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二节
安西大佐不会想到,才一日的功夫,日军军营外几乎有如鬼域,人烟皆无,牲畜家禽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各家各户,哪怕是地主富户,家里也是除了房子,什么都没剩下,米缸里也不见一粒米,十室九空。
绝大多数的水井都被埋了个严实,剩下的几口水井被丢进了死猫死狗粪便,已经彻底无法饮用。
高高举着屠刀,准备以一场大屠杀来警告那些可恶的土八路惹怒皇军的下场,结果用足了力气却砍到了个空,这个别扭和难受劲儿就别提了。
附近几乎所有的村落都空无一人,往日热闹的村落,寂静的可怕。
安西旅团的士兵们开始害怕起来,果然!不论什么样的人,即便是再凶恶的人,也是最害怕孤独的人呀!
“太,太君附近村子里的人都不见了!”翻译官显得有些恐慌,没了那些老百姓,他这个翻译也就失了业,没了存在的价值,也就不会再受到日本人重视。
“哟西!这帮该死的贱民,居然敢躲起来!”安西大佐也许能猜出那些老百姓全部跑没了影,与他的旅团对当地百姓的骚扰让百姓们不堪重负脱不开关系,不过安西大佐却不放在心上,该死的中国平民又不是日本国民,他们的死活关皇军什么事,若是死光了更好,这片土地就归大日本帝国的国民拥有。
安西大佐是这么想的,可是四连长李卫却不这么想,你丫倭寇后代凭什么欺负中国老百姓,恼羞的日军旅团一定会来报复,所以干脆组织附近的村落集体转移。
抗战这么多年,各家各户对于转移行动已经是驾轻就熟,家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细软一收拾,牵着家畜,赶着鸡鸭猪羊,在民兵们的掩护下,拍拍屁屁走人,而四连抢出来的粮食正好解决了百姓们的口粮问题,也不怕背井离乡后青黄不接。
这回甚至连维持会都不卖安西旅团的帐,也跟着溜了个精光,十二区队凶名最盛的四连罩场子,哪个敢活腻了敢私通日本人。
天空中烈日炎炎,仿佛空气都是带着几分火性,烧得人嗓子眼儿直发干。
“老乡!老乡!”李卫满头满脑的挂着汗珠子,敲了敲一户民居虚掩的门。
“谁啊!”院子里有人,几声轻响,一个老大爷拉开了门,院子里晒满了玉米棒子,看样子正在刨玉米棒子。
“我是十二区队的,有水没,讨碗水喝!”这鬼热的天气,再加上长距离的奔波。李卫腰上挂的水壶一直都处于空空状态。不得不经常敲开老百姓的家门讨水喝。
这个时代民风纯朴,不像现代人一见着陌生人就像防贼似只开一条门缝还挂着保险链子,只要不是日伪军和汉奸特务。村里的老百姓们一概都是热忱招待,李卫也是一点儿都不认生,仿佛每一家老百姓都是他的家里人一般。
事实上,根据地军民们早已是打成一片,来自十里八乡的战士在守护着自己的一方家园中,没有任何的犹豫和胆怯。
老大爷也听说过十二区队,立刻高兴了起来,把门拉的更开,道:“是十二区队啊!真是贵客啊!老汉我别的没有,要水管够!快,快进来!”
“大爷,还有任务呢,我就不进来了,给几口水,也请帮我把水壶灌满就行了。”李卫站在门口没动,人家院子里一地的玉米棒子,可不方便下脚,于是递上了自己的空行军水壶。
这个从日本人那些缴来的金属水壶也是耐用得很,不要不被子弹穿了眼儿。背在身上摸爬滚打,除了有点儿掉漆,却也没有变形破损。
“行行!我给你拿去啊!等着!”老大爷颤微微地接过水壶后,回了屋里拎了一个茶壶和一茶碗过来,“先喝着,我给你灌满去!”
“谢谢大爷!”李卫倒没客气,也是渴的厉害,接过茶壶倒了一碗,一口闷完,再一碗,继续,天热让人大量失去水份,李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喊渴,用小茶碗喝着不过瘾,直接嘴对个茶壶咕咚咕咚猛灌几大口,才抹着嘴巴直呼过瘾,把喝空了的茶壶放在了院门边,仍旧一步都不迈入门内。
一会儿后,老大爷拎着灌满的水壶递给李卫,道:“天热,进来坐坐吧!瞧你这小伙子,为了咱们老百姓,可没少吃苦啊。”
“为人民服务!”李卫顺口爆了个公式话,心满意足地将水壶挎在腰上,附近的战士正在等李卫,他挥挥手道:“大爷,最近有一支鬼子的旅团闹的厉害,这个村马上就要开始转移了,您老可要尽快收拾安排一下。”李卫在走之前提醒道,这回给日军旅团坚壁清野的范围是前所未有的广,让抓了狂的安西旅团想报复也找不到人去,面朝黄土,背朝天,哭去吧。
“哎,哎,知道了!马上就收拾。”老大爷应承道,战争初期许多人舍不得家里那些坛坛罐罐,这些年血的教训让许多人都学会了家破人在,人在家在,家破人亡,人亡家亡。
老大爷看着李卫他们离开的背影消失在村道上,欣慰地笑了笑转身把茶壶放回到屋堂内,再次回到院子里,轻轻关上院门。
刚转回身准备继续张罗着院子里晒着的玉米,就听院门咣一声被粗暴的撞了开来。
老大爷佝偻的身子一顿,正想要转身看一下究竟是哪个家伙这么没有礼貌的撞开他家的门,就听道一个大大咧咧的声音响起,“爹!我回来了!”一个粗壮的汉子一边扯着大嗓门,一边大摇大摆走进了院子,一点儿也没在乎地上的玉米棒子,随意的用脚径直踢开,一点儿也没有庄稼人对粮食应有的珍惜态度,转过身对院门外的几个人道:“段先生,这就是我家,地方有些简陋,请到屋里坐坐!”
老大爷怔了怔,忽然像打摆子似的颤抖起来,猛一转过身死死的盯着那个粗壮汉子,辛勤劳动造就的粗糙大手指着那汉子道:“你个孽畜,还知道回来?!哼!这儿早就不是你的家了!给我滚出去!”
“老东西,老子一回来就没好话,没看到有客人来,快给老子做点好吃的东西去!”那汉子对老大爷的愤怒视而不见,好像早知如此似的。
“客人!?”老大爷转过身子看向院门口站的几个人,院门为站着为首的是一个穿着白褂黑裤布鞋,半灰白二分头的精瘦中年人,身旁还有一个壮实的青年,还有几个看上去流里流气的家伙在门外边,贼溜溜的眼神直往院子里瞅,这些人无一例外的腰间鼓鼓囊囊的,像是藏了什么东西。
看到这些陌生人,老大爷一生的阅人经验就感觉到这些人来路不正,但是在这些陌生人面前,他强忍着怒气,对粗壮的汉子道:“要弄,你自己弄去。我可没这功夫伺候你。”说着背着手转过身就往屋里走,一副撒手不管丢下闭门羹的态度。
“哎!你这老东西!不想活了是吧!”
在自己极为尊重的段先生等人面前,被自己老爸一通斥责。感觉被跌了面子的粗壮汉子伸手从自己的衣褂子里一掏,摸出一支乌黑油亮的手枪来,不由分说就顶在了老大爷的脑门子上。
“来!你往这儿打,老子瞎了眼,生出你这么个猪狗不如的东西!”老大爷对自己儿子用枪指着他的脑袋,已经是出离了愤怒,手指着枪口对着的自己脑袋部位道:“来来来,开枪啊,我要是怕了,我就是你生的。你要是不开枪,你就是狗生的。”老大爷的脾气完全没有了刚才在李卫面前的和蔼慈祥,性子格外刚烈。
“,你个老不死的,真以为老子不敢开枪啊!”粗壮汉子老羞成怒,手指扣上了扳机,正要下毒手,却见一只手搭在了枪上往上一提,枪口立刻朝了天。
“曾贤侄。何必呢?!你父亲也是长辈,应该尊重长辈,动刀动枪的成何体统!”站在院门的精瘦中年人将粗壮汉子手上的枪推到朝天后,温和地道。
粗壮汉子没敢违逆精瘦中年人段先生的话,老实地收起了枪,连连躬身道:“哎!这是我家老头子,脾气死倔,冲撞了段先生,多谢先生宽宏大量!”转过头对老大爷道:“老不死的,今天看在段先生面子上先放过你,算你命大,还不向段先生道谢!”
“哼!~”老人执拗的给自己的儿子一个后脑勺,一副要杀要剐任你的样子。
“你……”姓曾的粗壮汉子正要再次发怒,却见段先生摆了摆手,大度地道:“算了算了,老人家年纪大了,有点误解也没什么!我们进去吧!”
“是是是!段先生,里边请!”姓曾的粗壮汉子躬伸引向院门内的堂屋,院门外的人鱼贯而入,进来的人谁都没看一眼老大爷,径直从他身边经过,在他们眼里就一破老头,也翻不出什么花样。
最后进来的人却将院门直接关上,显得异常小心谨慎,落到了老大爷眼里,心头的疑云越发挥之不去。
“阿诚!”段先生在踏入堂屋前停了一停,偏过头对身旁的壮实青年道:“你带阿三和暴牙到院门口守着!”
“是,爹!”壮实青年没有一起进屋,冲着边身两个汉子使了个眼色,三个人折返走回了院门边,壮实青年中途还将老汉在院子里整理玉米棒子坐的小板凳给捡了起来,放在门旁坐下。
“段先生!你们父子俩的可真好,不像我和我爹,真他娘的,像仇人似的。”姓曾的粗壮汉子对段先生和他的儿子段诚父子同心般的默契感到几分羡慕。
“呵呵!哪里哪里,父子么,都是这样子的。”段先生不可置否的笑了笑,坐在了堂屋内方桌旁的长板凳上,其他几个人都各自在屋里找了地方坐下。
“唉!真不知道我是不是我爹亲生的,咦,没水了!”姓曾的粗壮汉子拿起摆在桌上的茶壶准备给段先生倒茶,拿起手来发觉重量不对,提在手里晃了晃,一点儿水声都没有。
“老家伙,快去烧些水来!”姓曾的粗壮汉子拎着茶壶找到了仍在院子里生着闷气的老大爷,甚至连爹的称呼都省了,直接称呼为老家伙。
“不烧,想让我来伺候你这孽子,我呸!门儿都没有!”老大爷倔强的性子是一点儿都眼里掺不得沙子。
“妈的,你烧还是不烧!告诉你,今天来的是贵客,你要是伺候不好喽!哼哼,我让全村都给你这老东西陪葬!”姓曾的粗壮汉子面露狰狞地再次摸出手枪威胁道。
老大爷佝偻老朽的身子一震,双眼露出惊骇和愤怒,这个孽子居然丧心病狂的以全村人的性命来要胁他,简直,简直是……
两年前,这个孽子带着日本人来到村里,指名点姓的抓走了在村里的共产党员干部,参加游击队和民兵的村民和一些积极抗日分子,甚至还将自己的母亲推到了日本人的屠刀下,那一天,几乎村里五分之一的庄户人家都为失去了亲人而带起了白孝。
这个丧心病狂的孽子以全村老上为要协,老大爷一点都不会怀疑这个挨千刀的会做得出来。老大爷这会儿悔啊,悔不得当初直接一锄头夯死这个背祖忘宗,杀害生母的畜生,可是,现在他老迈的身躯根本不能拿这个畜生怎样。
“好,好,我烧!”为了全村老小的安危,老大爷不得不艰难地低下头选择暂时屈服,接过了茶壶。
粗壮汉子冷笑了一声,左右看了看院子里,径直走到鸡窝旁,手伸进鸡窝,用力拖出一只发也咯咯尖叫,扑腾个不停的老母鸡,满意的掂了一下份量,看也不看一眼,狠狠地用力往地上一摔。
为主人勤恳下蛋多年的老母鸡惊叫了一声,重重地撞到地上,弹了两下,在地上无力的扑着翅膀刨着爪子,鸡喙汩汩溢出了鲜血,不甘心而瞪得溜圆的鸡眼中映出了老主人那张青白的脸和含着浊泪的眼。
第五百一十三节
随手捡起已经不活了的老母鸡丢到老大爷脚下,粗壮汉子像是下命令似地道:“收拾一下,做锅鸡汤,多做几个菜,别舍不得放油。”
“这,这可是下蛋的鸡啊!”对里庄户里的人家来说,一只能下蛋的老母鸡就是贴补家用的主要来源,平时积攒几只鸡蛋,换个针头线脑、油盐酱醋什么的全靠一个鸡屁股。
一般老百姓不到迫不得已,都不会舍得杀会下蛋的鸡,为老大家一爷奉献了一生的老母鸡惨死在面前,老大爷怎么不心痛至极,恨不得扑上去哭天抢地一番。
“废话什么,快去!”粗壮汉子一脸的不耐烦。
鹊巢鸠占,这些家伙手里都拿着枪把子,自己那孽子又是杀人不眨眼的主儿,老大爷为了全村老小,不得不屈服,含泪捧着老母鸡一步三晃的走向厨房,佝偻的身形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几年。
看着眼老大爷沧桑的后背,“老不死的!”粗壮汉子咕哝了一句,转身就走进了堂屋。
“段先生!小弟靠上您,可就是抱着神仙大腿了,您可要多照应着小弟啊!”对着自己老父一脸凶相的粗壮汉子却是对端坐在堂屋的段先生是一脸恭敬。
“好说好说,等我见到了安西大佐,一定多为你美言几句。”段先生心底鄙夷了一下粗壮汉子,这个家伙属心狠手辣的刽子手,听说连自己老母都下得了手,要不是这家伙是铁了心的亲日反共,这次也不会找这熟悉这一带的地头蛇一起共商大计。
“小弟的前程就拜托段老哥啦。”粗壮汉子甚至把称呼从先生改成老哥以示亲近,日军主战部队的地位可不是地方那些据点里的杂牌混成部队所能相比的,而自己早就把周围十里八乡的老百姓们给得罪狠了,若是不找一个强势靠山,整日提心吊胆的日子可不好过。而现在有一支日军正规旅团在附近临时驻扎,人生地不熟,又在用人之际。这个机会对他来说可真是千载难逢,就差有人引见,以后可说是前程无量。
“嗯!以后有要曾老弟帮忙地,可一定要赏脸啊!”段先生呵呵笑了起来,心底的鄙意不减,什么东西!还没见着安西大佐,就想着上位。
“一定一定!我曾六一定记着段老哥的恩情,以后有事儿尽管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粗壮汉子拍着胸脯道。
两人对视大笑,笑得非常虚情假意,两人之只不过互相利用,各取所需罢了。
安西旅团在吃了十二区队四连的大亏后,连四连的毛都没捞着,偏偏被坚壁清野孤立起来报复无门,安西大佐认为自己是吃亏在人生地不熟,恼羞成怒下顾不得旅团被一队小小土八路占了便宜的丑事外露,立刻给大本营发了电报,请求派出熟悉当地的人前来协助剿灭土八路。
石家庄的日军司令部自然是乐得有一支过路旅团主动提出帮他们消灭那些令人头痛的八路军。对安西旅团要求自然是全力协助。当即派出了熟悉冀晋一带情报工作的1417特务部队第七大队的大队长段贵山点齐精干人马到安西旅团报到,协助剿灭八路军游击队,算起来第七大队可以说是老三团一脉的老对手。双方都是见面分外眼红的死敌。
老大爷含着泪在厨房内把老母鸡洗剥干净,哆嗦着点着的灶塘里的柴火,乌黑烟囱内冒出了袅袅青烟,为了不给村里人招灾惹祸,老大爷只能使尽浑身解数把菜做好,一边想着心事一边麻木地抓着柴禾向灶塘里塞,忽然一手抓了个空,往旁边一看,柴禾不够了,站起身走到隔壁柴房里准备搬柴禾,却听见隔壁堂屋里有声音传来。
老大爷家的柴房就在堂屋右边,传了一代又一代的老屋早已是破损不堪,一堵满是苍夷的土墙隔开了堂屋和柴房,在陈旧家具后面的墙上几个被耗子刨出来地洞可以轻易让柴房里的人听到堂屋里的动静。
人的好奇心本能,让老大爷不由自主凑到那几个洞旁。
“……旅团……土八路……”
“……消灭……十二区……嘿嘿……”
“……杀光……”
这一听不打紧,隐隐约约听到的几个词句却让老大爷惊出了一身冷汗,自己这个孽子拉着一伙狗汉奸想要带着日本人消灭掉十二区队,而且还怂恿日本人屠杀村落以立威。
老大爷不敢再听下去,生怕被堂屋和院子里的那些汉奸发现自己的异常。忙抱起一叠柴禾走出来,继续坐到灶台旁,装作若无其事般继续烧菜做饭,而心头却是有如翻江倒海一般心急如焚。
装着屈服于淫威,老大爷不露任何声色地恭恭顺顺给这群汉奸送上一桌好菜。
“老东西,有菜没酒怎么行?!去,打坛酒来!要好酒!”粗壮汉子曾六斜着眼扫过一桌饭菜,颐指气使地颠倒着人伦,甩手丢出几个大洋。
老大爷默默地捡起了大洋,逆来顺受的姿态让曾六嘿嘿冷笑了起声,心底却在道,这年头,还是手里有枪才是最好使,这老东西的,只要老子枪口点点,还不怕你不听话?!
其他几个特务也是幸灾乐祸地看着老大爷,真不知道这老东西是怎么养出曾六这个宝货出来的。
临出门口,在门口把风的段先生的儿子段诚冲着一个特务呶了呶嘴,那特务点头示意,悄然跟上出门打酒的老大爷,显然这些特务依旧没有放松警惕。
老大爷走出门外,装着老老实实去打酒,左右偷眼瞧了瞧,毕竟普通村民加上年老昏花,没有什么反侦察经验,老大爷没有发觉自己身后有特务在监视,以为有机可趁,于是咬了咬牙,却没奔着村子里的杂货铺。
这老家伙往哪儿走?!不对!老东西要溜,发觉老大爷行踪不正常的特务顾不得跟踪监视和保持隐藏形迹,掏出手枪大喊起来,“老东西!站住!”。
“站住!再不站住,老子要开枪啦!”特务在后面喊,老大爷一惊,回头一望,明白自己的意图已经暴露,他却没有任何停下来的意思。
~特务开枪了!
老大爷晃了晃,猛地不知从哪里爆出来,完全不似一个老人应有的力气和敏捷,仗着对村里地形的熟悉,迈开双腿径直绕着村里的小道,完全无视后面特务的喊叫和枪声,拼命向村外跑去。
老大爷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只要能找到八路军,村子里就还有救!
傍晚,李卫带着四连的一个排将附近一个村落全部动员转移走,就准备找地方准备晚饭。连级干部是在第一线的基层军官,许多活都得身体力行,可不像其他的部队那样事事都有勤务兵代劳,李卫也得撅着一把精钢工兵铲在地上挖坑做土灶,村里的各家各户在坚壁清野后早就封了锅灶,根本呆不住人,吃饭只能自己动手挖行军灶架锅。
挖土灶也是非常有讲究的,兵力少的多挖灶,这是狐假虎威,兵力多的少挖灶,却是扮猪吃老虎,李卫带着的一个排挖得灶坑比一个连需要的还要多两倍,分明是故弄玄虚,让敌人吃不准李卫这个排的真实兵力。
正当李卫举着工兵铲准备胡乱挖个行军灶时,一个民兵跟过来立正敬礼,道:“报告,有个老大爷要李连长!”
“老大爷?!”李卫停下了手上挖行军灶的活计,挠了挠脑袋,这一带也没可能有他姓李的什么亲戚?!
“让他过来吧!”李卫重重将工兵铲插在了地上。
一个满脸汗水混和尘土的老大爷被两个体恤老人的民兵搀扶着走过来,一看到李卫就像是找到了亲人一般,踉跄着扑过来,显然是认得李卫。
“大爷,是你啊!”李卫认出了白天他敲开的那户民居,热忱地给自己茶水的那个老大爷。
“八路军同志!可找着你啦!”老大爷气喘急促,脸色苍白虚弱,这么长的路途对一个上了年纪的人来说,已经是不堪重负,脚下布鞋已经磨开一条口子,露出脚指头。然而老大爷却不顾自己的劳累,紧紧地拉住李卫的手,语不成声道:“我,我真是对不起你们啊!”
“大爷,您先歇口气,慢慢说……”能跑这么远找到李卫,对于一个老人来说已实属不易,李卫对身边的民兵道:“快弄一碗糖水来!”老大爷所在的村子离李卫现在的位置可一点都不远,看老大爷这一路风尘朴朴的样子,显然急需要一碗富含卡路里的糖水补充体力。
老大爷猛地涨红了脸用力摇了摇头,枯瘦的手死死抓住李卫的手,力量之大几乎让李卫感觉到异常,一字一句道:“不!不要管我,我没事,我那该死的不肖子!他带着一伙汉奸,要领着日本人屠杀咱们老百姓和咱们的八路军哪……”话还未说完,一个呼吸喘不上来,面色灰败地瘫软了下去。
第五百一十四节
“大爷,大爷!”李卫和边上的民兵们喊起来。
“快,把大爷放倒!去,叫卫生员!”李卫嗅到一丝异乎寻常的血腥气,撕开老大爷混和的尘土肮脏地看不出颜色的汗褂子,衣襟之下,干瘦腰部异样的被一长条汗巾扎着,原本应该是白色的汗巾上赫然透出酱紫色,一股浓重的血气扑面而来。
老大爷这样一路奔波而来,还是带着伤,这需要忍耐着痛苦的多大毅力,李卫几乎不敢想象。
“……嗬……嗬嗬!……”
老大爷无力嗫嚅着干裂的嘴唇,却始终不能再说出一个字,渐渐失去神彩的眼睛依然尽着最后的力气盯住李卫,粗糙的手死死地拉住李卫的手,心怀不甘的抽搐着。
负伤、烈日、失血、疲劳,让一个老人油尽灯枯,能够拖着一具老朽的身躯来到李卫面前已经是堪称违反了生命规律的奇迹,然而这种奇迹频繁地出现在中国这片土地上的抗日军民之间。
老大爷似乎仍还有很多千言万语要向李卫交待,然而衰竭的身体已无法维持下去,挣扎地呼吸无可避免的衰弱了下去。
“我知道,我明白,您的意思,我懂!”李卫虎目含泪猛点着头,他不想再让老大爷再这么不舍的痛苦下去,尽管老大爷没有把话说全,其中的几个关键字却让李卫能够估摸出大半的意思,有特务联络上日本人想消灭八路军,这已经足够了,剩下的,三连情报部门会进行补全。
仿佛听到了李卫的话,老大爷最终不再挣扎,嘴角露了个欣然的微笑,缓缓的合上了眼。
“卫生员甘辛报到!”挎着卫生包的卫生员也同时赶到,抢也似的扑到老大爷身旁,将手指搭在了老人颈部,脉搏越来越衰弱,渐渐彻底无法查觉到,最后卫生员颓然的跪倒在老大爷身,自责地揉着自己的头发,深深为自己还是晚了一步而懊悔,更悔恨自己回天乏术。
握着老大爷粗糙的枯手,感受着生命从大爷身体内渐渐逝去,心跳声一点点消失,李卫的泪水撒落在尘土内,扑,激起一朵小上尘花。
这种超负荷的长途奔波消耗,彻底燃烧尽了老大爷的生命力,即便是在医疗设备完备的现代,也只是多拖得一时半刻,而在这种缺医少药的条件下,根本就是无能为力。
“糖水来了!小心小心,别撞到我!”小心捧着一钵糖水的民兵屁颠屁颠奔过来。待他不可置信地看到李卫和卫生员面前的老大爷时。
“不用了!”李卫无力的摆了摆手。
啪!~盛着糖水陶钵砸在地上。陶片夹杂着水渍撒开了一片。
为了信念,一个平凡的人迸发出令人难以想象的潜力,李卫只能默默地搂了搂老大爷的遗体。轻轻放倒在地上,仿佛不想打扰老人的沉眠,将食指轻轻竖在嘴上,道:“可惜了一碗糖水,小甘,不要自责了,老大爷已经睡着了,谁都不要打扰他。”
李卫站起身,和周围的战士们和民兵们一样,集体摘掉了钢盔或帽子,肃立凝视着老大爷的遗体。
向着为了民族生存而英勇献身的老人默哀了许久,李卫这才打破了一片悲伤,重新将区队地制式钢盔戴回到头上,道:“通知其他各排向这里汇合!筹备弹药,我需要大量弹药,转告其他连,打猎开始了!我要这帮不得好死”
这帮该死的特务,已经彻底触怒了李卫。
“不好了,那个老东西跑了。”老大爷前脚甩开了特务后。那名特务遍寻无着,气急败坏的返回去报告。
“什么?!”正在对桌上的鸡下筷子的段先生吃了一惊,从桌旁猛地站起,拎住那名特务的领子,狠狠的推开道:“连个老东西都看不住。你真是个饭桶!”
他们这次过来是趁着附近八路军游击队和民兵活动减少的时间,乔妆打扮潜伏过来的,段先生没有想到这个手下居然这么废柴,连一个垂垂老矣的老家伙都看不住,还让他给跑了。
被老大爷称为孽子的粗壮汉子曾六脸色灰败,没想到这个东西居然还有两下子,能把一个精干的特务给甩了,忽然他想起了什么,带着惊恐的目光移向他一直恭敬称呼为段先生地段贵山。
若是好说话的时候,这家伙是笑眯眯的,若是翻起脸来,恐怕却会吃人不吐骨头,尽管和自己的责任不大,不管怎么说那老东西也是自己的老头子,就怕段先生联想到不好的地方,自己可就死定了。
“爹!怎么办?”段诚习惯性听从老头子的意见,一把拔出了手枪,拔着击锤顶上膛,不怀好意地盯着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特务和粗壮汉子曾六,在他眼里,那老东西的逃跑说不定也和曾六这家伙脱不开关系。
粗壮汉子曾六更是魂飞魄散,姓段的小子可一向都是心黑手狠的,比他老头子杀人还要不眨眼,这回自己可真是死到临头,他浑身颤抖着,甚至连一点动弹的力气都没有了,更别说喊冤,干他们这行的,就算是五马分尸也没什么可喊冤的。
“此地不宜久留,马上撤!”老江湖的段先生没有丝毫犹豫,小心驶得万年船才是他活到现在的最大倚仗,恨恨地盯了那个特务一眼,道:“若不是用人之际,今天先放过你,等回头再收拾你!”
“谢大队长不杀之恩!谢大队长不杀之恩!小的一定将功赎罪,死而后已。”那个捡回了一条小命的特务鞠躬如捣蒜。
段贵山能在1417特务部队当上大队长也有其独到之处,治下极严,哪怕是自己的儿子也没有丝毫情面可讲,正因为如此,其他几个大队长有过轮换,唯独段贵山却是稳坐大队长一职,无人能动。
段先生转过脸来看向已是面无人色的粗壮汉子曾六,作为一个温和的表情来,道:“为兄也是明眼人,这件事与曾老弟无关,请曾老弟务必放心,本大队长是不会怪罪你的,请你用心为皇军和特务大队办事。”言语间,由为兄转为本大队长,其中的威严将原来的称兄道弟冲的荡然无存,让曾六明白,饭桌上的称兄道弟,酒足饭饱之后就连屁都不是,一切公事公办。
尽管段贵山也很想一枪崩了这个家伙,原本就是一个很周密的行程,没想到就因为这个家伙而百密一疏,居然自以为聪明的把他们还带到一个通共的老爹家里,还让这老家伙跑了,这岂不是暴露了他们的形迹?!可是现在事以至此即便是毙了曾六,也是与事无补,权衡利弊之后,段贵山无奈的只能卖了一个薄如绵纸的人情拢络人心,违心好言抚慰几句惊魂未定的曾六。
“是,爹!”段诚也是利索抢回到门边,往外一张望,附近的村落都已经开始疏散,这个村子也没有多少民兵,院子外面也没什么人走动,段诚转过头用力点了一下道:“正常!”
“走!”段贵山一行人,半点迟疑都没有,保持着谨慎迅速摸出村去,消失在田间地头。
一个小时后,这个村组织坚壁清野的民兵们例行公事的敲开了个院门,敲门无果后,推开院门却有发现院子里空无一人,几个民兵还惊疑曾老汉家居然还杀了鸡饨汤,桌上的饭菜和几套碗筷明显不止一个人用餐,很像是有客人来曾老头家,最令人奇怪的是而且也没有动过几筷子,好像正在享用这顿美餐的时候突然丢下了美食,匆忙离开,这太不正常。
这一丝异常让警惕的民兵们起了疑心,立刻对周围展开搜索,同时向上级报告。
正因为这个村的民兵来晚了一步,这个村里仅有的一个民兵班才没有撞上段贵山那伙特务们,以普通民兵们的装备和特务们相比起来,甚至连现代警察与军队的差距都不如,多是些鸟枪火铳,三八枪一支都没有,最多就是中正式,也是以前缴军阀的,子弹也比较稀少,段贵山及时下令转移,反而让通知转移的民兵们没有遭到重创的危险。
将异常情况通报上级后,在几个小时后,曾老汉所在的这个村的民兵们接到了一个非常沉痛的消息,村里来了特务,曾老汉甩脱特务,仅凭着一双肉脚追赶上十二区队四连,告知了这一紧急情况后就因为长途奔波而导致身体衰竭而牺牲了。
一个连队整得一个日军旅团哑巴吃黄莲,区队长王保脸上是大大增光,前面刚传来的战报还没让王保得意几天,可后面传回来的报告却让王保傻了眼。
王保正为自己当初所下达的命令而感到头大,这篓子是他默许四连主动去捅的,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捅是捅了,可是捅的也太出乎意料大了点,四连长发信回来,要人,要枪,要炮,要弹药,这哪儿是给敌人使绊子,更像是要找敌人死掐的干活。
第五百一十五节
一个连队硬撼一个旅团,十二区队的区队长王保当然不相信会有什么奇迹发生。
三连传过来的情报证实,石家庄派出一伙特务准备与安西旅团会合,其中一个特务的老父不满儿子当汉奸,不惜年老体衰跑了几十里路通知到李卫,最终因身体衰竭而牺牲,这才是导致了李卫抓狂的导火索。
一支从东北过来的日军主战旅团来到河北,人生地不熟,只是势大,却不足以造成巨大威胁,最多就算是一头没有眼睛的老虎。在骚扰作战初期,四连就在初步的骚扰过程中就消灭了两倍于己的日军旅团士兵。
在表面上,至少十二区队还占着地利,通过广大群众基础抵消了日军旅团兵力优势的人和,天时上大家各占一半,若是让一股熟悉河北一带的特务与这支旅团会合,日军旅团的地利不足缺点就会被弥补,瞎老虎恢复了视力,便可以择人而噬,后果简直是不堪设想,十二区队苦心塑造的局势就会被打破,各区队的根据地就会面临到生灵涂炭的威胁。
谁也没有想到一连护送粮队返回后的一场意外遭遇战,竟然将一支旅团给招惹到根据地临时驻扎,就像是蝴蝶的翅膀扇起一系列令双方无法预料到的后果。
这下可好,日本人按原计划陷入了抓狂,可是现在李卫这小子也抓狂了。
然而区队长王保眼下最最担心的却不是这一点,十二区队里,论起单兵战力,他不及李卫,论起枪法精准,他不如范国文,论起狡智,他不如陈佳瑶,论起技术专业,更不如六连长陈连举,然而能让他稳坐区队长一职的,却是因为他能如指臂使的善用部下的能力。
李卫可以抓狂,作为十区队的主心骨,王保却不能。区队长的心不乱,整个区队就会稳如泰山,不论局面如何糟糕,总会有那么一线机会。哪怕只有一丝,也足以翻盘,这个世界上从没有解不开的棋局,只要能细心寻找到那一点点关键的机会,这是区队长王保在老三团团部多年警卫连长时向领导们学来的经验,当年在红军长征,王政委和郑团长就没少给还是红小鬼的王保讲过三国的故事,以打发行军路上的疲劳和压力。
古代三国时期,蜀汉的皇帝刘备就是其中的代表人物,义不过关云长,智不及诸葛亮,猛不及张翼德,勇不过赵子龙,刘备当年所处的环境就像是现在的八路军。既没有曹操的权势,也没有孙权的人脉地盘,能在两大势力之间打下一个三国之争,靠得就是对人的知人善用。
派出四连对日军旅团进行骚扰,是区队长王保的计划,然而李卫这样的反应,也在他最坏的预估之内,至少还没有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王保没有自乱阵脚,在他眼里,现在的情形还没有崩溃到最坏的局面。
至少抓狂的四连仍依旧能够牵制住日军旅团的注意力,减少对根据地民生和经济地破坏,局势还在掌握中。
而且李卫在十一分区内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王保在这一点上对李卫很有信心,发疯归发疯,这小子却不会发傻。
虽然有四连连续报捷的战绩摆在眼前,王保却对四连刚报上来的炸药消耗极度抱有成见,这死小子难道去炸鬼子矿井了吗,一眨眼的功夫。十几公斤炸药就销帐了?!听说一大早的就放烟花,这败家子!
至少这小王八蛋还知道在抓狂前,要通知老百姓提前转移。
“佳瑶!分区主力的位置现在在哪儿?”区队长王保在桌上铺开了一大张军事地图,用圆规和尺子计算着四连和日军旅团的位置,以及估算附近的村庄和地形,很大一块区域即将变成战场,幸好已经过了秋收,否则这损失可得让十一分区司令部好一阵肉痛。
一支日军主战旅团的战斗力,却不是任丘县前任大队长小野曾在石井镇战斗中带着的那两三千日伪军所能相比的,在石井镇保卫战中,小野利用自己人脉关系借调来了炮兵,十二区队的伤亡和损失中一大半都是敌人的炮击造成的,最后十二区队的五连长范国文不得不亲自带人冒险抵近狙掉敌炮兵,否则十二区队伤亡还有可能会更大。
由此可见炮火对陆战的巨大杀伤力,然而即便这样,炮兵在日军主战旅团实力中却仅仅占了其中一部分,正规日军主战部队的编制里可不止有十几门野战炮,这才是让区队长王保最为担心的。
不过王保和分区司令部还是值得抚额相庆的是,幸好来得是一支旅团而不是一支师团。
“主力部队仍在潍坊一带活动,现在已经进入战役后的收尾阶段,司令部指示我们再牵制日军旅团几天,主力很快就会返回,司令部准备布置一次关门打狗给日本鬼子瞧瞧!咱们十一分区也不是那么好进的。”陈佳瑶这几天一直陪着王保,亲手抓情报工作,充分发挥了女性天生心思细密的优点,情报网反馈上来的任何一丝细节部分都不放过。
兵对兵,将对将,十二区队对付十倍于已的日军旅团,恐怕也是力不从心,也就只有兵力相当的十一分区主力部队才能和日军的主战旅团杠上,十二区队现在所能做的只有一个拖字诀,拖住日军旅团,保护好老百姓,减少损失,等待分区主力回来彻底解决问题。
“唉!又让这家伙赚到了!我只能给!真败家啊!”王保叹了口气摇摇头,批复四连的文件上写满足一切要求的回复,这小子简直没治了,王保也只能是要人给人,要枪给枪,要弹药给弹药。末了王保还添上一笔,命令十二区队卫生队林欣雨带队与四连汇合,随时抢救伤员,希望小李子还能顾忌到林欣雨同志,能有所收敛点儿。
陈佳瑶顿了顿又道:“据根据地内传来的可靠情报,与安西旅团联络的是石家庄1417部第三大队的人,我已经派出离得最近的武工队第六中队进行拦截。”若是能够解决掉这伙特务,那么这支瞎眼老虎的日军旅团也只能继续当瞎子,对十二区队也无法构成实质上的威胁。
1417部队第三大队!?区队长王保一震,他的目光移向了陈佳瑶,第三大队对他来说是异常敏感,老三团唯一出了个叛徒段诚的老头子段贵山就是第三大队的大队长,既然是第三大队出动,老三团的叛徒段诚也有可能会在其中,一想到这里王保的拳头不自觉地握得指节直发白。
“命令各连向四连靠拢,开启三分之二的战备库存,武器弹药全部带足,给武工队加一条命令,要不惜一切代价消灭这支特务,死活不论,如果能有俘虏,立刻送到我这里来。”王保眼神中泛现杀机,老红军、老革命的老三团人,出现背叛了革命,背叛了国家和民族的家伙,是老三团莫大的耻辱,背叛者只能以血债血偿。王保最无法容忍几乎是从小长大,有兄弟般感情的朋友的背叛,每每想起这些,他就忍不住愤怒的浑身发颤。
“保哥,别气坏了身子,叛徒最终是没有好下场的。”陈佳瑶眼中带着温柔轻轻伸手抚在王保因情绪激动而震颤不已的肩头,以女人独有的温柔,轻轻从身后将王保揽在了怀中。
女人的胸怀,是男人最为迷恋的港湾。
“佳瑶!”王保转过头来,带着几分欣慰的目光与陈佳瑶对视着,他很有幸福满足感,陈佳瑶是一个既精明能干又细心温柔的女人,得之所幸也,他们两人互相依靠着将十二区队从无到有的建立起来,俗话说妇女能顶半天边,此话一点都不假。
“好了,不要气了!”陈佳瑶露出微微一笑,让王保如沐春风,烦躁的心绪竟然一下子平静了下来。
“谢谢你!佳瑶!”王保深情地反手将陈佳瑶拉到了身旁,轻轻的揽住了她的小蛮腰,一股子名为温馨的气氛在办公室内弥漫开来。
两人都是从小在一起长大,共同经历生死,用青梅竹马来形容都不为过,其间的深厚感情也不是常人所能想象。
陈佳瑶却是吃不住在公开场合下与王保这般亲热,平时一副铁娘子女强人的她一反常态满脸红晕和羞意,一副小女人状,她轻轻推开王保,咬着嘴唇压抑着声音道:“干什么,有人看呢!”目光飘移不定,显然被王保这一揽,有些乱了方寸。
区队长王保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一股强烈念头,脱口道:“怕什么!等将日本鬼子彻底赶出中国,咱们就把事儿办了。”
王保的话中有话,对于陈佳瑶来说,却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第五百一十六节
陈佳瑶脸红得抬不起头来,听到王保的话,身子蓦然一颤,却是马上回复了平静,神色忸怩得像蚊子哼哼般微不可闻地道:“嗯!”
这么近的距离,这点声音却让王保显然听见了,按捺住心头狂喜,故意道:“哈哈,你说什么!?我刚才没听见?!再说一遍!”
“真是便宜死你了!”陈佳瑶也是异常聪慧的人,哪不晓得王保这家伙的心思,一边讶异素来老实的家伙也会耍起心眼,装着嗔怒状点着王保的脑袋。
“报告!”办公室外忽然有人敲门!
王保和陈佳瑶两人像触了电似互相分开,两人脸上都浮着红云。
“进来!”
女人天生善于演戏,陈佳瑶利索的收拾了一下心态,又恢复了平常的女强人,两人之间相视一笑,这是区队的最高军事机密。
身后枪声大作,段贵山脚步虚浮地被自己儿子搀扶着往前疾奔,前面还有十五里就是安西旅团的大营。在他们的身后,至少有一百多游击队和武工队在全力追杀,甚至还有狂吠不止的狗叫阴魂不散地在后面指引方向,只有十几人的特务队怎么也不是那些已经红了眼的游击队和武工队的对手。
一个特务突然踉跄几步,一声没吭的半敞的头颅喷撒着红白之物,脑门子被掀掉一半,失去灵魂的躯体只剩下本能地抽搐着扑倒在队伍间,后面的人险些被他的尸体绊倒,扑街扑到死,这就是宿命。
那个特务的奇惨死状让特务们发出一阵尖叫,段贵山扭头一看,脸色雪白,脚下更是拼了老命的迈动着,尽管曾在任丘县留下无法恢复的骨盆损伤却不会让他有半点减慢的意思,后面的追兵中已经出现了非常可怕的敌人。
有坂三八式步枪,口径6.5毫米,初速760米/秒,表尺射程2400米,系日本明治三十八年(1905年)定型生产,其特点是枪机上有一个放尘盖,随枪机前后进退,防止尘沙进入,所以又被称为“三八大盖”。射程远,精准,穿透力强,是八路军中的神枪手常用武器。
这么远的距离爆人脑袋的是八路军神枪手们最爱干的事,这意味着后面追击的人之中出现了最为可怕的神枪手,这不是他们所愿意看到的。
只需要有一个枪法精准的神枪手就足以收拾掉他们全部的人,所耗费的仅仅是十几发子弹,影子一样的神枪手,谁也不会知道下一秒将会从哪个角落里射出的子弹让自己不体面的挂掉。
到现在为止,死脑筋的日本人都没有闹明白,为什么同样是三八枪,八路军神枪手的子弹偏偏就能把人的脑袋爆成烂西瓜,而皇军的子弹就只能一枪两洞。尽管黄涯洞兵工厂的红爆头弹早已经成了有价无市的历史,却并不代表着十二区队小兵工作坊依旧管理严格到位。有事没事地偶尔流出十几二十发,其威慑价值更甚于杀伤价值。
段贵山几乎是打心底里恨死了曾六,这个王八蛋对当地百姓的祸害不浅,他的老头子根本就是一个铁杆抗日分子,让他们一行秘密行动暴露,否则怎么会让附近地游击队和武工队连续数日追杀,若不是段贵山心思慎密,指挥着这些特务隐藏转移,恐怕还没见着安西大佐的面就已经全军覆没,八路军已经知道了他们和安西旅团汇合的消息。这让段贵山等人的状况岌岌可危,而安西旅团的军营就在前面遥眼可望。
自从附近的村落坚壁清野大转移后,只有石家庄、保定、任丘和河间等城市会派出防护严密的运粮车队不定时给安西旅团补充给养。在附近没的村落可供掠压烧杀的情况下,安西旅团干脆做起了缩头乌龟,加强了防御,严防死守的滴水不漏,不给李卫的四连任何可趁之机。
段诚跟在队伍中一样心惊肉跳,和其他特务们一样竭尽全力,一点儿也不敢停下脚步。以现在这种情况,掉队就是一个死,后面那些人根本就没指望着抓活口。
特务们连续数日风餐露宿,寝食不安,早已经是精疲力竭,可是为了这一条小命,没有人敢抱怨,以前引着日本人追击八路军,今天报应不爽的全部应到了自己头上,这苦头只有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
谁也不会想象得到,一个屁大的小孩子和一条向小主人亲昵地撒着欢的土狗,一个特务看到周围没有大人,不以为意地找那小孩子问路。
特务欺负小孩子不懂事,拿话逗小孩,却没料到在言语间被警惕心鬼精鬼精的小孩子识破了身份,特务老羞成怒欲下毒手,却不料那小孩子一声令下,那个还在蹭着小主人讨喜的农家土狗转眼凶相毕露,一口扑倒那特务,直接咬上了咽喉,几下子夺去了那连枪都来不及掏出的特务小命,凶猛程度甚至不亚于狼,在土狗扑咬时,附近隐蔽的其他特务才发现狗脖子毛发间闪亮着两块小金属牌,吓得魂飞魄散,十二区队狗仔队的战犬所独有的标识牌。
碰上全副武装的日本兵都不会退缩的狗仔队战犬,手里有枪也不一定顶事。
农家的看门土狗和那些战犬根本就没法儿区别出来,加上狗狗在主人面前撒欢,那麻痹大意的特务送命送得真冤枉。
甚至没有连那特务的尸首都没敢去拖,其他隐蔽的特务慌了神似的逃走了,小孩子的感觉不一定能发觉附近有特务,可是那狗仔队的战犬可没那么好糊弄,狂吠引来了民兵,接连追了两天,甚至暴露了一个潜伏很久的情报站为代价,段贵山等人才甩脱了追兵。
一时不慎大意落单的特务被愤怒的群众淹没时,发出的那种最后的,绝望的凄厉惨叫,还回荡在每个特务的耳边。
十一分区根据地的凶险,以前只是口头上说,他们这会儿可是亲身体验到,才潜入进来几天,就已经将近五名特务葬身于此,而且还是死无葬身之地。
越接近安西旅团的军营位置,追击的武工队和游击队就越多,若不是段贵山几次施诡计,他们差点儿就被武工队给包了圆。
“对空鸣枪!”段贵山甚至不惜暴露自己的位置,也没有作出任何解释,直接对空击发,希望枪声能够引起前面日军军营的注意。
日军军营内果然作出了反应,遥遥传来一声巨烈的出膛啸音。
呜!~~~~~轰!
一发拖着长长啸音的炮弹从日军军营里发射了出来,落入到段贵山身后不远处林子里,隔着几十米远依然可以感受到那凌烈的冲击波和炸得纷乱四飞的树木枝叶。
“妈的,爹!日本人想把我们也给炸死啊!”被冲击波掀起的气流掀得直冲鼻子的段诚呸了几下,才把冲入鼻腔的刺鼻硝烟排出,大呼喊冤。
“阿诚!不要乱说,安西大佐这是在接应我们!”虽然心下仍在胆战心惊日军的炮火差点将他们连锅端,段贵山果断地严厉制止了段诚的话,现在正是互相合作的时候,若是哪个混蛋嘴门不把风,让多疑的日本人知道了,那可是祸从口出,麻烦就是大大的。
炸在附近的炮弹,也让段贵山心惊肉跳,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急道:“把日本旗拿出来,告诉前方的军营是自己人!”
一个特务在自己身上摸了一下,抖出一面膏药旗,找了根树枝高高挑了起来。
不得不承认段贵山还是有点能耐,这一招果然起了反应,后面的炮弹不断向他们的后方落,炸得一片尘土飞扬,显然是在掩护他们,截击背后的追兵。
“注意,他们接近了,让门口的士兵准备接应!”日军炮兵阵地上,从战场侦察用的长筒望远弹前挪开眼睛的安西大佐对身旁的通讯兵道。当段贵山他们出现在军营外围警戒哨的视线内时,他就在第一时间赶到炮兵中队,组织远程火力掩护,毕竟熟悉当地情况和特务对他的旅团来说简直是太重要了。
“分散!卧倒!快卧倒!”直属于三连的武工队长黄荣荣大喊,身旁那些武工队员和民兵们立刻扑倒在地,躲过了日军军营内射出的第一轮炮火炸出的弹片杀伤仰角。
命令下得及时,却依然有几名民兵不幸被笼罩在了炮弹杀伤半径之内,高爆炮弹将他们的躯体撕成不成形的碎肉,一声都没发出的直接牺牲了。
炮火后掀起的漫天尘土中,灰头土脸的黄荣荣带着一脸的恼火,“,要让他们跑了!该死的,跟我上去几个人,其他人先往后撤!死也不能放过他们。”
战斗力稍弱的民兵们没有犹豫地立刻先撤出日军的炮火范围,火炮实在是步兵的克星,在杀伤力巨大的爆炸冲击波面前,再多人上去都不顶用。
第五百一十七节
面对日军的炮火,武工队长黄荣荣的命令无疑是正确的,民兵们刚刚撤离后,他们原先趴着的地方立刻遭到了日军炮火的洗礼,平原地区确实没有多少可以遮挡的地方。
火炮自发明以来,以其巨大的射程和杀伤半径使其在战争中的作用越来越巨大,现代战争不再是以冷兵器的密集阵形为主,火炮的杀伤力使各国的军队建制不断发生变化,五五制转为四四制,又由四四制转为三三制,火器的高效杀伤力让士兵们的阵形开始疏散,嗷嗷叫着用冷兵器群劈和一窝蜂式的战斗,自打从满清的灭亡后就宣告从历史的舞台上消失。
“队长!队长!区队命令我们不能太接近鬼子兵营,如果遇到鬼子攻击,就得立刻撤离。”一个武工队员在一旁的提醒,就像是一盆凉水浇熄了黄荣荣队长不惜一切代价将特务们拦截住的冲动。
术业有专精,武工队在十二区队中只是负责情报联络,交通运输,侦察和暗杀等任务,论起攻坚能力根本不及十二区队的任何一个连,面对坚如磐石的日军军营,连攻坚装备都没有一件,甚至连碰一下日军旅团军营的资格都没有。
“该死的,又让他们跑了!”黄队长悔恨不已地捶着地面,砸出一个小凹坑,就差那么一步,只要用机枪再扫他两梭子,就可以让这伙特务全部在日军眼皮底下全部歇菜,而这一切,全被日本人的炮火给搅黄了。
周围的炮弹,一波紧过一波的落下,尽管趴着不动,躲避炮弹杀伤仰角,依然有武工队员就附近的弹片给炸伤,黄队长愤愤的骂了一句,见事不可为,只好道:“先撤!”
武工队也跟着民兵们撤退的方向,不得不转移躲避炮火。
吱!~~~
出人意料的一声带着长长啸叫声,自远方破空而来。
在安西旅团还没反应过来前落入附近不远的炮兵阵地,轰一声巨响,一门步兵炮被炸散了架,伴杂着炮弹殉爆,炮兵们地惨嚎,日军旅团的炮兵阵地一片人仰马翻,陷入了混乱。
安西大佐扭曲着脸,脸上保持着简直不太敢相信的僵硬表情,他的炮兵阵地居然被炮击了。
一个日军旅团居然被土八路用炮给揍了,简直是奇耻大辱。
“报告!敌方炮兵位置在我们炮兵射程之外,我们没有办法还击!”测量炸翻一门步兵炮的炮弹弹道后,日军的炮兵指挥官几乎倒抽了一口凉气,这枚炮弹的弹道仰角极低,算出来的数据,敌军的炮火射程至少比已方的九二式步兵炮远三分之一,日军甚至没有听见敌军炮弹出膛音。说明对方炮兵完全是超视距的远程射击,这种炮兵专业素质令人震惊。
“难道是105口径的榴弹炮?!”安西大佐仍然沉浸在不敢相信八路军有炮的执念中,更何况八路的炮比自己的射程更远。
光看那声爆炸的火球杀伤范围,就知道,对方用的至少也是不亚于自己的高爆弹,而且威力更大,口径明显不是只有七十五毫米口径野战炮所拥有的。
又是一发炮弹砸在了安西旅团的炮兵阵地上,忙着抢救炮兵伤员的日军士兵当场被掀飞了好几人,只有让人根本无法反应过来的急促破空啸叫,伤亡不可避免。
“快,快转移炮兵阵地!”日军炮兵指挥官仓惶喊叫着,敌人火炮射程比自己远,这仗打得真是憋屈,几乎是从所未有被人压着打,又无法还手的窘境。
“安西大佐阁下,属下1417部队第三大队段贵山所属向大佐阁下报道。”险死环生段贵山带着特务们在安西旅团士兵们的掩护下,跌跌撞撞冲进军营,来到安西大佐面前。
“很好!很好!你们辛苦了!”安西大佐脸色依旧阴沉地眯起了眼看着这群有些狼狈不堪的人,眼神中的意味深长。
“我……”段贵山张口欲言却被安西大佐径直打断,“不用多说了!你们先下去休息,明天向我汇报!”安西大佐显然不急于听这些刚从生死之地亡命逃出的特务汇报。
“嗨!”段贵山与段诚两父子两人交流了一下眼色,带着其他特务跟着带路的日本兵前去休息。
六连长陈连举再一次挥下了小红旗,日制八十八毫米口径的九九式高射炮远程火力。大口径,远射程,不论对空还是对地,甚至平射攻坚破甲,都有无与伦比的优势,算是十一分区各部队内少有的压箱底式的重型火器。
平时与敌军大队以下的战斗中,六连都一向舍不得用,一是炮弹珍贵,打一发少一发,补给不易,第二就是机动力弱,炮身沉重,移动时需要人力和畜力,架设阵地都需要一定的时间,不似九五式步兵炮,只要几个人推着就可以转移,走到哪里打到哪里。
第三发炮弹射毕,陈连举架着区队里最好的望远镜对日军军营里陷入混乱的炮兵阵地观察了一阵,嘴角咧了咧,下达命令:“收拾东西,撤!”以九九式步兵炮的射程范围,他们的位置与日军军营的距离是安全距离,足以让他们从容不迫的带着大炮转移。
在双方的实力形成某种微妙平衡下,敌我双方心知肚明地保持了一种克制,六连放了三炮就走人,安西旅团也一样没有派兵出来追击。
十二区队的四连,早就在安西旅团龟缩不足的时候一点都没有闲着,为他们准备好了战场,六连就从十二区队营区整装出发,日夜兼程,在段贵山进入安西旅团前两天,六连与四连汇合,崭新绿色炮弹箱子成堆的堆叠起来,场面着实有些吓人,有了火炮撑腰,让四连的腰杆子立刻挺了起来,在步枪射程之外,炮兵永远是步兵的克星。
其他连队也在向四连的靠拢,区队组织发动的民兵辎重队,将战争物资源源不断的从各个隐秘仓库内搬出,向四连所在的位置进发。
区队长王保知道什么时候隐藏实力扮猪吃老虎,什么时候需要大干一场,让日军旅团知道十二区队保护根据地不容侵犯的决心。
日军旅团炮兵阵地遭到十二区队的炮击后,安西大佐毫不迟疑的放出四支中队,以螺旋放射搜索,军营内整装待发,自恃兵强马壮,待寻到机会就立即给予致命一击,一战定胜负。
被安西大佐当作鱼饵的四个中队在出发前就已经有当炮灰的觉悟,一点也没有遮遮掩掩的意思。离开安西旅团军营后,刺刀上挑着膏药旗,高唱着军歌径直迈开大步展开搜索。
“前方发现敌人!”前锋士兵向毛利中队长发出预警,行进中的日军士兵们立刻散开结成防御阵形,拉枪栓声整齐的响起,枪口对准四周围各个方向,显然这些日军士兵对于反伏击的训练极为精熟。
在日军军营外十五里处,通往石家庄的方向,一支日军中队就发现了一处严阵以待的军事阵地,阵地上忙碌的人影,似乎在提醒着日军士兵,想要向石家庄汇合?没门!
“有多少人?!”毛利中队长语气有些颤抖,终于不负安西大佐所托,侦察到了敌人的踪迹,隐藏起来的敌人远比摆在明面上的敌人更难对付。
“报告!前方阵地宽一百米左右,纵深五十米,预计敌兵有一百五十人左右。”前锋士兵仅通过目测就已经取得了第一手的数据。
“哟西!先向安西大佐报告,离营地西南十五里,发现八路军阵地!”毛利中队长下完命令后,很小心的匍匐前进到距十二区队阵地安全距离外,架上了望远镜进行侦察。
前方阵地,也同样发现了日军中队,立刻停下了手上的土工作业,进入战壕内警戒,一刹,双方都陷入了沉寂,空气中无形散发起一触即发的火药气息。
毛利中队长压抑着心头激动,血管中的热血好像是在开始燃烧。
战士的价值就应该体现在战场上,武士荣耀在于为天皇陛下光荣的战死。这次执行危险的侦察行动,是毛利中队长向安西大佐主动请缨才得到的任务,也得到了中队内自认为武士道狂热分子的各级官兵们一致拥护。
前方的八路军阵地规模很明显的表明了他们的意图,以利用地形上的优势建立阵地工事阻击堵截住安西旅团的南下路线。
作为正规兵团的士兵,毛利中队长也不是什么蠢人,很显然,八路军也是有所准备,作为能生存至今,不断发展壮大的八路军不太可能是什么省油的灯,阻击阵地的出现,并不会只是单纯意义上的阻击安西旅团。战争可不是什么儿戏,双方不仅是斗力斗勇,也是斗智斗狠,八路军极有可能还准备了不容忽视的后招。
第五百一十八节
“土八路就是土八路!”毛利中队长尽管没有小看八路军,但对眼前这支八路建立的阵地却是嗤之以鼻,几条战壕虽然长,却间距太远,以一百多人防御这么一片阵地显得极为吃力,他们以为手里的枪都是机枪么?!过于拉长疏散的阵地明显会使有限的火力更加稀疏,若不是处于敌对关系,毛利中队长恨不得冲过去扭住那个负责这片阵地的军官,好好给他上一课,什么叫阻击阵地。
毛利中队长细数了一下前方阵地上的身影,那个打前锋的侦察兵的报告没有搀水份,可以看到有一百来个人影伏在阵地上,好像正在紧张地警戒着。
一个标准的日军中队,含三个五十余人的小队,二十人左右的中队部,满编约一百八十人。
在兵力对比上,日军中队占有压倒性的优势,毛利中队长自信一个皇军足以对付十个八路,安西旅团可不是什么地方上的那些缺乏训练和作战意志的混成部队,个个都是装备先进和素质精锐的正规主战部队。
“命令全队!五分钟后发动全面冲锋!”毛利中队长咧了咧嘴,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在对方不完善的阵地在还没有完工时。趁他的病要他的命,以已方兵力上的优势发动一个迅雷不及掩耳的冲锋,恐怕对方指挥官也不会想到皇军会发动这样的强势进攻。
让这个可能会给皇军造成一点点麻烦的防御阵地,在皇军的刺刀面前灰飞烟灭,毛利中队长打得就是这个主意。
是的,给对方一个狠狠地下马威!让对方好好瞧瞧皇军的实力!
日军中队的冲锋位置是距前方八路军阵地六百米的距离。五分钟的时间内匍匐运动到最适合的冲锋位置,在毛利中队长一声嘶嚎中发起了冲击。
“进攻!”
几个小队长发出冲锋的命令!
八路军阵地前方在阳光下猛然间闪现刺刀寒光打破了双方间凝滞的肃杀气氛。
一片黄焦焦的日军士兵散发着惊人杀气,举着三八式步枪,呐喊着,冲向前方八路军的阵地,甚至连轻机枪手都举起了歪把子一边冲锋,一边开火,带着尖锐啸叫的弹头扑向前方的阵地。
日军士兵们没有把这伙土八路放在眼里,六百米距离,仅需要两分钟就足以让他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插入到对方阵地上,利用兵力优势对敌进行分割包围。让这伙土八路领教一下皇军锋锐的刺刀,什么才是战争。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一片突如其来的可怕沉重声音彻底打断了毛利中队长的思绪。
前方八路军阵地上,几条稀疏的防御战壕内不断闪耀着点点枪焰,有如漫天的星星在闪耀。到处都是凶猛噬人的机枪火力点,赤红色的弹道呈放射状将冲锋的日军中队笼罩其中,犁出一片腥风血雨。
方才还生龙活虎地发动冲锋的日军士兵们在密集弹雨火舌中绝望的翻滚、挣扎、发出濒死的惨嚎。扑天盖地的弹雨像巨镰在收割稻草一般,放倒一片片的日军士兵。
冲在队伍中的日军机枪手在第一时间就被密集的弹幕撕成了肉糜。日军中队的重机枪手甚至还没搂上几下火,就被彻底淹没在不断冲天溅起的尘柱中。日军掩护冲锋的机枪火力点反复遭到耕犁。
“机枪阵地!~~~~”队伍后面挥舞着闪亮的武士刀督战的毛利中队长痛苦地发出绝望般的呻吟。
从来没有想像火器能达到如此密集状态下发挥出来的可怕杀伤力,简直就是一下子陷入了修罗地狱。
虽然是炎炎盛夏,然而毛利中队长此刻的心却不再几十秒前的踌躇满志,仿佛被丢进了冰窖寒潭一般,彻心彻肺的冰寒透骨。
这就是土八路?!不不不,一定不可能,这样的凶猛火力甚至连中国的国军也无法拥有,眼前至少有三十挺以上的轻重机枪,甚至奢华到连一支步枪都没有,纯以夺人性命、凶悍至极的全机枪阵形,连日军主战师团都不敢摆出这样豪华的阵容。
难道是美国人?德国人?还是苏联人来了?!
三十秒,仿佛就是人间与地狱的生死线,钟表上的秒针仅仅走了半圈,一个日军中队全灭,除了奉毛利中队长返回旅团报告敌情的士兵外,无一活口,即便如此,冲在最前的日军士兵甚至依然连八路军阵地的边都没有摸着,异常憋屈地只剩下半截残尸在一片焦土上冒着血水。
阵地前留下了一大片触目惊心的可怕弹眼。
毛利中队长死了,却不是战死的,当全中队仅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他剖腹自尽了,尽管以惨败收场是没有资格剖腹的,可是武士的自尊心使他再也没有脸回去面对安西大佐那张铁青的脸,涎着老脸擦干净刚才还用作督战的武士刀在自己肚皮上划了个十字的口子,再用力一搅,抽搐中去见了他的天照大神。
毛利中队长就这么挂了,还是怀着苦大仇深,恐怕日军侵华以来,还没有见过有哪支部队能奢侈到组建机枪阵地,上兵伐谋,任何一点出乎意料都会带来无可挽回的后果。
毛利没有给八路军一个下马威,反倒让八路军给了安西旅团一个已方零伤亡而对方全灭的下马威。
周围一片清脆的弹壳碰撞声中,范国文拉着马克沁沉重的水冷却枪筒吹了吹呛鼻的硝烟,眉开眼笑道:“哈!看来我还是宝刀未老啊!手一点都没生啊!”
附近战壕内各个火力点的机枪手也是扬眉吐气,大呼过瘾。几十挺轻重机枪一同开火。这阵容!这声势!简直不止以壮观来形容,前方翻趴滚打的日军士兵毫无还手之力,就像宰小鸡一样全数放倒,以往的战斗中可没像现在这般利索爽快。
“住手,住手!你们这群混蛋!败家子!”出了院没多久的一连长康扬带着一连的战士气急败坏的把各个火力点上的机枪手从各挺轻重机枪旁边扯开。
一连负责押运弹药过来,却没料到五连长范国文居然煽动各连的机枪手们拿出现在阵地前方的日军士兵测试火力,空前火力覆盖的凶猛劲儿让敌我双方都开了眼,这帮机枪手是爽了,打了个过瘾。可是期间弹药消耗却是惊人,几十秒的功夫,这打光的弹药足以是日军士兵的数十倍,一连运送过来的几十箱子弹算是白运了。
想想平空蒸发的十几箱子弹,倒在阵地前的一支日军反而不值一提,一连长康扬为消耗的弹药直感到心疼,不顾其他战士在场,指着范国文直骂:“姓范的,你也跟着学坏了不是?!有你这么浪费弹药吗?你狗日不会拼拼刺刀,节约点子弹?!犯得着这么使力气啊!”
在物质丰富的美国出生长大的范国文自然不会理解从红军时代开始每次战斗只有十发子弹基数的艰苦奋斗中熬出身的一连长的心情。
“这不是挺好吗?!不就是多费点儿弹药,大不了再生产一些出来就是了,咱们可是半个人都没伤着。三下五除二的灭掉敌人!”范国文还是挺为自己的战绩感到自豪,丝毫不理解一连长越来越青的那张老脸。
范国文的话一下子引起了众多机枪手的共鸣,与心有戚戚焉,作为老八路团里专业火力压制出身的范国文一向是十二区队机枪手们和神射手们崇拜的对象。机枪手就应该拉足了火力不吝啬弹药对着敌群狂扫,苦于平时战斗中受到配给和纪律的限制,除非遇到敌众我寡危险局面和与敌死掐的时候,在大多数的时候,机枪手们只能以像被掐住了脖子的大公鸡那样有气无力的点射着,极少有机会扫射和连射。
今天被五连长这一煽动,两耳塞满了震天枪声和抖动不已的枪托,让这些机枪手们极为少有的集体热血沸腾了一把,抚着仍在发热的枪身,机枪手们仍意犹未尽,玩机枪的全是一些血气方刚的悍勇之辈。
一向不善于言词的一连长康扬只能指着范国文不断重复着道:“你,你这个败家子!败家子!”前些天,四连长李卫像放烟花似几分钟之内就消耗了十几斤的炸药。让视区队如家的一连长的肚子就直抽抽,而就在刚才五连长也是眼睛都不眨一下。只不过为了一个破鬼子中队。就鼓动着机枪手们浪费了几十箱弹药,这姓范的居然是一点儿都不心疼,这怎能让康扬受得了。
平时五连长范国文一向就跟着四连长李卫走得很近,四连长李卫以前是混兵工厂的,一向大手大脚倒也罢了,这范国文居然也跟着学坏。崽卖爷田心不疼。这让一连长康扬大为光火,最后气呼呼地丢下一句:“你以后离四连长远点,被他带坏了,小心吃到苦头。”他把一切责任都怪罪到四连长李卫的头上,把一个好端端的海归青年给带坏了。
第五百一十九节
……”范国文翻了翻白眼,没有接话茬子,他不欺负老实人!
不知道这一情况的李卫如果在场,一定会急了眼的扯住一连长康扬直喊冤枉,这招谁惹谁了,什么坏典型都拿他当榜样。
“八路的阻击阵地?!”在军营内有些焦急不安的安西大佐等到了他迫切以待的情报,八路军要跟他打阵地战?!哼哼哼!放弃游击机动,就像武士一样光明磊落的对决?!很好!这正合安西大佐之意,既然对方要和自己打一场正面战,那皇军就陪这些土八路好好玩玩。
一个旅团的兵力摆在面上也不容小看,强横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可笑的笑话。
对于这个猜测结果,安西大佐自认为八路也是这么想,安西旅团不能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中国有一句古话,夜长梦多,迟早生变。天知道八路会埋下什么暗招,俗话说蚁多咬死象,旅团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也担心在按原计划投入南方战场之前,生出些肘腋之变,无谓的过多损耗旅团战斗力。
“向华北司令部发电,请求按原计划继续南下!”安西大佐心思急转,当即向身边的通讯兵下达了命令,既然对方忌惮皇军严防死守而不肯轻举妄动,那还不如皇军主动出击。
石家庄派遣熟悉这一带情况的1417部队特务协助旅团剿灭在附近一带游荡的八路军,但是1417部队的第三大队长出现在报到的队伍中,安西大佐就感觉到有些不同寻常,难道这回的对手甚至也让石家庄日军司令部都感到棘手?!这也太高看这些土八路了吧。
直到现在,安西旅团都没有与十二区队发生过任何实质性的接触,在安西大佐眼里这些土八路也不过是些偷偷摸摸的鼠辈,尽管趁皇军不注意,咬了皇军几口,可是鼠辈就是鼠辈!
然而1417特务部队的第三大队长段贵山在向安西大佐的报告时。隐隐提醒着安西大佐,旅团面对的是八路军第十一分区根据地内战斗力最强的十二区队。
甚至在日军华北方面司令部和天津警备司令部内的关于对十二区队的档案中,评价这支十二区队的地方武装,战斗力强悍的根本不像八路军,打法诡异凶悍,装备甚至不输于日军正规部队,是地方治安区日军非常头痛一支抗日队伍,甚至前段时间针对十二区队四连的一次有预谋伏击行动,非但没有得手,反而折损了许多帝国的精锐士兵,行动部队险些全军覆没。
仅仅是一个连队就让日军如此忌惮,更何况整整一个区队?!
“报告!毛利中队全体阵亡!”一个通讯兵将刚刚得到的紧急情报向安西大佐汇报,一个中队的覆没,日军方面不可能会毫无所知。
特务头子段贵山和段诚同时一惊,一个主战旅团的中队就在这么短的时候内覆灭了?!这怎么可能!
“什么!?”安西大佐从办公桌后腾地站起身,盯住了报告这一消息的通迅兵,这才仅仅距毛利中队汇报发现八路军的消息后半个小时的时间,毛利中队就全军覆没,绝对不是一件寻常的事件。
“前去确认敌情的士兵到达现场时。毛利中队长已经剖腹自尽,其部下全部为帝国和天皇陛下玉碎了!”通讯兵没有受安西大佐慑人气势的影响,反而以旅团士兵独有地骄傲,挺起胸膛,在他自己看来,毛利中队长尽管是剖腹地,比起落入八路军手里,毕竟也是一种体面的死法,武士的光荣就在于为了帝国和天皇陛下战死在沙场。
安西大佐的神情却有些恍惚,他是一个旅团长,思维角度不会和通讯兵等普通士兵那样,以日军正规作战部队的战斗力,再不济也至少能有少部分士兵能够逃回来。而不是一个都没能回来,甚至没有任何伤者,否则通讯兵也不会以全体阵亡来形容毛利中队的结局,这意味着对方的实力极有可能在毛利中队数倍以上,除非以绝对优势的兵力,否则绝不可能在半个小时之内就把一个中队的日军士兵全部杀光。
难道毛利汇报的情报有误?!不,这不太可能!安西大佐不太相信自己的属下是一个饭桶,作为一个大佐级的旅团长,自然对自己所辖的部队了若指掌。
毛利中队长出生于日本四国的一个武士家族,是一个忠诚而有才华有前途的大日本帝国武士,不会是一个毫无头脑的草包饭桶,更不至于连少于自己的敌人都打不过,还落到全军覆没的下场。
“安西大佐!我建议您还是收缩兵力,以不变应万变更为妥……”一向和八路军打交道,而且还曾参与过一九四二年五一大扫荡和袭击八路军总部的段贵山一边察颜观色,一边小心翼翼的向安西大佐提供自己的建议。毛利中队的灭亡突然让段贵山心头起了不好的念头。
虽然这个临时上司的脾气有些不可捉摸,段贵山还是本份的尽忠职守,生怕触了安西大佐的霉头。
“八嘎!够了,难道还让皇军当缩头乌龟吗?!”安西大佐有些不耐烦的挥着手打断了段贵山的,一想到昨日那超远程弹道的炮击,他就不寒而栗,被人压着打,毫无还手之力,这对于安西旅团来说简直是莫大的屈辱。
十二区队怪异的五五制编制,极为罕见的军装制服,令人恐惧的单兵作战能力,永远不按常理出牌的战术,种种异于其他抗日武装的不同寻常之处,让段贵山深深忌惮,自己屁股上在任丘县留下来的后遗症,让他仍然有时从噩梦中惊醒。那个家伙!就算是用铁镣捆在牢房里,也依旧是个极度危险的家伙,恐怕就算变成一具尸体也未必让人能心安。
对于十二区队的怨念,段贵山的心如万蛇毒噬,却一点都不敢大意。
“既然八路军想和皇军公开一战,那么,我就满足他们的愿望,大日本皇军是不可阻挡的。”安西大佐和已经挂掉的毛利中队长同样都是崇尚武士道的军人。
“报告!上级回电!命令我们尽快向石家庄方向汇合,搭乘军列南下!另上级有情报称,在山东的八路军十一分区主力,有向河北运动的迹向,需我部注意。”负责电台的通讯兵收到了这一最新指示后,立刻向安西大佐汇报。
“知道了!命令各部,准备行军。”安西大佐考虑了一下道,上级的命令和他下一步行动意图不谋而合,可以看得出,此地,已经不是久留之地。
军人的风格就是雷厉风行,杀伐决断,看到安西大佐的决定已经无法更改,段贵山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还是请大佐阁下谨慎行事。”
也许真得是自己多心罢了,安西旅团也不是什么任人揉捏的面团,论实力远远超过十二区队,也许十二区也只是虚张声势,段贵山自我安慰地想着。
“知道了!”安西大佐漠然道,他认为段贵山是小题大作,本以为还能提供一些有价值的情报,却没想到来了一群有如丧家之犬般的胆小鬼。
段诚看着安西大佐远去的背影,凑到父亲段贵山耳边悄悄的小声说:“爹!这个安西大佐凭什么对咱们这么不客气,好歹咱们也是来帮他的,一点儿都不给咱好脸色看!反倒像咱们欠了他似的。”
毕竟是年轻人的血气方刚,段诚看不惯安西大佐看他们的眼神中满是不信任和鄙视,在石家庄,哪怕是一个普通的日军中队长,在父亲面前也是毕恭毕敬的敬礼,那些大队长还有更高级别的日军军官,见了面虽说不是像安西那样板着脸,至少语气上还是比较和善的,哪儿有这个安西大佐看段贵山等特务们的眼神,就像在看一群家犬一般。
“不要胡说!”段贵山大惊,连忙制止儿子的话,小声喝道:“小声点儿,你不想活啦,祸从口出,若是让日本人听了去,就是你爹我也护不住你,要记住,就算是咱们跟着日本人混饭吃,就是人家家里养的一条狗,对于狗,要杀要剐还不是人家一句话?!”
“爹!那咱们也太憋屈了吧!”段诚发泄着自己的不满,特务的日子虽然快活,有吃有喝,可以横行无忌,但是在日本人面前却总是处处低人一等,老百姓们也是畏如蛇蝎,避之不及,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处于手上没有枪还在落单的时候,绝对会被那些老百姓们一拥而上,用锄头偷偷乱锄夯死。
“儿子,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只要咱们能得到日本人的赏识,得到大日本帝国的国民身份,那日子可就好过了。”段贵山一边拍着段诚的背,一边憧憬着。
段贵山永远都不可能知道,一向自认为是世界上最优秀民族,视其他民族为只配被奴役的劣等民族的日本,永远不会给那些汉奸卖国贼什么真正的许诺,狗就是狗,就算是披上了日本国民的衣服,依然不可能会被当作人来被看待
第五百二十节
“报告!前方发现大批日军!”刚刚歼灭了一个日军中队的十二区队阵地上负责警戒的哨兵发现了远方一股不寻常的异动,轰隆隆的汽车发动机响,升腾的烟尘,不时折射着阳光的刺刀反光,一股黄色的长龙出现在哨兵配发的望远镜中。
“什么?!”
“来了来了!”
“好家伙,这阵势够大的!?”
阵地上出现一片骚动,不少十二区队战士瞪大了眼睛,没有一点畏惧,反而充满了好奇。这种敌军大规模行进的壮观场景可真得很少见,就算当初石井镇保卫战,被李卫连消带打的消耗着,能坚持到石井镇外的日伪军也不过出发前的三分之二,而眼前武装到牙齿的整整一支日军主战旅团,几乎是以往交手过最多敌人的两倍以上,装备和战斗力不可同日而语,这对于十二区队而言是一个莫大的挑战。
这一仗,恐怕用脚指头都能猜得出来,绝对是一场硬仗。
睡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恐怕这回日军旅团要错估了十二区队的区队长王保的决心。一个敌军旅团,不论放到哪里都是一个极大的威胁,否则王保也不会主动放纵区队里最能惹祸的四连出马。
而现在,这乱子已经被四连长李卫给搅得不可收拾,日本人却仍然就被蒙在鼓里。
安西大佐在队伍中冷笑着,前锋的士兵已经发现了那个阵地所在,敌军的兵力并没有超乎任何意外,纯属是螳臂挡车,安西旅团不躲也不让,径直压过去,欲将前方的八路军彻底碾个粉碎,这个八路军阵地只不过是昭显大日本帝国军威的一个祭品罢了。
“阿诚,等儿打起来的时候,要留点儿神!”在行进的队伍里。段贵山突然异常慎重地给儿子交待了一句,就再也没多说什么。
虽然有些不理解父亲为什么这样说,段诚还是用力点了点头,兵战凶危,谁也不知道自己命运下一秒会如何。
安西旅团的一个联队长手一挥,一个大队的兵力开始发起了冲击,一千多日军士兵黄压压的一大片,涌向了十二区队地阵地。
大手笔,绝对是大手笔,一上来就是一个大队的冲锋阵形,漫长的散兵线层层叠叠。
而十二区队的阵地上一片死寂,只有隐约可以看到几条战壕,却看不见一个人影,好像这阵地被十二区队舍弃了一般。
一千米,九百米,阵地上伪装中十二区队战士们丝毫没有任何异动,沉住了心,定住了气。
手指扣上了枪膛。
安西旅团的联队长有些托大,没有先用火力侦察,而是将前方隐藏的敌人当作一般的乌之众来看,利用大队的兵力压迫力,像打草惊兔子一样将对方给吓出来。
空气中的气氛似乎随着日军士兵们的一步步接近,而变得一分分紧张起来。
“稳住!稳住!谁也不许先动,听命令!”各班班长不断低声喝着,压制着那些个有点按捺不住的战士。
八百米,七百米,六百米,日军士兵一步步逼近,阵地上依然没有动静,但是具体情况如何,只有双方的指挥官才会心知肚明。
已经清楚看清了前方战壕的日军大队中。最前锋的士兵将相互间的距离拉得更开,更是压低了身子,而后方跟进的机枪手不断抢位,如临大敌般布下突击火力点,指挥官们有些瞧不起那些土八路,而士兵们却一点也不敢大意,在战线最前沿拿自己性命玩是最愚蠢的。
“杀!~”
仿佛经过千百次的默契一般,在临对方阵地三百米处,日军士兵们突然嚎叫着跳起来,拼命地迈动小矮腿,向前冲击,意图利用快速冲锋的速度狠狠切进对方阵地,将对方的防御阵地失去作用。
任何低估了十二区队的敌人,注定了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在日军士兵们猛地发动冲锋时,歼灭毛利中队地一幕再一次出现了,爆发出来的条条火舌更甚于之前,长长的赤红色弹道将日军大队撕地不成阵形,不断有士兵惨嚎着摔倒在血泊中,或被弹幕扫得喷撒着血肉向后跌飞。
后面的日军旅团几乎惊呆了,这样的凶猛火力几乎前所未见,难道这些土八路疯了吗!?从哪里搞来这么多机枪?这还是八路吗?怎么会有足够的弹药宣泄出这样华丽的火力阵容。
十二区队歼灭毛利中队时太过彻底,无一活口,而且在战后迅速对战场作了掩饰工作,安西旅团一点儿也没得到毛利中队是如何被歼灭的情报,否则,安西大佐恐怕也不会这样让部下以这样骄傲的姿态发动进攻?!
生命在弹雨面前几乎是不堪一击,哪怕是训练的再精锐的士兵,也抵不过眼前这般金属风暴般的轻武器火力覆盖。
五连长范国文鼓动战士们用机枪扫翻一个日军中队已经够胡闹了,没想到被王保任命战场临时指挥官的李卫更是离谱,一上来就把整个阵地收拾了一遍,比范国文更加光棍彻底,只留机枪,其他的什么手枪步枪,火力稍弱点儿的一率撤走,还又调来了十几挺歪把子,十二区队大半的机枪都被调到这里,摆出一副纯机枪的豪华阵地。
被不少民兵们鉴定为“超级败家子”阵地上,机枪手们畅快淋漓地收割着日军士兵生命时,一连长康扬却在阵地后方生着闷气,区队长王保咋就任着小李子这混球儿瞎搞呢。
十二区队的阵地前仅剩下震天的机枪集体怒吼声和日军大队士兵们绝望地惨嚎,刚刚发出进攻命令的联队长痴傻地带着不可置信地望着前方有如修罗场般的敌军阵地,这一迟滞直接带来的后果就是,短短一瞬间,将近一半的日军大队士兵永远地倒在了十二区队的阵地前。
联队长拔出了武士刀,这会儿他似乎能够理解毛利中队长不是战死,而是剖腹自尽,太丢人,居然被这些土八路彻头彻尾的压着打,伤亡如此惨重,恐怕在以后的前程上是再无希望。
如此众多的轻重机枪展现的火力,也是以往敌我双方都不敢想象,高效快捷的杀伤人命,让目睹这一切的人感到生命的脆弱,前一秒还活生生的人,下一秒就已经四分五裂,成为一摊碎肉。
“让前面的人立刻撤退!”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大队被瞬间打成半残的联队长嘶嚎着道:“给我用炮火轰!”这会儿他才想起了使用炮火急袭。
当第一发校靶炮弹落在十二区队阵地战壕外时,各条战壕内齐齐往阵地前方丢出大小几十样物件,一落地就冒着滚滚浓烟,片刻就将整个阵地笼罩的模模糊糊。
可是浓烟中机枪声一刻都没有停,??嘭嘭地像是在安西旅团炫耀着弹药充足。
“给我继续炸,一定要把八路的阵地炸平!”挥舞着武士刀的联队长嚎叫着,尽管对方丢出来的烟雾弹对于干扰炮击精度极为有效,但是皇军想要用炮火彻底将对方阵地犁一遍,这浓不见人的烟雾就显得形同虚设。
联队的六门九二式步兵炮,不断发出震耳的射击炮声,一枚枚带着呼啸的炮弹猛裂地砸在十二区队阵地上。
一团团火球不断撕开笼罩在阵地上的烟雾,转眼又被爆炸产生的硝烟给填中,阵地上的浓烟中不断闪现暗红色,仿佛天崩地裂一般,泥土,碎石,被抛向天空,再纷纷扬扬的撒落下来。
然而十二区队阵地上的机枪声依然契而不舍的响着,直接被炮弹击中才在一声爆炸后停止。
烟雾可以挡住人的目光却挡不了炮弹,直到对面阵地上的机枪声彻底淹在炮火后,才归于一片平寂,日军联队长带着一脸的冷笑,八路死战的精神还是非常值得敬仰的,哦不!应该瞻仰,安西大佐和几个旅团军官脸上也是一样的表情,可以想象的到那些土八路军在炮弹落下前仍旧绝望地向前方射击,那种惨烈,正是皇军想要看到的。
刚才那个机枪阵地,恐怕就是那些土八路自觉没有退路,才在临死前的奋力一击,这样才解释得通会有这般不要命的机枪阵地出现。
前方八路军阵地上的烟雾开始缓缓散去,负责发动攻击作战任务的日军联队长松了一口气,报销大半个大队的责任总算也有个交待,他回过头来望向后面临时指挥所观战的安西大佐,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了一下,安西大佐脸上露出了一个鼓励的表情,日军联队长感觉心头的压力一松,还好安西大佐没有完全怪罪,方才一开始简直是太凶险了,铁打的士兵也加不住这么疯狂的火力。
幸好皇军的炮火彻底将这些该死的疯子给炸死了,联队长心神定了定,武士刀一挥:“命令部队!继续前进!”
第五百二十一节
收拾着发动攻击的第一个大队的残兵败将,日军联队另两支大队也开始行动。
吃了前面的大亏后,日军士兵们学乖了,一部分士兵悍勇地作为试探小队,扯开了上衣,露出光膀子,视死如归的踏上十二区队阵地前方,甚至连半点规避战术动作都欠奉,径直奔前。
在这样密集的炮火洗礼下,这种简陋的防御阵地几乎不可能保存下来,恐怕里面的人早就被轰杀至渣都不剩。
仿佛在望着英雄的目光之中,那些怀着必死之心的日军士兵却没有受到任何阻击,阵地上甚至连一声枪响都没有响起,在他们轻而易举的踏上那些已经分不出哪里是战壕,哪里是阻击鹿砦的阵地,后方的日军士兵们不由自主的发出一片欢呼声。
这不得不让他们欢呼,因为在此之前,这里几乎是一片屠宰场,在凶猛地毫无间隔的金属风暴中,没有任何人能够刀枪不入的冲上去。
在试探小队成功占领了十二区队阵地后,联队内其他大队的士兵毫不迟疑的一拥而上。阵地后面是一片树林,其中枝繁叶盛,侥幸穿过枝叶的阳光在林间稀疏残缺,映出一片晃人眼睛的光怪陆离的景像。日军大队人马遵循着逢林莫入的原则,在林子外面建立起封锁线,派出两个小队的日军士兵大着胆子继续深入搜索。
“注意搜索敌人的尸体和武器!安西大佐需要战利品!”
队形间,军曹们传达着上级长官的命令,士兵们迅速在占领了整片阵地,并布下了警戒区域。
“报告!没有发现尸体!”通讯兵立刻将接到前方阵地上第一手信息报告给焦急等待中的联队长大人。
“哟西!也许是彻底被炸得粉身碎骨了!”联队长接到属下的报告,情不自禁望了一眼步兵炮阵地,满意地点了点头,刚才的炮火几乎是将对方整个阵地彻底给炸了一遍,回头一定要给他们请功。
“可,可是。也没有发现敌人的武器残片!”通讯兵看到联队长大人得意的神情,显得有些犹豫。
“什么?!武器残片都没有吗!?怎么会?难道也被打成粉了吗?!”联队长一怔,有些不太相信这个报告,就算炮弹炸得再厉害,至少有些枪零件也该有剩吧,难道那些士兵们都是睁眼瞎吗?!
“不不,但是,可是,不过……”通讯兵有些吞吞吐吐。
“说啊!”联队长的声音带着怒意,这么多人总不至于一无所有吧。
“不不,只发现了一些……”通讯兵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发现了什么?!”联队长听到有些发现,乍惊尤喜,忙追问道:“快说!军人不要吞吞吐吐地。”
“只发现了几个破铁皮桶,还有一些鞭炮的残片!”通讯兵脸色涨得通红,前报回报过来的消息确实有些让人难以接受。
“什么!”联队长又惊又怒,几个铁皮桶子?!还有鞭炮?!难道这些机枪都是假的吗?可是倒在阵地前的那些皇军士兵难道是莫名其妙地阵亡的吗!?
怎么可能?联队长对这个报告难以置信!
不对,那个烟雾!
有古怪!绝对有古怪!
步兵炮发射炮弹的时候,对方阵地上丢出来的烟雾弹,确实很大程度上的挡住了皇军的视线,难道这些烟雾并不仅仅是用来阻碍火炮的吗!?
毕竟是联队长一级的高级军官,脑子一转,马上转过弯来?!
这些该死的土八路,竟然利用烟雾弹玩金蝉脱壳戏弄皇军,鞭炮,该死的鞭炮,放在铁皮桶里炸起来确实和枪声差别不大,难怪是没完没了的机枪声,简直是太可恶了,这些卑鄙的无耻鼠辈。
日军联队长手里握着武士刀的手指节捏得发白,心中被愚弄的怒火越来越盛。
在日军士兵占领了已经是空无一人的阵地,撅着屁股奋力挖地三尺,拼命寻找着可以向旅团长大人进贡的所谓“战利品”时,阵地后方的林子里突然炸起一阵啸叫,开始还比较微弱,但很快,无数哨子鸣声一下子变得响亮且刺耳起来。
“什么声音?!”
几乎所有的日军士兵都抬头看向天空,无数条长长的白烟从林子里迅速窜向天空,升到最高时,再次落下,扑向的。正是遍布着日军士兵的原十二区队阵地上。
“敌……”阵地上发出警报的日军军官甚至仅来得及喊出第一个字,就和其他士兵们一同被淹没在扑天盖地的爆炸之中。
无数火球,比刚才日军联队的六门九二式步兵炮还要密集,一下子吞噬了整个阵地,几乎让人无法分辨,到底发生了几次爆炸。
从空中落下的火箭战斗部炸开的,带着咻咻嘶鸣,四散横飞的三角金属片撕开一片片血肉,带起一片比方才机枪阵地扫射日军时还要惨烈的惨嚎。
密集得几乎数不出点的弹着点,日军联队长几乎无法计算对方的火力强度,看样子对方压根儿就没想过接触战,仅以绝对的火力优势将皇军打入万劫不复之地,这种战斗方式对于一个联队长来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难道对方不会拼刺刀吗!?
“谁跟你们拼刺刀!真当我们十二区队都是二百五!”李卫望着林子外面被炸翻了一片的日军士兵撇了撇嘴,拍了拍刚刚发射完毕仍有些烫手的土制卡秋莎发射器,对着身边的战士们道:“放把火全烧了,其他人先撤!”
一眨眼的功夫,腾空而去的百来发土制火箭弹,不仅消耗了十二区队大量火药库存,还不得不拆了许多地雷取爆片,再加上大量人工连夜赶工制作,绽放出来的最美丽一刹那仅有几秒钟的时间,对于十二区队的战士们来说,是一朵朵好看的烟花,对于日军士兵们来说,简直与地狱食人花没什么区别。火箭弹,这对于十二区队来说并不算什么新鲜玩意儿,射程长,爆炸力强,搭载战斗部可灵活选择,对火药消耗极大,而且制作不易,在数量众多的情况下瞬间爆发的高密集打击能力,只有对付大量敌人时才会有奇效。
回头王保又该说小李子败家,这十几秒的功夫,就把十二区队火药备量的一成一扫而空。
几乎无法接受这种诡异的战术,日军联队长胸口一闷,眼前直发黑,天旋地转,身子晃了晃,一股腥甜抑不住中嗓子眼里喷出,仰天而倒。
“联队长,联队长……”
周围的日军士兵见联队长吐血昏厥,连忙扑了过去抢救。
充分利用所有能够利用的资源,摆出正面迎战态势诱敌,出乎意料的方式痛击敌人,毫不恋战一击即走,即便是战斗再激烈,只能隐约看到有人与自己交战,日军也无法与十二区队产生实质上的接触,就是人再多也是屁用都没有,李卫独特的战法风格被十一分区司令部总结为影子战术,专门针对数量众多的敌军建制。
之前是一个大队被打了个半残,一转眼又是一个联队被打了个半残,形势急转之下,让安西大佐再也无法保持不动如山的心态。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安西大佐怒视向特务大队长段贵山咆哮道,好像一切责任都是这些新报到的特务们造成的。
早说了又不听,现在又来怪别人,1417部队的特务们脸上有些不服气,尽管心里有些委屈,却不敢顶撞,段贵山暗捏了一把冷汗,忙恭恭敬敬地道:“安西大佐阁下,我们的对手是这一带最有名的十二区队,他们的兵力虽然不多,却是八路军之中最狡猾的。”不动声色的提醒了一下安西大佐,早先就已经有所警告,只是当时安西大佐没有听进去。
安西大佐在翻译官的翻译后,老脸微红,自己太过大意,刚才自己的态度有些莽撞,不过这几个特务是卑下的中国人,没必要自降身份道谦,安西大佐冷着脸哼了一声,掩饰着自己方才一时乱了阵脚。
段贵山顿了顿接着道,“属下建议步步为营,节节推进,利用左右两翼包抄,将对方包围住……”段贵山的双手向中间一抱,继续道:“将他们一网打尽。”
“哟西!”一直没有给段贵山好脸色看的安西大佐对他们冰封着的脸稍稍有些解冻,段贵山的提议诚然确实适合安西旅团当前的状况,从四连到十二区队整体的战术到现在为止都是以暗击明,将安西旅团一直是牵着鼻子打,然而要扭转眼下被动地按着别人的节奏战斗的局面,唯有发挥出自身的优势。
装备上,双方相差无己,素质上,双方也是所差不多,唯有区别的就是双方的兵力极度不对等,这也是十二区队到目前为止没有和安西旅团硬碰的主要原因。
第五百二十二节
在段贵山指点了几句后,立刻冷静下来的安西大佐发挥出了其旅团长的指挥素质,其有条不紊的发布命令:“命令第二和第四大队负责左右两翼,进行迂回!大队前面必需布置多支小队前行探路。”
消耗战?!皇军的不怕。
“这么多肥料,地图上得记下,来年,可是一片好肥沃的良田啊!”十二区队的五连长范国文感慨打量着几乎被日军士兵鲜血浸透了的阵地,日本人的血肉为这一片土地浇施了一次厚厚的肥料,真得很养地啊!
“少废话了,鬼子又动了,不想一起跟着变肥料,马上带着你的人走。”李卫从后面给了范国文一个爆栗。
不远处的日军士兵开始改变阵形,一副如临大敌人态势,让李卫起了忌惮之心,小小耍一次手段可以占些便宜,次次耍这样的小手段就是犯傻,鬼子也不笨,这种阵形亮出来,破绽明显少了很多,也不容易偷袭。
人少有人少的打法,人多有人多的打法,安西旅团与十二区队的交手之初,一时揣摩不出十二区队的作战风格,结果一招错,招招错,按十二区队的节奏接连的挨打。待得反应过来时,安西旅团的兵力优势立刻发挥出来,由行军阵形改变成作战阵形,一点儿也没把十二区队当作小股的土八路来看,而是当成实力相当的对手来看待。
安西旅团以数支小队为饵,放在面前进行侦察开道,后方大队人马多数纵队跟进,互相掩护,完全将十二区队当作上千人的对手来看待。
这种钓鱼战术反而让十二区队无机可趁,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手段都是极为可笑的,十二区队的兵力调动变得更加谨慎和稳重,这个时候搞什么鬼心眼。极有可能会被拖入消耗战之中,这也不是根据地军民们所愿意看到的。如正安西大佐所想的,十二区队确实是耗不起。
来自左右两翼的包夹,让十二区队不得不进一步后撤,只要战术运用得当,兵力多少未必是主要因素,日本人来自于狭小的岛国,其独特地生存环境就造成了其熟稔于一击必杀的战术。和德国人的闪击战异曲同工,而中国的广阔土地,却让日本人尝到了什么叫作大纵深战略。
国与国之战,除了兵员素质、武器装备和战术思想外,国力也是最大的决定性因素之一,国力的对决不仅仅包含于经济发展,教育水平,交通能力,资源储备等对比,人口与土地决定着交战国的潜力。
虽然日本人竭尽所能的消化着已占领地中国领土和人口。但其不得人心的民族歧视政策和所谓的教化。终究无法与世界四大文明古国中唯一延续了数千年的中国相比,在文化底蕴和传统积淀等非战争因素发挥出作用时,不是当前掺杂着一些西方元素的日本文明所能比拟的。
占了东三省和中国半壁江山的日本人也是在叫苦。实在是抽不出多少人能够控制住这片土地,反抗此起彼伏,原本来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敌占区内的国共双方人员,互相联手给日本人造成了极大的困扰。
在伏击日军成功后,李卫立刻按着区队长王保的战术,改变了作战风格,做于奇兵突袭的打法,李卫最是擅长。而谈到中规中矩的战术,却是王保的拿手好戏。
十二区队和安西旅团像约好了似的,十二区队不断向后撤,沿途埋下地雷和神射手,层层阻击安西旅团,而安西旅团穷追不舍,接连遭到冷枪与地雷的袭击,虽然那冷枪和地雷不能伤及旅团根本,却让旅团士兵非常恼火。七千多号人的旅团居然对只有几百人的区队有一种有力使不出,拳拳打空的异常难过感。
一路之上,所有经过的村落都撤离一空,连报复对象都没有,安西旅团只能硬着头皮跟着李卫他们的穷追不舍,才两三天的功夫,日军旅团的士兵们都不约而同心里生出一个共同的想法“中国可真大!”
没完没了的追与被追的日子是令人郁闷的,但是对于敌我双方来说,却是一件不得不做的事情,战争本来就是一件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事情,双方之间必然得有一个倒下才算结束。
区队长王保禁止部队与安西旅团发生接触战,让各连引着安西旅团不断节节抗击,消耗对方的精力,以典型的狼群转圈吃牛战术,与对方保持着安全距离。只要有耐心,给这个对于十二区队来说有如庞然大物般的日军旅团,一个狠狠的教训也不是不可能
“哎哟!哎哟!轻点儿轻点儿,痛死我了!”
李卫大呼小叫着被几个卫生员硬生生摁住了,林欣雨双手如飞般以专业的手法在李卫背后上操作着,滋!~一点消毒用的盐水倒在了李卫伤口上进行清创处理,盐水啊,刺激的李卫背上的肌肉直抽抽,又是一阵狂嚎。
前一轮的日军炮火中,一发弹片嵌在了李卫后背上,痛得这小子上窜下跳,林欣雨见状立刻让几个卫生员控制住这家伙,免得他又蹦进鬼子堆里报复性地乱杀一气。
耳边不断响起密集的流弹啸叫声,日军的步兵炮不住地落下,炸得地面不住的一阵阵颤抖着,战壕内壁土屑石粒不时的落下,阵地上枪炮声连成一片,喊杀声阵天,激烈的战斗却没有让现场进行手术的林欣雨的手出现哪怕一丝不正常的颤抖,时至今日,丰富的战场抢救经历已经将她磨炼成一个出色的医生。
林欣雨一边飞快的夹出一块带着血丝的弹片丢到一边,一边娇嗔道:“忍着点儿!真是没用的家伙,这么点儿痛都受不了?!看看别人!没你这么孬的。”她手上加快了速度,分明是刀子嘴豆腐心,明知道小李子是在装死狗,可心里总是没来由地一软。
这小李子什么都好,战场上也不怕死,敢打敢拼,可就是怕痛,屁大点儿的伤也能让他鬼叫上一阵儿。也许是在战场上执掌敌人性命的人上人当得太久,也不像其他战士个个充满了苦大仇深,日子一久,早磨没了当年的那点儿毅力。
“别人!?”李卫歪着脑袋看看那些傻大憨粗的大头兵们,自己一脸可怜巴巴的委屈相道:“能上点儿麻药不?!真的很痛唉!”
血淋淋地扒开肌肉,挑出弹片,确实挺挑战人的神经,手术到结束的片刻工夫。李卫已经是一身虚汗,关云长刮骨疗毒也莫过于如此。
“管你去死!麻药用多了对身体没好处。”林欣雨更舍不得给李卫用区队里那些效果不是很好,还带点儿毒副作用的麻药。
身为医生的林欣雨更加清楚那些药物的药性,舍不得给李卫留下一些不好的后遗症,才没有用那些副作用大的药,却把李卫给痛得直翻白眼。
也不知安西旅团是不是得了神仙指点,突然舍了十二区队,直接将矛头直指十二区队的驻地石井镇。
谁都知道石井镇是十二区队的老窝,一般的鬼子惧于十二区队的实力,不敢打石井镇的主意。事实证明当初小野大队长倾其全力也没能拿石井镇怎么样。
可是换成一个主战旅团打石井镇的主意时,这可就不太妙。
安西旅团这学了聪明的釜底抽薪一计,旅团级的兵力不是一个区队所能抵挡的,当双方变成硬碰硬的时候。兵力上的差异立刻成为了双方实力对比的决定性因素,让十二区队在发现安西旅团有这一倾向后,不得不连忙通知镇里的军民开始转移,石井镇可以说是十二区队根据地经济中心,聚集了大量人口和产业,可是这么多财产和人口也并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转移走。
十二区队的驻地石井镇有被安西旅团抄老窝的危险,负责针对安西旅团作战任务的各个连队立刻改变作战计划。
四连带着一连、五连和六连在通向石井镇的路上全力阻击安西旅团,替石井镇的军民争取时间,而二连和三连则收缩兵力,警戒其他据点的日伪军,防止这些蠢蠢欲动的家伙混水摸鱼,对十二区队落井下石。
“好了!”
忙活了一阵后林欣雨利索地在李卫背后的包扎带上细心的扣了一个活结。
“咝!~~~”李卫倒抽着凉气,这小丫头片子还在伤口上拍了一下。
“机枪呢,我的机枪呢?!”李卫稍稍活动了一下肩膀,还是痛得够呛,至少不会再大量失血,打冲锋是不行了,但是抱着机枪横扫应该还是没有问题。
刚刚被击退了的敌人又开始进行冲锋前地集结,这对于防御阵地上的四个连来队说。又将是一场苦战,为了保障石井镇的撤离工作,他们还是不得不与安西旅团打起了接触战,四个连这次布置的阵的都是货真价实的实战工事,抵御了日军一次又一次的攻击。
对于安西旅团的强烈攻击势头,战士们的体力消耗极大,四个连只能轮番替换,抵挡日军旅团向石井镇移动。
“不行!你的伤不能用枪!”林欣雨惊道,李卫的伤在肩头,刚刚包好的伤口却吃不住机枪的后座力,否则又要裂开。
“那怎么行!?鬼子又上来了!我得让这些王八蛋尝尝咱们八路军的厉害。”李卫看到自己的轻机枪歪倒在战壕沟里,伏低着身子去捡起来,这个时候火力能增强一分就是一分。
“你一边呆着去,我来!”林欣雨拗不住李卫又要投入作战,咬了咬银牙,一把夺过李卫的轻机枪,一双小手险些吃不住劲拿不住沉重的枪身,身子趔趄了一下,咬着牙硬是将沉重的轻机枪架上了战壕边,利索着拉了拉枪机。
李卫刚刚包扎好伤口,又失了些血,半边身子没了力气,体能衰弱了许多,看到林欣雨抢过了机枪,连忙急道:“胡闹,你这是干什么?把枪还我!”一个女医生哪能干机枪手的活儿。
突突突地一串火舌扫了出去,一开始轻机枪的后座力险些将人小力弱的林欣雨掀倒,然而林欣雨紧咬着牙,全身的力量都压到了机枪身上。
阵地前方,举着上了雪亮刺刀的三八枪,躬身前进的日军士兵被猝不及防的弹雨当场扫翻了四五个。
“好枪法!”李卫瞪大了眼睛,真瞧不出来这小丫头片子不爱红妆爱机枪,这枪打得还真是有板有眼,除了是个好医生外,居然还有当机枪手的料。
摸手术刀远远多过摸枪的林欣雨完全进入了状态,沉浸在连续不断射击的之中,两颊晕红,身子随着枪声一阵阵的颤动着,眼中只剩下远处在出膛的弹道中翻滚挣扎着地日军士兵。
摇了摇被枪声巨响给闹的有些耳鸣脑袋,林欣雨迅速放完了一梭子,扭过头来冲着李卫道:“楞啥!快给我弹匣!”
“呃!啊!是是是!”李卫彻底没了脾气,手忙脚乱的换上装满子弹的匣,这姑娘枪打的,跟人一样俊,自己这个二流子机枪手居然比人家的新手上路强不了多少。
若是静态打靶,李卫的枪法还算中上,若是在战场上临场发挥,动态射击情况下,这枪法也是够逊,真是货比货得扔,人比人要气死人!
李卫完全沦落为填弹手,为林欣雨提供一只又一只装满子弹的弹匣,给这小姑娘指示着活靶鬼子兵。
呜!~一声啸叫着由远及近扑来。
千钧一发之际,“危险!”李卫条件反射式的一把扑倒了正在射击中的林欣雨。
轰!~~~
一声巨响,仅离着李卫他们十米远的地方,一团火球扩散开来,大量的散片和凌厉的冲击波擦着李卫与林欣雨刚刚扑倒的战壕扫过。
第五百二十三节
近距离炸响一枚九二式高爆弹,让人的脑袋直发晕,若不是及时扑进了战壕里,光是冲击波就足以造成可观的杀伤力。
“娘的!真要人命啊!差点儿就成蜂窝了。”
李卫爬起身,摇了摇被震地直发蒙的耳朵,倒出些钻进耳朵的沙土,忽然发觉自己的手撑在的位置柔软的异常,一点儿也没战壕内涨土的坚实,他低下头一看,傻眼了,林欣雨正在身下两颊酡红地楞楞看向自己。
“流氓!还不把你的爪子拿开?”林欣雨的娇羞之态让李卫看得有些眼睛发直。
“啊!~不好意思!失手失手!”李卫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手抓得可真不是地方,动作敏捷地就像没受过伤似跳到一边,甩着手,除了尴尬之外,还回味着刚才的手感,这小丫头片子,在这种生活环境里,身材真是一点儿都看不出来,居然发育的这么好。
“干什么!?看什么看!”林欣雨完全没了方才抱着机枪猛扫鬼子兵的猛劲儿,在李卫面前就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小花猫,早没了方才的林大医生在枪林弹雨中仍镇定自若的风范。
这男女之间的事儿一向是越描越黑,他赶紧转移话题:“咳咳!鬼子又上来了!”
“呀!”林欣雨一听到鬼子,才想起这里不是什么男女间卿卿我我的小树林,而是充满了血与火战场,立刻惊跳起来,扒拉着机枪又要开始射击。
“欣雨,还是我来吧,换个肩膀照样能扛住枪托,那边的同志更需要你!”日军一轮攻击波之后,阵地上的十二区队战士们不可避免的出现伤亡。
李卫拿过机枪,冲着林欣雨竖了一下大拇指。
“你小心点哦!”林欣雨背起了药箱,朝着李卫笑了笑。
“你是说区队有人向鬼子泄露了情报!?”区队长王保面色阴沉地听着三连长陈佳瑶的分析和推断。安西旅团可以说是外来者,典型的人生地不熟,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偏偏如未卜先知般知道石井镇正是兵力空虚的时候,实在无法让人不得不怀疑。
“也许!不过我们已经有情报人员遭到袭击,数名情报人员牺牲,情报被窃取,目前还不能确定与区队内是否存在内奸有关,或许是来自外部的敌人干的。”突然损失了数名情报人员。陈佳瑶的心情非常沉重,情报战线虽然没有明枪明炮,却一样充满了危险,这是一片没有硝烟却更加凶险的战场。
遗失的情报是采用了双重加密的手段,这还得归功于四连长李卫提供的点子,倒也不担心短时间内被日本人给破译了去,毕竟不知道双重加密的解密本,想猜出有价值的情报,难比登天。
“会不会是1417部队的人干的,这些家伙已经和安西旅团接上头了。”区队长王保愤愤地直咬牙,1417部队是日军内部那些由汉奸叛国者组成的特务部队的正式番号。那些汉奸卖国贼,一想起来就恨不得将他们大卸八块。
“很有可能,根据地的军民们警惕性一向很高,他们想取到情报也不太容易。以目前安西旅团的行动表现来看,敌人对我们的行动非常清楚,不过仍值得庆幸的是,敌人还不太了解我们的核心情报,只是我们的表面动作一举一动都被敌人监视着,否则安西旅团不仅仅是现在这样的动作。”陈佳瑶的脸色显得有些忧心忡忡,日本人埋在十二区队的探子可能性越来越大,然而十二区队里的人都是一个个精挑细选,知根知底的同志,若想从中挑出可能是敌特伪装,实在是让人有点头大。
“该死的特务,不要让我抓住他,否则我一定要让他好看,哼哼!”区队长王保愤愤然,他对陈佳瑶道:“联络上级,让他们派人来协助咱们区队进行排查!一定要把这个奸细给挖出来。”
一想到区队里存在奸细,区队长王保就如坐针毡,坐立不安,区队的情报源源不断地被奸细泄露出去。那么,区队的行动势必要难上加难,很多战术都无法顺利实现,为了迷惑敌人,掩护区队的作战意图,区队就必需付出更多的精力和心思,作出各种佯动动作。
王保揉了揉微微发胀的太阳穴,想起了还在与日安旅团交战的四个连队,问道:“一连、四连、五连和六连这四个连怎么样了?!”
在原先计划中,十二区队本不应该直接与安西旅团发生任何正面接触,尽量避免打消耗战,尽量由四连惹得安西旅团抓狂般疲于奔命,然而对十二区队而言非常重要的石井镇位置被暴露后,区队不得不抽出两个连警戒根据地,协助石井镇的军民们大转移,另外四个连就不得不硬着头皮,显出身形跟日军旅团硬干。
“还好小李子聪明,没跟鬼子硬碰,打一阵,退一步,即保存了实力又打击了日军,不过四个连队兵力有限,也支持不了多久。”陈佳瑶一点儿也开心不起来,四个连面对一个旅团,能撑到这份上,已经是极限了,再下去就是鱼死网破的死掐局面,她接着道:“这样下去,区队的弹药消耗太大,我们的弹药库存只剩下三分之二了,得尽快想办法才行。”
不论什么时代,战争拼的就是后勤,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李卫带着四个连队压制日军旅团前进的脚步,就只能用大量的弹药消耗形成火力压制来弥补兵力上的不足。
“希望能在主力赶回来之前,李卫他们能撑得住!”王保的心情很压抑,舍小家为大家,这个时候就不能逃避,对于根据地群众们来说,天垮下来了,就必需由区队的男子汉们给顶着,这是责任,也是义务。
陈佳瑶默然,对日军旅团的实力面前,十二区队则显得异常脆弱。
阻击战场与石井镇的距离,在地图上看上去只有几个厘米,但对于敌我双方来说,却是用人命去丈量的。
“弟兄们!顶住,给我顶住!”李卫巡回在战壕间,不断大声鼓舞士气!若是此刻给他一个大盖帽戴,恐怕和解放战争时间抵挡解放军的国军没什么两样。
没办法,打到这份上,拼得就是士气,安西旅团仗着人多,轮番上阵。十二区队四个连也是硬着头皮接招,前面撤下来的战士沾着地倒头就睡,不管枪炮声喊杀声如何震天的响,附近的民兵们更是三班倒连轴转,输送弹药,转移伤员,供应食物,近三千多民兵竭尽所能地维持着四百多区队战士的后勤保障,附近的武工队更是绕着安西旅团见缝插针地偷袭,这才堪堪抵住安西旅团的势头。但对于各连战士们的压力却一天比一天重。
日军冲锋阵形中,总不时有几个带着武士刀的家伙冲上了十二区队的阵地。
“妈的,又来了!”李卫红着双眼拔出了格斗刺,冲进杀上来的敌群,与那些带着武士刀的日本鬼子杀成一团。
日本军人中崇尚日本剑道(武士刀的运用技巧属日本剑道,非中国剑术)的狂热分子组成纯近战兵种,给战士们带来极大的麻烦,武士刀在近身时杀伤力惊人,而步枪毕竟是远程攻击武器,即使是带上了刺刀,操作起来也不是很灵活应手。
日本以武士剑道为国粹之一,日军剑手出现在战场上,却是一种以日本文化试图压倒中华文明的死心不改行为,这就注定了日军剑手接二连三的在中国战场上遭受沉重打击。
虽然这些以武士刀做为兵器的日本剑手在近战中的灵活和杀伤力快的优势。往往会成为突破阵地的奇兵先锋,但是中国部队也不是没有应付之力,许多部队中都配有大刀队专门应付这种纯近战局面。
对于挥着武士刀杀进战壕的日军,老建制的四连战士起了相当大的作用,兵对兵,将对将,有近战能力的战士首当其冲的抵挡住这些日军剑手,八路军的特色武器,三棱刺对武士刀。当然四连的战士还配有额外标配的战术匕首,一体式的钢制,就像是一条短钢尺,对其一个角和边开锋,入手沉重,必要时还可以当近距离投掷武器应急。
李卫作为区队内最擅长近战的战士,当仁不让的担负起歼灭这些日军剑手的任务。
叮!~叮!~
李卫的格斗刺上爆绽出星点的火星,他甚至看都不看一眼,直接以蛮力压着武士刀的刀刃,直接从对方的脖子上抹过,锋利的刺刃割开对方的喉咙,刺尖再用力一拖,彻底划开一个天照大神也救不了的伤口。
极为适合劈砍的武士刀碰上克星似的长三棱椎状的格斗刺“诛魔”,只有刃折人亡的下场。对上李卫的那个日军剑手仅来得及给一名区队战士造成轻伤,就被李卫差点儿切断整个脖子。
李卫的格斗刺割人脑袋,不是一件技术活,而是一件蛮力活。
“啊!~~~~~”
正当李卫寻找着下一个目标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了林欣雨的尖叫声。
“欣雨!”李卫急喊,他看见一个日军剑手劈翻了一个区队战士,残忍地再次将那名战士捅了个对穿,从战士身上抽出沾满了鲜血的武士刀狞笑着逼近了在阵地上抢救伤员的林欣雨。
那名倒下的战士,嘴里涌着血沫子,死不瞑目的紧盯着那个日军剑手,无力的抽擒着。
“哟西!花姑娘的干活!”日军剑手看到是一个女八路,带着嗜血的笑容,毫不留情的举起了武士刀。
带着武士刀冲上八路军的阵地,本身就已经带着几分敢死队的意味,这样的人都是视人命为草菅的漠视生死之辈。
林欣雨哆嗦着拔出自己的小手枪,刚才战士的惨死和日寇的凶残神情使她吓得忘记了扣扳机。
“欣雨!开枪啊!快开枪!”李卫大急,手间扣上了一支星梭尘,却又怕误伤到林欣雨。
“女人的,还是慰问皇军的好!嘿嘿!去死吧!”日军剑手狂笑着挥下武士刀,他欺对方是个柔弱的女人,绝对相信自己能在对方开枪前将对方劈成两半,战场上存活下来的凶恶之徒可从来不会有什么怜香惜玉。
几乎与此同时,林欣雨仿佛心有灵犀般在枪炮声中听到了李卫的喊声,不自觉得扣动了扳机。
?!~
日军剑手倒退了两步,握着武士刀虎口上出现几道血口子,武士刀不断震颤着余音,他不可置信的低头看自己的胸口,一大一小两个血洞,迅速染红了前襟,当他再看向林欣雨时,仿佛被抽空了灵魂般,仰天而倒。
林欣雨脚一软,瘫坐在地,仿佛从鬼门关前转了一圈回来,大口大口的喘气。
李卫看到枪响之后,迅速冲到林欣雨身边,警惕地看向倒在地上的日军剑手,扫了一眼,终于松了一口气。
方才真是险而又险,林欣雨的手枪在武士刀劈中她前扣响了扳机,出膛的子弹却没能击断武士刀,却被锋锐的刀刃劈成两半,余势未减射入日军剑手的胸口,残碎的弹头将他的内脏搅碎成两个血洞,终击将他当场击杀。
武士刀的锋锐果然是名不虚传(武士刀确实能劈开出膛的子弹,亲眼所见)。
第五百二十四节
李卫将仍惊魂未定的林欣雨往怀里搂了搂,安慰道:“欣雨,你没事吧,那个家伙死了,死得不能再死了!”他还不放心地手一抖,扣在手指间的星尘梭扎在了已经毙命了日本剑手脑门子上,结果当然是正如李卫所说的,死得不能再死了。
“卫哥,我怕,我真怕再也见不到你了!”林欣雨呜咽着抱住李卫,哭得梨花带泪般不肯撒手。
“好了,好了,没事了,欣雨,先到后面去休息一下吧!”李卫拍了拍林欣雨的后背,这个可人儿正有如受惊小鹿般身子微微颤抖着,任谁面对生死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死生之地,不能有片刻的迟疑,林欣雨听话地带着几个伤员往阵地后面转移。
附近阵地冲上来的日军士兵为李卫打造了一个充满了血腥杀戮的舞台,李卫就像一个舞者,轻灵地在阵地上不断移动,以最简洁有效的杀招毫无花巧,一瞬间爆发的杀伤力,仅在一刹那一发即收,掠过日军士兵的要害。
生死场上历练出来的杀敌技巧,最终大道至简,只有格挡,再一击必杀,或者直接击杀对手。人的名,树的影,别看李卫平时素喜胡搅蛮缠,一旦上了战场,有如变了一个人一样,冷血无情,视人命为草芥的杀戮机器。
作为四个连队之首的四连,所承受的压力最为沉重,兵力上的劣势使阵地经常被日军士兵拼着伤亡冲锋上来,阵地防御和一次又一次被打散,然而四个连队没有退路,后面就是石井镇数千军民,是十二区队的全部家庭。
“八,八嘎!~”在督战队中的日军军曹为了皇军军威,主动迎上李卫的下场,两三下的功夫只能不甘心地死死盯住从胸口透出来的一根黝黑的长刺,精美的花纹布满了整支棱刺表面,仿佛工艺品一般,三股华丽的血箭顺着三道血槽而喷射出。
三棱形格斗刺缓慢旋转着倒抽出,胸口留下一个深深的洞,军曹失去灵魂的尸体无力的倒下,吓得周围日军士兵们一片惊呼,士气大受打击。
不自觉地舌尖舔了一下仍带着敌血的格斗刺,血腥气充满了所有的味蕾,却让人有一种止不住的血脉贲张和负面情绪。李卫的嗜血动作吓坏了许多日军士兵,他们面对的不是一个人类,而是一个魔鬼,从尸山血海中挣扎着生存下来地李卫让这些骄傲的日军主战旅团士兵们见识到什么才是修罗地狱里出来的魔鬼。
李卫的眼里,只剩下必需杀死的敌人和必需保护的战友,出手毫不留情。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从战斗打响开始,安西大佐的脸色就没有好看过,面对前方阵地的突破,他没有使用大队强攻的战术。而是不断以中队为建制以散兵阵形发动攻击。偶尔突然发动强袭,前几次交手中,十二区队的强大火力让安西旅团认识到。在如此凶猛地弹幕中,派上再多的兵力也是白白送死。
十二区队的火力在短时间内拉平了与安西旅团的兵力差距,在这种情况下,日军只能与十二区拼体力,拼弹药,拼意志,看谁能笑到最后,将对方拖到全军覆没。
十二区队已经没有了退路。
阵地上喊杀声如潮,此起彼伏,阵地上已经成了修罗地狱,残肢断臂,人体的血肉组织随意抛洒,人命在战争中毫不起眼。
“弹药弹药!快快!不要停,不要管敌人的炮火!”民兵连长在震天枪炮声中声嘶力竭,一队队民兵,从他身旁神色急匆匆奔过。
偶尔有民兵忽然被毫无目标的流弹击中,身子一震软软的扑倒,边上的民兵赶紧扶住他。轻轻放倒在地,接着扛起他的弹药箱继续前进,而阵地附近巡回的卫生员立刻扑上前去,对伤员展开抢救。
不仅仅是阵地上的区队战士陷入苦战,民兵们的战争物资运送一刻也没有停歇过,战斗的损耗异常惊人,阵地上有相当多的物资都损毁在战火中,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为了应对敌人进攻,阵地上必须有一定的弹药基数维持火力输出,然而偶尔射过来的炮火却会摧毁它们。
许多战士手中步枪的刺刀被折断,枪托被砸烂,一支崭新的步枪在战斗打响后短短的时间内就变得支离破碎,现场也没有条件进行修理,战士们只能抓起一支送上来的新枪继续战斗,这个时候也不是肉痛物资的时候,生命才是最重要的,人都没了,再多的武器也是白搭。
十成的物资,能发挥其作用的,也最多只有七成,民兵们更是拼了命往阵地上负责输送物资,尽可能减少战士们不得不面对肉搏的次数。
日军步兵炮不断向十二区队的阵地倾泄着火力,从空中划过的流弹带着吱吱声四处乱窜,为了保证前方阵地上的战斗力,民兵们只能无视着枪林弹雨,背负着沉重的弹药箱,向阵地上每一处输送着资源,甚至有时也要拿起枪跟冲上来的敌人决一生死。
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前进!前进!进!
为弥补火炮数量上的不足,给敌人造成更大密集轰杀,六连的炮兵们喘着粗气拼命跟上快节奏的指挥旗变换,在连长陈连举的指挥下,不断调校着射击参数,对着日军的队形之间开火。装填手几乎两臂都肿了一圈,战场上可没有八小时工作制,累到极了,双手举不起来了,炮手们才不得不轮番换人,只要敌人稍一密集,立刻就会挨上一发六连的炮弹。
六连出色的表现让日军也有些疑神疑鬼,八路不仅有炮,还是大大的有的。
炮兵阵地上因为火炮连续射击,空气中的温度因火药大量燃烧而高得惊人,炮兵们个个光着膀子上阵,脑门子上还扣着消音的耳机,这玩意儿是十二区队炮兵连独有的,用不少淘汰下来的已损坏的无线电耳机子改装的。许多炮兵在巨大的射击声中,听力极容易受到损伤。为了保证作战中不会听错命令,必须保护好听力,一些炮兵甚至只穿着一条大裤衩,也不敢拿下耳罩。
经过多次发射,步兵炮的炮筒变得滚烫,金属的内应力效应已经接应了临界点,然而为了保证继续对阵地上的炮火支援,炮兵只能硬着头皮给炮身贴上沾湿的粗麻布,并且不断往上浇水,浇不时吱吱水汽蒸发的声音不绝于耳,对于高热的炮筒快速降温,无异于是饮鸠止渴,大大减少炮筒的寿命。
按以往正常保养条件来说,在内应力达到一定程度时,就必需施加高温后缓慢降温以释放急剧变温带来的金属内应力,而且这种操作必须经过多次,使已经脆化的金属回复韧性。如果内应力超过炮筒的承受,极有可能发生炸膛和炮筒不可逆的变形损毁。火炮损毁对于大炮来源只能依靠缴获的十二区队来说是极为沉重的打击。然而眼下这种情况,炮筒寿命缩短,在战斗结束后就不得不提前进行更换维护。
这肉痛啊,不仅仅是六连长陈连举心在抽抽,连里的士兵们也是心痛,可是为了前方的战斗,一秒钟都不能耽搁。
然而以当前的战况来说,六连只能硬着头皮与日军的炮兵对轰,双方都明智的将炮兵阵地互相保持着各自射程之外,弹着点都集中在十二区队地阵地附近。
“连长!炮弹不多了!”负责弹药供给的士兵反复清点了弹药箱后,向六连长陈连举报告。
“后面还有没有了!?再核实一下!咳,咳!”陈连举一惊,一口气没顺上来。被炮火射击时呛人的硝烟给呛得猛咳了几下,刺激性的烟尘使他的嗓子眼儿火辣辣的痛。
“抱歉!已经没有炮弹了!”民兵连长在经过与下属的确认后,一脸歉意地对六连长陈连举说。
“真该死!”陈连举冲到弹药箱堆放的地方,心有不甘地踹开好几个箱子,可惜都是一只只都是空箱,现在阵地上只剩下不到四十发炮弹,对于拥有四门九二式步兵炮和两门九五式步兵炮的六连来说,有如杯水车薪。连续多日的作战,已经消耗了区队炮弹储备。然而炮弹却是八路军各支部队补充最不易的物资。
没有了炮弹,步兵炮就成了摆设,甚至会成为累赘,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十二区队就完全有可能被日军压着打,炮兵就只能拿起步枪参战。
大炮的大范围杀伤威慑力天生就是步兵的克星,炮弹告罄对于十二区队来说,并不一个好消息,这意味着区队战士们将完全暴露在日军的炮火之下。
炮弹,天啊,谁在这个时候能再给六连一百,哦不,哪怕是三十发炮弹,也能让六连协助前面阵地上地战士们多打退几次日军的冲锋,谁就是六连的再生父母。
六连长紧紧的抓着头发,恨不得变出几百发炮弹出来,以解当下燃眉之急。
“连,连长,炮弹,还有几发!可是,可是……”一个战士怯生生地道,却又吞吞吐吐的。
什么?炮弹?还有!这个时候对“炮弹”二字极为敏感的六连长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猛扑到那个战士的面前,用力抓住战士的肩膀,惊喜地道:“还有炮弹?!在哪儿,在哪儿!?什么可是,快说,快拿出来!”
六连长陈连举欣喜若狂,这个时候弹药就是炮兵的生命。
那个战士被连长的巨大力气抓得呲牙咧嘴,他指了指炮兵阵地一角,一堆已经敞开了的空炮弹箱子里堆着两只不起眼的炮弹箱子,这两个箱子确实不容易被发现,而且特意被放在角落里,好像本就不打算启用的样子。
“什么?!该死的,谁,谁这么不负责任,有炮弹还不拿出来!?混帐东西,我要撤他的职。”陈连举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扒开边上的空箱子,怀着激动的心情挪了一挪那几个仍封着盖的箱子,沉得碍手!
有料!不是空的!
“哈哈!有炮弹,真的有!”六连长陈连举因这意外之喜哈哈大笑,扭回头来对那个战士道:“好样的,等战斗结束,如果有命活着的话,我要好好奖励你!”
“连长,这炮弹不能用!”忽然一个人走到拉住了陈连长的手。
“什么?老叶!为什么不能用!”陈连举认出来,拉住自己的人就是负责炮兵连弹药军需的叶明。
“是毒气弹!”叶明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完全没有因为听到方才六连长喊着要撤他的职而有任何波动。
“毒气弹!”刚才还兴奋不已的六连长有如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这才发现,箱体上被打着封印的标准,这些原本是应该被销毁的弹药却被从仓库中起出被民兵们一起搬到了这里。
应付日本侵略者的疯狂进攻,中国由于官僚腐败和久经战乱,根本无法应付这场战争,与日本交战所需的大多数战争物资依赖于国际援助,因此不想滥用非人道武器损害自身的国际形象,而影响到国际对于中国抗战的同情,中国从不屑于使用这种不人道的大杀器。
“混蛋!”六连长重重捶到了弹药箱上,指节因为绽起的木刺划伤而崩出数条血口子。
没有了弹药,炮兵们只能减少了射击频率,日军发觉了十二区队的炮火明显衰弱,没有发放过一机会,立刻发动了更强大冲锋。
第五百二十五节
前方阵地因为炮火支援突然减弱,战事一下子吃紧起来,六连长陈连举咬了咬牙,语气中充满了杀伐果断的意味道:“不能再犹豫了!来人,开箱,有什么责任,我来承担!”
“把炮,往前面推,越靠近阵地越好,给我往纵深打。”陈连举是铁了心要给日本人尝尝自制的毒气弹的厉害。
“是!”战士们齐声应到,早该让这些日本鬼子自食其果,在百团大战时,八路军就曾在日军使用化学武器的战斗中伤亡惨重,日军在中国战场大规模使用毒气弹的惨无人道的行径让战士们深恶痛绝。
一阵肩扛人挑之后,数门沉重的步兵炮被推近了阵地,紧紧挨着战场边缘,这意味着一种决绝,六连的炮火为了发挥出全部的攻击属性,彻底放弃了对阵地的掩护,将进攻的矛头直指日军旅团的大部队。
毒气弹是一把双刃剑,只要轻轻的一阵风就能将这把双刃剑斩向自己人,彻底断送十二区队的生路,六连长赌不起,也承担不起。
“准备装弹!”六连长陈连举面无表情的下达命令。
炮膛内还剩四发常规炮弹,打完这四发,就该轮到大杀器上场。
被钢撬棍撬开的毒气弹箱体上写着日文“芥子气”,传说十二区队的四连长李卫是全分区最疯狂的一个,可是六连长陈连举一旦疯起来,丝毫不弱于李卫。
“预备!~~~~~”
第一门炮的旗手举起了红旗!
“放!~”
第一门步兵炮黑森森的炮筒猛地喷射出火焰,地面随之一震,强大出膛音爆使附近的灰尘在阵地一震后扬起。
紧接着第二门炮,第三门炮,接连发出怒吼声。
一枚枚小黑点带着刺耳的尖啸急速划过天空,直直的投入日军冲锋集结阵地后方。
“八路军已经不行了!嘿嘿嘿!”安西旅团稳坐泰山般坐在一张小马搭子上,举着望远镜观察着硝烟弥漫着的战场上,火药武器的出膛焰几乎随处可见,每闪现一下就意味着此处有一名士兵。也意味着敌方一名士兵的倒下,双方都不是什么生手,都是经过严格训练,有着丰富杀人经验的老兵,战斗手段都是一击必杀,这场战斗对双方而言打得非常残忍,两方的士兵从战斗一打响开始,就是死多伤少的局面。
前方的战况和回报过来的士兵伤亡情况还是让安西大佐吸了几口冷气。对方的战斗意志之顽强,几乎是他生平从未见过,兵员的素质和装备几乎让他错以为是与美国等世界强国的军队交手,完全是强悍得不像话,根本不是八路军甚至是国军所能具备的。
重视起对手的安西旅团让十二区队被压到了底线,毕竟兵力上的先天优势,不是依靠其他条件能够弥补的。
“太君英明,皇军果然势不可挡,所向披靡,小的真是佩服之至!”特务大队长段贵山此时毫不吝啬的奉上了对安西大佐的溢美之词,不遗余力的大拍着马屁。“听,他们的大炮都不响了!看来这些土八路已抵挡不住皇军的攻击,马上就要弹尽粮绝,全军覆没!”
虽然看不起这些下贱的中国人,但对于段贵山的马屁听得还算顺耳,安西大佐不置可否地从鼻子哼了一声,算是听到了段贵山的竭力奉承。
吱!~~~
一声凄厉的啸叫声迅速由远及近扑来,正当安西大佐和段贵山愕然之时,离他三十米距离的日军士兵间猛然炸起一团火球,数名士兵惨叫着被冲击波掀向天空,重重的摔倒在地,弹片嘶叫着乱飞,离弹着点最近的士兵直接就化作横飞的血肉碎块,胳膊大腿成了空中飞舞的主要物体。
虽然处于杀伤半径之外,但是强劲的气浪波将安西大佐从马搭子上撞了下来,炙热的空气呛得幸存下来的人直咳嗽,带着硝烟的泥土和人的血肉沫纷纷扬扬从空中落下,打在人的脸上。
“敌袭!该死,敌人的炮火怎么会打到这里来!快,快隐蔽!来人,保护好安西大人!”有名日军军官声嘶力竭的大声嚎叫着,试图控制住局面。面对突如其来的攻击,让日军士兵一下子被炸蒙了,仿佛怕炮弹会落到自己头上似的,慌不择路地到处奔走着,喊叫着,乱成一团。
“快,快护送大佐离开这里!”附近忠于职守的日军士兵迅速靠近安西大佐,轰!~又是一枚炮弹落了下来,给日军再次造成了极大的伤亡,那名仍在喊叫着的日军军官,正处于炮弹杀伤范围之内,一条膀子没有了,浑身是血地被掀飞到一辆汽车引擎盖上,生死未知。
安西大佐也顾不得保持什么长官形像,毫不犹豫地踉跄爬起来,向后方临时指挥所后面跑去,对于八路的火炮能力他早就领教过,一旦瞅准了就是往死里打,再不赶紧离开这里,恐怕就会葬身于炮火中,那一切功与名都将离他而去,作为一个日军高级将领,也不能傻乎乎的被一炮炸得尸骨无存。
段贵山见状也是大惊,紧紧跟住安西大佐,寻找着一处安全的地方躲避这该死的炮击。
“爹!”段诚惊恐的大喊,炮弹的威慑力更甚于杀伤力,人在炸起的火球面前就像是纸人一样轻易被撕碎,在杀伤半径内的伤亡者惨状让人不忍再看。
“阿诚!跟上!”段贵山只顾得回头冲着儿子喊了一声,其他的人,在生死由命面前,就再也管不了了。
吱!~
当第三发炮弹的夺命啸音响起时,安西大佐脸色一变,非常非常不凑巧,这啸音正是冲着他的位置而来,凭着行伍多年的经验,所能给他的反应时间仅有两三秒,而仅仅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逃出炮弹的杀伤半径,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八嘎!”安西大佐的目光移到了跟在身后的特务大队长段贵山,咬了咬牙,脸上露出凶狞之色,突然伸手抓住段贵山。
趁他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对着炮弹飞来的方向,猛地将段贵山的身体挡在身前。
几乎与此同时,一团火球仅离着安西大佐十来步的地方炸起,又是冲击波和弹片啸叫着扩散开来。
被安西大佐拉在身前做肉盾的段贵山猛地一震,瞪大了双眼,嘴张得大大的,似乎不敢相信安西大人的绝情,却如何努力也发不出一丝声音来。
炮弹的冲击波震得安西大佐直发蒙,抵着段贵山的身体连退了好几步,两人贴在一起摔倒在地上,安西大佐狠狠心咬破了舌尖,才保持住自己一丝清醒,饶是如此,安西大佐在短时间内也是眼冒金星,双耳间轰鸣地听不到声音。
“做得很好,段君,皇军是不会忘记你的功劳。”安西大佐推开压在自己身上当肉盾的段贵山,毫发无损地站起身,像丢掉一件失去使用价值的物品般的不在乎,没有任何怜悯和迟疑,安西大佐在卫兵们的护送下,向炮火射程之外转移。
在安西大佐眼里,这些猪狗不如的中国人只是可以利用的工具,失去利用价值后可以直接丢掉,就连反对日本,与皇军抗争的中国人也看不起这些家伙,只不过是一条狗罢了。
如果再傻站在这里,恐怕又要吃上一发炮弹,没必要再关心这个家伙的死活,他已经为皇军奉献了自己的价值,是的,至少救了一条大佐地命,已足够让他感到荣耀了。
“爹!爹!”段诚哭嚎着扑到了段贵山面前,看到安西大佐将父亲拉到身前挡炮弹时,他愤怒地想冲上去跟这该死的日军旅团长拼命,可是父亲的几个手下死死地拖住他,附近都是日本士兵,若是段诚惹怒了日本人,或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他们这些特务恐怕没有一个能活着回去。
段诚看见自己的父亲背上的衣服被撕烂,已被血水浸透,他完全将附近随时有可能落下的炮弹彻底无视,哭着将自己的父亲身体放平。
已经失去了血色,显得苍白的段贵山躺在自己儿子的身前,看到儿子,眼中忽然有一了丝神彩,竭力地张了张嘴,虚弱地道:“儿子啊!爹不行了!别管爹了!快逃命去吧!”
几乎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以段贵山的伤势已是无可挽回,就算华佗再世也是回天乏力。
“不不,爹,你会好起来的,医生会救活你的。”段诚拼命摇着头否认着父亲已经伤重不治的事实,泪水撒落在被硝烟熏染过的土地上,绽起一朵朵混合着尘与水的小球。
段诚紧紧拉住自己父亲被血染地脏污不堪的手,正因为曾经见过许多人在自己眼前死亡,他想让父亲能够清楚感觉到儿子就在身边。
对于段诚而言,段贵山确实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是个好吃懒做,又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的败家子,从段诚生下来起就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爷爷奶奶被气死,母亲自尽,段诚从小就没有尝过什么是父爱,自打记事起,他就是吃着百家饭,与野狗争食长大,正当他自以为再也活不下去的时候,七岁那年因为与小王保打了一架,因而幸运地被红军拣去,受同志和战友们的照顾慢慢长大。
一次偶然被俘,他却遇上了自己的父亲,也彻底改变了自己的人生轨迹,自打被引诱犯下了第一件不可饶恕的罪孽后,段诚知道,自己这一步踏出,就再也没可能回头,也许某一天,被自己曾经最亲爱的王保大哥一枪爆头才是自己最好的归宿吧。
“阿诚!阿诚你爹不行了!快跟我们走吧!”段贵山的那些手下们拉了拉段诚,表面上仍是有些良心,不愿抛下段诚独自去逃命,实则是担心这小子再做出什么蠢事,连累其他人。毕竟方才段诚拔枪欲冲向安西大佐的那一幕,让特务们仍心有余悸,从平时身边那些日军士兵们对待他们的态度中可以看出,安西旅团的人可不像石家庄那些日本人那么好说话。
“阿诚!听他们的话,去吧,爹不能再照顾你了,以后自己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再做傻事,可不能再任性了。”段贵山的声音越来越无力,已然是回光返照到了末期,生命之火摇摇坠。
“不,不,爹,不要离开我!”段诚悲愤地摇着段贵山的身子,试图使自己父亲的神智再清醒过来。
“儿子,爹傻了一辈子,最后交待你一句话,你千万要记住,日本人,是靠不住的,要给自己留一条后,后……”段贵山猛地睁大了眼睛,握着段诚的手一紧,突然又松了下来,直至最后咽气的时候,最后一个“路”字也没能说出口。
一个为了大日本帝国效忠到底的铁杆汉奸特务,最终没有死在八路军手里,反而成了日本人的替死鬼,是的,他没有任何后路,直至死都是背着一身骂名凄惨而去。
尽管段贵山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但是跟在身边的段诚还是从父亲那冷漠严酷的外壳下感受到对自己的一丝浓浓异样感情。有时段诚因为年轻不成熟,做了错事,惹怒了日本人,段贵山会毫不留情的当场扇段诚的耳光,然而在段诚委屈地捂着脸的时候,父亲却是在日本人面前卑躬屈膝地担下全部责任,承受着日本人的怒火,被日本人抽得牙血直冒,像一条狗一样被打的死去活来,甚至好几天都下不了床,日本人的一巴掌比父亲的一巴掌要狠得多得多,日本人从来没有把中国人当作人看,这个观念从八路军中到当了日本人的特务后都没有改变过。
父亲从来没有在当着自己面前被日本人毒打时向日本人讨过饶,哪怕打得再凶,也是一声不吭,在被日本人毒打喝骂时,段贵山偶尔投向缩在一旁不敢动的自己的那一刹那目光里,段诚感受到了其中蕴含的一丝异样,是的,段诚现在才明白,这是父爱,深深的父爱,他不是一个合格的中国人,却是一个以自己的方式默默保护着自己儿子的好父亲。
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爹!~”段诚的声音就像是一只受了伤的野狼发出凄厉的长嚎。
第五百二十六节
段贵山死了,临死之前的最后遗言被段诚深深的记住,他永远忘不了,山本大佐拖住毫无防备的父亲当人体肉盾的那一幕,做汉奸就是当日本人的一条狗,再怎么卖力,再怎么讨日本人欢心,仍然是一条狗,随时可能牺牲的狗,狗不如人啊!
段诚大声抽咽着,泪水止不住的落下,最后一个亲人永远的离开了他,整个家再次只剩下他一个人,这种孤独的滋味儿充满了苦涩。
“爹!你等着,我为替你报仇的。”段诚心底恶狠狠地发誓,用力抹了一把眼泪,脸色阴沉的可怕,抱着父亲的尸体站起身。
“阿诚!你没事吧!”边上的几个特务有些惴惴然地问道,段家小子看起来一下子阴冷了许多,让人从心底冒起一股子寒意,就像是一只充满了危险的独狼。
“我们走!”阿诚的声音毫无任何生气。
特务们也不敢在这个是非之地久留,簇拥着段诚追向安西大佐转移的方向,段贵山在炮火中当场殒命,特务们一下子没了主心骨,群龙无首之下,只能将段贵山的儿子当作暂时的领头人,以后的事只能以后再说。这年头都是生死由天的命,也说不得该嫉恨谁。
安西大佐被卫兵拖着撤出上百米开外,身后炮弹依旧不住的落下,弹着点却有些奇怪地十分散乱,更像是东一炮西一弹,没个目标,安西大佐也没弄明白,八路的炮兵怎么这样没头没脑的乱轰,这没有让他敢起半点轻视之心,正是这样的乱轰刚才就差点儿要了他的老命。
正当安西大佐疑惑时,就听到背后传来一片惨嚎声,他回头一望,差点儿魂飞魄散,八路后面射出来的几发炮弹在原临时指挥所附近炸起一团团诡异的黄烟。许多被黄烟沾到了的士兵挣扎着在地上翻滚着,绝望的嘶嚎,脸上,手上血肉模糊。
“芥子气!”安西大佐怎么也想不到,大日本帝国制造的芥子气毒气弹竟然被用回在帝国的皇军身上。
芥子气,学名二氯二乙硫醚,具有极强的渗透性和溶解性,仅需几分钟的时间就能侵入人体,使人体细胞迅速坏死,溃烂,甚至能抵挡住大多数毒物的橡胶防毒衣都不能抵住芥子气的溶解。
被日本人精心生产的专门杀人利器,凶性更是令人发指。
烟雾所笼罩范围之内,死伤一片,惨不忍睹。腐蚀性的毒烟让那些日军士兵生不如死,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一接触到毒烟,立刻奇痒无比,好像中了鹿鼎记里韦小宝的化尸水,这种腐蚀到皮下的化学武器。仿佛万蚁蚀骨,痛彻心肺,令人忍不住用手去挠,一挠不要紧,却是越挠越痒,越挠越痛,毒气越发顺着伤口往里涌透,不少中毒已深的士兵甚至将自己的血肉撕烂,露出里面的深深白骨,有些痛得不顾一切,将自己的眼珠子抠出,一些吸入毒气的倒霉蛋最惨,捏捏住被侵入的气管,抽搐着翻着白眼生生将自己掐死。
芥子气的多种杀伤感染途径让死去地人各有不同。唯一相同的就是死前经历的可怕痛苦。
安西大佐楞楞地看着自己刚刚撤离地方发生的惨剧,彻头彻脚地一片冰凉,以前曾见过毒气弹杀人的惨状,可那都是一些敌人的俘虏或平民,有朝鲜人,有中国人,有俄罗斯人,却没有一个日本人,他和其他日本人一样。从没有想象过这种毫无人道的杀人利器用到自己人的身上,会是何种感受,现在他知道了,苦,舌尖的苦,心头的苦,全身心的苦,同胞被屠杀,自己却无能为力,中国人将日本人以往加诸于他们身上的一切,今天全部一分不少的还了回来。
八路的毒气弹也许是不多,射了十几发以后就彻底没了动静,一切都沉寂了下去,甚至在一线冲杀的日军士兵们极为少有的在没有命令的情况下,退了回来,望着自己阵营之中那群毒气烟雾和陷入其中的战友,一片不敢相信的死寂。
安西大佐身旁幸存的日本官兵同样失魂落魄的望着那片扩散的毒烟,毒烟中不时传来中毒士兵临死前绝望的惨叫声仿佛像刀子一般挖着他们的心。
八路军的炮兵,可真得是好狠心哪!
六连炮兵的抵近射击,让阵上的三个连队吓了小小一跳,炮弹从身后出膛的声音让阵地上的战士们以为是敌人的炮火,近得忒离谱,吓得阵地上的战士们抱头躲避弹着点,好一阵乱窜后发现,炮弹从背后放出去的。
“啥玩意儿?!”五连长范国文朝敌人的方向瞧瞧,又转过头瞅瞅,闹不明白六连怎么突然推得这么前了,难道不知道那些笨家伙的机动能力弱吗?!万一敌人发动强势冲锋,阵地上挡不住怎么办?!
“小心点儿!”李卫在阵地上没在一个地方呆着超过三分钟,他就像一个救火队员一样在阵地各处巡回头,也被六连突然推进的炮火给吓了一跳。
不过炮击过后,日军阵营方向出现一片寂静让李卫和范国文他们以为鬼子们又有什么诡计,吓得一动不动,以不变应万变。只看到一团怪异的黄烟升起,扩散,日军士兵们好像在躲着这团烟,离得远远的,以至于日军阵营里出现很大一片奇怪的空缺,过了一阵子,所有的日军士兵都避开了这一片黄烟,向左右两翼退去。
这一次冲锋就算没头没脑的打完了?!
李卫趁着日本人刚刚如潮般退了回去,摸着已经成为一片焦土的阵地往后面跑去。待他找到六连的新阵地时却发现炮兵阵地上一片静寂,六门火炮,一字排开,六连的炮兵呆呆地站着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滚烫的炮筒子披着的浸水麻布在发出吱吱的水汽蒸微响,炮口的残余硝烟仍未散尽。
“这帮人怎么了?!中了定身术?!”李卫心里嘀咕着打量这帮全身上下完整无缺,却三魂丢了四魄的炮兵们。
李卫伸手在六连连长陈连举眼前晃了晃,“嗨,兄弟,傻了没?!傻了就说一声,我找人给你抬下去。”
“没,没事!我没事!”六连长陈连长受这一刺激,突然回过魂来。
李卫以一种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眼六连长,啧啧嘴摇摇脑袋道:“没事儿就好!还以为你中了鬼子的阴阳师诅咒呢?你在干嘛呢?”
六连长陈连举没有直接回答李卫的疑惑,反而问道:“你说这老天爷会不会对杀人太多的人进行惩罚!”
“不懂?”李卫翻了翻白眼,杀人还不跟割根草似的,还不至于草割多了反被草给割了?!姓陈的是不是还没加魂啊。
正在李卫琢磨着是不是学着胡屠户给中了举的范进那一巴掌,有样学样的用到六连长身上去,却听陈连举突然盯着他问道:“杀孽太重,会不会有报应?!”
“报应?!当然有报应啊!”李卫一点儿都不在乎,宰得人多了就跟虱子多了反而不痒。
陈连举脸色白了一白,好像掉到了冬天一样,有些莫名打颤。
看陈连举那德性,再联想到刚才之前阵地前鬼子们的异状,李卫问道:“你到底是怎么了?!”
“我用了毒气弹!”陈连举说出这句话后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
“毒气弹?!”李卫脸色古怪的左瞧瞧右瞧瞧,终于看到炮群间的几个箱子,走过去踢了几脚,看到了箱子上的日文芥子气的字样。
“就为这个?!”李卫扭过头怔怔的看向陈连举,他觉这姓陈的脑袋被驴踢过没两样。
“哈哈哈!”炮兵阵地上只剩下李卫大笑,倒是一点儿都不掩饰自己的情绪,怕憋坏了自己,格外大声的笑声也让六连的战士们跟着回过神来。
“你是猪啊!杀人太多有报应没错,也要分杀什么人,日本人杀好人,肯定是不得好死,看见那帮没?!”李卫指了指安西旅团的方向,接着道:“毒气弹他们造的,用来杀中国人,现在被毒气弹给灭了,那是活该!一报还一报,真正的报应!杀坏人杀多了,只会有好报,看见我没?我杀的鬼子比你见过的还多,我现在呢,还不是活蹦乱跳?!跟个杀不死的‘小强’似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用机枪是杀,有炮弹是杀,用毒气也是杀,有区别吗?你想那么多干啥?!”
六连长这个一向憨实厚道的汉子被今天自己大手笔似的毒气弹屠杀了一片日本兵,一时间钻了牛角尖想不开,被李卫一通瞎扯,立刻转过弯来,不好意思挠了挠脑袋。
范国文不禁又好气又好,在旁边道:“我说,用毒气弹怕什么,换了我,巴不得全是毒气弹呢,咱们阵地上的三个连打得多辛苦,你知道,要是早点儿用,咱们的战士也能少几个伤亡,你替鬼子操什么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