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怨气
古兰书院也是京城排行前三的大书院了,怎么可能什么人都要?
早先裴婉月去书院拜师的时候,那也是捧着束脩进去的,如今她自个儿从古兰书院离开,犯了错却想要回去?
对方绝对不可能会要。
裴婉月咬着唇,心里滴着血。
怎么会这样呢?
她想不明白,谢桥怎么可能会买到云危大师的真迹?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没有银豆子,她就得离开!
而眼下,她厚着脸皮开了口,却没有人愿意帮她,甚至所有人都用鄙夷的眼神看着她,那眼神如同刀子一般落在她的身上,让她的自卑无所遁形,没坚持多久,便跑了出去。
哭着回了自己的房子。
看着这处小房子,裴婉月越发心慌。
她什么都没了,谢家回不去,现在连书院都不要她……
都是因为谢桥!
哭了几个时辰,裴婉月最后还是忍不住了,派人去找卢氏过来,在这京城,她也只有母亲一个亲人了,如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母亲必须要为她做主。
卢氏被女儿叫过来,还有点懵。
等听到女儿被书院赶出来之后,整个人都惊住了:“我不是和你说过让你不要找谢桥的麻烦吗?!你怎么非是不听?!”
卢氏是真的坐不住了!
这可是大事啊!
被皇家书院赶出来,想学东西那是不可能了,甚至以后还想找个好人家,那也难!
“娘,都是谢桥害我的!我怎么知道她那东西是真的,她第一次将画拿出来的时候你也瞧见了,小心翼翼的,一看就是有问题嘛……没准、没准是皇家书院的人袒护她……”裴婉月倔强道。
卢氏是恨不得一巴掌打上去。
可自己的女儿,她有舍不得下手。
“皇家书院袒护她作甚!?你就是、就是糊涂了!要死要活非要进皇家书院了,好不容易进去了,你就不能老老实实的读书!?如今才进去这两日就被赶了出来,以后谁家还能看得上你!?”卢氏后悔极了,早知道这样,当时就不该任由着她胡来的!
现在好了,这么大的事儿……
裴婉月哭得厉害:“娘,我怎么办……”
“怎么办……”卢氏呢喃了一声,“还能有什么法子?你这名声,是贱到泥里去了,以后也别想着去上学了,平日就在这院子里呆着,有机会娘带你出去见见人。”
“那我以后……”裴婉月支支吾吾。
卢氏也能看得懂,便道:“你啊,也别指望找个高门显贵了,娘在京城呆了好些年,也能看得出来了,这京城的人家,都挑剔着呢,哪有人愿意娶一个名声尽毁的人呐?更何况,你姓裴。”
女儿看不起谢家,却都没想过,裴家连谢家都不如呢!
裴婉月咬了咬牙。
卢氏叹了口气。
其实谢平岗还不错,可惜啊,这母女嫁父子不好听,讲究一些的人家是不会做出这种事儿的。
“你谢伯伯还有几个关系不错的同僚,我给你问问。”卢氏想了想,又道。
裴婉月本是有着进高门的心,万万没想到,如今竟要在小官家里选。
甚至,还没得选!
心里憋火极了。
“谢伯伯生气了,怎么可能真心替我找人家。”裴婉月嗓音沙哑,还带着几分怨气。
第182章 都算他干的
卢氏这会儿气不打一处来。
“你还怨上你谢伯伯了?!他对你不错,送你那匕首,价值上千两银子,给谢桥的是什么?这次赶你出来,还不是你做错了事儿?”卢氏瞪了女儿一眼,“你谢伯伯孝顺,你以后老老实实的,我带着你去见见老太太,到时候有老太太开口,他一准给你找个好的。”
裴婉月闷声点了点头。
眼下除了点头,她也做不了别的了。
这事儿也传回了谢家。
谢平岗听到之后,只是嗯了一声,便没多问。
如今这人又不是他妹妹,问这么多做什么?
是死是活又有什么要紧?
“传言说殿下要来司刑寺,最近衙内战战兢兢的,上头怕殿下来的时候没有拿得出手的功劳,这会儿给我升了官,本以为是从九品,没想到竟又越了一级,现在是个从八品的评事了,虽不是什么大官,但在司刑寺,也能说得上话。”谢平岗简单的说道。
谢牛山赞扬的点了点头:“不错,好小子,老子还以为咱家以后除了我没有能当官的了呢!”
不入流,那可不算官。
“大妹,多吃点。”谢平岗给谢桥夹了一个油腻腻的大鸡腿。
谢桥眼皮子一跳。
家里的厨娘做饭不太好吃,不如万婆子和春儿的手艺好。
这大鸡腿做的,一口下去,怕是要冒油花。
卢氏看了谢桥一眼,面露尴尬:“桥儿,月儿她……不懂事,你别和她计较……”
“母亲放心,不过就是些外人,我不放在心上的。”谢桥装傻充愣,抬头一笑。
卢氏心头一塞。
“母亲若是心疼她,偶尔出去看看便可,不是我瞧不上裴家,实在是这裴家养出的人品行不行,我听闻这事情是太子爷亲自定下的,母亲不要心有怨言,否则传了出去,我们家谁也保不住你们。”谢平岗开口又道。
“我哪能有什么怨言,也就是在家里,这才……”卢氏连忙道。
话没说完,谢平岗正色看着她:“家里也不可胡说八道,下人这么多,人多口杂传了出去,无意也变成了有心的,我听说太子爷刚出事那年,就有个妇人在家里说了两嘴,最后一杯酒毒哑了。”
卢氏心头一跳。
谢桥也有些震惊:“太子干的?”
“是不是他那都是算在他头上的,反正有些话在家里不能说。”谢平岗有意无意的警告着卢氏。
他爹这媳妇儿娶得不像样。
能吓得她不开口那才好。
谢牛山了解儿子,也不敢吭声。
谢平岗知道,若是没有谢桥当时提供的线索,他想破案可不容易。
不过她那线索特别奇怪,像是凭空得到的,所以这功劳也不能对外说,便在家里夸几句,表表态便罢了。
谢桥其实还听说谢平岗得了银子奖赏。
本以为专门叫她过来用膳,是为了给她个谢礼呢,没想到饭都吃完了,也没瞧见。
等到她准备回自己的院子时,才发现谢平岗竟然自己跑院子里擦拭着一把长枪。
新的。
绝对是新的。
谢桥偷偷白了谢平岗一眼。
知道给自己买兵器,竟然不知道给妹妹买点好吃的好玩的?!
这只猪!
第183章 抢回家
谢桥哼了哼,幸亏她自个儿能赚钱,要不然想指望亲哥和亲爹养着她,肯定要缺衣少食!
想想谢溪,为什么爱银子?
谢桥突然有了很深刻的感悟。
妹妹若是不知道自己藏银子、赚银子,想吃点好点心都没钱,卢氏只顾着谢平怀,对她又不上心。
哼哼。
……
三日后,书院休沐。
莫初声版的谢桥去了卫郑两家的茶摊。
煞气已成,而且还很旺盛,估摸着这几日,郑家的生意都不怎么样,必然要意外丛生的。
“道长?你便是那日在这里说了几句判词的道长吧?!”谢桥坐了一会儿之后,摊主嚷嚷了一句。
“有何事?”谢桥道。
“那日卫家那老板娘经过,我顺口提了一嘴,那老板娘便让我盯着,说若是您来了,就知会她一声,您且等等。”那摊主说完,连忙让小二去过路那边喊人。
没一会儿功夫,卫老爷和卫夫人便来了。
有些急匆匆的。
这夫妻二人看到谢桥之后,连忙冲了上来:“真人!”
谢桥微微点头。
夫妻二人看了看四周,道:“我、我想请真人回去为我家女儿超度,不知可否?”
谢桥继续点头。
有些话,这夫妻俩怕是也不敢随便对外说。
谢桥跟着他们来到了卫家后院。
没了旁人,那卫夫人突然就冲着谢桥跪下了:“真人那日可是说我女儿是被人害死的?!是不是真人看到了什么,这几日我连连做梦,梦中我女儿冲着我一直哭一直哭,哭得我心都要碎了!”
做完梦第一天,她心不在焉的,就去了对面的茶摊坐了坐。
摊主都是老熟人了。
没想到却和她说,有个坤道说了些高深莫测的话,虽听的不太懂,可大概意思是她女儿死得冤枉。
她回想起那梦,心里就不自在了。
后来更是又连做了这好几日。
“起来吧。”谢桥伸手将人扶了起来,“我那日瞧见郑家有些许阴气,便知是有怨魂围之不散,简单算了算,算出了你女儿的大劫之数,觉得可怜,便多嘴说了一句。”
“可、可我女儿她是身体不好才……”卫夫人怔了怔,“难道……”
“的确是身体不好,只是我瞧着你女婿面生淫相,怕与他有关。”谢桥又道。
“不可能的,我这女婿对我们二人十分孝顺……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卫老爷下意识的说道。
说是半个儿子那是一点都没错的!
那女魂就站在父母身边。
看到父母如此不解的样子,更是难过。
“还请仙人告诉我爹,就说……宝儿后悔了,爹带宝儿回家吧,便是死,也不想呆在郑家了。”女魂又道。
谢桥了然。
谢桥拿出一符,装模作样点了点,过了一会儿,才神神叨叨的将女魂的话说了一遍。
“她让我带她回家?!”卫老爷脸色大变。
女儿出嫁前一天,一家子坐在一处,既高兴又伤感。
女儿和他说,若是她受委屈了,便回家告状,让他这当爹的替她做主,将她抢回来……
“可否、可否请真人问问,我女儿,到底是为何……犯病而亡的吗?是因为……他外头有人?是何人?”卫老爷脸色已经阴了。
第184章 王八蛋
谢桥看着卫家父母的眼神,也带着几分同情与感叹。
白发人送黑发人,本就是这世上最让人心伤的事情了,却又要得知自己的孩子不完全是生病而亡。
此刻的谢桥毕竟是个道士,这卫家父母,并不觉得谢桥可以和死人联系是多了不可思议的事情。
听闻这天下有隐世高人,都有通晓阴阳的本事。
“卫姑娘……是气死的。二位若是想知道那女子是何人……便在午时的时候往西去,到了西雀街,数三个巷口左转,走上二百步,疑惑应该就能解了。”谢桥伸手算了算。
那卫氏有些笨,只是得知了丈夫养外室的消息而已。
虽也知道这人是谁,但二人是何时暗通款曲的,又在何处相会,她确实完全不清楚。
死后也浑浑噩噩的飘着,听到了她那牌匾下的铃铛声,几魂全聚,这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夫妻二人相互看了一眼,面露凝重。
快到午时的时候,便按照谢桥说的那样出发,走到了西雀小街,最后找到了一巷子内,人停在了一处院子前,刚走到院子,却听到里头正好传来两声嬉闹。
那声音……
很熟悉。
卫夫人比较冲动,当下立即闯了进去。
果然,却见到院子里头,一男一女相拥而坐!
那男人正是她万分看重的女婿,而女子……
竟也是熟人!
这姑娘的娘亲常年给她家做浆洗的活,因着活干得不错,她也会常常给她们加工钱。
对这母女俩也很宽厚,算不得有什么大恩,可、也略有些小惠啊?!
这点小惠虽没指望她报答,可真没想过,她竟然能干出这种事儿!
可笑的是,昨儿她还瞧见了何秀儿,还好心上前,说要给她介绍个好人家!
卫母一想到女儿受了多大的委屈,这会儿只觉得心肝都疼了。
直接冲了上去:“你们两个不要脸的奸、夫、***!我当是什么好东西呢,没想到私下里早就勾搭在一处了!郑禄生你个王八蛋,老娘将女儿嫁给你,你就是这么折磨她的?!我女儿身体不好,你不想要的可以直说,不是非嫁给你不可!如今你将人气死了,活活给气死了!我打死你!”
说罢,卫母直接抄起了旁边的大扫帚,抬手就扑了上去。
郑禄生吓了一跳。
正想要开口解释,那扫帚就落了下来。
一时不察,就被砸了好几下。
这么大的动静,引来这小巷邻居都涌了过来。
卫母扑腾几下之后,坐地大哭:“可怜我女儿!我女儿啊,你死的好冤啊!都是娘不好,千挑万选,以为青梅竹马,自小定下的就是个好的,没想到竟然在外头养外室!郑禄生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我卫家对你不好吗?想当年你们家不过就是普通人家,是我们夫妻俩帮扶者,才让你们做起了蜡烛生意,如今你有银子了,竟如此对待我女儿啊!”
卫母一哭,看上去就可怜了。
郑禄生心头一慌:“岳母,您误会了,我没有,她、她是在宝儿之后……”
“宝儿之后!?行啊,这左邻右舍都过来了,那我就问问他们,你们住过来多久了!?”卫母也不傻,开口就嚷嚷道。
此话一出,郑禄生脸色一变。
第185章 白眼狼
外头也有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
听着他们吵闹的话,约摸也猜出里头的意思了,不免对郑禄生二人有些不耻。
“这房子应该是三年前就被这姑娘买了的吧?偶尔便能瞧见这男人过来,最近瞧见的次数更多些。”外头有邻居实话实说道。
卫母一听,呼吸都紧了。
突然冷笑了一声,咬牙切齿:“三年!三年前你娘生了一场病,你还和我借过银子!还有你!三年前我女儿已经入了你家的门!
何秀儿心中慌乱,但更多的是惊喜。
发现了也好,总算能过明路了。
一直以来,郑禄生总说家里还有依靠卫家的地方,不好这个时候续弦,所以她一直也见不得人。
至于卫母说的那话,她丝毫不在意。
三年前,她母亲生病,也不是很重,可她却连抓药的银子都没有,不仅如此,她还要替她娘亲给卫家做活。
她在院子里洗着卫氏母女的衣服,她们呢?
说说笑笑,吃着点心,聊着天。
那卫姑娘还总是在她面前说郑禄生有多好……
她当然也知道郑禄生好啊?因为她们都是一起长大的,她和郑禄生也是青梅竹马!
若不是她穷,卫家富,郑禄生又怎会与卫家结亲?
那一刻,她就知道,她宁愿做个坏人,也不愿意永远卑微的过日子。
“卫家婶婶,可不敢说你女儿是禄生气死的,仵作当时都验过尸的,明明是她自己,身体不好,一口气没上来。”何秀儿站了出来,“我与禄生一开始可没什么,他只是觉得我可怜,买了个房子送我暂住而已,如今你女儿都死了一年了,就算禄生想要再娶,也是情理之中的呀?难道你想让禄生给你女儿守一辈子吗?”
卫母一听,气得心头一梗。
“你满街问问,我卫家何时拦着他续弦了?!”卫父声音冷沉:“郑禄生,我女儿不入你家坟!回去之后,立马迁坟,要不然,你郑家的生意别想做了!”
说完,卫父将妻子扶了起来。
这地儿脏,多看一眼都是污了眼!
这夫妻俩走后,郑禄生脸色也不好看。
这几日,他很倒霉。
喝水都能呛着,走个路,还摔了一跤,这些都是小事儿,可昨儿城外又一家寺庙退了他家的蜡烛,说是换了别人做。
他因此被父亲训斥了一顿,所以今天才出来寻个轻松的。
谁知道,竟然被岳父岳母找上门来。
晦气,太晦气了。
郑禄生脸色阴沉的可怕,也不管何秀儿,直接走了,毕竟郑家的底蕴不如卫家,而且,郑家只会做蜡烛,卫家却是两者都会,若是岳父岳母生气,那以后郑家的生意确实就不好做了!
卫家父母已经回来了,谢桥这会儿坐在他家里头喝茶等着。
见了谢桥,二人都双双拜谢,但面色还是不太好,一副颓然之相。
“恶有恶报,且这报应应过不了太久了。”谢桥淡淡说了一句。
她那煞不是白立的。
“真人也不用安慰我们夫妻了,郑家如今已经成气候了,我们夫妻就算表明了态度,郑家的生意虽然会差上许多,可他们学会了这一门手艺,还愁养不活一家子?”卫父叹了口气。
最让他糟心的,便是这事儿了。
亲手喂大了一只白眼狼。
第186章 凶兆
夫妻俩都还没糊涂,眼下,他们只想完成女儿的遗愿,将坟从郑家迁出来。
用一些生意做威胁,再加上左邻右舍的谣言压力,应该不难的。
就是这口怨气,咽不下去而已。
谢桥摇了摇头:“不是的,如今郑禄生有刑狱之相,你们耐心等等便是,缺德之人,不会永远都被眷顾的。”
夫妻俩一听,有些疑惑,又有些期待。
郑禄生一回来,就要拜见岳父岳母。
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自己做错了,不应该暗通款曲,但又保证,他和那何秀儿,以前真的没发生什么。
甚至还将去世的卫姑娘抬了出来,说那房子,是他们夫妻一起给何秀儿购置的。
因着郑禄生名声不错,很多邻居都信。
只卫家父母,越是觉得女婿可怕。
“郑公子,人在做,魂在看,这几日,是不是觉得,浑身凉飕飕的,总也穿不暖啊?”见卫家父母被气得脸色难看,谢桥开了口。
郑禄生眼皮一跳,浑身一紧:“你是哪来的游方神棍!是不是你和我岳父岳母胡说八道了?”
谢桥微微一笑。
“郑公子,你印堂发黑,已是大祸临头,郑公子,若是不信……你站起来试试?”
郑禄生觉得这倒是莫名其妙。
站起来?!
能怎么着了?难不成卫氏的冤魂还真能来索命不成?!
此刻,郑禄生是跪在卫家父母面前的,这会儿一听谢桥的话,便要站起来。
可突然觉得身子很沉。
就像是,有千斤大石压着一般,双腿竟是动弹不了了!
登时冷汗流了下来。
而此刻,左邻右舍一看,也都吓了一跳。
谢桥抬头看了看这附近的天色,阴嗖嗖的,郑家偏南之处隐隐泛着几分凶光。
朱雀位,丙午火,临水乡,损羽象。
谢桥微微皱着眉头,有些不解。
郑家这煞,竟比她预想的还要凶,郑禄生这人,私下做了什么?!
“南边是不是着火了?”人群中,有人望着南方嘀咕了一声。
这声音一出,大家都往那处看。
果然,只见烟尘滚滚而出,照应一片红日。
京城这边各处有防火楼,应该都出动了,而在着火的一刹那,谢桥从这郑禄生的脸上,看到溃败的面相。
福气没了,煞气占据,且凶势猛猛。
南方那火,必然与郑家有关,否则不会如此突然的变化。
“那……是不是郑家的蜡坊!?”有人闻到了一股子奇怪的味道。
郑家的蜡坊离这里也不是特别远。
郑禄生猛然回看,约摸感觉到着火位置之后,脸色瞬间泛白起来,拼了命的想要爬起来!
可这身上,就像是挂着石头,就是,就是动不了!
怎么回事?!
完了,不能着火,若是烧完了,他这一辈子也就毁了!
谢桥能看得见,是那卫氏阴魂用尽了气力压在了郑禄生的身上,让他动弹不得。
这处煞气重,她的力量得到了加持,所以才能做到这般,不过,普通的魂魄没那么厉害,这等能耐,持续不了太久。
果然,郑禄生又挣扎了一会儿,突然一屁股后仰,能动了。
女魂脸色更白,看上去也有些虚弱。
谢桥一个符打过去,将女魂暂且收了,修养修养,解决了这事儿之后,等到了日子,送她轮回。
第187章 点蜡吧
郑禄生能动之后,立即冲着蜡坊那边奔去,左邻右舍也有许多跟了过去。
可蜡坊这边,火势凶猛。
救火的人有不少,但扑得慢,毕竟这里头都是些蜡油!
就连这蜡坊的大院子里,都放了不少灯芯和蜡,而且,还有一个约摸七八尺高的巨型蜡烛,靠近蜡坊内部,如今被火焰包围,也在慢慢的融化。
“都愣着干什么!?将那福蜡搬过来!!”郑禄生狼狈的跑过来,然后冲着蜡坊里的工人喊道。
那福蜡做得好看,火红的颜色,外头还雕刻着精美的图案。
只是如今被火焰附近的火焰融着,也看不清了。
他的话一出,那些狼狈的长工连忙上前准备搬大蜡烛。
这院子里的火不大,很多地方已经熄灭了。
只是福蜡就在着火点附近,所以大家伙不敢靠近。
这会儿郑禄生口口声声要求,他们为了活计,也不得不上前。
然而扑面来的热浪让他们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紧接着。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那蜡烛一点点融化,落下的蜡油流淌下来,只瞧着一张脸孔竟从蜡烛中显现出来,越发清晰。
“……”谢桥眼皮一跳。
怪不得那煞气这么厉害!
郑禄生做的恶事多,所以报应才会更大!
郑禄生脸色都变了,浑身颤抖,然而这蜡坊附近的天气竟好似阴沉下来一般,众人抬头,还能瞧见层叠乌云。
黑烟密布,红火炎炎,偏觉得浑身冷气不散,每一个毛孔都下意识颤栗,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谢桥眼皮一跳。
真……撞邪了!
今日出门的时候她没算黄历,也没带大雄!
“不对劲啊……怎么回事?这火怎么扑不灭,而且越来越大?”灭火的巡兵突然觉得有些不对今儿了,而且,也说不清现在是冷还是热。
火焰烧得脸红,蹭蹭冒汗。
可又总想着抖两下。
“怨魂出来了。”谢桥声音幽幽的,目光看向了那福蜡上空。
一直被封住,力量也不够,如今尸体重见天日,怨气冲天,这魂……怕是要造作了。
谢桥脸上汗珠落下,觉得呼吸有些不畅。
这火抢她空气。
“怨魂?!”卫父卫母脸色大变,有离得近的也听见了这话,一个个也都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
这气氛太诡异了。
有人想跑。
可奇怪的是,四周突然被黑烟包围,根本找不到出路!
谢桥立马从兜兜里掏符。
净口符,不多,只有三五张,给卫氏夫妻各打了一张,剩下都是她的,这夫妻俩算是她的雇主,不能死,而其他人,现在顾不上。
毕竟她若是被黑烟弄死了,其他人也得死。
现在这情况,应该黑烟浓重,外头进不来,里头出不去。
指不定,这明日头条便是:京城南巷一蜡坊着火,数十人被困,无一幸存!
不能的。
净口符一用,黑烟对她来说不是很难受了,谢桥立即又从挎包里拿出了法铃。
摇摇摇。
叮当作响。
“啊——”诡异的叫声响了起来,下一刻,浓雾中出现一个像是蜡烛人一般的怨魂,他双目火红,其他地方都反射着几分红色油光,阴森森的可怕。
第188章 进不去
这魂长得很干净,浑身上下瞧不见一丁点鲜血,但看上去还是有些诡异恶心。
那蜡油就像是充斥着他整个身躯一样,让这灵魂都沉重了几分,如同裹着一层薄膜的假人。
就连瞳孔,都像是红色琉璃球,看上去一点光彩都没有。
这人,应该是泡在蜡油中活活闷死的。
不过这等怨魂,已经没有理智可言了。
此刻,他阴森森的眼睛如同茂盛的火焰,感觉到谢桥这边带来的危机之后,立即便向她扑了过来。
一股热浪黑烟冲入谢桥面前。
谢桥手中法铃一震,那黑雾好似遇到了强敌,向后扩散开来。
立即掏出一把桃木剑,无奈的看了那剑一眼,太小了。
今儿没想着能遇到这么厉害的魂,所以也没带着趁手的法器。
众人只见,这呛人的坏境里,有一处竟隐隐发亮。
道长站在那里,目露精光。
她手中持着一把小剑,甩出一张黄符,嘴中大喝道:“紫乘天、丹霞赫冲,吞魔食魂,横身饮风!苍舌绿齿,四目老翁、天丁力士、威南御凶!三十万兵,卫我九重!急急如律令!”
声音一落,只瞧着那桃木剑铮铮嗡鸣!
也不知是不是他们眼花,那桃木剑漂浮在道长面前。
不仅如此,周边似乎有无数道光影,冲着那一团红雾而去。
红雾也怪怪的,明明什么都没有,却如同有意识一般,给人一种狰狞的感觉!
众人呼吸有些困难,一个个捂着口鼻。
尽可能的都趴在了地上。
还能看到那融化的福蜡里头,露出的死尸。
十分骇人。
谢桥头上冒汗,手中维持着起咒的姿势,嘴中嘀嘀咕咕的重复着咒语。
她眼中,是灵气与煞气的碰撞,正气与邪气的冲锋。
“你们这些恶人,我要吃了你们,吃了你们!”怨魂口中,发出低沉的声音。
谢桥咬着牙:“我这肉,怕你咬不动!”
说罢,谢桥快速又拿出一符!
“素枭三神、九玄煞童,威剑神王,斩邪灭踪,起!”
声音一落,周边狂风四起,谢桥手中黄符竟宛若一道金光飞了出去,与那怨魂你来我往!
卫家父母已经吓得魂不附体。
只觉得,这天也不知怎么突然就这样了,阴阴的,竟然还刮起了这么大的风,将大仙手里的符吹得跑来跑去,画面看上去特别的诡异。
不过这风起来之后,本以为火焰会更大,可奇怪的是,这火好像灭了一些。
大家伙也都能跟着喘上一口气。
此刻,外头的人也都急得上火。
负责火防的官员也都赶了过来,一脸愁容。
“这烟怎么会这么重!?里头到底有多少人!?”
“回大人,这是个蜡烛坊,气味太重了,我们是在进不去,而且……”属下看了看这奇怪的天色,“大人,您瞧,好像有个水龙卷在这蜡坊上空,这、这不好灭火啊?!”
这大人也很懵。
这样的火势有点诡异,是真没见过。
整个蜡坊都被黑色的烟雾笼罩起来,外头的人根本进不去,而且……
原本这蜡烛坊里的人并不多,可就在不久前,突然有不下双十个人闯了进去,再加上巡火营的人……
刘大人只觉得自个儿这官可能要当到头了。
第189章 有什么好看的
眼下这情况,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想法子。
除此之外,还要查清里头都有些什么人,毕竟真若是全被烧死了,到时候也是面目全非,想认出来都难。
“这是郑家的蜡坊,郑家独子郑禄生进去了,哭天抢地的,还有他的岳父岳母也跟着一起了,身边还跟着个……坤道!一个女道长,那道长看上去三十来岁……还有卫家那边一条街的好些个邻居……”
这大人立即让人去查。
因为都是这一带的人,所以里头就竟有什么人倒也不难算出来。
可就是这个坤道士,出现的莫名其妙,不知来路。
万一出事儿,名单也不好写啊?而且总得通知家属,这坤道是哪家庵堂的也不清楚……
……
此刻,谢平岗正陪着旁边这位爷一起查案。
脑子都要炸开了。
太子爷是来做监君的,说白了,就是监视他们司刑寺的人干活。
也不该要陪着他们一起查案啊?
而且,司刑寺的活可不止有查案而已,琐事多着呢,哪一样都比查案要轻松,可这太子也不知怎么回事儿,偏偏要跟着他一起出来溜达。
溜达就溜达吧,太子话还多。
一会儿问他在这司刑寺做的如何,一会儿问他全家在京城可还适应。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太子对他家感兴趣呢。
他是土匪出身,就怕这皇帝一家子突然想起他们来,没想到现在,直接送到了太子面前来了。
就像是那挨千刀的鱼,他都没劲儿蹦跶了。
“前头那边好像着火了。”谢平岗往南边瞧了一眼,“殿下,巡火营的一个什长和下官是老兄弟,下官能不能……去瞧瞧?”
当初从寨子里一起出来的人不少。
毕竟大家都是招安,没道理只头头儿当官,其他人没事儿做。
更何况,大家都是出去杀了蛮子得了军功的。
所以有些想要当兵的,都被收编了,有些胆小的害怕朝廷算账,便换了个良民的身份,选个地儿安居乐业去了。
但土匪寨里出来的人,胆子都不算小,所以各处军营甚至这巡火营,都有那么几个谢平岗认识的人。
南边那火似乎着的很大。
他去瞧瞧,万一有需要的地方,还能给他兄弟帮把手。
“孤也去吧。”赵玄璟觉得谢平岗这人特别有意思。
说话直,做事干脆,长得虽然凶猛,却也不是个缺心眼,若是出身世家大族,如今不会只在这清水衙门做这么个小官。
谢平岗是真愣住了:“那边是在着火……有什么好看的?”
赵玄璟一乐。
这若是别人,开口便是“殿下身尊体贵,那着火的地儿不甚安稳”,他倒好,竟如此直白。
“孤就是想看。”与直白的人说话,自然也要干脆一点。
谢平岗一听:“那行吧,殿下你自个儿注意点,着火的地儿,我怕自己一时顾不上你。”
赵玄璟欣然应允。
谢桥这兄长,真是个妙人。
不过对待他这一朝太子都如此不够细心,对女子,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这脾气,应是一辈子都娶不上媳妇儿了。
第190章 畜生啊
太子都去了,暗地里保护他的人自然也都跟着一道。
刘大人正着急上火呢,结果就瞧见了谢平岗。
他就是个小官,也不认得太子,但对谢平岗还是挺熟悉的,见他一脸关怀,不等他问就道:“小谢兄弟,这回真糟糕了,巡火队的人都困在里头了,这外头进不去,里头出不来,完了、完了!”
“……”谢平岗眼皮一跳,“我兄弟也在里头?”
“在,都在呢,本来这火看上去虽然大,但也能能灭的,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突然就冒黑烟了,再然后……上头龙吸水呢,这还怎么救火啊?!”刘大人声音都带着丧气。
就算不丢官,那也得降职。
“这是蜡坊?”赵玄璟闻着味道,“里头受困多少人?”
“就是蜡坊所以火焰才会浇不灭。”刘大人叹了口气,“刚才清点了一下,这里头巡火队以及留下救火的长工以及凑热闹百姓,加起来一共是三十七个人,对了,还有个道士,还没查清什么来头。”
“怎会有道士?”谢平岗眼皮一跳,一边说着一边让人往自己身上泼水。
他兄弟在里头呢,肯定要进去啊?
“是一对夫妻俩请的,才在大街上闹过,说是这蜡坊家的独子做了些混账事儿,惹了不干净的东西……”刘大人说到这里,眼皮子一跳:“小谢兄弟,你说这会不会是……”
邪祟作怪啊?!
这火是真的邪门啊!
“你还打算这么往上报?”谢平岗不可思议。
“哪能啊,这不是觉得那个女道士很奇怪么,很多人都瞧见了,说那女道士的话特别管用,那个郑家独子被怨魂纠缠,都站不起来。”刘大人这会儿已经有点绝望了。
谢平岗这会儿已经收拾好了,准备闯进去。
可人往那黑雾里钻进去,再走一步——
又出来了!
又看到刘大人和太子爷的脸,谢平岗表示很懵。
“我……明明走进去了……”谢平岗指了指身后。
他进了黑烟之后,明明是往前跨的,可为什么又莫名其妙走回外头来了!?
“本官就看见你站在这外头,一直走,走不动……”刘大人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
“……”谢平岗嘴角抽了抽。
又转身试了试。
可和刚才一样,一脚迈进去,一脚踏出来。
“别试了,刚才大家伙都进不去,就像是眼瞎迷路了一样,这屁大点地儿,你说是迷路可能吗?我估摸着,是魂打墙了。”刘大人蔫巴巴的说道。
谢平岗挠了挠头,困熊一般的身躯有点迷茫了。
“那女道士……长得如何?”赵玄璟突然开口问道。
“……”刘大人眼皮一跳。
这小子还是不是个人?这都什么关头了?想人家女道士长的好看不好看!
真是个畜生啊!
“听他们说,是个仙风道骨,神采斐然,气定神闲,高深莫测的道士。”刘大人说到这里,又道:“如果是个有本事的道士就好了,破了这怪事儿,咱们就能进去灭火救人了吧?”
赵玄璟皱了皱眉头。
他最近只和一个道士走得近。
谢桥。
虽然来了京城之后,她便不是一身道士装扮了,但想起石舫镇初遇,那神情气度算是忘不掉了。
第191章 瞌睡了送枕头
如今,能用得上是仙风道骨、高深莫测的……他觉得,非谢桥莫属了。
而且,这女道士本就不算多。
“周蔚宗。”赵玄璟侧头喊了一声。
周侍卫立即应了一声,只听赵玄璟又道:“带人围城一圈,将这墙砸了。”
这黑烟很显然不对劲,这墙也不高,冒出来很容易,可偏偏界限分明,烟不怎么往外飘,诡异的很。
拆了墙,这烟该能散开吧?
周侍卫立即喊人干活。
刘大人愣了两下,也不知道这人是谁,左想右想,估摸着是哪家的富贵公子。
太子的人动作很快,一小会儿功夫,一面墙就没了。
可诡异的是,那黑烟依旧漂浮在那里,不往外扩散,就像是被无形的网子罩住一般。
赵玄璟走到跟前,试探性的往前走了一步。
人进去了。
“……”谢平岗吓了一跳。
“……”周蔚宗等人心都快挤到了嗓子眼!
连忙也要跨过去,可大家伙往那黑雾里一走,再一迈脚,又回到了外头!
“你怎么这么紧张?那是谁家的公子啊?”刘大人也紧张,但里头都困住那么多人了,多这一个,他也不嫌多。
“……”谢平岗同情的看了刘大人一眼,“那是……太子。”
“哦……”刘大人点了点头,随后怔了怔,高声道:“谁!?”
“太子殿下。”谢平岗声音小小的。
“咚”的一声,刘大人晕了。
别人还好说,太子……
太子进去了!
完了,官做不了,这全家的小命都要没了!
谢平岗也着急,但他也知道着急没用,眼下这地儿邪乎,只指望灭火怕是不成,便指挥人去找些僧道过来。
赵玄璟进了这黑烟,也有些诧异。
下一刻,他就瞧见一坤道站在那里,对着一段黑红的烟雾嘀嘀咕咕。
这坤道士脸色不是很好。
但不是谢桥。
这里头又进了人,谢桥一下子就感觉到了!
尤其是那一股子诡异的阴气,让她忽略不了,回头一看,竟然是赵玄璟,当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真是瞌睡了送枕头啊!
她今儿出门没带厉害的家伙,所以对付这个怨鬼着实不容易,如今忙活了这么半天,这怨魂的力量是消散了一点,但暂时还收不了。
只能用符咒继续对付着,可她气力有限,时间长怕是坚持不住!
而赵玄璟,他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身边,有一大堆阴魂!
因为这阴魂气场相合,所以他能进的来,可虽然是阴魂,又与这怨魂有不同,可为她用!
谢桥符咒一甩。
“七政八灵,太上皓凶、长颅巨兽、万魂归中,听我调令!去!”
一声令喝,新来的一群阴魂瞬间冲着那怨魂而去。
谢桥身后力量加持,那阴魂眼似雷电,爪如金钩,斗了起来。
“嗷——”
怨魂的声音,看上去凄厉了许多。
赵玄璟隐约听到点声音,像是风声,又有点像哭声。
有些诡异。
还没来得及多想,只见这周边黑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散,而那坤道嘀嘀咕咕:“正神当住,邪魂速散,收!”
声音一落,半空那水龙卷没了。
黑烟也没了,只里屋的火还在烧,但火势也没那么大了。
院子里,好似突然之间空了一般,只瞧见那躺了一地的人,一个个迷迷瞪瞪,都还有些动静,没死。
第192章 私生子
谢桥往地上一坐,累得不想动了,抬手想要摸汗……
碰了一下,突然想起脸上的妆容,只好咬咬牙忍着。
今儿不能晕。
她之前在太子面前晕了两回了,肯定印象深刻,若是现在晕了,太子认出来怎么办?
谢桥偷偷摸摸掐了自己两下,然后,猛吸了两口气。
不行,空气不多。
黑烟一散,外头的人立即闯了进来,周蔚宗等人围着赵玄璟,生怕他少根汗毛。
赵玄璟目光却放在谢桥身上,皱着眉头。
“殿下,您没事儿吧?这烟着实邪乎,竟瞬间就没了……”周蔚宗连忙道。
赵玄璟摇了摇头:“孤……没什么事儿。”
何止没事儿?
他进来才一小会儿的功夫,黑烟就没了,而且一直尽量憋着气,都没吸几口黑雾。
“殿下,这里有个死尸。”谢平岗进来后,确定了兄弟的死活,又只会人灭了里屋的火,然后便盯着那蜡烛人不动了。
谢桥还坐在那里。
闭目休息。
太累了,她太累了!
谢桥苦巴着脸,而那卫家父母小心翼翼的站在她旁边,护着法似的。
郑禄生这会儿也迷迷瞪瞪睁了眼,只觉得呼吸都困难,但看到那蜡烛人尸体,根本就晕不了。
谢平岗一看郑禄生那脸色,就感觉到不对了,而且,也问出来了,这地儿就是这郑家的,如今在他家的蜡烛里头发现这么个尸体,他自然最有嫌疑。
“这、这是大秋,早先不见了,一直找不到人……”有个醒过来的长工颤颤巍巍的说道。
怎么也没想到,会藏在蜡烛里!
“大秋?细细说来!”谢平岗高高的个儿,居高临下,气势凶猛,将那长工吓了一跳。
立即一五一十道:“大秋是和我们一起干活的,人特别麻利,东家特别喜欢他,还说要给他涨工钱呢,可突然有一天人不见了,他媳妇儿过来找,也没寻见人,少东家、少东家说,瞧见大秋和一个女子呆在一起过,所以我们都以为,他是带着那女人私奔去了……”
前段时间,他们还嘲讽过大秋呢。
说他好好的媳妇儿不要,竟然和外头那不干不净的好上了。
郑禄生面色紧绷。
谢平岗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子,拽起了他的衣服:“小子,是你干的,对吧?实话实说了,也能少受些苦,要不然,到了我们司刑寺,老子将你的皮扒下一层来!”
谢平岗的话很是唬人。
怪吓人的。
郑禄生抖了一下:“他、他自己掉下去的……”
“哼,老子不信,再不说实话,老子先捏碎你的牙。”说着,谢平岗上手了。
赵玄璟就看着,也不拦,甚至还挺欣赏谢平岗的作风。
这家伙,适合当酷吏啊。
谢平岗的气质实在是太吓人,郑禄生当场就尿了,颤抖着说道:“他、他是我爹的私生子……”
话还没说完,郑老头闯过来了。
听到这话,如遭雷劈:“孽障,胡说八道,我就你一个儿子,哪来的私生子!?”
郑禄生回过头:“那日我听见你们对话,你对他说,他秉性像你,比我还像!还说让他好好干,以后让他做掌柜……”
第193章 活太难了
郑老头一听,真的要晕了。
“我是说过这话,可那是因为大秋他踏实肯干啊!我想着,等将来家里开分铺了,就安排他过去做掌柜,你是少东家,这碍着你什么事儿了!?”郑老头捂着胸口。
难过不已。
儿子的性格,其实他知道。
儿子外头有人,他没拦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儿媳妇儿被气死,他其实心里也有数,但他就这一个孩子,不能为了外人,让自己儿子难受吧?
可他怎么都没想到,这孩子心眼竟小到如此地步!
郑禄生却还是不信。
这事儿败露,他算是完了。
卫家夫妻恨恨的看着郑禄生。
万万没想到,这人不仅是个负心汉,还是个披着羊皮的豺狼,连杀人这种事儿都干得出来!
而且,将人困在蜡烛里头,多狠的心呐!
那是福蜡,算是家里的招牌,一般情况下,就是几年几十年不动它也是正常的,若不是着这一场火,恐怕这人还要在里头藏许多年!
甚至,等有了合适的时机,这小子也能将人弄去郊外埋了,神不知鬼不觉!
老天开眼,才烧了这一场!
报应!
谢桥头脑还发昏,就这么一直坐着。
卫家夫妇也不走。
赵玄璟走上前来,等了一会儿,见谢桥眼皮动了动,开口问道:“敢问道长仙号?”
谢桥微微睁开眼,有些疲惫。
“莫初声。”谢桥开口。
赵玄璟一愣,下意识以为这道长让他不要说话,以为自个儿吵着她休息了。
可再下一刻,他突然反应过来:“莫……师姐?”
“二师弟好。”谢桥点了点头,然后高深莫测的抬了抬手:“师弟,我消耗甚多,有些疲累,快扶我起来,再备个马车,我要回望运楼休息休息。”
谢桥也努力的改变了几分声音。
听上去没毛病。
可赵玄璟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谢桥觉得,自个儿现在是师姐,占占便宜……可以的。
赵玄璟毕竟是师弟,上头又有个护短的师父,如今这师姐开口,他即便是太子,也得尊重客气一二,况且刚刚她的确辛苦一番,照顾也是理所当然。
便也伸出了手,准备将人拽起来。
谢桥看了看那修长的手指。
然后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太子的手,挺嫩。
骨节分明,瘦瘦的,硬硬的……
“……”赵玄璟眉头皱着,想要拽回手,可隐约间,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突然目光一闪,放在了她伸出的手腕上。
这手,又白、又细,病恹恹的感觉。
与谢桥的一模一样。
谢桥微微眯着笑,那小手还捏了捏赵玄璟的大手:“师弟的手很结实啊,不错不错,看样子,平日有用心的学武吧?”
“……”赵玄璟脸色僵了僵,有点古怪的感觉浮上心头。
他现在有点懵。
是谢桥冒充莫初声,还是……本就是……一个人!?
“师姐怎么会在这里?”面前的人不说破,赵玄璟便也装得像个孝顺师弟,开口问道。
谢桥叹了口气:“这不是……出来赚点香火钱么……这活太难了,我年岁大了,这么重的活都有点来不了了……”
第194章 不可思议
赵玄璟眼皮跳了跳。
能被太子扶着,谢桥脚步都有点飘。
“刚才师姐实在捉阴魂?”赵玄璟想到了谢桥从前送入土的那只迷路的小羔羊。
如果当初那副骨头是小羔羊,那刚才那个东西,是什么?
“这魂魄一直被封印在蜡烛里头,死得可怜,怨气滔天,所以没有神智了,正好这里着火才能得到自由,他才出来,就想要将人全杀了,不过师弟莫怕,这小东西已经被我收了,我回家之后,多多超度一番,这马上就要到寒衣节了,那日我会送他去轮回的。”谢桥笑着又道。
她一脸慈爱,看上去就像是个货真价实的长辈。
赵玄璟就这么装着傻:“我也认识一会捉魂的女子,听闻师姐与她也认识。”
“你说的是谢家大姑娘吧?认识的,她师父莫凌子和我也算是师兄妹吧,不过那姑娘是个大家闺秀,懂的不多。”谢桥面色不改。
“……”赵玄璟眼皮一跳,暗暗审视。
将谢桥一路搀扶着,准备上马车。
临上去之前,谢桥突然回头,对这卫家父母道:“你们回去之后,去家里那颗桂花树下挖一挖,挖到的东西,送到东街望运楼里来,那就是这次的酬金了。”
卫家夫妻二人懵懵的点头。
“不过呢,你们女儿如今还在我手上,要过些日子才能去轮回,你们若是想让她下辈子好过些,也可以过来买些东西给她养养魂,另外再多做些好事儿,给她积阴德才行。”谢桥又道。
卫氏夫妻一听,哪有不应的。
小鸡啄米一般,连忙又要跪着谢。
“收了钱的,不兴这个。”说完,谢桥挥了挥手,上了马车。
谢平岗往马车的方向看了一眼,有些诧异。
这女子竟然是太子殿下的师姐?看上去可真够柔弱的,不过想来也是有真本事,否则刚才这黑雾,又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散了?
赵玄璟亲自陪着,将谢桥送回了望运楼。
他是第一回来,走进来一看,也越发觉得他这师姐的行事与谢桥有八九成相似。
早先在石舫镇,谢桥便会卖符,那竹筐里,似乎还放了一沓。
只是若谢桥便是莫初声……
那她是何时拜的师?
岂不是三五岁之时,便入了门?
这便有些,不可思议。
赵玄璟有些不确定,也不好开口询问,老师为人放浪不羁,唯独对莫初声这个弟子最是偏爱。
从入门起,便听着老师时不时的交代,对待这师姐,必然要恭恭敬敬,不可冒犯。
老师对他又教导之恩,其他人的话,可以不放在心上,但老师的交代,还要尊重一二。
赵玄璟的表情很是复杂。
谢桥像是没看见,然后指挥道:“二师弟,我肚子饿了,劳烦你的人去对面买份吃的来。”
干完活,没力气,当然要补补。
赵玄璟让周侍卫去做。
谢桥点了点头,慈祥的看着赵玄璟:“这一眨眼,你都长这么大啦?你入门的时候,还是个小子呢。”
谢桥也记不清了,反正老师传信来说自个儿又收了徒弟的时候,应该是把八九年前的事儿了。
当时老师连写了好几封信,解释自己绝对不会有了新徒弟就忘了她这个老徒弟!
生怕她会失宠一样。
第195章 万事顺遂
谢桥眯着眼,看上去像是个慈爱的长辈。
赵玄璟突然嘴角抽动了一下。
他看见……莫初声的脸上,有一小块剥落的地方,不是很显眼。
呵呵,师姐。
正要开口,萧彧荣突然从外头闯了进来。
他怀里抱着一盆兰花,高高兴兴的进门,迎面就看到了赵玄璟,顿时皱着眉头道:“殿下怎么来了?”
“自是来看师姐的。”赵玄璟哼笑了一声,坐了下来,好似主人一般,扫了笑容手里的兰花一眼,“这不是萧师兄的美人娇吗?”
萧彧荣将东西抱的紧紧的,生怕太子抢了一样:“这不是瞧着师姐这里没什么颜色,所以才特地选了这么一株兰花,让师姐瞧着养养眼……”
说着,萧彧荣冲着谢桥腼腆的笑了笑。
谢桥微微低下了头,略有几分尴尬。
这傻夫子怎么来了……
“我上午来了一回,只是莫师姐不在,听掌柜的说是出去接活了,不知是什么样的活?做的可还顺利?若是有需要师弟帮忙的地方,师弟一定义不容辞。”萧夫子连忙又道。
赵玄璟的目光打量着他。
萧彧荣今日穿了一件新袍子。
“莫师姐是个道士,这道士接的活自然是降妖除魔捉魂超度,萧师兄既然有如此好意,不如师姐也与我们描述一下,今日收的这魂是个什么来头?”赵玄璟语气平淡的笑着说道。
萧夫子面色却是一僵。
收魂?
魂魄之事虚无缥缈……
谢桥也来劲儿了,“好啊,前段时间萧师弟还从我这里买了些符,想来对这事儿也是极为感兴趣的。”
“……”萧夫子眼皮一跳。
那符,他收起来了,并没有用。
“我今日一去,只瞧着遍地生黑烟,恐怕是个厉魂吧?”赵玄璟清冷的面容上露出几分探究的微笑,看上去有点邪气。
“可不是么。”谢桥点了点头,“这人死的挺惨,活着的时候生活本就艰苦,好不容易能有些前途了,却被人按死在了蜡油中,眼耳口鼻,都被蜡油覆盖,封存了这么些时日,所以怨气才会这么大。”
萧夫子脸上没笑,而且还有点笑不出来。
荒唐、荒唐。
师姐这话,说的好似亲眼瞧见了魂魄一般!
“对了,师姐离开的时候,与那夫妇二人提了酬金,约摸有多少?”赵玄璟又问道。
“百两银子总是有的吧,卫家是大户,那桂花树下藏着的是她家女儿的私房钱,想来除了银子之外,该是还有些首饰,回头通通融了,用来做些法器。”谢桥满足的笑了笑。
“收这么多银钱?”萧夫子下意识的说道。
在他看来,捉魂之事纯属无稽之谈。
应该就是和其他道士一样,走个过场,开坛做法,烧些符纸而已。
怎么能……
“师弟是觉得我这银子收的多了?”谢桥诧异的看着他。
“没有没有。”萧夫子口是心非,连忙摆了摆手,“师姐是有真本事的,想来做了法事之后,那雇主也会心安,心安则万事顺遂,万事顺遂那便是师姐的法事有用,收这么些银子,该的、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