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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破山河在全文阅读

作者:华表     国破山河在txt下载     国破山河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二十七节

    四连的李卫、五连的范国文,是十二区队里典型的无法无天分子,其中以李卫为最,但凡挨着李卫都没什么好事,再掺和上范国文这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更是听党的话,跟卫哥走,折腾起来,动静从来没小过。

    用点毒气弹算啥?!要是有原子弹,李卫绝对毫不犹豫的先丢一颗到东京听个响儿再说。

    “是是是,我这人一时糊涂了。”六连长陈连举不好意思地自嘲似的笑了笑,李卫和范国文两个惹祸精都不在乎,那自己就更不用在乎了,矮子边上有高个子顶着呢,他突然问李卫道:“卫子,那,那个‘小强’是谁啊?!”

    “这个!这个?!”李卫支支吾吾,总不至于跟他讲是蟑螂吧,太恶心了,怎么能把自己和这种小爬虫联系在一起,太失策,太有损自己光辉的英雄形象,若是传了出去,还不让人笑话,十二区队的战斗英雄就是一只打不死的蟑螂!?个人丢脸是小,组织形象更重要,自己不要面子,区队和分区司令部还不答应呢。

    “反正就是打不死的家伙啦!”李卫胡乱搪塞话也没个好歹,六连长这样的老实人也就只能被李卫这种人精欺负。

    六连长翻了翻白眼,还是没弄明白这传说中的“小强”到底是哪位英雄人物。

    “哎哎!不太妙!毒烟飘过来了!”

    开始还以为是六连的炮弹炸起的烟雾特别大,知道了那是毒烟以后,对那股毒烟留上了神,见风向突变,范国文突然大惊小怪地叫起来,这毒烟可是不认人,要是被风给吹了回来,不用鬼子再动手,四个连队就也全交待在这儿了。

    “楞着干啥!还不收拾家伙开溜!”虽然对毒气弹漫不在乎。可是轮到自己去尝尝滋味儿,李卫是一百个不愿意。

    “撤退!撤退”李卫立刻对其他战士们喊,“小心毒烟,不要发楞,快!”

    十二区队没多少像样的防毒装备,在化学武器面前充好汉纯属找死,战士们七手八脚地收拾着阵上的物资和装备,着手撤离。

    转了向的风将致命的烟雾轻轻地吹拂向阵地。

    给敌我双方拉开了一个无人区隔离带,另一边的安西旅团也是同样非常畏惧毒烟,没敢趁势冲过来,眼睁睁地看着十二区队的四个连队利索地将阵地上的物资和战死日军的装备一并打包带走。

    安西旅团苦攻了半天楞是没打下来的十二区队阻击阵地,却被十几发毒气弹被风吹过来的毒烟给轻而易举的占领了,毒气弹果然是双刃剑,老天爷有时也不一定会全照顾着十二区队。

    被迫向后方撤离了十五里的距离,四连长李卫怕芥子气毒烟没有挥发稀释干净,让民兵们到处撒着石灰粉,到处泼水,并每隔一段距离圈上一只鸡或鸭什么的,监视毒气是否飘过来。

    这次计划外的后撤,虽然给四个连队争取了短暂的喘息时间和空间,但是却让安西旅团与石井镇更加近了一步,也使四连的作战压力增加了几分。

    遭到毒气弹重大打击的安西旅团,并没有急着追上来报复,而是悄无声息的休整了一个晚上,次日在确定毒气已经消散后,才再次小心翼翼地逼了上来。

    正是安西旅团这一迟疑,才给了十二区队四个连队的战士们一个难得安睡的夜晚,疲惫不堪的战士们几乎是沾着地就倒头便睡。

    阵地上,战士们怀抱着枪支,靠在石头边,土坡上,木桩旁,或互相依偎在一起,各连的战士们一片此起彼伏的呼噜声,睡得正香。作为阻击阵地上,布满了正在奋力地挥着各种工具的民兵们,连夜挖掘防御工事,十二区队组织的充足后勤力量,保障着战斗连队将全部精力应对敌人的进攻。

    一边在热火朝天的通宵挖掘,一边正睡着鼾声大作。一动一静,然而只要警戒的士兵一发现敌情,民兵们毫不犹豫地立刻扛起工具撤退,鼾睡中的战士们也从睡梦中醒来,精神抖擞地投入作战,两方分工明确,互为所依。

    李卫刚忙完了布置新阻击阵地的计划,天边此时正翻起了一抹鱼肚白,他也是一夜没合眼,打着呵欠伸着懒腰,却没多少困意,现代人的作息习惯和这个时代的人完全两样,这个时代的人缺少夜间照明,夜生活缺乏,生理习惯上是天一黑就容易犯困,哪像现代人纸醉金迷,又玩又闹折腾或是读书学习到十一二点,搞个通宵是小菜一碟,一晚上不睡还真累不垮李卫。

    小心翼翼地穿过熟睡中的战士们,生怕动作大了惊醒这些苦战了数日的战士,李卫格外放轻了动作,找了点水就着毛巾抹了把脸,然后让通讯兵找来四连的指导员翁同虎。

    四个连面对一个旅团,几个连级领导班子干脆凑到一块儿,组了个临时指挥团队,把四个连当成一个连来指挥,避免多头领导和自行其事,当然李卫拳头最硬,鬼点子最多,当选指挥官,不过这个指挥官当得有点不太称职,总见着这家伙在阵地上窜下跳的身影,其他几个连长没少替李卫分担工作。

    民兵连组织地炊事人员正好送来了刚出锅的早点,热气腾腾的玉米糊糊,黄焦焦的荠麦面窝窝头,“老翁,伤亡情况清点的怎么样?”李卫不客气从经过身旁的饭挑子上抓了几个窝窝头,顺手丢了两个给刚刚赶过来的翁同虎,两人一边吃着一边聊。

    “不容乐观……”翁同虎捏着窝窝头,食不下咽,脸色很沉重。

    “怎么?!说吧!”李卫头也没抬,继续吸溜吸溜地喝着玉米糊,甜滋滋热乎乎的玉米糊填进饥肠辘辘的胃里,格外地香甜。

    “一连阵亡二十七人,重伤九人,轻伤七十一人!”翁同虎也是同样一夜没睡,统计出来的数字令人触目惊心,仅仅是一连就已经被打得半残。

    “你的四连,牺牲十一人,重伤无,轻伤一百一十人。”翁同虎继续道,四连的编制要稍少于其他连队,可是依然不容乐观,几乎人人都带着伤。

    李卫正咬着窝窝头,听到翁同虎对四连的伤亡统计数字时怔了怔,却没有言语,继续闷声不响地啃着,甚至连自己都没发觉,他的额头青筋在翁指导员报着四连伤亡情况时,不自觉得跳动了几下。

    “国文的五连,牺牲三十三人,重伤十五人,轻伤四十九人。”翁同虎的眼睛不由自主地湿了,五连偏重于战场火力支援,进攻力强,但防御弱,是日军火力的重点关照对像,伤亡情况极大,几乎是在拿性命在分担其他连队的压力。

    翁同虎发泄似地狠狠咬了一口窝窝头,继续操着低沉嗓音道:“六连,无牺牲,十一人不同程度的烫伤,六人脱力,民兵部队牺牲四十人,重伤七十五人,轻伤三百六十一人。”说到报民兵的伤亡情况,他的心像被刀子剜过似的,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却是未到伤心处,一百一十一名抗日英烈永远倒在了这片他们所热爱、所守护的这片土地上,他们将永远活在仍活着的,继续抗争中的人们心中,鼓励着后世子孙与帝国主义作顽强地斗争。

    与区队作战连队相比,民兵们的战斗力明显弱上许多,而民兵们的主要任务是协同作战和运送物资,有时阵地上打得如火如荼,为了将战争物资送上火线,民兵们甚至不避弹雨扛着弹药箱往战壕上送,横飞乱窜的流弹成为了造成民兵们伤亡主要原因。

    零零总总加起来的伤亡情况,四个连队的士兵将近阵亡了三分之一,能够保持战斗力的,仅剩下战斗前的半数都不到,毫发无损的几乎没几个,这场战斗已经伤到了十二区队的筋骨,与十二区队的惊人牺牲相比,安西旅团也为之付出了两个大队的日军士兵阵亡的代价,相信不仅是安西大佐要抓狂,恐怕王保区队长也要生出跟安西旅团拼命的心思。

    “八嘎!蠢货!这行不通,不可能,你就不要痴心妄想了,我是不会答应你的。”任丘县城军营的大队长办公室内传来了山本佐之助的愤怒咆哮。

    “可是,眼下这个机会是最好的,若是错过了就再也没有了!山本大人,拜托了。”任丘县名义上的二把手小野二雄少佐依然努力试图说服山本大队长,他与山本同是少佐军衔,却不得不做出极为卑微的姿态。

    “这是八路的阴谋,你这个家伙还没有学聪明吗?!”山本大队长的语气中充满了不屑,小野这个家伙靠着运气才混上了少佐,不过这个无能的家伙也一手葬送了任丘县的大半精锐,饭桶就是饭桶,当了大队长也是没有任何改变,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第五百二十八节

    “不,八路的十二区队已经被安西大佐阁下拖住,兵力差异悬殊,他们已经灭亡在即,我们只要再出一点点力,不,只要给我一个大队,我就能彻底的,一劳永逸的消灭这支可恶的八路,肃清整个治安区。”小野二雄不甘心地道,看来十二区队当初给他的惨痛教训,他至今仍然没有忘记。

    “一个大队?!想得美,一个中队都没有,就那些娃娃兵?!毛都没长齐,能干什么?!要不是你这家伙傻乎乎的损失了任丘县的优秀士兵,现在手上的士兵素质也不会弱到这种程度。”山本大队长毫不客气的反驳了小野二雄的请求,这个家伙仍念念不忘地要报复十二区队,真是个混帐至极的家伙。

    “求求你,山本大佐阁下,给我一个中队也行”小野二雄苦苦哀求。

    啪啪!~好像巴掌挨上脸皮的清脆响声。

    “混蛋!你给我滚出去!”

    “嗨!”

    小野二雄捂着脸阴沉着表情从任丘县城的山本大队长办公室内走出来。

    “小野大人您这是……哎哟!”一个特务不明情况,讨好似的走上去,却不防小野少佐大人猛地将他撞得一趔趄,一个屁股蹲儿坐倒在地。

    “八嘎!滚开!”小野二雄狠狠地盯了一眼这个不长眼的特务,自顾自的走开了。

    “你这个笨蛋!没看到小野太君正在火头上吗?!”边上几个特务幸灾乐祸地道,有一两个特务眼尖,看到小野二雄捂着的手指下,有鲜红的印子,显然在山本大队长那里触了霉头。

    “真是一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山本佐之助脸上的肌肉抽了抽,无可奈何地抓起一杯凉茶灌了下去,才稍稍平息了些心头之火。

    在小野二雄沮丧的走出去后,山本大队长也没在办公室多呆,走了出来散散心。

    军营内。那些新到的士兵们正在训练,喊杀声震天,惟独与军营格格不入的是,这些士兵的年龄太过年轻,大多人仍稚气未脱,军服套在身上明显有些过大,显得松松垮垮不太合身,然而这些娃娃兵们个个扛着三八大盖。精神十足,随着长官的口令,集体立正、报数、前进、停止,枯燥的训练动作都做的很认真。

    看到山本大队长,正在负责训练的日军军曹快步走到山本面前,立正敬礼道:“山本大人!任丘县第一大队所属新兵中队向大队长阁下致敬,请大队长阁下训示。”

    与任丘县的其他军官相比,性格暴烈,雷厉风行的山本佐之助少佐在任丘县的高层之中,更受士兵们的崇拜,似乎一向蛮横霸道的山本大队长才符合他们心目中尚武的武士气质。

    “哟西!很好。日本的未来就看你们了。”山本大队长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欣慰,那些娃娃兵虽然年轻。但是劲头很足,如果调教的好,绝对比以前那些没多少战力,只知道骚扰乡里的老兵油子强得多。

    “嗨!谢谢大队长夸奖!新兵们仍需要多加训练,他们一定会成为优秀的士兵的。”军曹满怀着激动,能让严厉的山本大队长说个好,真是不容易。

    “嗯,你做的很好,一定要加强军纪的训练,令行禁止非常的重要。另外不要让这些新兵进慰安所,我会把慰安所尽快关掉,女人的肉体,只会磨平战士的斗志,不打扰你们训练了,请继续吧。”山本佐之助心底却有几分黯然神伤,连续八年的侵化战争,已经消耗了日本的大多数青壮年,否则也不会有这么多孩子似的新兵。战争,已经成为日本不可负担之痛。

    “嗨!”训练新兵的军曹在山本大队长的鼓励下,踌躇满志返回去,训练的口令更大声。因为看到大队长在边上,新兵们迈动的腿更加有力,眼神也更亮。

    山本佐之助脸上带着欣慰地看着这些新兵们的训练。

    “报告!”一个军曹突然跑到山本大队长敬礼,“小野少佐带了一个中队刚刚离开了县城。”

    “什么?!”山本佐之助一怔,突然狂怒的咆哮道:“这个蠢货想干什么?难道不知道我才是大队长吗?居然不听命令,私自带人出城,八嘎,八嘎牙鲁,简直不可饶恕。”

    小野二雄不听命令的任意妄为,让山本佐之助暴怒无比,恨不得掏出枪,当场把这个目无长官的家伙当场枪毙。

    “快点,把他们叫回来!如果他们不肯回来!就永远不要回来了!”山本佐之助不顾附近新兵们仍在训练,发出大声咆哮。

    该死的小野二雄,带一个中队能去干什么?!想找十二区队的霉头,落井下石吗?八嘎,这个家伙简直是个混蛋,山本佐之助的脸色异常阴沉,嘴里叽叽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立刻返回了办公室,让卫兵在门口警戒,不让任何人靠近。

    山本佐之县拿起电话机摇了摇,捂着电话筒小声说了一阵,然后挂掉电话,再摇了摇,怒不可遏对着话筒大声说话,门口的卫兵们隐约可以听到:“司令官阁下,有件事向您禀告……嗨,小野他一意孤行,不听命令……这个家伙太狂妄自大了……这样不服从命令的人绝对不能留在任丘县……嗨,明白了,谢谢大人能够理解,我一定好好严加管教,一定不会辜负大人的希望。”

    “请回去跟山本大人说,如果此次没有建功,我小野二雄就用自己的头颅来向天皇证明自己的忠诚!”小野二雄一挥武士刀,斩断了路旁的一棵小树苗,以这样的回答,答复了从任丘县追上来的传令军曹。

    小野二雄已经是吃了秤驼,铁了心,前次在十二区队的石井镇吃了大亏后,自己的地位在任丘县城的部队中一落千丈,被山本佐之助几次排挤之下,也是有权无实,越发被以前的手下所瞧不起,若想继续在任丘县待下去,唯有建立实打实的功绩,才会被继续认可,否则总有一天连眼下的虚职也保不住,只能灰溜溜的滚蛋,分配到最最偏远的地方或是被送上战场直至战死。

    天无绝人之路,小野二雄大叹自己运气惊人,也不知踩了什么狗屎运,居然有一个大日本帝国的特务联络到自己,虽然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没有看到对方长得什么样子,可是却神秘兮兮地丢给自己一个纸条,上面写十二区队遭到安西旅团进攻,区队驻地石井镇兵力空虚,只有一个不满编的连留守,而且正在组织转移中,机不可失,时不在来等字样,言下之意是让任丘县的驻军不要错过此次机会,对十二区队痛打落水狗。

    一开始小野二雄不敢确信对方是已方特务的身份,可是从任丘县收到上级下发的战报中探听到的消息,十二区队确实被大日本帝国的一个旅团给缠上了,而且处境明显不妙。

    瞒着山本大队长,小野二雄悄悄给石家庄司令部的打了个电话,当得到确认确实有代号叫白狐的特务正在任丘、河间一带针对十二区队的潜伏时,这让小野喜出望外,却又存了一份私心,刻意瞒下了这一消息,自己找着借口主动出战,然而没想到山本佐之助死活不肯答应,无奈之下,小野二雄煽动了一个平日里与自己关系比较好的日军中队长,许下种种好处,悄悄拉着队伍出了县城。

    破釜沉舟,唯有背水一战,小野二雄看着城内唯一一支肯死心踏地跟着自己出城的中队,心中满怀着激动,大声道:“你们是武士,真正的武士!我为大日本帝国能拥有你们这样的武士而感到自豪,非常感谢你们能和我一起战斗,这是我的光荣!也是帝国的光荣。”小野二雄冲着这些士兵们突然鞠了深深一躬,标准的,九十度的躬。

    “能和长官并肩战斗是属下等的荣幸!”领队的中队长一惊,少佐大人给自己一小小中队长鞠躬,这些是非常的荣耀,受宠若惊的连忙鞠躬回礼,其他的日军小队长们和士兵也跟着中队长回礼,脑袋几乎低得碰到地面。

    “土八路的十二区队,我们的老对手,已经被安西大佐的旅团给包围了,一个土八路区队碰上帝国精锐的旅团,他们是没可能赢的!我们的耻辱必将从十二区队的身上讨回,只要我们在敌人的背后,轻轻插上那么一刀,就能将这些该死的土八路彻底送进地狱,荣耀必将属于我们!”小野二雄高高地举起武士刀大声嚎叫。

    小野二雄的语言充满了煽动性和诱惑性,让中队的日军士兵们也跟着兴奋地嚎了起来。

    “荣耀必将属于我们!”

    “小野大人万岁!”

    “天皇万岁,大日本帝国万岁!”

    “万岁!”

第五百二十九节

    一片万岁“半载”声中,日军士兵们激动莫名,仿佛已经砍下了十二区队所有人的脑袋,带着这些头颅凯旋而归,受着城内百姓和其他士兵们的欢呼一般。

    这是小野二雄的豪赌,也是这支日军中队的豪赌,尽管他们已然知晓胜利的果实离他们如此之近,甚至只需要伸出手来就可以唾手可得,这支日军的中队长才敢违背山本大队长的命令,带着队伍跟着小野二雄出来。

    如果成功了,所收获的结果,日军中队长以后的仕途恐怕也是前程似锦,一发不可收拾。然而所有的人都被即将到手的胜利冲昏了头脑,却没有一个人想过,如果失败,他们的下场会怎样。

    “前进!”小野二雄意气风发的喊了一声。

    安西旅团的到来,给十二分区的根据地带来了莫大的影响,根据地内的坚壁清野工作做的彻底,各个村落几乎十室九空,一下子空荡荡的毫无人烟,所有的民兵们都在集结起来应付安西旅团的进攻,一部分协助各村村民撤离转移,另一个部全部支持十二区四个连队的作战任务。

    然而为了威慑根据地附近几个蠢蠢欲动的据点,避免被心存不良的家伙趁火打劫,十二区队作为预备队的两个连队,不得不抽出其中的二连带着两支民兵连,携带了不少地雷,分成五个小队监视住那些对根据地威胁比较大的敌据点。

    为了十二区队自己的辖区与其他区队的根据地,十二区队担负起的责任,已经远远超过了一个区队所能承担的。

    所谓能力越大,责任也越大。

    十二区队暴露出来的兵力严重不足造成许多问题,防线出来漏洞、部队机动力受牵制、物资消耗急剧增加、战损得不到快速补充和兵力分散等层出不穷的情况令区队疲于应付,在保留区队实力与保护根据地群众的抉择之间,区队长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根都断了,谈什么开枝散叶。

    由于兵力分散造成了各村的警戒力量明显薄弱了许多。

    甚至谁都没有发觉,一支全副武装的日军中队正如入无人之境,避开了根据地内民兵们的警戒哨,直插向石井镇。

    “哟西!哈哈哈!白狐大人,真是辛苦你了!”小野二雄手里捏着从一个不起眼的树洞里掏出来的黄麻纸,死死抑制着心头的激动,拼命压着嗓子眼里的笑声变得异常怪异,就像是一只被捏住了脖子待宰的鸡,小野很快恢复了正态。整了整表情,命令道:“找个隐蔽的地方,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准备出击。”

    曾经费尽心机都不可得地石井镇,已经隐约出现在了他的望远镜视野中,小野二雄真心在感谢特务白狐的一路指点,按着沿途的特殊暗记,找到隐藏在里面的纸片,并根据上面的情报,避开八路和民兵的警戒点。神不知鬼不觉接近了石井镇,想当初可是整整伤亡了一个大队的兵力和大量装备才摸到了石井镇的边,可不像现在那么一枪未响,一兵未损的轻而易举。

    作为十二区队根据地的经济和政治中心,石井镇内的军民在此之前已经有四批人员和物资撤离,为了保证整个转移过程井然有序,避免石井镇内有遗漏,撤离工作做的尤其细致,后面还有两批人员和物资需要接着撤离,区队部的官兵成为了最后一批转移人员,在正式清空石井镇之前,最后一批人仍需要再次彻彻底底检查是否有人员被遗漏。

    以往撤离记录中,总是有些个别上了年纪又守土情深的人以种种借口死赖在老屋里不肯跟在集体撤离。老年人特有的固执往往会成为转移过程的拖后腿,甚至造成生命的代价,有些滞留的老人甚至自作聪明的在房子里躲藏起来,虽然躲开了组织转移的民兵和村干部,但是往往在敌人退去后,返回来群众们的才发现这些天真地自以为不会被发现的滞留老人早已经被敌人发现并拖以了毒手。

    这些老年人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区队战士们有时干脆用个门楣连人一起直接抬了就跑,任这些老人打骂,也没有任何慢下脚步的意思,这也是区队的无奈之法。

    “高桥!区队长找你!你马上去一趟!”一个战士找到了留在宿舍里待命的高桥正,高桥正在炕上打着包裹收拾东西,应声道:“嗨!我马上就去!”

    十二区队营区内,也就只有这两个日藉八路军才敢有用日语,被日本侵略者祸害惨了的中国军民一向对哇啦哇啦的日语极为敏感,若是瞅着眼生的家伙满口子飓着“死你妈死”,指不定会一堆老百姓们条件反射地蜂拥上去拼命。

    “待高桥正过来,问一下就清楚了。”三连长陈佳瑶一双秀目中泛着血丝,内忧外患,内有敌特泄漏区队机密,外有安西旅团大军压境,区队实在有些不堪重负。

    在安西旅团大举进攻的时候,十二区队也一直没有停止过清查潜伏在区队内部的奸细的工作,负责情报的三连在陈佳瑶地带领下,在分区司令部情报部门派来的人到达之前,就已经仔仔细细地将十二区队的所有人都梳理了一遍。

    “不要太过担心,总会把那个该死的白狐给挖出来的。”区队长王保轻轻拍了拍陈佳瑶因为连日工作而削瘦了许多的肩头。

    然而这个奸细隐藏得极深,陈佳瑶只能用排除法一个个甄别任何有嫌疑的人,不论是战士还是干部,都会被专门请到一个房间里进行谈话,区队的调查组在房间内与被调查人员交谈,仅隔着一堵墙后面,陈佳瑶通过一个小小的机关对被调查人进行察颜观色,试图从被调查人的表情、语言、动作和语气中分辨出她想要的一丝异常。

    “这个家伙,简直是太狡猾了!”陈佳瑶苦笑着摇了摇头。

    时至今日,陈佳瑶依然一无所获,记载奸细嫌疑的名单上零零总总地记着十几个名字,她在这些名字上反复画着圈,画着叉,怀疑的方面却又是似是而非,也没有确凿证据,仅仅有有可能而已,可能其中就有十二区队苦寻无着的敌特“白狐”,也有可能其中任何一个都不是。

    嫌疑名单内赫然还有李卫跟范国文的名字,不仅仅是荒唐可笑,也证明了敌人的阴险狡诈,在隐藏自己的同时也没忘了给其他人栽赃,故意扰乱区队的视线。在检查区队干部的个人物品过程中,就有找到了一些隐约勾结日本人的物件,例如李卫的宿舍里翻出了几张一丝不挂、搔首弄姿的日本艺伎照片,还有两份文字隐诲、深奥莫名的信件,似乎可以从中推断出是含着某些重要情报的加密信件。

    范国文的个人物品里更是搜出了失踪情报人员的个人物品,让人感觉五连长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然而这样的东西和物品,同样也在其他几个干部的宿舍内找到,若不是陈佳瑶和王保知道李卫这小王八蛋对女人的审美眼光异于常人,苛刻的离谱,更不会相信这小子会去收藏什么长相令人作呕的光屁股日本女人淫照。这就是一大破绽,这个特务简直是太小看区队里的这些人精。

    不过这些隐藏栽赃手法异常老练,也算这个特务神通广大,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埋下那么多东西。牵扯到这些人的物件又是似是而非,比直接指证更加令人心生怀疑。

    “剪不断,理还乱!得尽快将这个白狐给找出来!”陈佳瑶咬了咬牙,对这个代号白狐的特务恨之入骨,得在这家伙泄露出十二区队更重要的情报,造成不可挽回的破坏前将这个家伙给抓住。

    区队长找自己有什么事情?高桥正满怀着复杂心思走出宿舍,忽然想起最近这阵子好像经常有人被区队长找去,被找去的人对谈话内容是绝口不谈,谁也不知道究竟谈了些什么,区队里与往常有明显的不同。不同在哪里却又描述不出来,总感觉有些异样的目光出现在周围晃荡,也不是只针对自己,总感觉空气中有种怪异别扭的气氛。

    难道?!高桥正的心脏猛一收缩,不由自主的摇摇头,心里道:“不会的,绝对不会的。”高桥正心头狂跳,却总是不由自主地往不好的方面想去,心境就像一个池塘里被一群顽童不断用石子砸着。

    激起着无数涟漪。

    当高桥正心不在焉地走向区队长办公室时,突然冷不丁撞到一个人怀里,那人仿佛是铁柱般非但没有一点点晃动,反倒是把高桥正震出好几步,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被人撞了个屁股蹲,有些光火的高桥正指着撞到自己的那个家伙,没好气地道:“你,你没长眼吗?!”自己是被撞到的一方,而对方毫发无损,高桥正理所当然地认为道理在自己这里。

    “高桥桑你决定好了吗?!”对方说话嗓音有如金属在磨擦般刺耳,听不出个男女来。

    “你,你是!?”高桥正的表情一下子凝滞了,突然直直地指向对方,有如落入数九寒冬般颤抖着道:“你,是你!原来是你!”

    无数次将高桥正从噩梦中惊醒的嗓音,再次在他的面前出现,高桥正直楞楞地指着对方,然而令他更加震惊地是,对方没有像以前那样,带着遮挡着面容的面巾,反而毫无遮掩地以真面目出现在他的面前,使他惊颤抖着手指,发不出一个音节来。

    “你真的决定了吗?帝国需要你你为天皇尽忠的时刻到了!”对方向高桥正逼近一步,那张熟悉的脸在高桥正的眼中更加清晰,甚至那一丝丝肌肤纹理都清晰可见。

    ……

    “高桥正怎么还没来!?”在办公室里等得有些不耐烦的区队长王保站起身来,对门口喊道:“小张!再去催催高桥,这家伙在搞什么东西?!这么慢!”

    “是!”门口站岗的战士小张领命而去。

    过了许久,突然急促的脚步声从办公室门外响起,咣当,闯进来的人不慎撞到了木门,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区队长王保皱了皱眉头看向来人,发现是之前出去找高桥正的战士,脸色严肃道:“小张,人呢!?你这是怎么回事?!”

    “报,报告!”战士小张的脸色明显不太对,猛喘了几口气,断断续续道:“报告区队长,高桥正,他,他不见了?!”

    “什么!?”办公室内几乎不约而同传出两声同样的惊呼。

    区队长王保露出惊愕的神色,与此同时,三连长陈佳瑶也失色地从隔门谈话室内冲了出来,前面一声惊呼是王保发出的,另一声惊呼是她发出的。

    “是他?!”王保和陈佳瑶两人不可置信地看了对方一眼。

    用“不见了”来形容高桥正的现状实在难以解释的过去,一个大活人,在十二区队军营可不是说没就没的,以高桥正的宿舍到区队长办公室的距离,在等待的时间内足以走上好几个来回。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高桥正不见踪影,很难让人不发觉其中的异常,更何况高桥正这家伙身上还背着“日本人”的身份。

    难道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是双重间谍?!王保和陈佳瑶两人都不敢继续想下去。

    在这个敏感的时期,不论出现任何异常,都是极为大条的事件,陈佳瑶毫不犹豫下达命令道:“让三连所属武工队抽一个排出来,让狗仔队挑几条好狗,配合他们全力去搜寻高桥正的下落。”

第五百三十节

    陈佳瑶的命令没发出去多久,“?!~”石井镇的北面突然传来一声枪响,紧接着??声大作,不时有手榴弹的爆炸声响起。

    “怎么回事?!”区队长王保拔出自己的手枪,突如其来的枪声,绝对不同寻常。

    “是敌人!”陈佳瑶心思有如电转,这个时候没可能再有射击训练和演习,有很可敌人趁虚而入摸到石井镇边上,情况已经非常严重。在这个当口,高桥正和白狐的事情只能暂时搁在一边。

    区队抽调了仅剩的战士保护群众转移,最后一批人员中多是些文职人员和不足一个连兵力的武装人员,其中还大半是民兵和武工队员。

    不得不说这股敌人挑的时机非常精准,恰恰就在十二区队营部最为薄弱的时期内发动突然袭击。

    石井镇已非第一次遭到敌人的偷袭,王保并没有任何慌乱,不过眼下兵力严重不足是摆在桌面上的实际问题,他的脸色瞬间变幻几下,冲出办公室大声喊道:“所有人组织起来,拿上枪,准备参加战斗!”

    军营内仅剩的人马立刻调动起来,掀开库存的军火,不论是否在编的战士,还是区政府行政人员,甚至精壮的村民,都领到一支钢枪,进行短暂的战前动员。

    在撤离中的石井镇此刻是最为薄弱的时候,敌人能够在这个时候发动突然袭击,必有所准备,王保并不太寄希望于能够顺利转移,打定了主意尽可能掩护住最后一批转移人员,阻击住来犯的敌人。

    王保要让这些敌人知道,老三团出来的,没有一个是孬种。

    军营内一阵跑动,能拿得起枪的,全部扛上了枪,挂上满满的子弹带。动员后组成的各个临时战斗组,分出三分之一战斗力较强的向镇北奔去,其他的战斗小组紧紧地守在最后的转移物资附近,协助撤离,人喊马嘶,尽可能装载走更多地物资。

    精细的模具,重要的文件资料,武器弹药,生产设备和仪器,这些都是十二区队的家底,若是损失一分,以后再补回来都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很多东西在市面上都是有价无市。

    “走!马上走,其他的东西不要了!”负责押着最后物资的陈佳瑶让民兵们驱赶着牛车开始上路,许多个人用品也顾不上再去收拾,都被直接遗弃在军营内。

    几支战斗小组呈扇形与转移队伍拉开距离,保持着步枪有效射程进行探路,避免被敌人偷袭。

    “撒司给给!冲进去。快,杀光他们!一个都不要放过,哈哈哈!”小野二雄兴奋地赤红着双眼,感谢天皇保佑。自己终于能够亲手一雪耻辱,恐怕镇里的土八路们也不会想到他带着一个中队出现在镇外,想想亲手将这些土八路消灭干净,自己的身体就忍不住兴奋的发抖。

    仍然让小野二雄感到稍有些遗憾的是,突袭行动并非一开始就十分完美,镇里的土八路实在太过狡猾,居然设了明暗双哨,说不定现在他都已经彻底包围了十二区队的军营。

    跟着小野二雄的日军中队长抱着一挺歪把子身先士卒地扣动着扳机,机枪口断断续续喷吐出条条弹雨,从别处赶过来的八路士兵不断被弹雨扫中。不甘心的倒下,血与震耳的枪声让他感到杀戮的美妙,忍不住狂嚎起来。

    “进攻!进攻!”

    日军士兵们端着加上闪亮刺刀的三八枪冲进镇内,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十二区队的军营,只要干掉仍未撤离的区队高层,群龙无首的十二区队还不是任由皇军一举拿下。

    向来平静安宁的镇子一下子被战火卷了进去,双方开始巷战争夺。山本佐之助上任后对于日军士兵们的严格操练,在战斗中起到了重要作用,日军中队仗着兵力优势一步步向镇内进逼。十二区队的战士利用地形熟悉,抢占有利位置,在民居内,墙角,巷道及屋顶上展开反击,子弹的啸叫声你来我往,双方之间不时发出濒死的惨叫,手榴弹的爆炸交织成一片。

    不计一切代价的掷弹筒甩出高抛物线后,狠狠地砸下来,双方的战斗对镇内的建筑物造成了极大地损失,许多房屋院墙倒塌,不幸被压倒在下面的双方士兵发出低微的呻吟声,这回儿,甚至连伤员都顾不上,日军死命的往镇子里冲。

    “机枪手,封住巷口!”“手榴弹!给我砸出去!”“射击!压制住他们!

    区队长王保亲临第一线,指挥着战斗,可惜接受过完整巷战训练的正编战士数量太少,每个战斗小组只能分配到一两个正编战士。

    战场异常喧闹,面临生死,两方的士兵都抑不住嘶喊起来,除了枪声和手榴弹爆炸,就是喧嚣的喊杀声。

    “区队长!小心!”附近一个战士猛地扑倒了王保,一排机枪子弹压着他们的头皮扫过,后面的墙体上爆出一团砖屑。

    王保抬起头来,回头看身后墙上一排深深的弹孔,心有余悸地道:“好险!差点儿就交待了。”他拍了拍压在身上的那个战士,“喂,你没事吧!”

    “区队长!我没事!皮都没蹭着,鬼子枪法有够烂的。”战士咧着嘴露出一口的白牙嘲笑着敌人白费力气。

    三八式步枪弹的穿透力惊人,即便躲在墙后,也未必能够安然无恙,不少士兵在掩蔽物后面被穿透过来的子弹击杀。

    然而巷战中什么最可怕?!不是三八式步枪弹突然穿透墙体的杀伤力,而是跳弹!

    敌方的子弹在出膛前可从敌方步枪瞄准方向进行预判规避,然而跳弹却无法预测,撞到的物体材质棱角各不相同,跳弹却是有如蝗虫一样乱碰,在动能消失前,其杀伤力大的可怕,远比直接出膛的子弹更加恐怖,哪怕是蹭到皮,出膛弹最多划开一条血槽。而跳弹却是直接扯飞一大块肉,如果穿入人体,杀伤力仅次于达姆弹。

    正基于这一点,十二区队很早就定位于巷战的打法,日制三八式步枪弹穿透强而杀伤弱的缺点被十二区队的兵工坊完全摒弃,直接采用的是与黄涯洞兵工厂同一标准的钢包铅芯弹,在建筑物群里开打起来,乱蹦地弹头可以直接给人体开一个大洞。

    轰!~一幢民宅挟着烟尘和无数砖石倒了半边。两个企图摸上来打冷枪的日本兵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压倒在砖石堆下。

    “地雷,是地雷!”日本士兵们惊恐的叫了起来,十二区队的地雷可是远近闻名,牌子响亮,质量过硬,冀中一带的土特产代表,平时游击队之前互访,都喜欢拎上两个,老百姓们都爱称之为“西瓜”,也算是中国名牌产品。

    直至二战结束的几十年后。幸存的日本老兵仍然对中国战场上记忆最为深刻的就是土八路的地雷。中国抗日军民的布雷技术是出神入化,根本瞧不出来哪里会有雷,冷不丁的一声雷霆炸响,把人炸得四分五裂,死无全尸,若是没死,缺胳膊少腿的生活不能自理,比直接炸死还要惨,地雷的巨大爆炸声甚至比直接的杀伤力更具震慑效果。

    日军士兵们吱吱哇哇的怪叫起来,地雷的杀伤力令他们记忆犹新,太恐怖了。

    轰!~轰!~地雷掀起的火球和气浪不断涌现。

    一个日本兵被炸飞了半边身子,飞出去的尸体,撞倒了附近一个日本兵。吓得那个日本兵鬼尖叫着连滚带爬将压在身上血糊糊地尸体甩下,躲在一角瑟瑟发抖。

    “救我!救我啊!好痛啊,快来救我啊。”

    硝烟刚刚散去,小野二雄和日军中队长就瞧见一个日本兵被压倒在半堵墙下发出惨嚎,挣扎着往外爬。

    “快把他拉出来!”日军中队长不忍部下如此惨状,连忙和其他日军士兵去拉那名被压在墙下地日军士兵。好几个日军士兵七手八脚去抬墙的抬墙,一起拉人的拉人。

    “一起用力啦!”其中一个日军伍长喊着号子。

    一!二!嗨!~

    日军中队长和其他日军士兵突然感觉手上一轻,被压在墙下地日军士兵一下子被拉了出来,拉他的人一个没留神,一起摔倒在地。

    怎么回事?!所有人都在为自己错误估计出力过猛而感到惊诧。

    “他,他……”突然一个日军士兵脸色苍白像见了鬼似的表情指着那个拉出来的士兵,颤抖着语不成声。

    众人的目光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瞪溜圆了眼睛,齐刷刷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们拉出来的,只是上半截身子,身体齐腰而断,而下半截仍压在墙下,早已是几块不成形的碎肉。

    犹如腰斩之刑,日本兵还没有断气,仍在哭嚎挣扎,腹腔内的肠子拖出了老大一坨,几乎将整个腹腔都拖空,暗红色的血液和粉红色地皮肤,组织成一副极其血腥妖异的场景。

    就算是日本兵们再冷酷嗜血,也架不住这般有如修罗地狱般的凄惨,忍不住扭过头去狂呕起来。

    “小野大人,大人,救救我!我不想死。”

    小野二雄仿佛被抽空了灵魂,楞楞地看着前方虚无的空气,仿佛充斥在耳边的枪炮声与自己无关,任由那名硬撑拼着一口气,却声音越来越弱的士兵紧紧抓住自己的裤脚,将自己的裤子抹地满是鲜血。

    “死~~”士兵濒死前话中的一个死字,仿佛针扎一点戳到了小野二雄的神经,他浑身猛一抽搐,像是回复到以前那样胆小怕死的心境,脸色苍白起来,深深吸了一口带着硝烟和血腥气息的空气,猛地高举起武士刀,厉喊了一声:“八嘎!”

    武士刀一挥而下,日军士兵的头颅骨碌碌滚到了一边,挣扎着似要说出些什么,嘴巴张合了几下,两眼瞪地快要掉下来,身体仍旧按着本能抽搐着四脚,扯着小野二雄裤子的手最终缓缓无力地松开,垂下。

    呼哧呼哧!小野二雄喘着粗气,周围的士兵都扭过头去,不敢看过来。

    日军中队长颤抖着伸过手去,含着泪,轻轻抚着已经死去的日军士兵的头颅,哆嗦着嘴唇喃喃道:“次郎,次郎!安息吧!”被小野砍下的头颅上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却是无论如何也抚不下去眼皮,依旧在直楞楞地盯住前方,每个人都觉着这双充满了怨意和不甘的眼睛是在盯着自己,背后一股凉意同时升了起来,日军士兵们齐刷刷打了个寒颤,周围好像多了几分阴沉幽寒的气氛。

    在场的日军士兵们都带着一副兔死狐悲的表情,仿佛这名日本兵的死亡就是他们随时都有可能遇到的结局。

    日军中队长腾地站起身,满脸凶狞般大吼:“给我杀!”

    属下的惨死,彻底激发了他的凶悍。

    十二区队的区队长王保却不知道己方设的几个颗地雷却让对方抓狂至斯,只是突然感觉到日军士兵们一下子变得悍不畏死般疯狂冲击阻击带,给阻击的战士们造成了极大的压力,一些日军士兵甚至冲破了防线与十二区队这一方的战士发生短兵相接的白刃战。

    一旦发生白刃战,若是在编的战士还好,如果是民兵就明显不足以抵挡日本兵们老练的白刃战能力,白刃战最重要的就是互相配合,区队战士的配合能力自然是默契有序,而民兵们却要差上一些,往往会被日军的晃眼的刺刀给逼得手忙脚乱。

    仅仅是日军中队一次冲击,十二区队方面就有十九名战士受了轻重不同的伤,失去战斗力,甚至连区队长王保自己脸上都被锋锐的刺刀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几乎糊住了半边脸。

第五百三十一节

    看着几乎被打成一片废墟的石井镇北部民居群,王保心痛不已,破坏容易建设难,群众们重返家园时看到这片满目苍痍,恐怕都是令人心酸的欲哭无泪。

    王保咬了咬牙,做出了最坏打算的应对,“放火,火把都丢出去。给我点起火墙!”

    一顿手榴弹齐刷刷地丢了出去,连续的剧烈爆炸,让险些冲破防线的日军士兵灰头土脸的退了回去。

    趁敌人后退,王保带着战士们七手八脚的拉扯着伤员和烈士的遗体,迅速后撤到了下一道防线。

    几乎同时,几十个点燃的火把丢了出去,一堆堆淋了油的易燃物堆积物猛得升腾起燎人的冲天火焰。

    一道长长的火墙阻断了日军中队杀进石井镇的道路,火墙后面传来区队长王保愤怒的宣言:“你们这帮王八蛋等着,老子一定不会放过你们,洗干净脖子准备受死吧,不灭你满门,老子的姓反过来写。”被人偷袭了老窝,一向稳重的王保也不禁爆了粗口,最后一句还是跟李卫学的。

    巷道内一瞬间热浪袭人,就像是一个大烤箱,人不是精钢铁打,怎能架得住这般烈火烤炙,逼得日军士兵们不得不后退,最靠近火堆的士兵身上汗水都被热幅射烤得冒出了缕缕白烟,随时都可能整个人燃烧起来的样子。

    烈焰生生挡住了前方各个巷口,十二区队施施然地后撤脱离了战斗,小野二雄发出不甘心的嚎叫着手伸向前方,“不不不!不要!~~~”仿佛他升官发财的似锦前程永远离他而去。

    小野二雄仿佛看到了自己带着毫无进展的战绩回到任丘县城,士兵们和军官们的鄙视嘲笑的目光,山本大队长一通狗血淋头的痛骂后,被彻底套上一只标着无能和饭桶的帽子,甚至连剖腹的资格都没有,被灰溜溜地赶出任丘县城,送进太平洋战场上的热带雨林里默默无名的战死,化成一捧枯骨。

    这简直是太可怕了!

    看到各个通往镇内的巷口路口都被火焰给堵塞,日军中队长挥舞着武士刀就像一只气急败坏的大马猴,声嘶力竭地喝叫道:“八嘎!卑鄙的家伙!胆小鬼!有种来决斗啊!”

    向四周扩散的火舌舔蚀着边上的因战火而损毁倒塌的房屋,火焰连接成片,成为一道火海阻挡在日军士兵们的面前,区队长王保的决绝行为彻底破灭了小野二雄的幻想,十二区队指挥层一旦从石井镇撤出,那就是龙游大海,再想抓住他们就没可能了。

    “绝不,不应该是这样!”小野二雄绝望地嚎叫着,他夺过一个日军士兵身上的手榴弹往火里丢了出去。轰!~仿佛是火山喷发,炸起的燃烧物四处飞溅扩散,声势惊人。火势非但没有减小,犹如火上浇油,反而越烧越旺,逼得日军中队不得不再次后撤。

    日军士兵们立刻抱住了小野的疯狂行为,将他远远拖离了火海,除非他们还想给自己来一场“流星火雨”。

    水火无情,日军中队彻底没了脾气,火海阻挡了他们前进的去路,只能眼睁睁地望着十二区队的战士安然脱离战场。

    日军士兵们只能徒劳地隔着火焰开枪射击,发射掷弹筒。这些微弱无力的杀伤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镇内的大火和黑烟吞噬了将近三分之一的镇子。

    “走!我们会回来的,会把石井镇建设得比以前更好更美丽。”区队长王保安抚着战士们悲愤的心情,一步三回头,跟着最后一批撤离人员,离开了石井镇,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在这种时候,也没有什么可以犹豫的。

    “石井镇丢了!”一道来自十二区队队部的电报震惊了十一分区内的大大小小根据地,强悍如斯的十二区队的驻地,河北抗日根据地的经济中心之一,居然被日军占领,虽然日本人得到的只是战火后的残砖断瓦和空无一物的空宅,一点有价值的东西都没有得到,然而石井镇的丢失却是给十一分区的军民们精神上一大打击。

    “丢了?!”李卫有些意外地喃喃道,石井镇的建设到现在的局面,每一寸土地都浇灌满了十二区队所有军民们的心血。从无到有,一幢幢房屋平地而起,整个镇子从原来只有几十户的小村落渐渐发展为拥有数千人的大型镇子,更担负起根据地内的经济和行政中心。

    听到这一消息的人,此刻的心情就像这阴沉沉地天空一样,空气中充满了压抑的味道。

    石井镇内的军营就像是区队战士们的家,只是没想到安西旅团还没有打到石井镇,居然就被一支任丘县的日军中队给占领了!虽然最后的撤离人员和物资并没有遭受到多大损失,可是被占领的事实尤如阴云般压在区队官兵们的心头。

    “卫子,咱们是不是赶紧回去把镇子抢回来!”一想到有一伙日军在自己的驻地里群魔乱舞,六连长陈连举就坐立不安。

    自从打完了最后一发炮弹,六连的步兵炮和高射炮就被拆解到秘密地方进行高温退火保养,而六连的炮兵们都拿起武器作为步兵直接参战。

    五连长范国文没有说话,低着头在沉思,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多日的战斗使一向注意个人仪表的他也是一身灰头土脸,胡子茬长得密密麻麻,掩饰不住一股子倦意。

    一连长康扬仍在地上拔弄着小土块,一门心思琢磨着战术推演,此刻多用点心思,战斗时可能会减少伤亡,唯有一线希望,康扬也不会放弃,石井镇的失守,他对区队长王保特别有信心,却不会看到小野二雄啥都没啃到,反而咬到一嘴毛的那副气急败坏模样。

    看了一眼沉默中的范国文和以自己为马首是瞻的陈连举一脸急切,李卫表情苦涩地摇了摇头,“区队指挥层和群众撤空后,石井镇目前已经没有战略价值,我们的面前却还有敌人的一个旅团,冒然后撤的结果,敌人必然随之跟进。我们就会失去阵地为依托,局面一点也不容乐观。”

    “卫子说的没错!”拔弄着土块的一连长康扬抬起头来:“尤其这个时候,我们不能动,一动就会乱了阵脚,只能以不变应万变,待确定区队部安全后,我们给安西旅团上一课什么是游击战!”

    “没错!”四连长李卫赞赏地点点头,曾在日本人手里险些把命都送掉的康连长一旦动起脑子,智商也不容小觑。

    四个连队只能像钉子一样牢牢扎在这里,凭依着日本人不敢为了一个小小八路区队而过于折损兵力,十二区队的四个连才敢在这里,如此毫无忌惮地生生阻住安西旅团的去路。

    六连最后的毒气弹发射在相当程度上扼止住了安西旅团进攻的脚步,十几发毒气炮弹的杀伤战果,甚至比起得上前几次战斗中日军伤亡的总和。四连长李卫趁机耍起鬼点子,利用日军对毒气武器的深刻印像和畏惧,搞了几次辣椒烟的土制化学武器,让日军士兵们闻到那一丝呛人的辣烟,任何战斗意志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连续溃退了好几次后,才明白过来只是土八路毫无威胁的故弄玄虚,只要用湿毛巾捂住口鼻就可以防护住,可是却没有人敢托大保证土八路已经没有毒气弹。

    这才给了李卫他们以四个连队耀武扬威地阻击了一个日军旅团。这个十二区队成立史上最大奇迹的诞生。

    轰隆隆!~

    后方民兵队伍中的牲口猛地一跳,多日的战斗令这些家畜对于大响声极为敏感,民兵们立刻上去安抚住它们。

    压抑的空气中突然生出一丝挟着湿润气息的微风扫过,使人精神一震,阵地上正在待命休息的民兵和战士往向空看去,黑压压的云层已经封住了天空,阴云密布。

    “要下雨了!”李卫的耳朵抖了抖,抬起头来。

    “这些,一定不能放过他们,看,连老天爷都生气了。”陈连举愤愤的咒着,李卫和范国文自然知道他指的是谁。

    “呵呵!雨过就是天睛!”经历过更惨烈战斗的李卫笑了。

    轰隆隆!~

    又是一阵低沉的雷声滚滚而过。

    “好了,大家不要多想,下雨时敌人会减少进攻的次数,大家可以抓紧时间好好休息一下。”李卫安慰似的拍子拍仍在愤愤不平中的六连长陈连举,“去催一下,安排发放蓑衣,让后面的民兵们煮起姜汤来,战士们可不能受了风寒。”

    “我去催一下!”陈连举立起身。经过李卫和康扬这两个连长一说,心情也好了起来,也有了干劲。

    “国文!”李卫喊了一声。

    “卫哥!有什么任务?”范国文听到李卫叫自己,条件反射式地应道。

    “别心不在焉的,带几个战士去清理一下战场,检查一下阵地前后,把那些金属物清理一下,再往阵地前面,插几根金属条,告诉战士们不要上刺刀,注意防雷。”仿佛是在印证李卫的安排,天空中的雷声越加大声,几条闪电撕裂了天际,几秒后,震耳的雷声传了过来。

    “是!”范国文脸色有些发白,他走出没两步突然回过头来,“卫哥,我们这次一定能活下来,是吗?!”

    “一定!一定能活下来,死的只有敌人!”李卫冲着范国文紧紧捏紧了拳头,四个连队几近折损大半,而其中五连的攻击力最犀利,伤亡也最为惨重,看样子国文还没有从战友们牺牲的抑郁心情中走出来。

    看到李卫坚定的神情和动作,范国文就像是找到了依靠,笑了笑,走了两步,又再次回头,冲着李卫喊:“如果我挂了,就把我的骨灰埋在牺牲的地方,我不想回美国,那里不是我的故乡。”

    “我也一样!”李卫挥挥手,这小子也有多愁善感的时候,死到临头了,说的话还带着诗意。

    旷野里避无可避,可别让雷把自己给劈了,事关小命,范国文不敢有半点大意,屁颠颠的点起自己连里战士的名字,小心谨慎的搜索起战场来。

    “老天爷要是能把前面那些鬼子兵们全给劈死该多好。”一连康扬感慨着做着白日梦,云际间的雷声越来越近,大自然的威力是人类无法抵挡的。

    “白痴!”李卫才不会将希望寄托于如此虚无缥缈的事情上,丢给康连长一个白眼,尽管他自己本身就是十一分区最虚无缥缈事件的制造者。

    呼啦啦一阵突如其来的强风吹过十二区队四个连队和安西旅团的阵营上空,黄豆大的雨点猛地砸了下来,多日曝晒的土地上被激起淡淡的烟尘,转眼被漫天的雨点仿佛这世间最为猛烈的火器般,覆盖成了一片水泽漫天之色。

    硕大的雨点砸得人皮肤生痛,阵地上的战士们都披着蓑衣,一动不动地扒在战壕旁任由风吹雨打,天地间不时划过一道道惊心动魄的刺眼光华,剧烈的雷霆之怒震憾着大地,大自然间最为猛烈地现像之一雷电,让紧张的战前气氛消弥于无形。

    得不到任何民间援助的日军士兵们只能无奈的挤在一起,躲避在任何可以遮风挡雨地方,可怜兮兮地期待着风雨早点过去。

    一道闪电劈在了十二区队的阵地前,凑巧击在了一根插在阵地上的铁条上,犹如银蛇乱窜,咝咝作响的粗壮电光转眼消失,迅雷不及掩耳的雷声让人仿佛以为雷电仅差几分几毫劈在自己身边,空气中弥漫着一丝空气电离后的臭氧味道,却让原本就闷热地空气一下子变得清新了许多。

第五百三十二节

    安西旅团的日本官兵们才看明白,那些士八路们曾在阵地前忙活了一阵,还往阵地上插着什么的是为了什么,日军官兵们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还好旅团长大人中止了进攻,否则他们这拔人冲上去还不是等着挨雷劈。

    李卫的预先安排并没有让他自己失望,天空中雷雨云团在四连的阵地前投下了几支闪电后,缓缓飘移了四个连队的上空,四连的战士和民兵们毫发无损。

    在天地的大自然之威下,雷雨覆及的范围之内并非无人伤亡,安西旅团中有几个日本兵躲雨藏身的一棵大树被闪电劈了个正着,大树的半边树叉直接被劈成了漫天的木屑,残留的树枝被闪电的高温劈着了火,树下的日本兵无一幸免,直接被殃及的余威电得翻起了白眼,浑身焦黑冒着青烟,已是一命归西。

    相比起八路军的安然无恙,日本兵们都有些傻眼,这就是愚昧无知的中国人吗?!阵地前面摆得居然是天雷阵哪!

    电闪雷鸣的前奏过后,倾盆大雨成了主题曲,土地变得湿滑泥泞,在雨中走路甚至都得当心会不会一时滑脚,摔成个泥猴,漫天落下的雨点给交战双方造成了困扰,十二区队的四个连队自然乐得清闲,还可以拖延时间。

    而同样得到十二区队的石井镇被占的消息,安西大佐已经再也坐不住,苦攻了数日,只推进了二十里,就堵在土八路的第二道阻击阵地前就再难寸进,甚至连石井镇的边都没摸到,却让一个名不见传的混成部队的小中队长拔了头筹。

    绵绵不绝下个没完没了的大雨,安西大佐的心情随着时间推移,一分分地烦躁起来,如果让十二区队的指挥部逃脱皇军的手掌,恐怕他会被同僚们那些尊贵的师团长和旅团长冠以无能之辈的头衔,以后休想再抬起头来。

    作为帝国的精锐。主战旅团的安西大佐再也挂不下面子来,不能顾惜伤亡保留实力了,哪怕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消灭这股讨厌的土八路。

    安西大佐焦急地架着望远镜,在十二区队的阵地上搜索着,试图发现一些可以利用的破绽,那些隐约可见的大斗盏,一动不动地趴在阵地上,对风雨袭身无动于衷地十二区队战士。

    天空中的雨点落在地上溅起无数的水花。一时无法渗入到地下雨水汇集起来,汇聚成溪流聚往一处处低洼,聚成一片片水泽汪洋。

    望远镜后,安西大佐突然咧开嘴角,发出嘿嘿地冷笑声,谁也不知道他心中又生出了多少阴险毒辣的诡计。

    “命令部队开始准备,一小时后发动全面进攻,我要求一次性彻底歼灭敌人。”安西大佐再也没有耐心与十二区队的四个连队玩下去,很干脆的孤注一掷,发动全面冲击。速战速决。一举歼灭阻挡在前面的这些土八路。

    “真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够阻挡自己旅团这么多天。”安西大佐心中充满了对胜利的期待。

    阵地上,情况有些不太妙的是,战士们藏身的战壕内汇集的雨水一点点增加。这场雷阵雨的降水量着实有点惊人,战壕成了小水沟,边缘湿滑的泥土出现多处崩塌。

    “不太妙!”一连长康扬皱起了眉头,这场大雨给敌我双方都造成了麻烦,被水泡化了的泥土虽然不利于冲锋,但是也同样削弱了十二区队阵地工事的防御能力,四个连的地利优势正一点点丧失。

    “要是有沙袋就好了!这玩意儿不经水泡。”李卫摇了摇头,毕竟是临时利用地形挖掘成地防御工事,如果天晴尚可,如果碰到雨天。泥巴一碰水就变得松软,明显不及用布袋或麻袋堆积的工事,李卫对一连长道:“老康,找人通知后面的民兵送点木头上来,加固一下阵地。”

    这个时候战壕里的水已经及腰,送姜汤的民兵们灵机一动,找了几块木板,将汤盆放在木板上,顺着这“小运河”往战壕里送姜汤。就跟现代化的流动自助餐似地由战士们自行取汤,然后顺手一推,晃悠悠地漂向下一个人。

    接到阵地上的命令,民兵们迅速忙碌起来,尽可能的收集木料,甚至附近群众主动拆解了自家的家俱和门板,一起运送到阵地上,在倾盆大雨中抡起了大锤,结结实实地加固了阵地上几处重要位置,同时继续开挖战壕将水引往更低处。

    ?!~~??!~

    观察日军动静的战士鸣枪警报。

    阵地上加固工事的民兵们迅速撤离,战壕中的战士们迅速进入了战斗状态。

    “弟兄们!准备!”早成了泥猴似的李卫在泥泞间推上了轻机枪,整个阵地上都是烂泥,楞是看不出个人形来。

    如潮般的日军士兵缓缓地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近二十倍于已的庞大敌兵数量,双方对比太过于悬殊,一些战士握着枪的手情不自禁地微微颤抖,也许他们还能再给日本鬼子们一次迎头痛击,也有可能一声不吭地被淹没在敌群中。

    后方民兵和群众接到了强制性命令,日本人要全军压上,民兵和群众必需撤离。

    “感谢大家为区队做所的工作,我在这里代表区队向大家表示感谢。”做群众解释工作的指导员翁同虎向着阵地后面,多日来全心全力为四个连队保障后勤的群众和民兵们深深鞠了一个躬,“不过,真的很抱歉!让大家失望了,我们没有能够打退敌人,所以我们决定留下,掩护你们转移,当大家撤到安全的地方时,我们就会立刻撤离。”

    翁同虎的话虽然是对命令的解释,在群众们耳中却更像是一种诀别,十二区队四个连队想要这个时候撤离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个个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拍拍屁股就走了。可是那些不分日夜默默为区队战斗提供着后勤和物资保障的民兵和群众们却不可能逃得过日本人的毒手,十二区队的四个连毅然选择了留下,为民兵和群众们的转移争取时间。

    “不,我们不走,我要和你们一起战斗!”

    “对,我们有手有脚,给我们枪,我们也能打鬼子!”

    “我不想当胆小鬼,我要打鬼子!”

    “我们不走!”

    “打鬼子!”

    民兵和群众中,许多人不愿让自己的子弟兵抵挡那么多的敌人进攻掩护自己转移,大声的喊了起来,越来越多的人响应着,喊着口号。

    “请大家马上转移,快!马上转移!”翁同虎几乎喊破了嗓子,然而却抑不住群情汹涌。

    哒哒哒!~~~~

    一串热辣辣的子弹压着群众和民兵们的上空飞了过去。

    突如其来的枪声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了。

    “你们都给我闭嘴!”李卫出现在阵地后面,举着轻机枪,枪口朝天。

    “你们很能打吗?!来啊,老子一个人挑你们一百个!谁打得过老子,老子就让他上战场跟鬼子拼!妈的!叽叽歪歪的吵什么?!”李卫的大嗓门儿压过了所有的声音,“你们以为你们这是在抗日吗?混蛋!你们这是在拖我们的后腿,你们早一分钟到达安全的地方,我们就早一点可以减少伤亡撤离?!你们就这么对我们十二区队没信心?!马上给我走,谁还再废话,老子直接突突了他。”说着还威胁似地摆了一下枪口。

    翁同虎脸色有些发白,四连长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讲道理,真怕这小子会乱来。

    俗话说横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李疯子的凶名在根据地里可不是白传,李卫一通咆哮比翁同虎同志的一百句话还有效,原本来坚持着要留下跟十二区队一起战斗的民兵和群众们一声不吭的立刻收拾起东西,啥废话也没了,直接转移吧。

    一百个人挑四连长一个,脑袋被驴踢了才跟这疯子打呢,按传说中有鼻子有眼的历史记录,就是再加一百个人也是白给,换句话说了,若是真打赢了那李疯子,留下来一起参加战斗,也不是没有可能。

    一搞定后面的民兵和群众,李卫头也不回迅速回到了阵地上,隔着剪不断的雨帘子,已经可以清晰的看到黑压压连成片的日军士兵接近到了阵地前方一千米的距离。

    嗵!~~~~~~~轰!~~

    日军的步兵炮弹落在阵地上,炸起了满天的烂泥巴,其中一块落到了李卫的脸上,杀戮场上的泥里还能掺有什么好东西?!敌人的血肉污秽绝对少不了,李卫恶心地抹了一把,非但没抹掉,反而给自己脸上抹了一层泥面膜。

    “排枪阵形!排枪阵形!”各连的班长们小声在战士们身旁重复着,对付如此数量的敌人唯有火力最凶猛的排枪式打法才最具威慑力。

    “要开始了!”李卫往手心里吐了口唾沫,拔出了格斗刺插在了战壕内壁,摇摇头将心中对于生死的杂念排除,全身心的等候着即将到来的战斗!

第五百三十三节

    枪一响,是生是死都将再与自己无关,满脑子的尽可能杀死敌人成了唯一的念头,李卫就是秉着这样的信念从血与火中挣扎着活下来的。

    在战斗中,生死之际,所谓的想到人民,想到党,想到国家,纯属扯蛋,唯有一心求着敌死我活的人才能生存的长久。

    “距离八百!”李卫小声嘀咕着,日军的步兵炮有一响没一响地在阵地上掀着烂泥,大雨也影响到了炮弹的准头,除了让十二区队的战士们觉着比较烦人外,并没有任何实质意义上的杀伤力,只有一两个战士躲避动作稍稍慢了些,被弹片划到了以外,多数人在炮击中甚至连动都懒得动弹一下。

    雨点打在斗笠上就像是单调的鼓点,人的心跳越来越接近跟着鼓点声的频率。

    “给我打!”

    李卫呐喊瞬间响彻了整片阵地。

    对方大规模兵团冲击,甚至根本就不给十二区队四个连队迎头痛击的机会。

    阵地上突然间枪声大作,猛烈地弹雨一下子让蜂拥上来的日军刹住了势头。

    “撒司给给!”日军军官们毫不示弱地命令部队发动冲击,敌我双方的弹雨在空中中交织成一条条炫目的火网,甚至偶尔可以见到弹头相撞迸出的火光。

    子弹落在阵地上,就像是世界上最猛烈的雨点激起无数泥柱。

    十二区队与安西旅团的火力点同时遭到双方的重点关照,刚拉起火力就被对方的射手压制,一个机枪手倒下,另一个机枪手猛地扑上去,如此反复。

    “杀啊!来啊小日本,来送死啊!大爷赏你们去地狱的火车票。”

    重机枪沉闷突突声一向都是先声夺人,水冷的冷却套筒上跃动着白色的水汽,就像是割韭菜一样,日军士兵被一片片放倒。范国文狂吼着拉动着马克沁向敌群宣泄着他的愤怒,沉重的马克沁他手中仿佛轻如鸿毛一样,枪口左右摇摆,敌人的子弹在他身旁乱蹦,激起的泥浆溅了他一身,胳膊上被弹头划开的血口子也依然没有让他有任何动摇,马克沁喷吐着红色火光的枪口毫不停歇,扫射任何胆敢向他开火或冲过来的敌人,被弹雨扫中的敌人就像是被扯烂的布娃娃一样,四分五裂。

    五连长范国文的机枪阵地就像是溪流中地一块磐石,死死地钉在安西旅团冲锋的路途中,不躲避,不退让,激起血的浪花。机枪边上,十几只弹药箱全部被掀开了盖,已经身负重伤的两名机枪手挣扎着见缝插针给范国文更换弹链,保持着马克沁精准而凶猛的火力。

    然而不顾一切冲上来的日军士兵拼着大量伤亡,硬是用肉体被后面的日军阻挡着子弹。一百米再一百米的向阵地上冲锋。中弹的士兵哀嚎着扑到在地依然不肯停止往向挪动,失去生命的尸体渐渐冷却,日军主战旅团的坚强作战意志使这些日本兵成为了漠视自己生命的疯子。

    用士兵们的牺牲迅速缩短了这段夺命的冲锋距离。很快十二区队阵地上布满了日本兵,战士们与日军士兵们交织在一起展开了白刃战,安西旅团的兵力优势很轻易的将四个连的战士分割开来,数名区队战士背靠着背,刺刀向外,组成战阵,就像是平素中的训练一样,在泥水中与日军拼杀,鲜血染红了整齐的制服,已经分不出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

    日军士兵们按着步兵操典那样会拉动枪栓清空了枪膛。可是十二区队的战士们却不会这么老实,直接冲着敌人最密集的地方抠动扳机,丝毫不会顾忌到会伤到自己人,削弱了子弹穿透性的十二区队长制式弹头,撕裂敌人肉体的可能性远远大于径直穿过敌人的身体。

    四周满眼都是敌人,战士们满脑子就只剩下一个念头,不是敌死就是我活,杀红了眼的他们此刻即使是接到撤退的命令,恐怕也会置之不理。

    偶尔有十二区队战士抱着最后一颗手榴弹,喊着口号扑进敌群中同归于尽,附近仍活着的战友们已经没有了眼泪和悲伤,大声呐喊着与敌人以死相搏,只有用敌人鲜血来祭奠为国家和民族献出自己年轻生命的英烈。

    日军军官们得意的狞笑着,游戏该结束了,这股小小的八路军阵地,转眼就会被大日本皇军踏平,“大日本帝国万岁!”源源不断涌上十二区队阵地的旅团士兵们大喊着,为即将取得的胜利而助威。

    可是安西旅团的士兵们挤满了的阵地上,战况并非让日军指挥官们那么如其所愿般顺利,总会有一些人让不知天高地厚的日本人尝到十二区队的威名并非虚有其表。

    李卫在范国文的机枪阵地附近游走冲杀,有意识地替范国文这处仅剩的机枪火力点消灭一些想打冷枪的肖小之辈,被敌人重重包围,处于枪林弹雨中的范国文已经失去了理智般拖着马克沁狂扫,被逼急了眼的胆小鬼和疯子果然只有一线之隔,可能是条件反射,也可能是范国文的心底仍对李卫保持着一丝清醒或是一种畏惧,一条条赤红色的弹道在敌群中抽打间,却总是无有意无意地避开李卫的位置。

    这种如影随形地火力掩护,只要稍有差池就是连自己人同敌人都一起撕个粉碎的下场,恐怕全分区也就只有范国文和李卫这两个家伙能够达到这般常人难以企及的默契和胆量。

    如幽灵一样出没在阵地上的李卫,所过之处带起一连串久久不能停息的惊恐惨叫,雨点中扬起的格斗刺“诛魔”划开雨帘子,插进日军士兵们的胸膛,划开他们的喉咙,饱饮过敌血的刺刃在雨点中一激,殷红的鲜血被冲刷地无影无踪。

    李卫的动作快得几乎令人反应不过来,格斗刺上下翻飞,敏捷地在敌群中穿来穿去,不时跳起,飞掷出的格斗刺扎入敌兵的心脏、咽喉或眉心,扑近后拔出格斗刺顺手一挥,抹过数名冲近的日军士兵的喉咙,生命在李卫面前依旧脆弱的可怜,只要轻轻一击,哪怕是再凶悍的侵略者,生命就像是一支微弱的烛光那样轻易消散。

    他扬手之处,星尘梭甚至比机枪造成的杀伤力还要令人恐怖,日本兵一人一支,比幼儿园里排排坐,分果果还要厚道。

    格斗刺划过之处仿佛就像是经过精心计算过,掠过数名日军士兵们的要害,精准高效地杀戮使李卫更像一台杀人机器,身旁三米内就是生命禁区,身影掠过之处,被夺去了生命的日军士兵扑倒在泥水里再也没得动弹。

    偶有不信邪的日军军官为自己立威,不明真相地主动挑上李卫,却轻易的被李卫手中的格斗刺扎透心脏,对付这一类不知死活的家伙,有时李卫会在日军士兵们惊恐的目光中,残忍地徒手插进对手的胸膛中,生生掏出对方的心脏,然后在周围敌我双方士兵们的众目睽睽之下将心脏捏爆,带着嗜血的表情舔了舔手上的敌血,李卫杀敌的狠辣暴戾甚至让附近的战斗都迟缓了一下。和传说中的一样,杀狂了的李卫和地狱里出来的恶魔没有什么区别,区队的战士们受到了鼓舞,而看到这一幕的日军士兵却是手脚发软,脸色苍白的斗志全消。

    “来啊,你们这群杂碎!操你个!看看谁是废柴!想打倒十二区队没那么容易。”普通的日军士兵在李卫面前和待宰的羔羊没什么区别,别说是主战旅团的日军士兵,恐怕也没法和李卫这样经无数次大小战斗和各种凶险,从尸山血海的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兵相比,质量就代表着差距,更不要说死在李卫手上的日本侵略者几乎可以用杀人如麻来形容李卫都不为过。

    显然在这样的混战中觉得还不够过瘾,李卫大声喊道:“司号员!司号员!还没死就吼一声!”

    李卫接连喊了几声,就听见日军的一处包围圈中有人断断续续地喊道:“连长,连长!我在这儿!哎哟!你捅我,老子先捅死你!连长!有什么事快说俄!我还没有见马克思!不过也快啦!”被围在几十名日本兵中的五六名区队战士分明在业务繁忙中抽着空儿回应李卫连长的喊话。

    “把冲锋号吹起来!大声点!来点儿伴奏!”李卫豪气千云地喊,杀向了司号员的位置,硬生生在敌群中所向披靡地撕开一条血路。

    混战是李卫的最爱,在他的积极带动下,十二区队的四个连队淹没在安西旅团之中,至今仍未全军覆没,四个连队的战士仍有三分之二在依靠团队的配合,顽强的坚持了下来,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甚至连安西大佐都在觉得这些“小强们”的生命力也太过强悍了。

第五百三十四节

    “好!把冲锋号吹起来!”

    “大声点儿,在死之前能听到冲锋号,这辈子也值啦!”

    “兄弟,使劲儿吹所着冲锋号,更有干劲儿啊!”

    仍在舍生忘死厮杀中的战士们身处险境依然没有缺少乐观的态度,来自各个战斗区域都传来了赞同的喊声。

    “兄弟,靠你啦!”司号员冲着自己的绑着红绸的铜军号默默自语,高高仰起军号,向着天空,气沉丹田,猛一口气。

    嘀嘀哒嘀嘀嘀……

    “杀……”

    被彻底点燃了战意的十二区队战士们爆发出海啸般的呐喊,人多势众的安西旅团一下子没防被反而被十二区队四个连的战士一下子打了个措手不及,伤亡剧增。

    “八嘎!你们这群蠢货,快快的,将土八路的肠子挑出来!”督战的军曹们气急败坏的声声喝骂着日军士兵,没想到已经进了嘴里的肥肉,居然还能横生出几块骨头,崩掉了自己的牙。

    日军旅团的指挥所内,安西大佐闲有余暇地摆着茶道,翻弄着茶壶和开水,偶尔耍出几样花活儿,一副大局已定的胸有成竹样子,一个小小的区队面对皇军全力以赴的摧枯拉朽之势进攻,转眼覆灭是注定的命运。

    听到前方传来的冲锋号声,安西大佐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这些土八路死到临到还吹什么冲锋号,吹吧吹吧,就快完蛋了,让这些可怜的家伙吹个够吧。

    安西大佐将十二区队的冲锋号当作是垂死挣扎,然而当冲锋号吹起来的时候,段诚却情不自禁地颤抖了一下,对于曾在老三团里长大的他来说这冲锋号声对于十二区队而言意味着什么,想起王保、李卫、陈佳瑶那些他曾经熟悉的人,这颗心就微微颤抖起来。难道他们真得会成为自己永远的回忆吗?!

    “段桑!你就放心地看着吧,你父亲的仇,本大人一定会为你作主的。”安西邪恶地笑着,兴之所至,还扯着嗓子假惺惺地干嚎了几曲悼念对手的小调,至少这些土八路军没有像一群胆小的兔子那样逃跑,也算是个合格的对手。

    “多谢安西大人!”段诚默默地缩在指挥所内的阴影里毫无任何感情色彩的应道,在父亲段贵山死后。他并没有带着特务们选择离开,安西大佐也不以为意,要留就留吧,欣赏一下安西旅团全体将士们的英勇作战英姿,也算是宣传自己的彪炳战绩。

    “李卫……”看到前方十二区队的阵地上,那个活跃的身影,时而在日军士兵间杀开一条血路,时而消失厮杀的双方士兵之间不知所踪,李卫在阵地上的忽隐忽现扯动着段诚的心,他失了神似的低声喃喃着。

    段诚紧紧握着拳头,未发觉自己的指甲已经刺破了掌心。一滴一滴殷红色的血珠顺着虎口滴落,然而他一点也不在乎,心情怀着复杂,比打翻了五味瓶还不知何种滋味,掌心的刺痛甚至还比不上自己心底那份痛苦。

    在响亮的冲锋号激励下,十二区队的四个连战士们忘却了身陷重围,忘却了弹尽粮绝,忘却了身心疲惫,爆发出奇迹般地无数潜力,喊杀声中与日军士兵们厮杀在一起,干掉一个保本,放翻两个赚一个,现在正是大赚特赚的时候。在没有任何退路的情况下,谁也没有撤退的念头,视死如归般,直至战斗至生命最后一刻。

    “司号员!吹的好!好极了!回头我一定为你请功!”李卫在心底又在后面接了一句:“能活着回去的话!”

    李卫在敌群中制造着大量杀戮,诛魔所向之处,群魔皆诛,无一幸免。

    嘀嘀哒嘀嘀嘀……

    在战友们的掩护下,司号员仿佛是用生命在吹,高亢、激越、振奋的冲锋号声愈加响彻天空。鼓舞着战士们永不枯竭的战意。

    “热血沸腾!”李卫的心随着冲锋号而升华,恐怕只有在这种生死之地中,用灵魂,用生命去吹奏冲锋号才会有如此气势,像是无数的冲锋号一齐在吹。

    呃!无数冲锋号声?!十二区队有几只冲锋号?!错觉吗?!李卫突然感觉有些异样,在确定自己还没老到连冲锋号都听不清楚的地步后,听得真真切切,不仅仅只有一支军号在吹响,远处,战场的东面,好像也有冲锋号声在响起,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嘀嘀哒嘀嘀嘀……嘀嘀哒嘀嘀嘀……嘀嘀哒嘀嘀嘀……

    “卫子!快听!”满身是血的一连长康扬拖着把已经快半残的三八枪从敌群中挤了过来。

    “是,是……”李卫哆嗦着嘴唇,硬是说不出个囫囵话来。

    越来越多的战士发觉到异常,十二区队的司号员也听到了远方回荡着高亢的冲锋号,不,这绝不是回音,他不自觉地放下军号,然而冲锋号并没有因他而停止,反而越来越近,越来越嘹亮。

    这意味着什么,李卫仍然不敢确信!然而战场却对此出现了反应,搏杀中的双方士兵的动作缓慢了下来,好像听到了远方传来那不同寻常的声音。

    就像是天边滚动的闷雷声,十几个小点从远处带着啸叫声破空而来。

    十二区队阵地前密密麻麻的日军士兵中猛地爆起一团团夺目的火球,甚至大雨也不能使火球失之颜色,就像是一个淘气的孩子把炮仗丢进了蚂蚁群,被冲击波掀起的日军士兵像残破的布娃娃一样向四周抛飞,弹片挟着怪异啸叫声在四周带起一蓬蓬血花。

    “八嘎!”安西大佐一巴掌掀飞了面前所有的茶具,腾地立起身来。

    安西旅团一下子被打蒙了,日军士兵们有如没头苍蝇般乱撞着,不断飞过来的炮弹像是长了眼睛似的,专往日军士兵最多的地方落下。

    安西大佐此刻就像是一只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的黄鼠狼,暴跳如雷,叫嚣着,意外之变让他眼见着就要取得胜利果实时被狠狠挨了一闷棍,计划赶不上变化,全旅团压上十二区队的阵地,利用人海战术歼灭十二区队的战术并没有错,可是偏偏突如其来的炮击,使全军压上的战术却成了对方的最佳炮靶子,战场上的瞬息变化能把一个致胜战术轻易扭转为致命战术。

    此时雷阵雨已经小了些,天空中浓密的阴云开始渐渐淡去。

    “杀……”入眼一片灰色人影由远及及覆盖了大地,无穷无尽的迅速漫延过来,响彻天空的喊杀声全面压倒了十二区队与安西旅团的厮杀。

    “是主力,咱们的分区主力!”李卫终于喊出声,一扬手中的格斗刺,“主力来支援我们了!弟兄们!给我血债血偿!现在战斗才刚刚开始,给我杀……”

    何止是一个冲锋号在吹,是无数个冲锋号在同时吹响。

    能一样吹奏着高亢嘹亮的冲锋号,拥有如此不可阻挡的气势,滔天的战意,像潮水般不可阻挡的冲锋队形,除了十一分区的主力部队还会有谁?!

    “杀……”

    阵地上四个连的战士们爆发出来的喊杀声与远处越来越近的喊杀声遥相呼应,战场形势逆转,安西旅团的士兵们立刻慌乱了,手足无措,土八路渐渐形成里应外合之势,彻底断了安西旅团一口吞下十二区队的幻想,即便安西大佐愿意发狠与十二区队死掐到最后,恐怕被十二区队消耗了不少兵力的旅团也难逃被十一分区八路军主力一举歼灭的下场,而眼下十二区队也并非是想象中的软柿子那么好捏。

    安西旅团在欲歼灭十二区队为自己立威时,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刚打了小的,还未得手,却惹出来老的,这老的是一个小小旅团能够碰的吗?!

    更何况这个老的还挟着山东战场大胜而归之势,十一分区主力此时正兵强马壮,各路英雄豪杰齐汇聚,游击队、东北抗联、新四军和国军,什么样的队伍都有,往少里数也拥有不下万余人,超编制地比加强师还加强师,全是从枪林弹雨死人堆里熬出来的老兵油子,不论摆在哪里都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就算是日军师团撞上了也得掂量一下。

    无数制式的八路灰色军衣,在冲锋号中,喊杀声中,像滔天巨浪冲着安西旅团就那么轻轻一扑,安西旅团的阵营眨眼就消失了一块。

    一直紧绷着神经的段诚没来由地心头一松,仿佛放下了什么担子,看了一眼气急败坏地砸烂了自己所有心爱茶具地安西大佐,冷笑了一声,悄悄地退出了指挥所,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安西旅团本来就不待见他们,安西旅团的死活关他1417部队鸟事,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第五百三十五节

    “快撤!快撤退!”安西大佐的命令以前所未有的高效迅速执行到了最底层的旅团士兵,和十二区队的四个连队交织在一起的旅团士兵无心恋战,跟着旅团长大人仓惶逃窜。

    敌人突然间的溃退,反倒让十二区队的战士们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是该当剩勇追穷寇还是应当穷寇莫追。

    震天的喊杀声紧追着安西旅团而去,如潮水一般十一分区的主力部队淹过十二区队的阻击阵地,打得安西旅团丢盔弃甲,溃不成军,将之前安西旅团对付十二区队四个连队的手段,十倍奉还。

    被无数身着八路军装的战士擦身而过,六连长抹着自己脸上的血水,按捺不住激动,“真的是分区主力!我的乖乖!这么多人!”十二区队的制式军装在满野的八路灰中毫不起眼。

    “不要追了,大家就休息,有分区主力呢!”李卫和其他几个连长下达了原地休整命令,若是主力部队再晚来一会儿,精疲力竭的四个连队恐怕真得要全军覆没在这里,李卫很明智将追击日军旅团的任务转交给分区主力部队,相信主力的弟兄们会他们报仇的。

    此时已经雨收云散,天空中露出一抹阳光,阵地上已经再也没有一个日本兵,十二区队的战士们这才感觉到身上都是火辣辣的痛,整个阵地全部都被分区主力的战士们填满,四个连的战士们的小命算是彻底保住了,虽然分区主力的战士大多是一些生面孔,可是很多人都显然认得十二区队那独有的制式军服。

    在十二区队的卫生队没有赶回来前,分区主力的卫生队照着老规矩一点都不客气地径直放翻了这些精疲力竭的区队战士,动作麻利地恐怕连日军要自愧地找个地缝钻进去,以至于十二区队的战士错以为这些卫生员才是分区主力中隐藏的精锐,却没有想到自己已经处于脱力状态一松下劲来后才会如此虚弱不堪,四个卫生员放倒一个区队战士,直接在现场为战士们进行处理伤口。

    几乎有些脱力的李卫也当场被摁倒在地。几个男女卫生员不由分说强行扒开了衣裳检查伤口,谁让他浑身上下都是血糊糊的一片,都成了个血人似的,带雨水都冲不干净。

    “干什么,我没伤,别扯我衣服!哎哎!再扯老子要咬你啦,真咬啊!混蛋,松手。你个娘们儿怎么能学人家也扯男人衣服,非礼啊!救命啊!”李卫大喊非礼,可是没人理他,看样子分区主力部队的卫生员早就见惯了这些倔驴似的伤员,以为伤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二话不说楞是把小李子扒得只剩了一件裤衩,李卫拼死挣扎才保住晚节。

    淡盐水冲着李卫身上一扑,泥垢都搓出一堆小黑面条,可这小子全身上下除了一两个已经完美愈合的伤口外,满身光滑白嫩的肌肤甚至让十八岁的大姑娘都嫉妒。没有任何伤疤的完美肌肤晃花了卫生员们的眼睛。

    其中两个女卫生员假借着检查的名义悄悄摸了几把过手瘾。附近的一些女卫生员甚至眼珠子都泛起了绿光,直勾勾地盯着雪白粉嫩的小李子,恨不得将这小子直接给一口吞了。嚼也不用嚼,直接咽下肚。

    平时满眼里都是农村里出来的傻大憨粗的大兵堆里,突然冒出个李卫这般武力值超高的俊俏小白脸绝对属异数,也难怪女兵们死盯着不放,若是军纪松懈些,指不定还争着打起来。

    “娘西皮,敢情是刀枪不入的小白脸!”卫生员们撇了撇嘴,很难想像刀枪不入和小白脸这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词怎么可能会有联系,放倒李卫的卫生员们就像是轮奸完了小姑娘的恶汉们做鸟兽散。

    十二区队的其他战士可不比李卫这般生命力顽强,上上下下数数几乎个个都带着伤。像李卫这般敏捷超高到让日本兵连油皮都不曾划破的家伙也属是异数。

    “你们这群流氓!”李卫连忙扯起自己的衣服遮住自己的春光外泄,这回是糗大了。

    李卫也不知道自己一下子无形中被动得罪了大多数分区主力的战士,男兵嫉妒小白脸抢了女兵们的目光,女兵们则嫉妒这小白脸的皮肤居然比女人保养的还好。反倒是分区主力的几个团长们却在不住地抹着冷汗,冲着李卫忙不迭道歉,拍着胸脯保证回头就处理那些胆大包天的卫生队,老三团的老人们都知道这姓李的是属疯子的,若是真闹将起来,这几个团还不够小李子一个人收拾的。当初五一反扫荡那会儿,大家就知道这小子疯起来的大规模无差别杀伤力的恐怖。

    由于十二区队严格保密的原因,除了十二区队的老兵们,没有人把李卫没了内功的消息泄露出去,十一分区主力部队的那些干部军官们可不知道李卫在对付一贯道那会儿失去了那一身鬼神惊的炼神诀,在一阵好劝歹劝后,还答应补足十二分区的战斗消耗,这才让李卫消了火气,那些卫生员们倒是一个个都落了一通数落。

    “十二区队的李卫是你们能惹的吗!?那小子不去找鬼子的麻烦就已经让鬼子们谢天谢地烧高香了!哪有那么容易受伤的!谁不知道这家伙命硬得很!姓李的在分区里的名头可不是混假的,当初在老三团的时候,我和陈营长、吴团长、马团长,对了,还有王政委这些老三团出身的就吃过他的苦头,一个杀招使出来,老二营全营人马集体被放倒,连群众家的猪吓得都三天不吃食,现在你们知道这家伙的厉害了吧……什么?!不知道那个杀招是什么?!这可不能说,这可是分区的最高军事机密,谁都不能说……这回小李子给我面子,才没把事情闹大,听着,别再给我添乱了,这家伙可不是什么善茬。”

    不知道自己的恶名被那些老三团的老兵油子们幸灾乐祸地添油加酱着,李卫找到了范国文,这小子还趴在他那挺马克沁上哼哼着,作为阵地上最后一个火力阻击点,遭到敌人的反击火力也最为猛烈,包得像个木乃伊后被往嘴塞了个止痛药,药性的副作用让他依然神智不清地死活抱住自己的马克沁不放,为他处理伤口的卫生员们卸掉了弹链,也由着他去,爱抱抱吧,反正战斗也已经结束。

    “嗨嗨!死了没?!还有口气儿就说话!”李卫没好气地踢了踢像条死狗似的范国文。

    “谁,谁他娘地踢俺屁股!”范国文抬起头来茫然地向左右望了望,失血过多加上止痛药的副作用,眼睛瞳孔却没有焦距般看不到有人就站在自己身边,仍旧迷迷糊糊地死死抱着马克沁,战意仍未完全消退。

    “你他娘的,连老子的声音都听不出来!”李卫皱了皱眉头,在这场生死大战中能保下小命已经不错了,这家伙仍然有力气回话,看样子伤得还不算太严重。

    范国文抬起头却依然找不准李卫的方向,翻着白眼儿,有气无力地道:“啊!老大!你还没死啊!”

    “混蛋,就是你死了,老子也不会死!”李卫回了个白眼道,“我之前没说错吧!说你能活着就能活着。”

    “唉!半条命都去喽!老天开眼!还是活着好啊!要是死了可就一了百了了。”范国文又趴在了机枪上哼哼着,看样子虽然体力不支,意识却还算是清醒。

    “等会儿找点糖水给你灌两口就好了,都打过这么多仗了,只要还剩一口气就能活下去。”李卫拍了拍范国文的背,这家伙在最后的关头总算没给他掉链子。

    “让我先趴会儿回回劲儿!累死我了,别打扰我……”范国文的声音越说越小,渐渐打起了呼噜声。

    李卫不禁轻轻一笑,再看看周围,不少十二区队四个连的战士们耐不住疲惫,直接在雨后的泥水里几个人靠在一起抱着枪打起了鼾,分区主力在阵地上搭起了帐篷,把那些睡着的战士抬进了帐篷里。

    看样子没有一两天休整恢复体力,四个连的战士恐怕还没办法与区队指挥部联系上,好在有分区主力在这里,一切都有分区司令部作主,倒也不用担心敌人会搅三搅四,毕竟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空的,十二区队再次收复石井镇时也不用担心出什么意外,想到这里李卫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心头的压力顿时轻了许多。

    “卫子!你还活着!”

    肩膀突然间猛地被人一拍的结果,是李卫条件反射似的躬腰转身挪步移位,麻利地一整套战术反制动作,抽出的格斗刺压在了身后人脖子上,只要稍有异动就是血溅五步的下场。

    那人脸色雪白的紧盯着脖子边的格斗刺,手指微颤地点着这支凶兵,打着结巴道:“小心小心!自己人!卫子,你怎么连我都认不出来了。”

第五百三十六节

    “营长!”李卫定眼一瞧,认出了这个“偷袭”他的家伙,老熟人了,是他在三团时的老上司二营长吴二狗,不过现在已经是团长了,李卫却是习惯未改,仍就喊营长,吴二狗不以为意,反而觉得这样称呼更亲切,大嘴咧得大大地嘿嘿笑着。

    李卫手上一晃,格斗刺“诛魔”一闪,回归自己后背的刺鞘,仿佛刚才从没有拔出来过似的。

    能从无数次战斗中活到现在,李卫这份高度警惕心是绝对有很大一份功劳。

    看样子李卫真得是把吴二狗团长吓了一跳,他仍心有余悸道:“你可真是吓死我了!”

    “营长!真是对不起,差点儿伤到了您,以后可千万别在战斗结束后拍我,人吓人可是要吓死人的。”李卫咕哝着表示着歉意,杀气未尽的时候,对其他人而言,即便是自己人,李卫这个家伙也往往充满着危险。

    “你小子,哈哈!真是一点儿都没变啊!瞧你样子,白嫩了不少嘛!可真水灵啊!瞧见咱几个团的女兵们,那眼神儿!哈哈!”吴二狗团长一点儿也不以为意地哈哈大笑跟李卫扯蛋,拉着李卫的肩膀,对周围的官兵们道:“大伙儿认识认识!这就是我平时跟你们说的小李子,咱们老三团出来的,新兵营里出来就是入得是我的二营,嘿,战斗力在咱们分区也是数一数二。”

    一说到李卫,吴团长都像会打开了话匣子似地夸耀,不管怎么说也是老三团二营里出来的兵,再怎么出风头也是给他二营长脸。

    吴团长这一吆喝,呼啦啦涌上来一群官兵,看稀罕似的围上了一大圈,传说中小李子干得那档子荒唐事在分区里也算是一号人物,从没见过着有谁有像这家伙这样恶搞鬼子玩的,不止一次的硬撼日军大部队。摸鬼子的据点就像进自己家门,不知死活地跑到日军大牢里作怪,让敌我双方都大喘气儿的八路军战斗机事件,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运送药品,欲擒先纵地放敌人白做苦工代替收粮,随便拿一样出来都让人又好气又好笑又佩服,偏生这小子还过得活蹦乱跳,连日本人都怵他。

    这么个有能耐的家伙就在眼前。吴团长是充分满足了让难得来趟十二分区根据地的战士们的好奇心,领导们常挂在嘴边的小李子究竟是何许人也,之前还被卫生员们扒了个像光鸡似的,当场一见,这身皮囊果然就是与众不同。

    李卫一点儿也不认生打了声招呼,新面孔不少,也有不少熟人,在这儿也没人把十二区队当作外人,甚至主力部队的领导们都视十二区队为己出,一堆傻大兵嘻嘻哈哈凑一块儿。

    也没什么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打成了一片,战斗经历,战利品,某个傻冒日本兵,战斗经验等,什么样的话题都少不了。

    “卫子,这回分区主力回来,干脆帮你们把附近鬼子据点全部清一遍,省得你们老是这么提心吊胆的。”吴团长堪称是好战分子的代表,私下里怂恿着李卫,看样子这么大老远地跑过来帮忙,哪晓得安西旅团不争气,也不经揍,也就两个团就把一个旅团撵得抱头鼠窜。

    李卫脸色发白,想当年吴二营长的凶悍打法可是早就身有领会,现在自己的这种战斗风格也是受这位长官给带出来的,连忙摇着头道:“不用不用,怎么能劳分区主力呢,兵马一动,费得就是钱粮,几个小鬼子罢了,杀鸡怎么能用牛刀呢。”开玩笑。任丘县的老大是姓共的,老上司这一番好意,岂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哎!别跟俺客气,现在老子手上有人有枪,还有大炮呢,现在老吴我管着一个团,顺便帮你收拾了去,若是兵力不够,我跟其他团长说说去,他们一定肯帮这个忙,怎么说你也是咱二营出来的,不照顾你照顾谁呢,你那边哪个据点的鬼子对你们威胁最大?!我替你搞定,好像是那个任丘县的鬼子实力最强是吧,就它了,三天后,我替你扫平它,保管你们十二区队满意,只要你们十二区队提供粮草和情报就行,战利品归你们,一切交给咱们分区主力啦!”吴团长没猜到李卫的心思,拍着胸脯大包大揽,欺负一个小县城的鬼子兵,在吴团长眼里只不过一两个冲锋,十五六发炮弹就搞定了偌是有个里应外合,搞定个把混成的鬼子大队中队什么的,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不不不!”李卫摇着手,这吴团长也太热情了些,他凑到吴团长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对方脸色在瞬息间变了几变。

    “行啊!~~”吴团长带着惊诧,看来十二区队给他的震动满大的,他左右瞧了瞧,小声道:“你们可真行,啧啧,居然摆下这么个暗招,我说你们胆子咋就那么大呢,也不怕后院着火,就敢找着一个鬼子旅团开架。”

    “嘿嘿!上级的照顾嘛!”李卫不好意思的摸着后脑勺,的确!神不知鬼不觉地在日军据点核心里安插下这么个重量级的暗招,几乎是牵着敌人的鼻子走,爱咋样就咋样,把鬼子当做自己的队伍来指挥,在其他根据地是绝无仅有的,相当于给十二区队加了一道保命符,如果并非如此,恐怕就不是小野二雄私自带着仅仅一个中队来捡便宜。

    “分区也就十六区队能和你们十二区队有得一拼!你们两个区队都是咱二营出来的,好,真好,给我姓吴的长脸了,好好干,不要骄傲!等有一天能打跑了日本鬼子,党和人民一定给你们记上一大功。”吴团长恨不得这会儿能有一伙敌人让他肆意蹂躏一翻,以发泄着心中的兴奋。

    十二区队在分区主力的保护下,终于放下心来安心休整,相比起被分区主力尾衔追杀着不放的安西旅团却是完全没有了之前的张狂,四个连队兵力在一个日军旅团面前不值一提,然而十二区队毕竟不是什么软柿子,李卫的影子战术带领四个连硬生生地消耗掉了安西大佐四分之一的属下,再碰上一支兵强马壮的分区主力部队,安西大佐的下场可想而知。

    安西旅团像是被丧家之犬一样被十一分区主力追出二十里,不仅仅丢掉了大量的物资和辎重,而且更是伤亡惨重,头也不回向石家庄方向逃窜而去,恐怕安西大佐一边逃命一边也要气得吐血,这倒霉孩子永远也想不明白,自己在跟十二区队死掐的时候,居然会被从天而降的十一分区主力部队给横插一杠子,有心算无心地拣了个大便宜。

    与此同时,十二区队的区队长王保在确认了分区主力部队解了四个连队的围后,趁着小野二雄带着的日军中队在石井镇立足未稳之际,出其不意地猛杀了一个回马枪,十二区队留下的两个满编连队一连和三连再加一个连的武工队,利用地形熟悉和镇内的地道优势,杀了个小野二雄猝不及防,日军中队在石井镇内还没踩出几个脚印,就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灯瞎火中被赶了出来。

    分区主力及时到达,险而又险的解了李卫他们四个连的危机,恰到好处发挥了四个连队最大的战斗力,利用分区主力解决安西旅团之时,十二区队另外两支连队毫无后顾之忧地轻松收复石井镇,一日之内,石井镇两易其手,敌我双方进退之间,出人意料的攻守易位,却又尽在十二区队长王保的掌握中。

    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拼死逃出了十二区队长王保亲自领队围剿的杀阵,小野二雄和日军中队长带着仅剩的十几名残兵败将狼狈不堪地出现在任丘县城日军军营门口时,早已没了出城时的踌躇满志,低着头,灰溜溜地进入军营,后背几乎可以感觉得到营门口的日伪军士兵朝着他们投来的扎人目光充满了不屑,日本人五体投地的崇尚胜利者,而对失败者则只有没有任何同情的羞辱和践踏。

    没有一个士兵和军官上来打招呼,看到小野这帮人就像看到空气一样无视而过,哪怕是平时关系比较好的同僚也是赶紧缩着脖子,仿佛看到麻烦似的连忙扭头跑开。

    曾经嘲笑小野二雄不自量力的山本佐之助正站在操场上看着日军新兵们操练,小野二雄看到山本的背影就像一座大山一般横亘在自己的前方,早就知道自己是多么的愚蠢无比,就悔不该当初。

    小野干涩地哽了哽咽喉,走到山本佐之助背后,为了自己和身后这些人的性命,他只能硬着头皮,羞愧地祈求对方怜悯自己这些可怜虫:“山本大人!对不起!”他已经知道,自己再也没法在任丘县里的实权位子上坐下去,自己的失败行为彻底给自己烙上了一个“蠢货”的印记。

第五百三十七节

    山本佐之助一震扭过头来,看见小野二雄和十几个狼狈不堪的官兵站在自己的身后,他的瞳孔缩了缩,脚步慢慢移动,转过身来。

    小野二雄虚心地不敢看向山本佐之助,低下了头小声道:“山本大人!”

    山本佐之助没有回应,向着这些败兵们走过来,黑亮的皮鞋踏在地面上,仿佛是一柄重锤一下又一下地砸在这些残兵败将心上。日军中队倒也光棍,一声不吭的跪倒在地,后面的日军士兵也是一样跟着跪倒,他们已经没有了为自己辩驳的资格和权力。

    小野二雄心头狂跳,山本大人的脚步声就像是催命的音符,离他越来越近,好像随时会拔出武士刀大喝一声斩下自己的头颅,再让手下拖着自己的尸身去喂狗。

    现在任丘县都在山本佐之助的掌控之下,想把自己这几人随意处置掉,那些对山本这个脾气暴躁好战的家伙极度崇拜官兵们恐怕也不会站出来有异议。

    小野二雄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器官,泪水拼命从泪腺中涌出来,小腿子颤抖着,浑身颤抖着,死亡如此之近,他大口大口呼吸着即将变得珍贵的空气,忍不住抽泣着,像个女人一样,胆小者虽然能够?活下来,却将永远背着比死亡更难以承受的耻辱。

    山本佐之助甚至看都没看小野二雄一眼,板着一向毫无表情的脸,直接从小野二雄身边擦身而过,走到不听命令私自带队跟着小野二雄进攻石井镇的日军中队长面前,五体投体的日军中队长稍稍抬起头来。

    一向英勇神武的中队长已经没有了当初自以为是的男子汉光辉形象,两撇八字胡烧掉了一半,平日里素来保养得毕挺的皇军军服早已是黑焦破烂一片,军帽早已丢到了不知哪里去,浑身上下沾满了污泥,肮脏不堪,恐怕为了保命曾在阴沟泥浆里屈辱的躲藏过。

    山本佐之助皱起了眉头,捂着鼻子,上下打量了一眼,日军中队长和小野二雄一样颤抖着,就像一条待宰的土狗,眼中泛着绝望。

    山本佐之助摸向腰间,一言不发地拔下自己的武士刀,哗啦,丢在了日军中队长面前,冷冷地丢下一句:“自裁吧!”甚至连再看一眼这些失败者的念头都没有,径直转身就走。

    “蠢货!”返身再次经过惊诧莫名的小野二雄身边时,山本佐之助从牙缝里蹦出一句。

    小野二雄像被毒蛇噬了一口似的僵直了,背后传来一声惨哼,他战战兢兢地转过身,受他蛊惑一心想着升官发财却最终身败名裂的日军中队长瞪着那双死鱼眼珠子死死地盯住小野二雄,山本大队长的武士刀从他的背后透体而出,喷出了几口血沫,带着不甘和怨毒歪倒在地上,鲜血向着四周溢开。

    边上另一名日军士兵默默地爬上去抽出了插在日军中队长小腹上的武士刀。冲着中队长脖子一挥刀。斩下长官的头颅,跪在一旁双手合什默祷几句,倒提着武士刀猛地往自己小腹中插去。接着下一名士兵重复着上一名士兵的动作,直至这支日军中队的最后一名士兵,此时已经无人斩下他的头颅,只能咳嗽着喷着血水,身体痛苦的抽搐着,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巴望着看向小野二雄。

    小野二雄透体冰凉,终于回味出山本佐之助的意思,自己竟然连剖腹自尽的资格都没有,终于吃不住身心俱疲,像烂泥一样瘫软在地。若大一个军营,竟然也无一人上来搭理他们。

    休整了一天,十二区队的四个连队才算是恢复了元气,也同时得到了分区主力追击部队返回来的消息,安西旅团带着仅剩下一半的残兵头也不回地扎进石家庄城里,趁夜就做平汉线铁路地军列南下了,看样子被十一分区主力和十二区队打狠了,甚至宁可面对南方战场的国军部队,也不愿回过头来望一眼这片伤心蒙羞之地。

    十二区队一连、四连、五连和六连带着烈士的骨灰。默然跟在分区主力的护送队伍返回了石井镇驻地,入眼一片废墟令他们情不自禁地落下泪来,为了守护住这片净土似的家园,战士们和根据地群众们抛头颅撒热血豁出了性命。

    带着一坛坛骨灰,为牺牲战友的家属报丧的人员甚至每一次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些父老乡亲,每进一个村落都要犹豫一番,整个村子稍后便爆发出百鬼夜行般悲恸的震天哭声,一颗指头般大的罪恶子弹就能轻易地让父母们辛辛苦苦十几年拉扯大的汉子在一刹那间消逝了,变成家人们怀中那一坛冰冷的骨灰坛,一条条年轻鲜活的生命只余下一捧捧黑灰结块的骨灰。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虽然是区队长王保刻意操控,竭尽全力减小损失的作战计划,也是十二区队所付出的最小代价,阻击安西旅团的四个连队伤亡过半的这个代价与顺利击溃日军旅团的战果相比,这个代价,也让十二区队遭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哪怕是敌人的子弹和凶残进攻都未能让区队战士们生出任何一丝畏惧和胆怯,这片曾经是他们家园的废墟焦土却让这些铮铮铁汉们哭出声来,有的和战友搂在一起小声抽泣着,有的干脆趴在地上,紧紧地抓着地上的焦土放声大嚎,中国人的恋土情节是世界上最根深缔固的民族之一。

    转移的军民们一一分批返回,对着遭到破坏的家园,互相抚慰着,没有怨天尤人,咬了咬牙,敌人虽然毁了房子,可人还在,有人在还怕什么?毁了就盖更好的,军民们投入到热火朝天的重建工作中,石井镇在原有的基础上几乎扩大了一圈,比原来的规划更加合理,虽然不是一天两天就能重建完成,可是贵在众人拾柴火焰高,所有的人都调动起来,夯地基,烧房砖,刨木料,连几岁的小鬼头都没闲着,搭把手递个工具,送碗水什么的,再过几个月的华北地区即将进入到严寒的冬季,军民们身上压着的任务非常沉重。

    十一分区的主力部队在陪着石井镇军民们,几万号人日夜不停三班倒,短短的三天时间内,规划出一个石井镇未来的雏形,却因为不得不有其他的任务和对十二区队造成的补给压力,主力部队在三日后开拔,在走的时候,十一分区司令部给十二区队留下了一支精干情报队伍组建成专项调查组,正是应十二区队要求,解决完区队的外敌后,开始着手清理内部奸细的时候到了。

    可以说,不断给十二区队长!造着各种各样麻烦和向日本人泄露情报的那个奸细,十二区队上下无不对其恨之入骨,前段时间高桥正的意外失踪,因为十二区队正面临着生死存亡地时刻无暇顾及,而眼下十二区队正好可以抽出手来,一并解决这内忧外患。

    然而撒出去的搜索行动,却找不到高桥正的任何一丝一毫踪迹,当日石井镇遭袭,王保的火墙战术虽然阻止了日军中队追衔追击最后一批撤离人员,可是引发的大火却因为无人控制,最终烧毁了半个营区和大半个石井镇,使高桥正失踪的第一现场的线索也随之中断。

    一连、四连、五连和六连四个连刚返回石井镇,许多干部战士直接被分区司令部的情报人员叫去配合调查行动,分区司令部也是非常重视十二区队的情报工作,留下的这批情报人员是分区反特工反间谍的骨干班子,有了这个专业的调查组,陈佳瑶终于可以放开手,秉着宁可错查一千,也不肯放过一个的原则,逐步开始将整个十二区队上下仔仔细细梳理一遍。

    作为一视同仁的公平原则,区政府各个部门的干部和区队各连的军官,都没有被忽视,也许大部分人都是忠诚的革命战士,但是在这些专业人员眼中,哪怕是再不起眼的一丁点儿信息,都也许会与这个潜伏在区队里的奸细有关,只要是人,就没可能不露出任何蛛丝马迹的时候。

    “姓名?!”

    调查人员的声音在阴暗小房间内格外压抑,这个特殊气氛并非无意,却是故意的。

    “李卫!”李卫的声音懒洋洋地,以前电视上警匪片里看得太多,因此一点都不像其他人那样怀着小心谨慎地回答。

    “姓别?”说话的是一个男调查员,声音毫无任何情感波动。

    “……”

    “姓别?!”那个调查员的声音更大了些。

    “你不会瞧吗!?”李卫打了个呵欠,一个大活人就坐在面前,这么白痴的问题让他有些不耐烦。

第五百三十八节

    “李卫同志!你能不能认真一点儿,调查敌人的特务是一个很严肃的事件。”两男一女,三名调查员显然没并打算这么简单的放过李卫。

    “拜托,你们是专家!我又看不出来哪个家伙脸上写着特务两个字,要是让我知道哪个混蛋出卖区队,我一定亲手拧断他的脖子。”李卫恶狠狠状虚握着五指,然后再次打了个呵欠,自从前几天回到石井镇后,他的精神就一直有些萎靡不振,也许是战斗消耗太大,身体不由自主地保持在一种微妙的休养生息状态。

    “正因为特务脸上没写着那两个字,所以我们要更加仔细,我们问你的一些问题,极有可能会含有特务的蛛马迹!”做这种情报工作的人一向脾气和耐性超好,就像一块甩不脱锤不烂的牛皮糖,只要有一点点怀疑他们就会紧抓住不放,直至让他们满意到弄明白怎么回事。

    李卫懒懒散散的扒在桌上,歪了一下脑袋,依旧没精打采地道:“问吧问吧!我困得很!”眼见着就要打起了呼噜。

    调查人员对于李卫的状态视若无睹,只要这小子能有点口供就行,若是换成其他人,早就手拍着桌面让对方打起精神,其中一个调查人员问:“最近有没有看到什么陌生人在区队里出没。”

    “有!”李卫半合着眼睛哼哼着。

    “谁?!他们长什么样,干什么的!知道他们还在哪里吗?”三个调查员眼前一亮,这姓李的不捣腾不要紧,一捣腾居然有些意外的线索。

    正在三个调查员以为踏破铁鞋无觅处时,李咕哝着梦话:“不就在我面前坐着么?!”

    一盆凉水泼了下来,刚生起的希望火苗哧一声,熄了。

    “呃!”三个调查员中的女调查员一怔之后,气急败坏用指节扣着桌面道:“李卫同志,请合作些好吗?我们是司令部派来的调查人员。而那个特务是早就潜伏在你们区队的。”另外两个调查员是一脸的铁青,说什么也没想到李卫会冒出这样的回答。

    “那就没了!”李卫下巴尖顶着桌面,微微晃着脑袋。

    “这个家伙!”一个男调查员推了推架在鼻子上的眼镜,苦笑着对着身边的两个同志道:“总算有些明白为什么日本人碰到这小子会头痛,这小子,真是要把人气死!”

    “呵呵!还是耐心点儿吧!工作上什么样的人都会碰到,这家伙也只是个例!”年纪较长的调查员摘下八路军军帽,放在桌边,一点儿也没生气。

    “还是用诱导法可能会比较好!”女调查员毕竟心细,提出了一个可行的方案,立刻得到了另两个调查员的赞同。

    “卫子?!”

    “嗯!”

    李卫虽然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不过仍是有问必答,对于他来说已经是很难得了,在调查员改变了问话技巧之后,李卫并未再有莫名其妙的答案,回复的内容仍在常理之中。

    问话内容却是有关于区队里的其他情况方面,表面上与特务事件毫无相关,却在调查人员脑海里不断印证其他经过调查的人员供词。所有人的言词都会进行互相比对。对于专门从事这项情报分析和调查工作的人来说,自然有技巧和办法从中寻找出异常之处。

    正如李卫所说的,只要知道哪个是奸细。那么这个奸细就死定了,在这一点上,三个调查员也同样毋庸置疑李卫绝对会亲手将奸细的脖子捏断,以十二区队四连长在根据地里的一贯表现来看,恐怕日本人也不可能会接受这家伙的投诚,天知道这小子是来投诚还是来捣蛋的,这家伙就是用铁镣困在大牢里也不见得安全。

    “以前你好像说过,日本人明年注定会战败?!”年长的调查员在昏昏欲睡的李卫面前冷不丁的抛出一个颗炸弹?!

    抗日战争注定是一场持久的战争,谁也不知道这场战争能打多久,至少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场战争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只能有一个能存活下来,另一个只有彻底崩溃的灭亡下场。

    而在战争中的社会环境下,对种种或悲观或乐观的思潮中,李卫在鼓舞士气时,曾信誓旦旦地拍胸脯保证明年日本会投降的言论确实有些鹤立鸡群,至少从当前日本现状来看,虽然渐渐处于下风,毕竟是举国开战,也未必是在不到一年的时间就会战败投降的。

    “是吗?!不记得了!”李卫茫然抬起头,开始装傻!天机不可泄漏,总不至于老实坦白自己是从未来莫名其妙掉到这个时代的,恐怕他可真的会坦白从宽,牢底坐穿。

    调查员们翻了翻李卫的旧帐,这家伙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言论还有不少,这家伙也属于乌鸦嘴级的,好几回都让他给说中了,天知道这个喜欢在战场上杀来杀去的家伙是怎么让他猜着的。

    “你的思想太激进了!如果你只是一个普通战士那倒罢了,可是你却是一个连长,在十二区队内身负要职,有这种急功近利的想法是不应该,日本人虽然是纸老虎,但毕竟也是老虎,毛主席说过,要从战略上藐视敌人,在战术上却要重视敌人,这场战争我们可能会继续打上好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绝对不能麻痹大意,只要有稍有疏忽,日本帝国主义极有可能死灰复燃。”女调查员苦口婆心地做着李卫的思想教育工作,现在说的话已经超出了他们的工作范围,秉着惩前毙后,治病救人的原则,也不能坐视一个优秀的战士思想上出现偏差,影响到战斗力和组织上的团结。

    “知道了,知道了!”李卫是一点想争辩的力气都没有,事实胜于雄辩,他的嘴也不是三重密码的保险柜,偶有天机泄漏也实属正常,不过李卫没将这些当回事,别人听到了也不过是当作他的胡乱猜测,毕竟这小子擅长打仗胜过军事思想家。

    “李卫同志,我们今天就先聊到这儿!您先去休息吧!”虽然没有得到有多少价值的信息。调查人员还是有所收获,用排除法开始匡定重要的范围和人群。

    这个特务在区队长王保夺回石井镇后,仿佛平空消失了一般,再也没了踪影,也没有任何活动的迹像,这对于想千方百计将这个特务挖出来的根据地军民们来说,无异于增加了难度,虽然司令部调拔了一批专业的调查组。可是进展非常缓慢,可是仍然没有人见过这个特务长什么样子,也不知道是男是女,还是高矮胖瘦,也不知道这个家伙是潜伏在哪个部门里,一个特务的身影上笼罩着无数的问号。

    被压着有特务潜伏的阴影下,在十二区队几乎是挖地三尺,寻找着一切可疑,人们见着面都要互相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生怕对方是特务伪装的。在打招呼前还会对上几句双方知道的言语。像接头暗号似的,虽然显得有些怪异,可是为了自己和大家的安全,也不得不这么多此一举。

    根据地军民中人际之间的关系也因为调查行动而变得紧张,导致误会偶有发生,曾有一次,一个长得稍有些猥琐的货郎被警惕性过于旺盛的儿童团用红缨枪顶着押到十二区队,可是两天调查后却被排除了嫌疑,不得不给这个正经的生意人赔礼道歉,并派专人护送出了根据地,显然特务事件已经给十二区队造成了不小的混乱和麻烦。

    调查组的同志们在挖出那个特务之前,身上所背负的压力就已经让他们茶饭不思,也不知划烂了几张纸。

    炕上也没沾过几次身。

    正在十二区和调查组焦头烂额之际,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回到了十二区队。

    几乎谁也无法辨认出眼前这个和野人没什么两样的满身脏垢和恶臭,满身疲惫不堪地一瘸一拐走着的家伙就是平日里一向将自己浑身上下收拾地利落齐整的日本人一高桥正。

    在失踪了整整一个星期后,让十二区队上下遍寻无着的高桥正被人发现在根据地外的一个小破庙里,浑身上下找不出个人样儿,布满了血丝的双眼深深凹陷,已经瘦的不样,一双鞋子也不见踪影,脚上满是血口子。苍蝇嗡嗡地围着血渍脓口打着转儿,连说话都说不利索,唯一还稍稍令人放心的是,他还保持着清醒,手里却还死死攥一个泛着令人作呕的恶臭和腥气的袋子,死活不肯让别人碰。

    民兵们慌忙给高桥正灌了几口稀粥后,赶紧用牛车送到了十二区队营区,到进营区,一副奄奄一息模样的高桥正突然像吃了大力丸似地,从车上跳了下来,攥着他那个破布袋子,直奔区队长办公室,警卫战士还以为是自杀性袭击,哗啦几声金属撞击声中推弹上膛就要击发,好在后面护送高桥正归队的民兵们喊了起来,才让警卫战士认出来眼前冲过来的三分似人,七分好似鬼的家伙是区队里小鬼子高桥正。

    然而区队长办公室门口警卫的战士们却也没有轻易容许高桥正靠近,一边捏着鼻子,一边认真仔细地对其搜身,高桥正身上地臭气撩拨着人的神经,警卫战士们险些呕吐出来,这厮即便没有炸弹带身上,也绝对是带着生化武器来的,二话不说七八桶水先将高桥正浇了个通透,臭气才稍稍抑制了些,待警卫战士们欲检查他手里那个布袋时,高桥正却死活不肯,非得在区队长王保面前打开不可,其他人一概不信任。

    可是战士们哪里好这么糊弄过去,双方开始发生争执,有人立刻通知了区队长王保。

    “你们在吵什么?!”急匆匆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的王保皱起了眉头。

    一看到王保,门口警卫的战士们几乎不假迟疑地站到了王保身前,用身体阻成了一堵肉墙,同时对着高桥正喝道:“放下布袋,再不放开,就开枪了!”

    这会儿的警告可是真得会射杀高桥正,为了区队长的安全,警卫战士极为尽忠职守得六亲不认,仿佛完全不认识以前曾在一个大锅里捞饭的高桥正。

    高桥正看到王保出现时,眼神亮了亮,被警卫战士们充满杀气的喝叫声吓得不禁后退了几步,再将目光看向王保,迟疑了一下,缓缓弯下身,轻轻放下了布袋,警卫战士的枪口紧紧地锁定住他的身子,只要警卫战士有认为不应有的异常动作,就会在瞬间将他打成蜂窝。

    紧张的气氛,让护送高桥正回营区的民兵们也不禁后退了好几步,现在区队内的形势紧张,生死攸关的时候也容不得半分玩笑。

    一个战士上前去推开了高桥正,让其再退开了几步,再返回到布袋前,小心地解开布袋,轻轻拉开袋口,他的目光刚探进袋中,突然惊呼了一声。

    护在王保身前的其他警卫战士一齐向中间挤了挤,立刻挡住了王保的视线,那些警卫战士们也看到了布袋里是何物时,也同时发出惊呼声。

    不远处的民兵们个个脸色雪白,两腿直打哆嗦,指向那个布袋,硬是说不出话来!没想到这小鬼子捂在手里的竟然是这么个东西!

    “什么东西?!”王保挤开警卫战士组成的人墙,战士们没有继续阻挡住王保,让开了身子。

    “这,这是!”王保瞪大了眼睛,直直地指着从布袋里露出来的东西。

    一颗已经开始腐烂的人头赫然出现在布袋里,如果仔细去辨认的话,区队长王保和区队战士们都可以认出这个头颅是谁!

第五百三十九节

    正是炮兵连的顾问,马回头基地的牧绅健一的头颅。

    “高桥?!”王保有些怒气冲冲地盯住高桥正,道:“你必需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牧绅健一和高桥正两人是区队内仅有的两个日藉在编人员,同时也在日本人民解放联盟内登记在册,谁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牧绅健一的脑袋会出现在高桥正的手上,可以想象得到,牧绅健一的死亡将会给十二区队带来一定的影响和麻烦。

    “他,他就是白狐!”高桥正嗫嚅了干裂的嘴唇,爆出一个惊人的答案。

    “什么?!”王保忍不住惊呼出声。

    警卫战士们和民兵们却是一脸茫然,根据地军民们虽然区队正在发动清查特务的行动,然而白狐的代号仍处于保密范围内,为的就是避免打草惊蛇。

    说出这句话后,高桥正仿佛如释重负似地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蹲了下来,坐倒在地上,无力的直勾勾地盯着这颗人头,也不知心里在想着什么。

    “通知调查组的夏干事过来一下!”王保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走到牧绅健一的头颅旁,仔细打量了几眼,将目光移到了高桥正身上,心中思索着。

    牧绅健一是高桥正从根据地附近的日军据点里动员来的,平时一向表现良好,为人说话都是平和谨慎,对共产主义的学习也十分认真,从在到区队后的调查记录看,并不像一个残暴的帝国主义分子,而且在十二区队的训练中起到了相当大的作用,十二区队的炮连六连能够成功建立,牧绅健一可以说是功臣之一。

    高桥正给王保的解释实在是太令人震惊,使王保不得不认真对待,他走到高桥正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高桥。你先去梳洗一下,吃点儿东西,再睡一觉,睡醒了会有人找你问话。”他的语气突然变得格外严厉:“听着,一定要原原本本地把所有情况都说出来,不能有任何隐瞒,知道吗?!我会让四连长带人贴身保护你的,区队会绝对保障你的人身安全。”

    王保并不急于让高桥正将来龙去脉当场就交待出来,却先让警卫战士护送高桥正去休息,高桥正能在这个时候主动返回区队,身上的嫌疑就已经被洗掉很大一部分。

    “嗨!”高桥正望向王保,心底出一丝感动,重重的点了点头。

    屋外阳光明媚,李卫坐在高桥正的屋门口晒着太阳,用诛魔磨着指甲,懒散地打着哈欠,不时支楞着耳朵听着屋子里的动静,四周摆下了起码四条狗。三十几号精锐士兵。哪怕是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若是有人强攻也得先过李卫这关。

    在高桥正再次看到李卫这个曾让他畏惧过的家伙时,以前不由自主生出的恐惧不翼而飞,却没来由地莫名转变成感激和安全感,安安心心的洗了一个澡,换下了破旧的衣服,吃饱喝足后倒头便睡,放松了紧绷了许久的神经后,有这铁桶似的保护下,这一睡,睡得格外深沉。

    “高桥桑!我劝你还是识时务,帝国的大东亚圣战已经取得前所未有的胜利,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仿佛有一道尖锐刺耳的声音在耳边死灰复燃。

    屋内炕头边的墙壁上一个孔洞内,一双眼睛看到睡梦中的高桥正轻轻扭动着身子。

    “不,不,你们是刽子手,你们会把日本送进地狱。”高桥正不自然地皱起了眉头。

    “真的吗?你已经被共产主义给洗了脑,还是现实点吧,现在中国被大日本帝国统治,已经是指日可待,若不是为了减少帝国士兵们牺牲,我也不会留你这条狗命到现在。你还是老实点儿,配合我将功赎罪!把这个该死的十二区队剿灭,哼哼!你以为你们这些解放联盟的叛逆能逃出帝国的制裁吗?!”这听不出男女的声音紧紧地扯住了高桥正的灵魂。

    “你做梦,我,我绝不可能答应!”高桥正的脸上露出愤怒和坚决。

    “那就走着瞧,你要想死,没那么容易,我一定会折磨你到答应为止,嘿嘿,有很多方法,你可以好好尝尝我的手艺,包你满意。”这个声音阴恻恻地不怀好意。

    “没门!”高桥正不仅在梦中,也在床上再次毫无意识的说出了那两个字。

    短暂的几句含糊不清呓语,高桥正昏昏沉沉睡了过去,房间内恢复了平静。

    过了一会儿,突然听见高桥正像杀猪似的嚎了起来:“不,不要!不要,啊!”好像正在忍受极大痛苦似地哀嚎着,在炕上扭着自己的身子。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炕边墙壁上那双眼睛一霎不霎盯着噩梦缠身的高桥正,一言不发。

    “你不让我死得痛快,哼哼!我也不让你好过!”高桥正忽然脸色变得阴沉,显然被害怕到了极点迸发出从未有过的阴冷,佝偻着身子,手里像在抓着些什么,“哼!毒蘑菇!以前听四连长教的,看你怎么活。”

    炕头上发出的一阵有如老鼠磨牙般的怪笑声,令人毛骨悚然,显然高桥正已经被逼到兔子急了眼要咬人的地步。

    “杀了你,杀死你,我要杀死你,你去死,死,死吧!给我死!”高桥正表情扭曲,紧闭着双眼,脸上布满了凶狠恶毒,双手紧紧握着拳头,一道血丝从虎口处溢了出来,指尖已经刺破了掌心。

    高桥正浑身颤抖着,仿佛在挣扎,在痛苦,与梦中的那人拼个你死我活。

    “啊!”高桥正双眼猛地一睁,浑身一震从床上弹了起来,坐起身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脸色苍白,身子仍在不住的颤抖着,虚汗浸透了新换的内衣。

    “八,八嘎!”双眼没有任何焦距的茫然直直盯着前方,高桥正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吸了几口气,从炕上跳了下来,披着衣服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心思复杂的走了好几圈后回到炕上,强迫自己躺下,反复翻转了好久才再次昏昏沉沉的睡去,依然也是睡得极不安稳,不时毫无意识地呓语几句,或是被噩梦惊醒坐起,捂着胸口无力地仰倒在床上喘着余悸的粗气,过一会儿抵不住困乏,又睡了过去。

    十六个小时候,高桥正顶着一双黑眼圈出现在十二区队的调查室里,正襟危坐着五六名调查员,加上一张长板桌和椅子,把一个不大的屋子挤得有些满当当的,这还不算隔壁夹室内的三名调查员、区队长王保和三连长陈佳瑶。

    在高桥正不安生的睡觉之时,十二区队内掀起宣然大波,高桥正带回了牧绅健一的脑袋,并指着说是白狐,实在是太令人震惊,几个连长也是摸着后脑勺子也不敢相信的样子,牧绅这个见人点头哈腰的一副奴才相,干起活儿来不要命的家伙居然是潜伏的特务?!还真不大容易看得出来,这羊皮子底下还披着怎样一副狼子野心,若不是被人偷偷摸摸宰掉给易了容伪装的吧?!不知情的人大多都是这样猜估着。

    调查组们并没在闲着,针对高桥正和牧绅健一的前期材料先经过一次筛选梳理,精心准备着问话。

    “高桥同志请坐!”坐在正中的调查员顶了顶鼻梁上的黑圆框眼镜,很和善的伸出手来与受宠若惊状的高桥正握了握手。

    “嗨!”高桥正休息了十几个小时后,恢复了不少精神,虽然仍有些疲态,但说话也有了力气,脸上的表情也丰富了些。

    对于经验丰富的调查员来说,有时不一定需要通过问话才能获得自己的信息,可以通过对方的表情、神态、动作和眼神等方面来获取有价值的信息,而刚刚回到营区,因疲惫和伤痛而变得麻木困顿不堪的高桥正,并不适合立即进行接受问话,区队长王保的命令不仅仅是给别人一种照顾下属的亲切姿态,也是为调查组的问话提供必要的准备时间。

    “先说说你自己的情况吧!”

    为了避免对被调查人造成直接的心理压力,调查员们并没有像对其他人那样直接进入主题,反而以很随意,很舒服的姿势坐着,也给高桥正一种心理暗示,这并非是一个很严肃的审问。

    放松心态,才是最容易撬开对方心锁的方法之一,调查员们也习惯用自己的动作、表情等非语言因素去影响别人。

    “我叫高桥正,日本四国人,现三十一岁,原第四混成旅三大队八中队六小队的小队长!”曾刚到十二区队时经历第一次审问中并未受到过恐吓和暴力的高桥正在面对此次谈话时,并未显得紧张,在略一沉吟之后,便毫无迟滞,条理清晰的将自己的详细情况一一讲述出来。

第五百四十节

    方桌对面负责笔录的调查员飞快的在纸上沙沙地记下高桥正的话。而在隔壁的夹室内,王保和陈佳瑶隔着夹层,认真倾听着高桥正的话,心中暗暗比对,并思索着高桥话中的可信度。

    提问回答式的谈话一直维持了六个多小时,期间双方除了几杯水和一些小点心,甚至连饭都没顾得上吃,负责记录的调查员几乎写干了两支笔,调查室内桌上的谈话记录厚厚的叠起一大撂,调查人员问得非常细,几乎将高桥正进入十二区队前后每一件大小事情都记录了下来。事关自己的名节和声誉,高桥正也没敢任何隐瞒,将“白狐”主动找上他和胁迫他离开十二区队等一些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部交待出来。

    让高桥正先回去休息后,调查组的工作人员就像闹开了锅,那个特务“白狐”隐蔽工作做的滴水不漏,而且埋下不知道多少疑似假线索,给许多人不知不觉地栽赃,为自己打掩护,恐怕甚至还给自己来了一份,让人真假难辨谁是真正的白狐,再加上战火毁坏了大半个石井镇,这多重掩护下,想从中将这个狡猾的特务挖出来,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从调查中的谈话内容上看,高桥正的可信度还是非常高,细细回想牧绅健一以前的行为,再加上一些人的言词和证据,也能够隐隐验证出这个已经只剩下一个脑袋的家伙有些问题,即便如此,用抽丝剥茧的方法都不能够完全揭露他的真面目,也可以看出这个家伙的狡猾程度。

    而且照着高桥正的说法,平时老实鬼似地牧绅健一的身手亦不弱,神出鬼没地让高桥正十分忌惮,所以才独自忍着不敢直接找区队举报,幸好十二区队内部安全防护严密,若是出现连级以上干部被暗杀。恐怕事件要变得大条地很多,这也是十二区队的幸运,地方上的小部队全是以实战出身,即便是文职人员也是经过战火生死考验的,石井镇里的军民警惕性也很高,没有人能在趁虚而入下黑手后可以全身而退。

    高桥正能够安全返回区队可以说非常侥幸,这也与十二区队在战斗中的不择手段致敌于死地的训练风格有关,若是杀人,无所不用其极,加上高桥正保持隐忍不发加上运气不坏,趁着对方的大意,就地取材采摘了毒物致其毙命,再任凭多厉害的英雄好汉也架不住扮猪吃老虎的暗箭。

    斩下对方头颅是日本人的风格之一,虽然看似残忍,却也亏得高桥正将牧绅的脑袋带了回来,否则调查组也不会轻易相信他的证词。

    按照高桥正的指证,在高桥正失踪的这段时间内,区队内再也没有出现过白狐的踪影。时间段的嫌疑也非常吻合。几乎可以断定牧绅健一就是隐藏很久的“白狐”,照理说应该可以结案,但是十二区队长王保却摇了摇头说:“没那么简单!如果白狐这么容易被翻到面上来。那他就不是白狐。”

    王保的一句话将正在收拾文件,准备考虑着写调查总结的调查组上下浇了个半凉。

    费时费力这么大的时间,被高桥正干掉的那个特务白狐也只剩下一个脑袋,死得不能再死了,然而十二区队长王保仍旧没有一点真相大白后放下心来的表情,让调查组没高兴了几分的心情,再也兴奋不起来,人家还没完全放心呢,这工作就不算完。

    “其一,以现在手上的资料。仅仅只有时间吻合和一个人证,但是我们的证据仍然无法完全证明牧绅健一就是白狐,现在的证据只能说明他可能是一个特务,我们可能只是抓到了一只老鼠,却不一定就是我们要抓的偷鸡的白狐。”

    “其二,凡有代号的特务,未必会这么简单的暴露出来,从以前泄露的情报和其行动看,很显然这个白狐极擅长于心理战,心思缜密,时间和机会都抓得极为精准,像牧绅健一这样的日藉出身本来就很引人注目,并不太符合一个高级特务的潜伏条件,如果他那么容易被高桥给干掉,那他就不配拥有白狐这个代号。”

    王保抛出了两个疑点,让调查组有些难以回答,如果粗略上看,这次调查算是有个结果,可是往细处一琢磨,却有不少需要解释印证的地方。

    若是换成其他部队,极有可能会相信调查组的调查结论认定牧绅健一就是白狐,可是十二区队却有一个其他部队所没有地例外,任何人都不会想到的一个例外。

    延安的党中央上级在任丘县日军军营中插下一个“太郎”,直接统御着对十二区队有着心腹大患意义的日军大队,上级的这道特殊奖励不亚于一道保命的护身符,如果没有这道护身符,十二区队对上安西旅团时恐怕会是另一番局面。

    上级都能在日本人打破脑袋都想不到的位置钉上“太郎”,那为什么日本人不会在十二区队意料不到的地方埋下一个“白狐”呢?

    关于“太郎”的情报是十二区队的最高机密之一,除了王保、陈佳瑶和李卫等少数几个人知道外,其他几个连长和指导员都毫无所知,甚至连十一分区司令部都知道的并不详细,王保无论如何也不会对调查组的人说出这两个疑点是基于哪个判断上的。

    可是十二区队上下从干部到战士,从民兵到百姓,都已经被彻底梳理了一遍,明显疑似“白狐”嫌疑的人几乎很难界定出来,再反复调查将会严重影响到石井镇的恢复生产和建设,毕竟天天人人自危身边人会不会是特务,也会给生活与人际关系造成极为不利的影响。

    调查组组长夏干事沉默了好久后,给王保出了个建议:“假装对外宣称牧绅健一就是白狐,调查组表面上解散返回分区司令部,十二区队保持外松内紧的策略,同时秘密培训一些优秀的反间人员,以干部、战士和民兵等其他多种身份,安插在部队和镇里里,作为暗线在暗中监视,白狐若是不出现那就罢了,如是有什么行动,第一时间的调查,这个线索也好调查很多。”

    调查特务白狐的过程中,十二区队显得极为被动,由于时间和线索湮灭太久,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十一分区司令部特别调派过来的调查组也没起上多大作用。

    十二区队长王保在经过再三审思后,无可奈何地接受了调查组这个建议。调查工作由明转暗,只能寄希望于这个白狐能再次露出马脚来。

    自从十一分区司令部派下来的调查组信心百倍的来到十二区队根据地到有些垂头丧气的离开后,这个白狐就一直再也没有出现过,好像印证了调查组放到明面儿上的结论,牧绅健一就是白狐。

    调查行动虽然在一定程度上给石井镇的重建工作带来了一些干扰,可是仍然压不住抗日军民们重建家园的热火朝天干劲。

    秋收早已经结束,在根据地军民们躲过了战火后准备享用辛苦了一年的劳动果实时,寒冷的冬天也不远了。

    任丘县自从有了山本大队长坐镇后,这会儿没有日本人来根据地趁机打秋风揩油,可是这个冬季一点儿也不比去年好过多少。房屋修建和避寒准备都消耗了大量的人力。连十二区队的军备重整相应受到了影响。

    二十一世纪最缺的是什么,人才,抗战年代根据地里最缺的是什么,人!

    战争拼得是双方间的青壮,若不是十一分区主力强行驱赶走了安西旅团,险些全军尽墨的十二区队却给打了个半残,虽然保住了根据地的老底和大部分军民,可是付出的伤亡代价不可谓不惨重,尽管安西旅团也付出了更大的代价,可按着李卫毫无顾忌区队内日藉八路的言论,一百条日本人的命也抵不上一个中国人。

    补编各个连队的战损加上伤亡情况,导至根据地里普遍出现缺乏壮劳力,甚至有时候,连队里的战士们还要参加劳动。

    北方的最后一批秋雁,轻轻舒展起丰满地羽翼在天空中发出明亮的吟鸣声,以人字或以一字纵队,轻扇着翅膀划破天空朝着更温暖的南方飞去,预示着寒冷冬天即将到来。

    ?!

    雁队之间,一只大雁突然在空中哀鸣一声,翻滚着坠落。

    “好!”“打得好!”

    每一声枪响,都会带起一片叫好声,同时一只大雁伴随着枪声从天上直楞楞地掉下来,摔成一团碎羽。

    陈佳瑶默然地站在营区内的校场边上,满怀着心思,看着不远处范国文在卖弄似地对着天上射击,他不断扣动扳机,天空中飞过的一排大雁,几乎没有被放过一只,空中的大雁队形被突如其来的屠杀变得大乱,还没来得及拼命往高空飞,可是每一枪依然稳稳地必然将一只肥美的雁儿给打下来。

    这队大雁也是够晦,贪恋低空的温暖,没有升入虽然寒冷却更安全的高空,放低了飞行高度,进入了三八式步枪的射程,这样的便宜怎么会被馋嘴的猎手们放过。

    战士们起哄似喝彩声不仅仅是为了五连长的神枪绝技,也是为了今天晚上将会有一顿丰盛的加餐,饕餐之辈更是手舞足蹈地又叫又跳。

    “打雁啊!”李卫也挤到了看热闹的人堆里,摸着下巴打量着天下掉下来的美味儿,以前每到闹粮荒的时候,这种事儿就没少干过,不过他自问没有范国文这般神准的枪法,用得是机枪猛扫,颇有高射炮打蚊子之举。

    “佳瑶?!看国文打雁啊!小心别受凉了!”随着王保那充满温馨的话语,一件厚实的外套轻轻盖到了陈佳瑶的肩膀上。

    “保哥!”陈佳瑶不自觉地靠入了王保的怀里,那般厚实胸膛的安全感让她更加往王保怀中挤了挤。

    王保轻笑着伸出双臂,将陈佳瑶揽入怀中,磨擦感受着她细柔鬓角,轻轻在她耳边道:“看你这几天精神不太好,等会儿向国文要一只雁给你补一补吧,别多想了!晚上好好品尝一下耿班长的手艺吧。”王保憧憬着加餐打牙祭的日子,哪次都跟过节似的令人期待不已。

    陈佳瑶仍然心事重重地摇了摇头,咬着牙:“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我的人不能白死。”

    这几天陈佳瑶一直为三连在前一阵子里遭到白狐毒手的牺牲情报人员感到伤心愧疚,直至今日,调查组来了,十二区队翻了个遍,真正的凶手白狐仍然没有得到确认,牺牲的战友英灵仍然无法瞑目,十二区队的精英政策使其中每一个分子都是难得的人才,她一直是无法咽下这口气。

    “唉!只要我们睁大眼睛,总会找到他的狐狸尾巴。”王保叹了一口气,劝慰着怀中人,这阵子任谁都是人心惶惶,有个摆明在眼前的日军是好打,可是藏在自己人之间的特务对是区队最大的心腹大患。

    三连的担子压得陈佳瑶寝食不安,作为一个原团部的一个小小书记员来说,操持着十二区队这个家,为王保独挡一面,每天都要面对层出不穷的新问题,对于一个柔弱的女孩子来说,负责确实是过于沉重。

    范国文还不时冲着李卫眨巴着眼儿,似在炫耀自己的枪法,嘲弄李卫那烂枪准头儿,那忘形的小人得志劲儿,让人恨不得冲去给这小子数数皮子。

    一队大雁一只都没能飞向南方享受过冬的日子,全被地面上射上来的子弹给敲了个精光。

第五百四十一节

    扎在人堆里的李卫看着范国文大出风头,眼珠子滴溜溜猛转,手中一扬,天下掉来的一只雁被格斗刺插了个正着儿,趁着别人还没反应过来,李卫直奔过去连雁带格斗刺抢了就跑,同时还洋洋得意地大喊:“瞧见没,我也打下来一只。”

    周围的下巴掉了一地,见过耍赖的,还没见过这么赖的。

    “嗨,嗨!那是我的!老大,你抢我的雁!”范国文气急败坏的丢下枪,追着李卫要抢回大雁。

    “胡说,明明是我打下来的,还插着我的格斗刺呢!”李卫一边跑一边狡辩。

    “你说谎,老大说谎!上面还有我的枪眼儿呢!老大也不能不讲理。”范国文就像是一个被抢了棒棒糖的大孩子,挂着一脸的委屈和不甘。

    “讲理?你跟我拳头讲理去!”李卫作势挥了挥拳头,脚下一点儿都没慢。

    跟这粗人实在是没什么道理可讲,可是打又打不过,损失了一只肥雁又不甘心,范国文瞧见王保搂着陈佳瑶在场边上看热闹,连忙像抓到救命稻草般跑了过来。

    “保哥,瑶姐,你看看卫哥,他耍赖皮,抢人家东西!”范国文干脆就不追李卫,反而找王保和陈佳瑶来讨个公道。

    陈佳瑶看到周围的目光一下子聚焦过来,有谁见过雷厉风行的三连长这般娇羞模样,不少战士都看傻了眼,陈佳瑶脸上一红,轻轻从王保怀里挣了出来,拉着他的手站到了他的身边。

    正享受着这片刻温馨被人搅了好事的王保就气不打一处来,冲着仍在得意忘形地拎着雁脖子耍着pose的李卫大声喝道:“小李子,又不正经啦!快点给我过来,一天到晚的闹腾,有个连长的样子吗?!”

    王保是十二区里的当家人,他说的话谁敢不听。李卫低着脑袋老老实实地走过来,那个肥大地雁就还刻意藏往身后。

    “交出来!”王保盯着李卫,伸出了手。

    李卫不甘不愿地将大雁交了出来。

    好家伙,这个头儿壮实的,不会是头雁吧,王保心底嘀咕这小子眼睛可真毒,真会挑又大又肥的下手。

    有了王保在场,范国文在李卫面前也似有了倚仗,毫不客气地检举揭发:“保哥,卫哥抢我的东西,他耍无赖。”

    “明明是我的,怎么会是你的呢!”李卫睁着眼睛说瞎话,招来周围其他战士们一阵白眼,事到临头,这四连长还嘴硬的跟鸭子似的,这不明摆着是范国文打下来的吗?!

    “好了,好了!说话要讲证据,你们两个人凭什么证明这只雁是自己的。”

    小李子的格斗刺哪儿有可能飞得比子弹还高。王保也早就知道这只雁是谁打下来的。可偏生这两人素来就爱无风也要搅起三尺浪,王保也故意不说破,反而以一副看好戏的心态看这两个家伙搞什么明堂。

    “我先说。我打下来的雁都有枪眼儿,这是铁证,赖不掉的。”范国文得意洋洋地瞧着李卫,眼神中像是在说,这可是你自己撞上来的。

    “报告区队长,我打下来的雁,上面插着格斗刺!没有枪眼儿!”李卫也是一副占着十分理儿的表情。

    “好好好,一个说有枪眼儿,一个说插着格斗刺!那么拿来看看吧!”王保想做一个能断家务事儿的清官,心里偷着笑。这雁被打下来可是他亲眼看到范国文开枪揍下来的,就算李卫捡便宜插上了格斗刺,还能把枪眼儿给变没了不成?!

    “给!”李卫倒是大方,直接将大雁递了上来,王保心底窃笑,你小样儿还硬撑呢,看你怎么出糗。(文'心'手'打'组'手'打'整'理)

    雁身上插着格斗刺,而且是插了个对穿,王保也不管手沾上血。拨弄着死雁的羽毛,成心要揭穿李卫的小心眼儿,让这家伙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

    范国文伸长了脖子看着王保掀着雁羽,翻过来调过去,可就是没看见枪眼儿,不禁急了眼,道:“枪眼儿呢?!在哪儿,保哥,那里再翻翻!再瞅瞅!”

    这枪眼儿应该并不难找,只要顺着血迹拨几下就可以轻易找到,可是范国文瞅着王保翻弄了半天,却没发现一丁点儿枪眼的痕迹,范国文和王保干脆把大雁扒成了光雁,扯尽了羽毛后,光溜溜地只插着一支格斗刺,一点儿中枪的痕迹都欠奉。

    “这,这是怎么回事!?”王保拎着赤膊雁也有些不得不信邪,这小李子莫非还会什么障眼法不成,活生生的把大雁身上中枪的部位给变没了。

    左瞧瞧,没有,右瞧瞧,还是没有。只有李卫在一旁阴恻恻的冷笑,“我没说错吧!国文啊,你这眼神儿啊,该好好看看了,这枪法,还好意思出来现?!”李卫算是报了一箭之仇。

    “不,这不可能,不可能的。”范国文言语失常地摇着头,死盯着赤膊雁,明明是自己一枪揍翻的,怎么掉下来就没了枪眼了儿呢?他才不会相信李卫就那么一扬手的劲儿,就把一只雁从几百米给弄下来,若是真得如此,李卫在战场上光扔扔手榴弹还不间大炮?!这也太离谱了!

    “嘿!邪门了!”光雁勾起了王保的兴趣,不知道李卫这家伙使了什么手段,居然让整只雁身上找不到枪眼儿!总不成这只雁是自己吓破胆掉下来,让李卫这小子捡了个便宜,那国文也太倒霉到家了吧。

    两个家伙大眼瞪小眼儿打量着这只赤膊雁,摸着后脑勺硬是没个头绪,李卫一脸得逞似地坏笑着,谁都明知其中有鬼,却怎么也让人说不出来。

    反倒是陈佳瑶轻笑一声,拿过这只雁,搭上雁身上李卫的格斗刺诛魔,轻轻一使劲,将其拔了出来,指了指一穿两眼儿的血洞,乐了:“你们两个傻瓜上当啦!这才是枪眼儿!还找呢!就在眼前都找不着,嘻嘻!两个笨男人!”

    王保和范国文两个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名堂居然出在格斗刺上,再一齐看向偷笑中的李卫,那压抑的怪笑出卖了李卫,其结果不言而寓。

    这丫的,忒损了,谁都知道李卫鬼心眼儿多,又偏擅长于暗器,可格斗刺偏偏就扎在枪眼儿上,掩盖了子弹穿过的痕迹,谁都没往这上面想到去,连一向战场经验丰富的王保也被唬了过去。

    自认为遭到戏弄王保立刻拉下了脸,和抢老百姓家东西的伪军没什么两样,拎着雁,虎着面,冲着李卫威胁道:“还反了你的,敢戏弄上级,大雁充公,孝敬你佳瑶姐了。”一转脸,换上了一副温柔的表情转过头来向陈佳瑶道:“佳瑶,晚上给你饨汤,补补身子!”

    王保可是真得心疼陈佳瑶连续一个月不间断地辛劳工作。自从九月中旬,十一分区主力在完成秋季作战,挟着接连取得大胜的战绩,以前所未有的强硬姿态配合新开辟了一年多的山东军区发布了加速大反攻准备的紧急动员令,在解十二区队被围的同时,分区司令部同步建立了冀晋、冀察、冀中和冀热辽四个二级军区,加强巩固了一九四四年夏秋两季连续作战的有利局面。

    大反攻准备的紧急动员令,光是听着就让人抑不住的心血沸腾,这意味着中国战场上的抗日战争将发生关键性的扭转。为了配合上级的工作,接洽新成立军区的情报网络连接与共享工作,十二区队三连长陈佳瑶殚精竭虑的工作着,王保是想着法儿为心上人滋补身子,今天不知从哪里搞来一碗羊奶,明天又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条大鲤鱼,这对于刚刚恢复战后生产建设的根据地来说是颇为难得的补品。

    若不是战后根据地物资极度缺乏,否则王保也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范国文浪费子弹打雁。

    名正言顺的,王保心安理得的占有了这只最为肥壮疑似头雁的赤膊雁,好雁,补身子的佳品。

    李卫彻底没了争夺的勇气,捏着格斗刺躲到一边画着圈圈也不知在诅咒谁,谁让王保不仅年长,又是上级,只要他一瞪眼,李卫就立刻没了开口的勇气,所谓一物降一物,恐怕正是如此。

    一旁倒是乐坏了范国文,李卫竹篮打水一场空,想自己开小灶,在区队长面前那是没门儿!老老实实和其他战士们去挤那一锅大雁汤吧!

    “王保!你真好!”陈佳瑶颇为感动地用力搂了搂王保照实的臂膀,头贴向他的肩头,轻轻地笑道:“可你傻!没看出来李卫和范国文这两个家伙在作戏吗?”

    区队里的几个连长无一不是人精儿似的,尤其是范国文和李卫两个活宝,战场和平常生活上互相打掩护是轻车熟路,平时有事儿没事儿,两人之间令人瞠目结舌的互相抬杠、打击、栽赃、诋毁等更是家常便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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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命运的安排下,处在错误的时代,历经错误的人生,一个懦弱的学生在命运的抉择之前,是否继续懦弱下去,还是选择为生存而战,没有指挥千军万马的运筹唯握,却甘为一颗普通镙丝钉绽放出异样光彩,国破山河在,坚决与同伴站在一起“保家卫国”。国破山河在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国破山河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国破山河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