也有过,替官府寻过几次人,都特别准。
只可惜,这师徒俩很少下山,每次都是县太爷亲自去水月观亲自拜见,所以他们也只听过名声,没见过人。
这会儿瞧着,果真如县太爷说的那般,仙风道骨,傲然出尘!
第28章 不行呢
官差的眼神都带着几分崇敬,裴婉月都一头雾水。
谢桥,就这么……招人待见?
普通百姓如此也就罢了,怎么连官差都……
“官爷……”裴婉月委屈巴巴的声音响了起来。
官爷这才回神,然后看着裴婉月笑道:“这位姑娘,既然这尸体身份已经明了,早先这案件也已经破了,那这尸骨理当入土为安。”
“明了?”裴婉月都怔了。
全凭谢桥一张嘴?
“你放心,我们衙门做事不会毫无根据,谢姑娘已经提供了死者的身份,我们自然会联络他的家人,届时会有人前来认骨,只是骨头……未必认得出来……好在水月观这些声名在外,口碑是十分不错的,所以也能给死者家人一个交代了。”官差又道。
信水月观,不是因为水月观是神仙座下弟子。
而是因为水月观没少帮助官府。
这谢半仙之所以能挖出尸骨来,怕不是恰好路过,而是算出来的,早先有过类似的事儿。
另外……
这么一副尸骨,身上一丁点标志都没有,若谢姑娘不开口,他们衙门就是查破了天,也不知这是何人,这世上最多就是多一个孤魂野鬼而已。
官差看上去十分信任谢桥。
裴婉月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只能硬是挤出一个笑容来:“那就太好了,我原本还担心姐姐……现在总算可以放心了!姐姐可想要将人葬在何地了?”
谢桥一脸漠然,也不正面回答裴婉月的话。
反而看着那地上的尸骨,然后道:“母亲,我这包裹是谁打开的?”
卢氏面色一僵,有些尴尬:“这事重要吗?”
“自然是重要的,谁将它打开,谁便将其收拾好。”谢桥理所当然的说道。
她的话说完,裴婉月心头一跳:“娘,我不要……”
那是人骨!
她才不要碰!
“既然是你挖来的,你顺便再收拾一下怎么了?月儿年纪小,没见过这个,哪里受得住?”卢氏连忙说道,“丫头,就当是帮你妹妹做活,母亲也要感谢你的呢!”
谢桥闻言,轻轻一笑。
“裴姑娘是我哪门子的妹妹?是血缘牵绊还是同在一族谱内挂着?既都不是,那就要分清,该她做的事必需要做,母亲若是舍不得,代劳也是可以的,我又不是个挑剔的。”谢桥轻轻又道。
代劳?
卢氏看都不敢看那尸体一眼。
“姐姐,你本事大,我是不行的,求求你帮帮忙吧,好不好?”裴婉月立即示弱,可怜巴巴的看着谢桥,撒着娇说道。
谢桥微微一笑:“不行呢,裴姑娘。”
裴婉月尴尬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双目通红,欲言又泣,好生可怜。
“东西是你的,你又是做姐姐的,收拾一下又不费事儿……”人群中,刚才跑路找官差的那汉子张口说道。
此话一说,竟还有几人十分赞同的点了点头。
尸骨是谢桥带出来的,又放在自己的屋子里,可见是不怕这东西的,可普通小姑娘就不一样了,哪能受得了这刺激呢?
第29章 可怜
甚至许多认识谢桥的人,都觉得谢桥应该“顺手而为”,而不是为难一个不懂事妹妹。
谢桥也不生气。
她只是坐在那里,敛下眉眼,声音轻轻的:“这人横尸野外,我苦苦挖了好几个时辰,才将这尸骨整理好,昨日吹了冷风,今日都还觉得头脑发胀,出门买个药的功夫,这人就被……就被裴姑娘如此冒犯……我想着,若我是这死者,受了如此委屈,定然也要做错事的人向我道歉的。”
“裴姑娘心地善良,只需诚心诚意的表达自己的错误,并替他收拾好尸骨,我相信他一定不会和裴姑娘计较,而且裴姑娘不是想着做好事么……别的事儿是做不成了,但收敛尸骨……如此简单,裴姑娘肯定能做到的,不是吗?”
谢桥好一副温声细语的模样。
她坐在那里,好生乖巧,音如珠玉,沁人心脾。
“这倒也是,这位裴姑娘打开了包裹,万一真的冲撞了什么,如今也好挽回一下。”
“谢姑娘的师父是水月观高人,这么做肯定是有缘故的,还能害自己的妹妹不成?”
“裴姑娘,我瞧着这尸骨也不是很难整理好,你姐姐都能亲自将其挖出来,你定然也能做到其万一的。”
这次说话的,几乎都是水月观的信徒。
一开口,都快将裴婉月郁闷的吐血了。
她做这些,是为了达到谢桥的万中之一?
更让裴婉月生气的是谢桥那张脸。
看上去那么有气无力、虚弱可怜,就像是她在欺负人一样!
谢桥比她长得好看,出身比她可怜,看上去就是比她出色许多!
这外人哪里知道谢桥是个草包呢?哪怕她文墨不通,可只要有这张脸,她就已经够引人注目了!
裴婉月心里难受,为什么彭氏一丑妇,会生出这么好看的女儿!
一想到回京之后,自己要被谢桥压制,她便觉得日月无光。
只是,眼下还有这么一大事儿。
该怎么拒绝……
裴婉月酝酿着情绪,见哭泣不行,白眼一翻——
“咳!咳咳咳!”谢桥突然捂着胸口一阵猛咳,似乎是有些坚持不住了,就近拽住了裴婉月的手腕:“裴、裴姑娘快些,我身体不好,再不快些,怕是要晕了。”
“……”裴婉月心头一梗。
她转过头来仔细的盯着谢桥。
怀疑她是故意的。
要不然怎么这么巧?偏偏她要晕的时候,谢桥拽住了她,还说出这样的话?!
可谢桥此刻……
白着脸,虚弱的靠在案桌上,装得也太像了?
裴婉月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所有人都看着她。
就连卢氏都被谢桥的样子吓了一跳:“快收拾吧,你姐姐这样,万一有个好歹……”
谢桥自己失了名声的话,那不是她的错,可若是在路上伤了身体甚至没了小命,那她回去之后怎么交代?!
裴婉月一听亲娘这话,心里又是生气又是难过。
偏偏什么都做不了。
所有人都看着她盯着她,好似她罪大恶极一样!
而谢桥,明明身体不好,却做出一副不看着她收拾好东西闭不上眼睛的样子,让所有人都露出一副催促她的神情来!
第30章 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裴婉月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她闭着眼睛,一脸艰难的蹲了下来。
双手有些颤巍巍的,看上去像是没牙的老太太。
有些人面露几分不忍,谢桥却捂着胸口道:“裴姑娘打开的时候必然也细看了的,就照着你打开这包裹时的勇气来就行了,我相信裴姑娘,你是最善良的,还能连这些小事儿都做不好?咳咳!”
裴婉月气得冒火。
她磨磨蹭蹭、慢慢吞吞,折腾了好一会儿,这才总算是将包裹弄回原样了。
外头围观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
等裴婉月完全弄好之后,气哭回了房间。
谢桥的屋子里,还剩下的也就是周侍卫几个人。
谢桥微微叹了口气,起了身:“几位可是有什么话要问?”
“这尸骨……真是那陆大人身边奴仆的?”周侍卫直接问道。
谢桥微微抿了抿唇:“是。”
周侍卫有些惊喜又有些惊讶:“本以为是姑娘借用此事化解麻烦,没想到竟是真的……谢姑娘,可否请你去见一见我们公子?”
有些话,不适合在这样的场合下问,也不适合让所有人都听到,包括公子身边的侍卫。
那位公子面相不凡,必然是皇子皇孙。
即便不是,那也是与皇族有关系的皇亲国戚。
石舫镇没什么值得皇亲国戚注意的地方,要说唯一有的,便是此地的玉。
还有半年多以前的那场大案。
而那场大案也和玉料有关,所以……
不用猜便知道,这公子是来查询半年前遗漏掉的一些事情。
所以一开始,谢桥并没开口说知道这死尸身份,图惹麻烦,没想到裴婉月来了这么一出,倒让她不得不将开口了。
谢桥点了点头。
周侍卫大喜,连忙将人请了过去。
那位贵人此刻就住在客栈最好的房间里头。
赵玄璟也没想到,这短短时间,自己竟会和这谢姑娘来往这好几次。
“谢姑娘,请坐。”赵玄璟也生怕这姑娘的身体有个好歹。
“要问什么?”谢桥十分干脆,看上去却是胸有成竹一般。
“谢姑娘能掐会算,甚至可以找到陆全林的尸体,不知可否请姑娘帮个忙?”赵玄璟道。
他似乎很懂行情,甚至特别大方,此次拿出了二十两一锭的银子,竟足足有十个。
“你要寻东西?”谢桥问道。
“正是,姑娘好生厉害。”赵玄璟违心的吹嘘了一声。
“不太好办。”谢桥摇了摇头。
赵玄璟心头一提:“姑娘的意思是,这东西……找不到?”
“找到它不难,只是此物……大凶,找到它并非是什么好事儿,若是公子因此招惹上许多麻烦,也不后悔吗?”谢桥慢慢的说道。
赵玄璟本也不是十分信她,甚至也想过,早先那事儿是不是巧合。
可现在听到她说这话,心中是真的惊了。
“谢姑娘,不瞒你说,我寻的这东西……”
“打住。”谢桥突然开口,有些哭笑不得,“我不想知道里头到底牵扯了什么,知道的越多,越是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