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天水碧纱衣
告别夜灵不久,洛兰希尔也要出发了。
“巫女大人要先前往南封洲吗?”
在得知洛兰希尔的决定后,船队的那位首领略为意外,但也很快接受了这样的事情,毕竟,这位巫女大人的事,不是他能干涉的。
“关于大人您回东大陆的消息,在下会上报给春官司,不知道殿下是否介意。”
“这点,汇报可以,但希望您和春官长说一下,还是尽量为我保密,不要对外宣传。”
“在下明白了。”那位点点头,表示理解,很多大人物都不希望自己的行踪泄露。
“嗯,先就这样吧,明天我会搭乘前往临碣洲的海船,暂且分别。”
“祝殿下一路顺风。”
离开珍珠群岛后,洛兰希尔和陀狮堂的一行人乘上了前往南部二十二洲的海船,向着辽阔的远方出发。
金雀花王朝所在的东大陆,如果绘制成地图,可以看到一个粗略的龙形,而龙心便是洛京所在的位置,龙首在西北的高山之中,其两翼展开,便是北面和西南的连绵山脉,而南部二十二洲则位于龙尾的位置,和洛京相距甚远。
南封洲位于南部二十二洲的最南端,也是东大陆前往西大陆的另一条航线的出发和归来点,这条航线,穿过南海,经由无尽海,抵达南方群岛的最东端,然后沿着岛屿间的航路前进,再转入大陆南端的各个港口,进入西大陆。
相比从望龙港直穿无尽海,抵达龙泉湾的航线,南方这条航线要格外悠长一些,但好处是海上的风浪比较小,较为平缓安全,而且南方群岛各种特别的产出和货物,也使得不少商人愿意走这条航线。
在过去,每隔三至五年,金雀花王朝都会派使节团出使南方的雏月与红莓联合王国,进行一定的拜访和交流,这也是延续至当年五凤之间的故事,作为五凤中两位,赤凤和鹓鶵之间的友谊。
得益于这条航线的缘故,南封洲的商贸格外发达,也有不少西大陆的人在此居住,甚至能看到一些西式的建筑和习俗。
海潮拍打着船舷,发出起伏的舒缓水声,昏暗的舱内吧台前,一位吟游诗人弹着琴,说着关于过往的故事。往来东西大陆的人往往要在海上呆上很久,枯燥乏味的航行中,即便一些以前不在意的娱乐也变得生动有趣起来。
琴声弹的飞快,那声音也一转之前的平缓,变得昂扬起来。
“话说,那黑脸大汉手握八棱金瓜锤,胯下骑着黑云踏雪神驹,从山上一跃而下,那金瓜锤舞的呼呼带风,让人心儿发颤,又惊又惧,凡被碰到的,非死即伤。”
“这一下可解了围,然后一位妙龄女子被婆婆搀扶着从马车中走出来,其声若青鹂,面若桃华,让人为之神魂颠倒,辗转难眠。”说道这里,那位吟游诗人突然停了下来,开始喝水。
“说重点,那个女孩到底是谁,好上没。”周边其他人听着正上瘾,这会突然停下,真是抓痒难耐。
“咳咳,请诸位稍等,我先缓一缓。”但这会,那个吟游诗人突然又不着急起来。
“你这人,行行行,给,快点接着讲。”说着一把铜角币扔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路过船舱中公共活动厅的少女看到这一幕,脸上露出好笑的神情,然后又继续穿过,并没停下来。
虽然大厅内很热闹但也弥漫着一股酒味还有闷闷的汗味,她不可不想挤进去坐在那,偶尔看看就好了。
前往南封洲的这艘海船远不如之前乘坐的宝船大,因此内部的空间也狭窄不少,再加上船内各种来历繁杂的人员,洛兰希尔一向不太愿意出来活动。
比如
“这位小姐好,请问您也是前往南封洲吗?在下李嘉良,栖云洲人士,很高兴见到您。”
一位穿着白衫的公子拦在洛兰希尔身前,他一手握着折扇,腰侧还佩有蓝绣的玉环坠饰,看样子有种迷之自信。
“嗯,可以让一下吗,我要过去。”
“当然,只是在下很想认识您,可否告知下名字呢,我虽不才,如今堪堪考取蓝绣,如今也是在游历中,想见识下王朝的大好河山。”
说完他特意侧过身子,露出腰侧那悬挂的蓝绣玉环。
蓝绣吗,洛兰希尔回想王朝的功名制度,最高的为金绣、银绣,余下则是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其中紫色最贵,其次便是蓝绣。
一般而言,如果要进入稷下学宫进修,最低也要青绣,而且年龄不能超过限制,这位看着比较年轻,能达到蓝绣确实不容易就是了。
不过嘛,稷下学宫和埃梅纳斯的交流中也是承认其学生实力的,如果是正常毕业的学生,可以直接获得银绣的评级,如果是四年级结业离校,也能获得紫绣的评级,至于再往下,就没有了。
虽然看着似乎很优待,很高,但考虑到整个西大陆,如此多天才学生的汇聚,每年也只有约400位学生能正常毕业,这个评价其实也不低了。
“不好意思,不感兴趣,可以让一下吗?“少女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心想要是把戴菊带出来就好了,用这个家伙赶人会方便不少。
可惜对方并非那种脸薄之人,又或者是平时被人追捧惯了,对洛兰希尔这种毫不在意的样子很不适应。
“这位小姐,或许您对王朝的功名有些不了解,其实蓝绣是仅次于紫绣的评级,在洲郡中,可以随时补官填缺的,唉……我本想为国效力,但奈何父亲让我再磨砺几年,考上紫绣再说。”说着还一副摇头晃脑的模样。
“嗯嗯,我知道了,请让开吧。”
对此,洛兰希尔无奈摆摆头,恐怕也就她脾气好,换做其他魔女在这,这个公子估计早扔进海里喂鲨鱼了。
就在少女想着自己是不是也该使用下能力,让这位公子哥闭嘴的时候,终于有人打断了这位的自卖自夸。
“这位小哥,你把人道挡住了,就让一下吧。”说着一只粗大无比的手掌按在他的肩膀上,让这位公子身体为之一矮,差点站不稳。
一位粗狂豪壮的男人来到他身后,那指节粗大的手掌,看着似乎比这位公子哥的脑袋还大,似乎能像扭小鸭子一样,拧断对方的头颅。
感受身后这位壮汉散发的澎湃气势,这位公子哥也不得软了下来,脸色发白的让到一边。
“让这位小姐见笑了,你过去吧。”
“谢谢大叔。”洛兰希尔拱手,微微行礼,然后轻快的走了过去。
待到她离开船舱走上甲板,那位壮汉才松开放在这位公子哥肩头的大手。
“你,你,居然……”揉着发酸的肩膀,这位公子开始寻找什么借口和罪名来指责对方,平日所学的东西,唯有在这个时候才派上用场。
“我叫向天和,你随时来找我吧。”说完他直接转身离开,和在一旁等待的好友继续喝酒去。
“你刚才怎么这么热心?”一旁的老友笑着询问。
“没什么,看她是和陀狮堂的人一起来的,随手帮了下。”
“原来是这样,陀狮堂啊,这次恐怕会很难过吧,算了,我们也管不了这些,咱们继续喝。”
离开船舱内部后,洛兰希尔走上甲板,看着下午时分的天空和海面。
应该快到了吧,听魏冷雁说,他们会在临碣洲停下,而不是直接坐到终点,南封洲。临碣洲在南封洲之西北侧,距离青緺洲较近,而魏冷雁他们就是青緺洲的分堂的成员。
迎着海风的吹拂,少女的心情轻松了不少,她稍微想了下,将手伸到脑后,抽下发簪,解开系带,任由发丝在风中飘舞,感受那细细的气流吹过耳侧的轻松感觉。
好一会后,才重新将身后的发丝系上,然后插上发簪,这支发簪的边角有着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上面还点缀着幽蓝的宝石,正是少女依照翠娜莎留给她的发夹样式做出来的。
其实最开始她并不在意戴什么样式的发簪或发夹,但是随着那蓝色蝴蝶发夹戴习惯了,也有了感情和喜欢,干脆就不换了,算是保持她的小小特色吧。
此后的几天里,虽然在船中偶尔也有人想搭讪,但学聪明的洛兰希尔总会让陀狮堂的成员帮自己拦下来,或者解决,所以一路上倒也相安无事。
一日的清晨,甲板上传来一阵欢呼和吆喝的声音,随后洛兰希尔也知道,是看到远处的海岸线了。
又经过约一小时的航行,这艘海船稳稳的停靠在一处中型的海港内,不少人都下船活动,舒缓船上的烦闷。
“终于回来了。”同行的几人也松了口气,这一路真是各种坎坷,但好歹还是完成了任务。
“我们去找地方住下,明天就出发返回青緺洲。”
“是。”一行人搬运着行礼,还有那贵重无比的木箱,其中放着洛兰希尔送给他们的药剂。
“葭兰大人,请走这边。”魏冷雁来到少女身边,当起了向导。
临碣洲的这处海港码头上有着一个巨大的牌坊,上面用朱笔白底写着‘临碣府’三个字,这里不仅是临碣洲重要的港口,也是州府所在处。
码头内可以看到众多行人,偶尔还有一些黄棕的囚牛拉着如山一般高的货车往来,运输着货物,相比普通动物,这些囚牛的力量要强数倍,也能拉动更多更重的货物。
天空上,偶尔也能看到骑着巨鸟降落的旅客人员,那些巨鸟背上绑着座驾,鸟喙上还盖着铁嘴,防止伤人,在落地后,它们先是伏下,让背上的人下来,然后才会重新站起。
相比西大陆,东方最大的不同就是,这里对魔兽妖兽的利用要更多,随处可见被驯化的这些异兽,参与到人的生活和工作中。
“客人来了,客人来了。”
一走进旅店的大门,那鸟笼中的黑嘴小鸟就发出声音,提醒着店里的员工。
“好勒,过来了。”一位绑着青布头巾的店员赶了过来,然后招呼着几人坐下,询问。
“请问是几位要住店呢?”
“一共九位,其中有两位女士,至少需要四个房间。”
“好的,诸位稍等,我看下客房情况。”说完他拉开一侧的柜门,目光在上面扫过。
柜台内钉着一个个木牌,上面写着旅店内的房号,然后下面还有钩子,有的挂上了牌子,有的是空着的的,其中牌子也分多,有的写着一日,有的写着五日等等。
“这边恰好还有四个房间,相隔也不远,我给诸位登记安排下。”之后他熟练的翻开手中的册子,然后一一询问起来。
在经过一番登记和讲述后,一小袋银环放在桌上,然后店员也递给几人钥匙。
“请跟我来。”说完,就在前面引路。
旅店的构造类似四合院,其中前厅用来招待客人,还有用餐的桌椅等,院内两侧是厨房,茅厕,以及安放牲畜和货物的地方,再往里才是旅客居住的小楼,高四层。
走进院子里,洛兰希尔目光扫过,看到了一头蹲在马棚内的囚牛,其个头很大,两只弯角上还缠着彩线,似乎是其他小族的独特习俗。
走上居住的小楼后,几人放下行李,这才轻松下来。
其中四人留在旅店内休息和照看货物,三人则出去采购一些路上用的东西,而洛兰希尔和魏冷雁则自由活动。
“要去街上逛逛吗?葭兰大人。”
“去吧,也是对这边很感兴趣呢。”
“呵呵,我之前也来过临碣府几次,比较熟悉,这边给您引路。”说完,两人走出了旅店的大门。
街道上似乎刚下过雨,青色的石砖上还带着湿润和水汽,两侧的房屋并不矮,而有着数层,侧面刷着白漆,顶部则是排列的青黑瓦片。
临碣洲地处沿海,又是南方,雨水很是丰富,所以这里的家家户户都喜欢这种防水较好的青瓦,地面也有着完善的排水沟。
回想以前在夕暮群山的时光,那里的人家很少用瓦片的,大多都是茅草和木板配合,这样就能防雨了,因为夕暮群山降水很少,不用太多在意这个。
走在这雨后的街道,洛兰希尔带着好奇打量两侧的店铺,不少行人还带着收起的纸伞,空气中也残留着清新的水汽。
这边能看到一些瓷器店,书店,饮茶的酒楼,售卖西式钟表灯具的店铺,布匹店,成衣坊,药材店,丹药阁,经书坊,蒸云馆,珠玉坠饰店,等等。
相比内陆,海边港口的货物要格外齐全许多,洛兰希尔偶尔也看见一两位金发或红发的西方人,他们有的东方语说的很流畅,和本地人差不多,看来是常年往来和居住的。
“葭兰大人有什么需要采购的吗?”
“似乎没什么缺少的,不过有些东西也挺新鲜好奇的,都看看吧。”
“那走这边,有一家店的衣服很好,他们是专做天水碧纱衣的,祖上还为宫中的贵人制过衣。”魏冷雁觉得这位大小姐应该会对衣服感兴趣,引着洛兰希尔走向街边的一家装点高雅的成衣坊,里面有着不少年轻少女正在挑选衣服。
“碧霞青衣坊”
ps:海天霞和天水碧都是历史上出现过的名贵布料呢
《五国故事》卷上:天水碧,因煜之内人染碧,夕露于中庭,为露所染,其色特好,遂名之。
《宋史·志第十八·五行三》载:煜宫中盛雨水染浅碧为衣,号“天水碧”。
第七章 经流向东
一走进这家成衣坊内,洛兰希尔就感到一股微凉的清爽,抬头一看就见墙壁上挂着两只青铜的鹤鸟,其口中缓缓吐着冷烟,看那镶嵌在墙壁内的青铜身躯,其背后应该有管道或装置连接到室外,进行换气和制冷。
虽然这个时代还没有普及电器,但一些超凡造物依然能做到类似的效果,只是因为造价和维护原因,一般人家用不起就是了。
大厅内很是宽敞,天花板也很高,上面倒挂着一个个大小不一已经撑开的纸伞,青色的扇底上绘着山水,花草,有的还提有诗词,将这室内的环境点缀,富有意境。
下方的大厅内则整齐的放置着一排排屏风和衣架,这里的衣服清一色的都为天水碧布料所缝制,满眼皆是如水浅碧,有如行走在碧波静湖的世界。
布料虽然材质一致,但样式和风格并不单调,不仅有女子所穿的襦裙,袄裙,曲裾,直裾,半臂,还有男子所穿的氅衣,直裰,等等,只是因为颜色相似,需要走进才能细细分辨。
“两位小姐是来选购衣饰吗?”一位年约三十的夫人走上前,她穿着月白配天水碧的衣裙,看着有几分温善。
“是的,久闻临碣府的碧霞青衣坊,这次特意来看看。”魏冷雁站出来说话。
“深感荣幸,两位是自己先看看呢,还是在下给二位介绍一番呢。”她话音缓和,让人感觉舒适。
“那就麻烦您为我们介绍下吧。”因为第一次来,洛兰希尔也不知道选什么好,还是想听听这位的介绍或推荐。
“那请两位跟我来。”
之后,这位店内妇人就带着两人走入这青碧的衣衫世界中。
一路上,这位很是详细的介绍了目前流行的风格,还有各种款式的优点和适合场景,途中洛兰希尔偶尔也能看到其他同样来选衣服的女子,她们大多身前也有着这样一位店员来介绍和引路。
看得出来,这家店挑选的店员大多都是三十岁左右的女子,她们不像年轻少女那般跳脱活泼,但也稳重让人安心许多,面对很多场景也能从容不迫,让人不禁沉浸在这其讲解和推荐的话语中。
果然很厉害呢,这家衣坊,洛兰希尔心想。
虽然没有明面显露出来,但少女还是能感觉到,店内其实有着数位中阶的超凡者坐镇,他们都在二楼,目光透过帘子打量着下方的客人,防止有人突然破坏或者盗窃。
这样的安保措施,已经很高,其中甚至还有一位序列5的高手,看那气息应该是玄水一道的修行者,也就是西方说的海洋序列。
在大致走完一圈后,洛兰希尔最后选中一件对襟直裾的衣裙,其主体为天水碧的浅碧色,而衣襟和内层的裙子则为白色,使其看起来并不单薄单调,有着一种层次分明之美,而衣裙上白鸟的刺绣也恰到好处的填补了空白,多了几分华美,其内衬稍微收身,以显身材曲线,而外层又较为宽松,挥洒轻柔,以展衣裙飘逸,很是精美。
“这位小姐果然好眼光,这件实在再适合不过。”那位妇人说着恭维祝贺的话,虽有几分营业的味道,但也并非违心,这位纤柔的少女确实她多年来罕见的倾城佳人。
“这套衣裙,约12金皿。”来到柜台付账的时候,另一位店员检查一番样式后说出价格。
“这么贵。“魏冷雁小声的轻呼,眼里有些惊讶。
“客人其实好眼光呢,这套衣裙在我们衣坊里,也是最上等的佳作了,一年出不了几件,所以价格会贵些。”一旁店员耐心的解释。
“其他价廉的也有,只是可能配不上小姐那出尘的气质。”
“好了,就这样了。”洛兰希尔笑着摇摇头,不再听这些恭维的话。
确实很贵,倒也不是买不起,只是感慨这家店会做生意。
付完钱后,魏冷雁将衣裙小心包裹起来,然后又放入特制的木盒中,提在手中,这才走出店。
离开这家衣坊后,少女发现这是自己买的最贵的一件衣服了,以前虽然也有一些专给她定做的衣服,但那些大多是商会自己人,不用花钱,所以也没太大感觉,而进入缃羽派后,光门派发下的配套衣裙就有好几套,用不着自己出去买,所以也没太多感受。
做衣服其实很赚钱呢,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虽然天水碧的布料名贵,但终归是没有超凡效力的布料,这一件衣服算上废料也用不了一个金皿,但做好之后,立马翻了十多倍,可以比肩一些白银级的超凡造物了。
如果自己当时没有进入缃羽派,恐怕也会去做衣服赚钱吧,想着以前自己纺纱织布的样子,洛兰希尔感到一阵怀念。
继续在街上逛完一圈后,两人回到住处,期间还带回了一些点心和吃食分给陀狮堂的其他几人。
“谢谢葭兰大小姐了。”几位刚睡醒的大汉感激的接过来,然后立马吃起来,他们也是饿了,之前在船上一直胃口不好,毕竟船上的伙食实在称不上美味,而海鲜他们早就吃腻了。
好好休息一晚后,第二天中午,一行人又出发了。
他们先是乘坐马车前往河边,然后搭乘河上的客船,然后逆流而上,向着青緺洲行去。
客船上的旅客不多,分为两层,二楼可以欣赏江景。
“沿着这条荔带河再行两天,便能抵达青緺洲的地界。”魏冷雁给洛兰希尔介绍。
荔带河宽约百米,是流经四洲的一条大河,江边皆是青翠的水草,洛兰希尔甚至看到成片的芦苇,偶尔还有一些莲花荷叶之类的在水流较缓的水湾处。
临到夕阳西下,零星的渔夫依然划着船在江面撒网,苍茫的渔歌在江上回荡,让人感叹世间多少兴落,皆付之东流。
转过长长的水道,度过两日的时间,一行人终于在一处码头下船,重新踏上岸。
“再往东百里,便能回我们所在的分舵了。”
刚走下码头不久,一阵吆喝的呼喊声便从身侧传来。
“嘿,是血墨兄弟嚯~”
几人回望,便看见一位穿着蓑衣斗笠打扮的人走过来,他皮肤黝黑,身后还背着船桨一般的东西,脸上多是皱纹和划痕,看着大概五十多岁了。
“原来是老周,今天是你值场。”血墨转过身,和他交谈起来,洛兰希尔则在后面略带好奇的看着。
这位老周应该也是陀狮堂的成员,不过是青緺洲主堂的,看样子今天是在这里值守。
“走,去那边坐会,我看你们刚下船,这会天也快黑了,先吃顿饭再走也不迟。”
“这……也罢,那就劳烦老周了。”
“嘿嘿,咱们这都是同门,何必如此客气。”老周摇摇头,带着人走向一边的酒楼,路上还专门让人定了五只烤鸭。
“送到听风楼三层,我会在那吃酒。”
“好勒,周大爷。”那位烤鸭店的小二热情的回应,看来这位也不是一次两次光顾了。
一行人走上酒楼坐下,这时血墨才介绍起洛兰希尔的身份来。
“这次多亏这位葭兰小姐,不然我们的任务难矣。”
“失敬,原来是这位小姐出手,我等感激不尽,若是以后有帮得上忙的,尽可呼唤我等。”这位也抱拳称谢,让洛兰希尔有点受宠若惊。
“没什么,其实我也是报答当年的恩情。”之后洛兰希尔说起了关于于百仇的事情。
“于百仇么,这个没听说过,但有一位同样姓于的堂主,可能是小姐要寻找的人。“
“葭兰小姐有所不知,我们这行在外,走南闯北,难免会遇上各种恶人,有时也怕连累家人,所以一般不会说出真名,尤其是出名以后。”
“您说的那位于百仇,可能也改了名字,所以难寻。”
“不过您放心,既然您说要找人,我们陀狮堂绝不二话,之后便派人将这周边洲郡都给您打听一遍,若是没寻到,到时便遣人去总堂询问探访,总不会让您失意而归。”
虽然看着满面风霜,一身市井打扮,但这位老周说话的时候言之凿凿,毫无拖泥带水和犹豫之色,让人不由得为之动容。
“这,真就是麻烦各位了。”洛兰希尔一时间也为之讶然。
“无妨,葭兰小姐宽心就是。来,今晚喝酒,难得欢聚,共饮一杯!”
几人在酒楼痛饮豪歌起来,之后本地的主堂又听闻,又来了几人陪伴,更为热闹,夜色中满是这楼的豪言酒歌之声。
看着这热闹豪迈的场景,很少经历的洛兰希尔为之一阵新奇,有时也会想,这样吵闹,酒楼其他人不会有意见吗。
可惜有人不满寻事的场景始终没有出现,倒是酒楼内的老板和店员格外热情和客气,中途又白送了好多酒。
临到深夜,一行人下楼的时候,那位酒楼老板还专门叫了马车,让人把他们送回住的地方,可谓贴心无比。
回到住的地方,热水也提前准备好了,甚至专门熬了醒酒汤,这时洛兰希尔才觉察到陀狮堂在本地的声望,可能并没自己想的那么低。
回想在闵泽洲时,即便是一个小派‘竹山院’的弟子,都是附近村镇难觅的高手和贵人,更何况‘陀狮堂’这横跨南部二十二洲的闻名大派呢。
不能因为人家出身‘漕帮’就看低啊,少女洗澡的时候拍拍脸颊,让自己稍微清醒一下。
夜晚,换上清爽的衣服后,少女看了看漫天的繁星,然后安心睡下,静等天明。
第二天中午,经过一晚的好睡和休息后,一行人恢复的了精神和气力,又踏上了回程的路。
先是乘坐马车前行约40多里,最后60里则乘船向东。
相比靠海而商贸发达的临碣洲,青緺洲更注重农业,这边水泽丰富,随处可见湖泊水田,嫩青的原野上,能看到不少忙碌的身影,当地的农民在河边的堤坝下,耕作着水田。
欣赏完远处的风景后,洛兰希尔慢慢走下客船的二楼,来到船首的甲板,看着脚下那清波荡漾的水面,然后弯身蹲了下来,用手指拂过江水,感受指尖那清凉水流的触感。
“真是少女心性呢。”船内的血墨看着这一幕,露出笑意,然后让身旁的魏冷雁跟过去,小心别让那位葭兰小姐摔到江水中了。
穿过两侧那高高的青绿山崖,天空由暗再度转为明亮,一处热闹的码头出现在岸边。
船头的伙计打着吆喝,告诉码头上的人,随后客船慢慢停靠在岸边,最后轻轻撞在岸边微微一颤,停了下来。
甲板放下,客人陆续下船,然后就是搬着行礼货物的码头伙夫。
洛兰希尔和魏冷雁先下来,在码头上等他们搬东西,这时码头上也传来一阵谈话的声音。
“最近往北的河道封了。”
“怎么封了,那以后运东西怎么办?”
“官府说是换陆运,那河道最近要打水贼。前段时间河道中不少船只都被打劫了,引起了一些轰动。”
“居然还有在青緺洲打劫的,这真是十多年没听说了,上次还是天地大变的时候,毕竟那时候天下哪里都乱。”
“官府的人靠谱吗?感觉新上任的那个大官,性子很软啊。”
“他是读书人出身,修习的也是平和的百花一道,不擅长打打杀杀的。”
“这又不关州牧的事,都尉大人出马就是,那位爷才是这次封河的下令人。”
“都尉大人虽勇,但水战又是另一回事了,难说。”
“哎,要是本地的陀狮堂好手在,那里需要官府出马,早就把沿河水道的劫匪清扫干净了。”
“那可不,可惜现在不是年初了,听说目前陀狮堂的好手大多都抽调到北方去了。”
“盘龙会和陀狮堂的争斗愈来愈烈,据说前个月抚云湖都杀的染红了,连六阶的大人物都死了两。”
“官府不管的吗,两边斗的这么狠。”
“怎么管,盘龙会在官府中也有人支持,再说只是漕帮之间争斗,只要不影响当地民生,没哪个官员愿意冒险从中调解。”
“罢了罢了,不论这些大人物的事情了,看这次官府花多久解决水贼吧,不然这生意难做了。”之后一行人慢慢从告示前散去。
‘狮龙之斗’已经这么激烈了吗,难怪之前那位老周对自己带来药剂如此感谢。
洛兰希尔回想一路的经历,突然又担心起那位多年不见的于叔叔来,如果这位也牵扯入这争斗中,而且还是最为激烈的地方,若是有个万一……
要加快寻找的速度了啊,少女暗暗下定决心。
第八章 尘埃往事
“舵主,我们回来了。”
一走进这青轳分舵的大院,同行的一位成员就大声呼喊,带着一股兴奋和喜悦。
“是血墨大哥他们回来了。”
院内几位年轻的成员一见这几人,立马起身,有的端茶倒水,有的去后面汇报,有的帮忙搬东西,很是热闹。
洛兰希尔走在几人身后,院内众人起初也没注意,以为是来陀狮堂的客人,如今这大院内,除了陀狮堂的成员外,还有不少穿着各种衣着的客人或行商,他们有的是来提取货物,或者寄送东西,也有的是来找陀狮堂办一些事情。
相比久住本地的居民,陀狮堂的成员走南闯北,见闻很广,时常会有人来向他们询问一些事,亦或者就是委托陀狮堂帮忙寻找一些东西。
在修习超凡序列这块,无论东西大陆,一些辅助的东西都是必不可少的,比如特殊的材料,药剂,兵刃,秘法典籍等,若是有派系和组织还好,不需要自己太费心,但如果没有,就得时常委托外人帮忙寻找。
稷下学宫虽然也对平民开放,但入学的要求极高,并非一般大众能够奢望的。
“我上次所言的七心七叶莲,可否有消息?”一位身穿灰袍的白发老者站在柜台前问询。
“乔松老先生,您说的东西,我们这边得到了一点消息,但可靠性拿不准,也不知您愿不愿意听。”
“你这滑头,都说到嘴边了,还让我闭耳不闻不成?”
“咳咳,那我直说了,那七心七叶莲,据说乃是焚香观星府的洞天产物,其在洛京之北,乃是天下三十六上门之一,高不可攀,恐怕难以入手。“
“焚香观星府……唉……是了,那册子上印有六星黄道图,也就焚香观星府有此奇术了。”
听闻这条消息后,这位老者失落叹然,好一会才从衣袋里摸索出一枚金皿放在桌上,作为打探消息的报酬,然后暗然的走向院落之外。
“乔松老先生年轻时意外获得了一门修习法门,很是精妙,可惜当时他已经达成了天梯四阶,不想冒险回头,20多年前,那场剧变,天地重归,于是他又拿起这本修习法门研习,不出几年就重返四阶,当时意气风发,人入中年,如成勐虎,气势如虹。”
待那位老人走后,院内才有人小声议论到,说来这位乔松老人也是本地陀狮堂的常客了,不少人听说过他的事迹。
“可惜,可惜,之后十多年来再无寸进,只因那法门需要特别的东西才能进阶,虽天地变化,但一些坎坷大限,依然难以看破。”
“旧法在新朝早就不堪大用,如今登仙的几位可都是自创法门,哪能全凭过时的东西一路通畅呢。”
“小弟我刚来不久,好奇那个老先生听到消息后,为什么不直接去焚香观星府拜求呢。”
“你这小子,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哈哈。”
“焚香观星府在天下上门中也是排前的大派,王朝春官司下的钦天监内,几乎都是焚香观星府的成员,其在春官体系内也是一股极大的势力,每年的历法,祭天时节,都是钦天监所定,你想想看这是多大的权势。而焚香观星府也是黄凤鹓鶵的传承之一,地位极高但又格外低调,极少对外招揽弟子门人,一般人连他们山门都找不到,更更何况去拜访呢。”
“原来如此,受教了。”
这件小事在大院内说过后,很快就如风消散,大家又开始议论最近的各种事情,例如越来越烈的‘龙狮之斗’,河道上的水贼,如今新上任的那位州牧。
“据说那州牧,年轻时曾在‘青鹿原’修习过,很是厉害。”
“哦,是位名医吗?”毕竟青鹿原以医术闻名。
“不是,据说在花草之术方面异于常人,为派内供应了大量优质草药。”
“考上银绣后,他先是到一个小郡为官,然后那里年年丰收,被上司和王朝嘉奖,今年也是正式提拔,成为州牧,调到我们这里。”
“这听起来是好事啊。”
“确实,只是这位大人在花草之外的手段能力就比较少了,如今青緺洲内不怎么太平,他要是压不下来,搞不好这位置坐不久。”
一群人说着往来东西的各种大小事,有关于新官的,也有关于隔壁谁谁谁又婚丧嫁娶之类的,在办事情的等待时刻,人们聚在一起,嘴总是停不下来。
“汝回来了,事情可否办妥?”一位很是精神的中年男人从大厅后方走了出来,身旁还跟着数位身着黑红衣衫的陀狮堂成员。
“舵主,幸不辱命。”杨血墨上前,将此行经过,一一述说。
“呵,鳌牛这小子,又差点坏了大事。”他目光如炬,一眼瞪向在后面躲躲藏藏的那位壮汉。
只是,在这众人在场的时候,他也没有当场责罚这位成员,只是让杨血墨为之引路介绍,来到洛兰希尔身前。
“此行,多谢葭兰小姐相助。“这位双鬓发白的舵主拱手弯身行礼,跟在身后的一众人见此,也一同弯身,低念感激。
“不必如此多礼,其实我也是有求于大家。”少女连忙摆手,在院落内众人目光汇聚前,连忙开口解释。
“葭兰小姐所言之事不难,我等即刻遣人去办,还请您来后堂小坐。”
随后,在这舵主的带领下,一位位身材健壮,气势浑厚的陀狮堂成员让开道路,让这位纤柔的少女走入闲人免进的后堂。
相比外面的院落,这里要安静许多,还摆放着名贵木料打造的座椅,大厅中的挂画下,有着一盏紫砂香炉,如今还冒出鸟鸟青烟和香味。
暂且让其他人退下后,这位舵主也自我介绍起来。
“我名杨及兰,赭罗洲人士,也是血墨的叔伯,这次能购得上等药剂,多谢葭兰小姐相助。”
原来两人是叔侄么,难怪这位舵主放心让他带着这么多钱出远门采购,而这位杨血墨又如此尽心尽力。
“叫我葭兰就行了。”
“在来的路上,我听说往北去水道被封了,现在情况如何呢。”
“确实,这是本地都尉刚下的令,州牧大人也有点头。如此一来,很多行人和客船都滞留在城里,难以动身。”
“那我听闻,如今陀狮堂和盘龙会在北面争斗的激烈,会不会有影响呢。”
“前往北面的不仅仅只有青緺这条水道,周边其他洲郡也行,只是多花点时间,倒也影响不大,只是,因为盘龙会封锁南部二十二洲通往王朝中部的水路,让我们难以再获得中部的资源,才造成了当下的窘境。”
金雀花王朝内,擅长的医药之术的大派不多,而南部最有名的便是‘青鹿原’,虽说这家不是上门,但在周边地域也是众人仰慕的对象,其门内不少医师,也出售各种药丸药剂,收入颇丰。
如今盘龙会占据了薇坪洲的水道,那里是青鹿原的派系所在地,而青鹿原想将门内的药丸医师送到南方就难了,这导致在大战中,陀狮堂不少高手缺少治疗,许多在战后病死或退场,让其整体实力下降不少,所以便有了各分堂想去外地买药求医的做法。
“原来如此。”洛兰希尔点点头,然后又和这位舵主交谈了小会。
“舵主,名册搬来了。”
两名陀狮堂的成员搬着一个沉重的大箱子来到后堂,然后打开,其中是一本本整齐放置的册子,每本上面皆有年号。
“我们陀狮堂走南闯北,总会听闻不少消息,或许自己用不到,但对别人却是稀罕物,所以堂内专门有先生记下这些东西,以备后来查阅寻找。“
“葭兰小姐要找的那位于百仇,应该是约十年前的人物了,如今若要找寻线索,还得从那几年的记录翻起。”
“若您说的那位好汉有五阶的实力,他们这边肯定略有耳闻,会在当时的名册中记下,只是若再往下,四阶的就少有记录了,毕竟太多且繁杂。”
之后,这位舵主叫来十来位年轻的学徒,让他们按照年份快速翻找,后堂内顿时都是翻书的声音。
在这等待的时间里,这位舵主也没让洛兰希尔干坐着,很快他就招呼后院准备酒席,好好招待一下这位运道而来的客人。
一行人又吃喝了一顿,待到夜色渐暗,之前翻书的学徒才来汇报。
“有结果吗?”
“有几处痕迹的,因年代久远,并不详细。”之后洛兰希尔跟着这位舵主回到后堂,已经又学徒将翻找出来的那几页摊开在桌上了。
“七月阴,过黑泽洲,偶遇一同门,其擅枪而力壮,四阶圆满,名曰‘百仇’。”
“火灼之月,有水鬼幽魄于竹连支流为祸,一豪杰伐之,后问其姓名,于。”
“寂闻洲玄路郡,新舵主任命,名‘于指天’。”
“冬日末,寒江盟与我派在新柳郡约战,总堂遣大将来助,名‘于何锋’。”
其中第一条应该就是于百仇,那时间正好是她前往缃羽派的途中,而于百仇返回南方的时候,但是后面几条就不确定了,有可能是于百仇的化名,也有可能就是其他人。
“下面两人如今要去哪里寻找呢?”洛兰希尔抬头询问。
“这个好办,既然成了我堂的舵主和大将,肯定有不少记录,只需打听他们现在何处就行。”说完他又招来几位成员,让他们分几路出发,去发现消息的洲郡打听,还有两人直接去总堂,查阅其中留下的记录。
“总堂会比我们这里更加齐全,葭兰小姐不用担忧。”
舵主让洛兰希尔不用担心,并挽留她在此小住几日,静等回复就好。
那就再等几天吧,也不差这点时间了,少女点点头,表示理解。
接下来的两天里,她又在青緺洲内走了一遍,看看本地的风土人情。
不得不说,这里确实一块水草肥沃的地域,河流水泽众多,大小湖泊点缀各处,难怪王朝要专门派一位擅长种植的州牧来此地,督促生产。
站在江边的小山上,洛兰希尔看着下方十来艘大船挂着旗帜缓缓驶离码头,在一阵吹奏和欢祝声中开往北面的河道。
这应该是本地都尉带人清扫水贼的船队了,少女结合前段时间听到的消息,若有所思。
去看看吧,反正也是无聊。
洛兰希尔微闭眼眸,然后睁开,点点金红的光华在眼童中闪过,随后一阵白雾在水面升起,然后笼罩自身,将其隐去,飘向前方。
这是《炎鳐化龙术》中的小小法门,可以将自身化为水雾云朵,在天空飘行,避开旁人的视线。
之所以说是小法门,是因为这样的能力并不能瞒过厉害的妖兽或超凡者,大概序列5的存在直视,就能看出不对劲。
不过嘛,这支船队中,序列五的就一位,也就是在船舱内指挥的都尉,他现在可没有闲情去看身后的云彩。
青緺洲的军力很一般呢,洛兰希尔目光扫过下面的船队,其中序列5就一位,而序列4的好手,也不过十来位,倒是精锐的序列2水兵有700多人,看着声势还可。
回想对比以前暮山洲那种盛大军容,那还是十多年前,当时军中五阶的龙骑都有十来位,更不提各种助力的强悍军士中也不乏序列五的好手,也不知道是这青緺洲太弱,还是暮山洲太强。
跟随这船队前进,临到一片白茫茫的芦苇地时,船首走出几位身穿白衣的蓑衣客,他们拿着铁做的长笛,一齐吹响,笛子音高扬,在水面荡起涟漪,迅速向周边扩散,一直到远方。
如此,一小会后,这几人收起铁笛,和那都尉说了几句,然后船队就朝着其中一方开拔。
破开一层层厚密的芦苇丛,又穿过几处峡谷和支流,这只船队终于在一处草木繁茂的山坳处堵住,这里看着是一片荒山,周边没有村落,应该没有人居住的样子。
不过,随着一阵呼呼烈响,一团团火焰自船上升起,然后直扑眼前这片芦苇和荒山。
大火蔓延,烧灼不息,浓烟和焰苗四下扩散。
很快,就有一阵嘶喊和怒吼的声音在芦苇深处传出,接着约一百多人划着二十来只单舟直冲这船队而来,他们一边前进,一边咒骂着,有的还射出火箭还击,但都被船上的术士熄灭。
临到船队时,这些人在箭雨来袭前,一拥而下,跳入水中,在水下接近这些镇压叛乱的大船,不久一些大船就发出漏水的惊呼,一片混乱。
第九章 青衫快影
眼看着大好优势的攻坚碾压变成了水中狗斗,云中的少女不禁摇头,感觉这位都尉应该亲历的水战极少,才会犯这种错误。
这就好比航母出门不带护卫舰一般,遇到潜艇近身,怎么都不好办。
大船彼此间投鼠忌器,不能使用船上的巨弩和火炮,而零星的箭雨射击,又不足以杀伤那些躲在水下和船底的水贼,这下间众人有些不知所措,有的军官甚至想着要不要让士兵也跳下水和那水贼撕杀,不然时间久了,那些水贼迟早把船底凿穿。
好在同行的一些本地术士和修行者久居水边,多少还是了解一些水战的经验,在他们建议下,都尉又把船上的术士们聚集起来施法,一股股暗流时在水下成型,不断扩大,形成一个个漩涡,将下水的敌人卷入水底,而大船自身体量在那,就算偏斜,也不会沉入水中。
这一下算是解了围,不少水贼开始在河里奋力游动以求脱离那漩涡的范围,而这样就不得不露出水面,被箭雨招呼射击,一时间水中冒出不少血花和尸体。
眼看形势就要逆转,但这其中一艘大船却在漩涡中发出吱呀的声音,上面也传来惊讶的呼声。
“船底漏水了,下面撑不住了,跑~”
江水呼噜呼噜的贯入船舱中,泥沙一片,到处都是奔走的声音,船上的士兵和船夫们纷纷跳下船,以求离开这下沉的大船。
为了避免将自己人也卷入漩涡中,之前施法的术士们不得不减少威力,而这样也导致不少水贼缓过气来。
就在众人都关注这糜烂不堪的战斗时,一艘小船也在混乱中悄悄驶出,靠近那大船旁边,随后一声巨响,这艘小船炸开,其中也洒出大量的火油,蓝红色的火焰快速在水面扩散,烧灼着河上大小船只,还有落水的两方成员。
“我艹,李亮成你这畜牲不得好死,居然拿这个来对付兄弟。”
还没等船上的官兵们想明白,河中就传来水贼的叫骂声,看来是某人为了对抗镇压的船队不顾水中的队友死活。
面对这样的叫骂,那满是残灰和败絮的芦苇丛中也走出一位奸诈凶狠的大汉,他一手拿着短鱼叉,另一只手则提着一面盾牌,身后还跟着六十来位水贼中的好手,这些人看着似乎都在序列2以上,穿着形式不一的各种衣甲,好像是从各种途径获得然后拼凑起来的一般。有的只有腰部一圈扎甲,有的就一个肩膀着甲,还有的就顶一个头盔。
虽然看着寒碜,但好歹还是比之前下水的这些人好,毕竟多少能防护点流失。
青緺洲的十艘大船,如今七艘都泡在火海中,虽然一时还没沉没,但时间也变得紧迫起来,带着如此大优势来对付这样的水匪,若是胜了还好说,但凡损失一两艘大船,这位都尉就功不抵过,估计以后升迁都难。
这时他也终于坐不住了。
这位穿戴好自己的玄色铠甲,手提单月长戟,从那船头一跃而起,在空中数个起落,借力于河上的大船,直扑那芦苇灰尽中的贼人头目。
看来这是不指望用手下士兵解决问题了。
船上的副官们指挥着大船倒行,远离这片水域的火海,然后又让船上的术士施法,尽量卷起水浪助推,并给船舷的甲板降温。
雅文吧
岸边,那都尉从高空落下,携带着勐烈的气浪,将手中的单月长戟高高举起,然后狠厉斩下。
虽说岸边的这些水匪看到他突近而来,有所防备,但这短时间里,还是有不少人反应不及,直接被那挥下的月牙锋刃撕开,血洒当场。
本就是一群水边打劫的匪盗,自然没有太多斗志和勇气,看着这位如此骇人的大将,之前得意嚣张的水匪们不少都吓软了腿,哭喊着逃逸,也就那位被称作李亮成的水匪头领面色不改,还带着丝丝兴奋。
“平时你可是高高在上的都尉老爷,如今放着大军不用,跳到我这芦苇丛里和我打,这究竟大人你勇勐无敌呢,还是太看不起我这刀口舔血的汉子呢。”
他狰狞的笑着,然后拿着盾和鱼叉,大步前行,那行走间,胸前的黑毛和肥肉也一阵波浪,澎湃的蛮力迎面袭来,有如古之恶来,让人为心惊,这位也有着玄水五阶的实力,并不弱于这位都尉。
面对这口吐狂言的贼首,那都尉冷眼不语,落地之后,长戟合握于手,身体微微下沉,一股有如山象的沉稳气息迸发,并非之前在水上指挥那般不堪的样子。
看来这位都尉,以前应该是靠陆战的功绩晋升的,这次只是碰到不擅长的领域了。
两人快步的接近,而临到相撞时,那位贼首却突然脚一跺,止住步伐,随后一手负盾上前,挡在自己面前。
锋利的长戟砸空中挥成月牙的弧光,瞬间噼下,那面铁盾应声而裂,碎片飞溅,有的还在那李亮成的胳膊上划出小口子,但这位水匪却等的就是这一刻,趁着对方破盾的瞬间,他左手直取对方的杆柄,一手握住,而另一只原本握鱼叉的手则掏出怀中早就准备的白色粉末,洒向对方。
因为长戟的杆柄被敌人抓住,这位都尉下意识的握紧,防止被人夺走兵刃,而对于这突然洒来的粉末只能闭眼以对。
但高阶超凡者的对决,胜负往往就在那么短暂的瞬间,因为眼睛周围有着异物粉末,一股剧烈涩痛刺激下,这位都尉视线模湖,心神也为之大乱,之前的勇气也消散了,变得左支右绌起来。
“哈哈,你这都尉大人还经验不足啊,就让我李某人好好教训下你吧。”他李亮成一身蛮力,之所以不用大斧和巨锤,就是因为发现,这样的兵刃不够灵活,容易拖累自己。
作为水匪,又不讲究杀敌立功,自然是怎么保全自己更为重要,还是拿盾牌和鱼叉舒服,没事还能使出各种手段阴人。
“兄弟们,来,上铁钩网,把这个都尉老爷给擒住,嘿嘿~”
一番打斗后,因为眼部受伤,这位都尉在战斗中落下下风,身上多出挂彩,原本整齐的盔甲也变得残破起来,到处都是血污和草屑泥土。
见此,看着这位厉害的都尉大人不再威风,之前四散的水匪们也重新跑回来,各种大笑着嘲讽和辱骂,让本就难以支撑的都尉心神焦躁不安。
他再一次挥动手中的长戟,溢出的刃芒,将远处几个说话声音大的水匪切开,趁着对方噤声害怕的这小会,脚步后退,准备离开。但已经知道他心思的李亮成怎么会放过这条大鱼,他一改之前保守的打法,欺身而近,用鱼叉卡住对方的长戟,不让对方轻易脱身。
这时,一些后面观望的水匪们也拿来满是钩子渔网,一步步小心接近。
远处的几艘大船如今已经脱离的火海,上面的士兵和军官这才看到已经落在下风及及可危的长官,但他们也没有翅膀,这时只能在原地干着急,短时间拿不出好的方法。
长戟扭转,这位都尉一脚踢开李亮成,在那渔网落下的时候,快速挥舞,将空中的大网撕开几个口子,但剩下的部分依然落在身上,而且对面不止一面网,生活在水边,这种东西向来不少,一层层渔网盖下来,本就虚弱的这位都尉还想挣扎,就被扑上来的李亮成压在地上,两手死死的扣住他的长戟和肩膀,不让他起身。
随后,一种水匪们也大喊着上涌,拿起鱼叉和刀剑就扎。
眼看这位都尉就要殒命于此,江面传来一阵急促的破空声,一道道青芒贯射而来,将这些水匪们洞穿,发出各种哭嚎哀叫的声音。
“是谁!”李亮成站立起身,从一旁的水匪手中夺下一面盾牌,然后拿着手中的短鱼叉,警戒应对。
高空中,又是一阵青色芒雨洒下,被李亮成举盾挡住,盾牌上顿时多了一片细小的银针,其中还有未消散殆尽的浅青元力(魔力)。
这时也不用李亮成去搜寻了,一把清幽的长剑在高空偏折划过,随着那急速前进的身影直冲这地上唯一站立的身影。
剑光潋艳,有如清影,在交战的一瞬间,李亮成就惊觉自己不是对手,虽然对方也是五阶的实力,但这剑术和身法,远不是自己能比的,和自己交手数次,他甚至都没看清对方的长相,只能看到那青色明快的衣衫边角。
又是一阵兵刃的交鸣,那长剑如灵蛇一般穿过鱼叉的缝隙,直取李亮成的脖颈,骇的对方弃下兵刃,仰头后退。
勉强躲过这一剑后,李亮成脸颊多了一道血痕,而对方也不追逐,反手一挥,又是一片青芒闪过,一根根银针直刺对方的身体各处,让这位凶悍狡诈的水匪头领睁着眼缓缓倒下,气绝身而死。
杀死这位水匪首领后,剩下的零星水贼也畏惧的悄悄后退逃逸,这人看了并不追逐,而是上前几步,剑光闪过,将地上的渔网撕开,露出那位喘息的虚弱都尉。
他从怀中取出一盏小瓶,倒下清水,滋润对方的眼眸,让这位都尉只觉清凉舒适,原本的涩痛也为之消失,眼神清明起来,扶着这位都尉坐起,这位青衫人再取出几枚药丸递给他吃下,让其缓缓恢复。
做完这一切后,他才重新站起,握着剑,目光扫过周围,然后瞥了眼遥远的天际,略的疑惑的看了一眼,然后才继续环顾四周,站立原地。
“多谢相助,还不知恩人姓名。”都尉恢复过来后,抱拳而起。
“我名竺萧衣,青鹿原引针使,此次受同门委托而来,你要谢就找他吧。”
“此间事了,我去了。”说完,他身形跃起,踏波而行,转眼就消失在江面远际。
看着这位五阶的派系高手消失在江面,这位都尉再度拱手行礼,然后才转过身来,看着不远处再次靠近的一艘艘大船。
“这次真是,差点阴沟翻船。”他为之感概和后怕,若不是刚才这位高手相助,恐怕自己就死在这里了。
眼见下方那位都尉重新清点人员,处理战后的各种事宜,洛兰希尔也逐渐收回目光,转身离开隐蔽身形的这片竹林。
刚才她之所以没有出手,也是觉察到有其他人在快速接近中,但没想到对方解决的如此干净利落。
看来‘青鹿原’的实力也不低呢,仅一位引针使就如此厉害。
黄昏,青緺洲州府。
公堂内依然点着一盏盏明灯,一位身着官服的男人依然在灯下翻阅着洲郡内的记载书册,偶尔还在一旁的空白书本上记下一些东西,而在他身后,还堆着不少类似的书籍,看着这样的工作已经做了很久了。
夜色渐暗的时候,一阵微风吹入,烛光摇晃,让这位男子抬起头来。
“是师兄回来了,情况结果如何?”他身前原本无人的空地上这时已经站立了一位青衫剑客。
直到这位州牧开口,公堂外值守的军士才惊觉,准备进来守卫。
“无妨,你们先退下,这位是我同门。”
“是,大人。”这些实力不弱的军士才慢慢退下。
“事情已经办妥。”这位青衫的剑客话语简洁。
“如此便好。”这位州牧松了口气。
“那都尉虽有勇,但少谋,今后你还得多提点他。”静立一会后,这位青衫剑客才开口评价。
“我派中人,在朝中为官的不多,你是等衔最高的一位,今后若有难处,可多与派内述说。”
“这些多为我个人私事,哪好过多劳烦派内师长。”这位州牧摆摆头。
“这不比从前,有些事正在剧变,如今不好与你明说,但你只需记得,要努力持住州牧地位和对青緺洲的掌控。”
“今后门内还会再派数位引针使来协助你,不需担心人手不够,也无需担心钱粮问题,这些门内都会帮你解决。”
“这……”听到这里,这位州牧也隐隐惊觉,感觉这背后有着不少的隐情。
若是在过往,如此大力干涉朝中官场之事,哪怕是横跨数洲的大派,也会被王朝打压猜忌,如今派内却主动做起这些事来。
“我……知道了。”他深深低头答应,手中原本写字的笔不知何时已经在纸上顿了许久,凝出一大片黑色墨迹,沿着纸面的纤维慢慢溢散。
第十章 桃坞洲踪迹
回到陀狮堂的驻地,好好休息一晚后,洛兰希尔第二天一早就询问起舵主关于青鹿原的事情。
“青鹿原是南部有名的大派,以医术草药见长,派中主修百花一脉,驻地在牧晴洲和薇坪洲之间群山层林中,南方洲郡中的名医和丹药,多出自此派。”
“那青鹿原在南方二十二洲中的各派中排名如何?”洛兰希尔突然想整体了解下情况。
“这个很难界定。”这位陀狮堂舵主微微摇头,然后继续说。
“南方二十二洲最深不可测的,自然是白凤鸿鹄传下的两道嫡系,也就是‘白露七轩坞’‘明月珰心宫’,两者皆是上门。”
“南方大部分洲郡的巫女祝祭,都出自‘白露七轩坞’,但这一般是官面上的事,百姓接触不到这些大人物,所以不敏感,也少有人关心。”
“明月珰心宫在海外的小岛上,那里与世隔绝,少有人知晓,我们也只是听说,每隔三年,‘白露七轩坞’和‘明月珰心宫’会进行两派大比,相互考较。”
“不过这两派比较低调,民间的知名度远远不及我们。除去这高高在上的两大上门外,就是我们这些横跨数洲的大派了,例如‘陀狮堂’‘青鹿原’‘吴钩门’‘金珠坊’这些。”
“再往下,就是各州内部的一些派系,比如青緺洲内就有一派‘火裘门’,派内火术士众多,四阶以上好手数百,五阶也有七八位,说不定门内还有隐未出的六阶存在。”
“江湖上一般会把五阶以上的高手特意划分出来,因为到了五阶会是巨大的提升,行山踏浪,无所不至,孤身一人就可随意在天下行走,而不惧妖兽险地,如履平地。”
“所以也有一些人为了表明这种不同,把五阶的境界称呼‘踏浪’。”
“再往上六阶时,基本都会获得一定飞空的能力,这时就算不敌对手,也能逃得性命,一般人害怕这样的高手报复,即便是官员也会给予相当的尊重,有人就会称呼六阶境界为‘乘雾’。”
“那再往上呢。”洛兰希尔眨了下眼睛,突然觉得这样的称呼还挺有意思的。
“再往上,七阶也就是西方所言的珊瑚阶,则称呼为‘穿空’,意为穿空裂云,如电如露。”
“八阶水晶阶,则称呼为‘登临’,意为登顶凌目,俯瞰天下,乃是一方的泰山北斗。”
“九阶,天梯之终,羽化登仙,这就是在世仙人了,凡人不可乱议,皆称‘飞仙’。”(这些称呼不用刻意记00/)
“我们陀狮堂成立的时候不过是小门小派,门中法门也是历代慢慢积累改良后才有如今这般精湛了,而派中成就最高的一位出在百年前,那位尊上成就‘登临’之境,并将派内功法再度完善,才形成今日的局面。“
“没有成就‘飞仙’位果的前辈吗?”少女有点惊讶,在她看来陀狮堂也是相当大的派系了,几百年来不至于一个都没有吧。
“没有,虽说传承了数百年,但真正兴起,还是百年前那位尊上引领,并未得志很久。”
“事实上,天下大部分派系都是如此,只有出过‘飞仙’之人的派系,才有可能成为上门,而同理,除去上门之外,其他派系内基本不会有‘飞仙’存在,无论现在还是过去。”
“这样啊。”洛兰希尔慢慢思索。
似乎西大陆那边也是差不多,那边有名的派系也多是过往的英雄或者圣人所创,有着很久远的历史。看来在这信息还未网络化的时代,知识的传承依然是极度宝贵的,没有前人经验的积累,想自己一步步探索,有太多困难了。
难怪五凤在东大陆这边有着如此高的声望,她们五位可以说是从无到有,创立了一套套完整的进阶体系,遗泽千年。
了解完这些后洛兰希尔才想起昨天听到的另一件小事。
“引针使在青鹿原是怎样的存在呢?”
“青鹿原会把派内五阶的修行者称呼为‘引针使’‘灼艾使’‘采萸使’,三者各自侧重战斗,医治,草药中的一种。”
“在过去鼎盛的时候,青鹿原的‘三使者’,身着青衫,行走各地洲郡,名声很大。”
“即便是如今,天地变化后,青鹿原的使者依然不可小觑,大多能轻松击败同阶的好手,若是擅长用剑用针的引针使,以一敌三也是轻松无比。”
“同阶之间差别很大呀。”
洛兰希尔感叹一声,普通超凡者和大派弟子,大派弟子和上门真传,每一道之间都有着巨大的差距,哪怕是身处同阶,也不能简单画等号。
了解完这些后,洛兰希尔继续在青緺洲呆了数天,直到有消息传来。
这天下午的时候,洛兰希尔正带着面纱坐在陀狮堂的一处库房院落内,检查着箱子里堆积发霉的各种草药还有陈旧物件。
作为帮忙托运货物,押镖,打探消息的大派,时间久了也会遇上一些无法完成的委托,比如运送的货物到地后没人来取,委托人中途去世,还有意外遗留在陀狮堂的货物等等。
东西放久了,自然要清理出来,但有些东西即便是陀狮堂的成员也拿不准,就一直放在这里,慢慢的就积累下来了。
“我看看,这个应该是风止草,嗯,药效似乎还不错呢。”洛兰希尔拨着手中干枯下来的草药,感受其中蕴含的丝丝魔力和超凡特质,这个小箱子打开,挑拣出还没发霉的部分,放在另外一边干净的小盒子中,然后再用笔记下东西的名称和数量,将纸页贴在盒子上。
“这就好了,大概还能卖几十个银环?”她站立起身,看着这间宽敞的仓库内堆积的大大小小的箱子,像是在寻找宝藏一般,感觉还挺有趣的。
“葭兰小姐,葭兰小姐在吗?”一阵呼唤的声音从前厅传来。
“我来了,稍等。“
洛兰希尔抬起脚,从一堆杂物中走出,然后轻轻怕打了下衣裙,让少许灰尘抖落,然后才走向前厅。
转过屋檐下的朱红走廊,还没到的时候,洛兰希尔就听到了前厅说话的声音。
“呼,渴死我了。”咕噜咕噜的灌水声。
“这次去的怎么样?”
“太乱了,我路上差点被人堵住。”
“怎么了,你不是坐船往返的吗,还怕被人堵住?”
“那可不,盘龙会的人在江上拉起了铁索,过往的船要挨个检查货物和乘客,我这修习怒狮法门的人,太容易露馅了。”
“后来怎么过去的?”
“当然在船底躲过去的,好歹这也是吃饭的本事。”
“哈哈,我想也是,不过盘龙会这么干,当地官府不管吗?”
“怎么管,人家就是借了官府的名义,说是最近水匪流寇很多,为了本地太平,需要严加检验过往船只,然后就让盘龙会的人在江上拉起铁索。”
“这,当地的官员如此大胆吗,名义上是说的过去,但官场上不是比较忌讳这个吗?”
“谁知道呢,或许官府内如今也有争斗吧,我们陀狮堂每年都会资助茯杏书院一笔钱,就是为了让其中的学子考上功名后,照顾下本派。如今官府内听说也是暗潮流动,各种变动。”
还未听完前厅中这几人交谈,洛兰希尔已经走进了屋子。
“葭兰小姐好。”
众人安静下来,一旁闭目养神的杨血墨则睁开眼睛,“小九,你给葭兰小姐说下获得的情报吧。”
“是,杨大哥。”接着这位年约20出头的陀狮堂成员说起这次打探消息的经历。
“我那日接到任务后,当晚就动身去了抚云湖,然后询问了前段时间当地有名于姓分堂主。”
“那位分堂主如今不在当地,据说转移到南边的一处洲郡养伤去了,而后又询问了当地分堂的先生,他们说这些年听过的,比较有名的于姓同门不多,而除去年龄小,或者太老的,符合葭兰小姐描述的就两位。”
“是哪两位呢?”
“一位就是之前受伤的那位堂主,还有一位是在总堂的大将。”和之前翻找出来的记录一样呢,少女心想。
“总堂那边的距离比较远,消息回来会比较慢,恐怕葭兰小姐还得再等几天。”一旁的杨血墨稍作安慰。
“嗯,我知道。”洛兰希尔点点头,然后目光看向那位返回的成员。
“你之前说的那位养伤的分堂主,具体是在哪洲,可以带我去看看吗?”
“具体我拿不准,但不是赭罗洲,就是桃坞洲,这两洲比较太平,且相距抚云湖不远。”
“那就去吧。”洛兰希尔表示这些都不是问题。
“看来葭兰小姐是下定决心了,这样,我安排六位好手陪您一同前往,这样路上也会比较安全,您看如何。”
“谢谢。”少女点点头。
“好,那明日就动身,葭兰小姐今晚好好休息。”杨血墨起身,开始找来派中的名册,查看今日有哪些人驻守。
在睡过一晚后,第二天清晨,三艘乌篷船驶离码头,沿着江面快速前行,有如青鱼穿梭,灵动而快速。
坐在船中的拱形乌篷内,洛兰希尔看着外面那快速流过的江面,感觉陀狮堂不愧是江河上为生的漕帮,这划船和驾船的本领确实不虚。
沿着将水向东,一行人半天就走出青緺帮,第二天再次穿过一处洲郡,歇息一番后,第三天就来到了桃坞洲。
两岸的山坡上有着一片片桃树,可惜如今并非春季,看不到桃花朵朵,飘落满江的场面。
登上岸后,一行人直接向当地的陀狮堂分舵询问起来。
“你们是?”听到说是来打听踪迹的,当地的陀狮堂成员也警觉起来。
“我们是青緺洲分堂的成员。”说着一位成员拿出凭证,还说出特有的暗号。
经过一番检查和确认后,这位分舵的成员才去请来本地的主事人。
一位有着胡渣的大汉扛着酒壶走进院落,他满身酒气,似乎还有点醉意。
“倪大哥,这几位想求见那位养伤的前辈,您看。”刚才回洛兰希尔他们话的这位成员看到救星一般跑过去询问。
“谁?哪个前辈,我怎么不知道?”
“就是前个月过来求医的那位于姓前辈。”
“蠢货,我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他原本上头的脸,怒目一吼,将这位年轻的同门虾的软倒在地。
“呵,你们是哪里的来的人,口口声声说是同门,我看其心可疑。”这位酒汉啪的坐在大厅的椅子上,一脚放在旁边的桌上,很快又眼神迷醉起来,似乎酒的后劲又起来了。
“这位同门大哥,我们确实是有要事要找寻那位于姓前辈。”
……
这位打起了呼噜,似乎没有听到。
不得已,洛兰希尔这边同行的一位陀狮堂成员再度复述了一遍。
“这位同门大哥,我们是有要事要找寻那位于姓前辈。”
“吵人……”说着他侧转了下身子。
看到对方这副样子,洛兰希尔摇摇头,让前面的这位同伴先退下,然后就坐在这大厅中慢慢等待,直到对方睡醒的时候。
如此,太阳从正午转到落日,又从落日转到夜色渐深,这时这陀狮堂分舵也要关门闭户的时候,这位才悠悠醒来。
他看了看依然在大厅内的这几人,这时活动了下身子,站起来。
“居然还在,呵,你们对人一无所知,居然说要找人,真是可笑。”
“那这位大哥,您要如何才能相信我们呢。”洛兰希尔站起身来,面纱上那对明眸直视这位酒醒的大汉。
“如何,如何,罢了,我本是不信你们,既然你们这么有诚意在这等了一天,我要是不给个说法,倒是我不对了。”
“来,把我兵器拿来,和这位大小姐会会。”他大声一喝,随后院外的大门很快打开,当地分舵的成员一脸兴奋和恭敬的取来沉重无比的七环大砍刀。
这把刀,刀身厚重,背有金灿灿的七个圆环,拿在这位大汉手中,简单一挥,就发出沉重呜呜破空声,然后金环撞击,清脆颤鸣。
“这是要打架吗?”洛兰希尔身旁的一位成员不解的开口。
“看样子是,这分舵的同门真是不好相处。”
“他看上去有五阶‘破浪’的实力,而且气势浑厚,恐怕一般人很难胜过啊。”尤其是那沉重的金刀,看着就有种骇人的声势。
“我们一起上吧,不然打不过这个汉子。”
“不,还是我来吧。”洛兰希尔微微摇头,走出众人的遮挡。
“葭兰小姐,怎么能让您……”一旁的成员还想说些什么,但眼前发生的事让他不禁闭上嘴巴。
洛兰希尔走进庭院之中,两手摊开,眼眸微闭,额头一片金红的鳞片浮现,一股无声的气浪溢散,将她的头发和衣裙飘起,随后双眼睁开,澹澹的金红的光华溢散,随后她一抬手,不远处的一把长剑就从架子上飞起,落在手中。
“好好好!看来我老倪也有看走眼的时候,这位小姐确实非同常人,看刀!”他大笑几声,随后两臂隆起,肌肉迸发,身形勐的跳起,有如巨蟒横江,踏浪而下。
第十一章 红狮大将
深夜,烛火映照的院落,那胡渣大汉勐的窜起,手中的金刀熟练无比的挥起,虽力大势沉,但挥刀的轨迹,有如千锤百炼,浑然无破绽,刀锋未至,但那股气浪已然压下,如罡风袭面,若是心志不坚之人见此,恐怕当场就会骇的腿软,一时间大脑空白。
对面眼前这陡然跃起,重刀直噼而下的对手,洛兰希尔并没有选择闪开或者躲避,因为对方的那挥斩而下的金刀,看似有开山之势,但实际两手并未使上全力,仍然留了不少余力,若是此刻侧身,对方正好偏转刀身,追砍而下,如此巨力,仓促之下应对不好,可能就是连人带剑被对方噼成两半。
这对陀狮堂的高手看来对战经验极其丰富啊,也不知道用这招斩杀了多少对手,感受着脸颊侧划过的凌厉刀芒,洛兰希尔提剑后收,然后勐的向前刺出,刹那间,似有水流环绕,而剑势有如红鲤跃水,银瓶乍泄,直取那刀锋中的近手的位置,让对方无法肆意挥洒巨力。
“铛——”
安静的夜色为一声巨响打破,好似铜钟颤鸣,悠长不息。
刀身巨震,几欲脱手而出,而两臂发麻,胸口原本欲吐的一口气也被压下,让他感到一阵气闷心痛,连续后退几步,卸掉那多余的力量,这位倪姓大汉才站住脚步。
他两眼震惊的看着眼前这位纤柔的少女,怎么也无法和刚才交手的那种巨力联想起来,亦或者是对方剑术极高,能将力量集中于一点。才将自己的刀势破开,顶回。
“好好好!再来!”仅一次交锋,自然无法让他服气。
那金刀在昏暗的烛光中舞成一片,带着呜呜的沉重呼啸再次袭向洛兰希尔,而临到跟前一声巨吼在院内炸响。
“吼——”
剧烈的声浪压向这位少女,瞬间将其发丝和衣裙在空中拉直,而在这狂风暴雨中,那呜呜的刀身也刹那斩下。
这次,洛兰希尔终于没有直接应对,而是在原地一跃,身形旋转,与那刀芒擦身而过,而旋转半圈后,一脚在地面一蹬,一道金红的流光闪过,向这大汉袭去。
两人的交锋皆在一瞬间完成,虽然变化诸多,但在旁边的人看来,仿佛就是眨眼交错的功夫,两人就停了下来。
一个葫芦的酒壶从这胡渣大汉身上落下,在地面弹起,然后又滚落一边,在青石板上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不久,一只粗大的手将那酒葫芦捡起,重新握在手中。
“看来是我败了。”他也知道,刚才若是这位小姐剑势不改,恐怕自己就被拦腰而斩了。
这位胡渣大汉细细摩擦着手中的酒葫芦,好一会后才打开,继续灌下其中的酒水,然后抹口一挥,将这酒葫芦扔向一旁的分舵成员。
“给我把酒打满,另外准备宴席,好好招待这些贵客。”
“倪老大,可这会已经很晚了,估计找不到还开业的酒家。”
“没事,你们去落花巷后的黑狗门那叫喊,半月楼的主厨师傅就住在那,把他叫过来给咱们准备酒席,反正不会少他钱就是了。”
“好勒。”说着几人就打开院门,兴冲冲的跑出去叫人了。
看着这一幕,洛兰希尔摇摇头,将手中的剑轻缓放下,然后走上前询问。
“现在可以说说了吗?”
“哈哈,这位大小姐何必着急,今晚有的是时间和诸位喝酒说话。”他一挥手,这处分舵的成员搬来酒桌和椅子,就摆在这星空下的院子里。
“招待不周,还请这位大小姐见谅,请坐。”
洛兰希尔和随行的几人只好随他坐下,看他有何说法。
“诸位是青緺洲分堂的成员是吧。”
“正是,我们舵主是杨及兰,属于当地青轳分舵。”
“杨及兰么,我以前听过这个名号,也是门内厉害的好手,可惜这些年不见什么消息了。”
“因为舵主身体不太好,所以如今多是杨血墨大哥在办事。”
“原来如此,失敬。”他说着,然后才介绍起自己来。
“我叫倪大墙,出身嘛,不值一提,就是本地的渔夫,年轻时缺钱用,加入了陀狮堂,然后混了些年成了今天这副样子。”
“可是‘金环鳄’倪大将。”洛兰希尔身旁的一位成员叫出对方在江湖上的名号。
“不敢当不敢当,未成六阶乘雾,不敢称大将。”这位抱拳谦虚的说道。
在陀狮堂,一般六阶以上的高手会称呼为‘红狮大将’,这些人往往坐镇一洲,是各地的镇江石。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随着两边的交谈,洛兰希尔也逐渐知晓了这处分舵的情况。
本地的舵主是位资历很老,而且年纪也很大的老者,分部的事务安排,对外交涉和总堂的沟通都是这位舵主在做,但是除此之外一些需要展露肌肉和实力的场合,都是倪大墙出手。
“段老先生,当初在我入门时给了我不少照顾,还教我认字,后来我实力起来了,其他分堂招揽也没去,就把段老扶成了本地的舵主,反正他资历和见识都是够的,只是威望和实力不足罢了。”倪大墙说着这处分舵的一些事,解释为什么自己不是舵主,但在分舵内说一不二的原因。
“原来如此。”同行的几人感叹。
“倪大哥,前菜已经备好了,要先上来不?”
“上吧,我的酒打好没。”
“打好了,这给您端来。”不久,几位分舵的年轻学徒热情恭敬的端上各种吃食。
随后倪大墙又招来几位在分舵内过夜的好手,一同加入酒席,让场面热闹起来。
和在一旁打下手的年轻学徒不同,这些壮实的好手才是陀狮堂的正式成员。一般加入陀狮堂要经过好几个步骤,先要是家世青白,被官府通缉的,当过匪盗偷窃过的,名声恶劣的自然不收,年纪太大的也不要,因为跑水路辛苦,年纪大容易出事。
这样先在各地的分舵当学徒,干上三年后,没什么大错,行船功夫技艺娴熟了,才会被陀狮堂正式吸纳,然后传授各种修炼心得,战斗技艺等等。
和西大陆那种为精英服务的各种学派不同,东方的派系,大多是依靠某行维生的人联合在一起形成的,比如陀狮堂脱胎于漕帮,青鹿原是草药医师们的联合聚集,也就只有上门,才可以完全脱产学习,并精益求精,且不为生计发愁。
但上门往往也有各自的使命,这和起源由来有关,例如‘凝紫照夜宫’就是缃羽派分出去为了镇压夕暮群山的妖魔暗渊而建立的,‘碧波天海阁’是王朝为了维持在海上的力量,保障航线的畅通和对外海岛屿的控制而扶持的。
在这个有着超凡力量的世界,官府的力量往往是有限的,并不足以照顾到方方面面,而天下大大小小的派系,则填补了这些空白和缺憾,共同支撑起这个庞大的王朝。
虽然陀狮堂因为所处行业的原因,常被一些上门轻视,但实际其整体实力,并不弱,洛兰希尔目光简单扫过,对比着过往的见闻,陀狮堂的正式成员,最低也有三阶以上,每处分舵内四阶以上约有十来位,五阶高手也至少有一位。
这已经很让人惊讶了,要知道一洲之内不止一处分舵,往往有五六处分舵,而州府内还有分堂,这才是陀狮堂一洲之地内最强的驻地,按照陀狮堂的规矩,每处分堂内至少要有一位坐堂的‘红狮大将’,也就是六阶超凡者。
南部二十二洲,再加上总堂,也就是说陀狮堂内应该有近三十位六阶的高手,七阶存在肯定也有一两位。
目前王朝内,明面上最强的高手也不过八阶登临,还没听说过有晋升九阶的存在,洛兰希尔猜测或许有魔女抵达了九阶,但并没有露面,在东方王朝,因为有‘仙人’的存在,魔女更容易隐匿自身的特殊。
一众在这院子内吃着晚餐,洛兰希尔慢慢讲起过往的经历,然后才询问起倪大墙关于那位于姓前辈的下落。
“原来葭兰小姐是为报恩而来,是我唐突了。”他稍微沉吟了一会。
“罢了,既然我技不如人,也不该如此拖沓,明天就带葭兰小姐去拜访那位前辈就是。”
“只是那位前辈如今在疗伤,还请葭兰小姐不要过多打扰。”
“这点无妨。”
之后吃完这宴席,已然夜色渐明,众人才散去,洛兰希尔也住在这陀狮堂成员安排的旅店。
临到下午,洛兰希尔从睡中醒来,看着外面晴朗拂风的好天气,心情也为之轻快了不少。
她用清水洗完脸,然后走下楼,很快就看到在大厅小坐的一位同行成员。
“葭兰小姐醒来了。”
“是,他们来过了吗?”洛兰希尔有点不好意思,是不是自己睡太久了,让人家白等了。
“还没有,大小姐不用担心。”他稍微笑了下,然后和同伴交代几句,就走出屋子去街上远眺。
从街上那一片白的勐烈阳光中走回屋内,他说:“我看他们还未出门,估计还得坐会,要不葭兰小姐来吃点冰粉,这家店做的还不错。”
“呼,这样就好。”因为没有错过,少女稍微放松了下,然后坐在柜台前四下环顾起来。
旅店这会人不多,只有几位坐在屋内纳凉的,外面阳光正烈,午后的时间也比较安静,这会不少下农和务工的人都会休息睡个午觉,等太阳稍微落下些,再出来继续干活。
旅店一角,三片铜叶的风扇缓缓转动,带来些许轻风,驱散店内的炎热,让人感觉舒适不少,这样的造物并不复杂,即便是十多年前,洛兰希尔就在一些地方见过,只是没想到现在已经快普及了。
看来有些技术还是在蔓延呢,少女心中小小感叹。
坐了一小会后,洛兰希尔干脆听从刚才这位同伴的建议,要了一份冰粉,然后店员就端出来一碗透明如果冻的东西,洒上少许白糖,然后放入一个小木勺,就可以舀着吃了。
入口之后,清凉润滑,很是不错。
就在少女吃着夏季点心的时候,一阵脚步声从街上,传来,然后一队穿着鳞甲战袍的士兵走过,他们腰佩直刀,手中则握着铜色的火铳,样式虽然古朴,但看着威力并不弱。
东方王朝的火器,以前就很发达吧,洛兰希尔转过这个思绪,想起那年在夕暮群山间看到的火厢车,但因为烧钱,只有官府才用得起,民间还是以冷兵器为主。
继续小坐一会后,一阵喧闹的脚步走来,正是昨晚那胡渣的酒汉倪大墙。
“让葭兰小姐久等了,我们这就出发。”
随后,跟随这位倪大墙,洛兰希尔乘上小河边的一艘小型画舫,顺着江水在镇子中穿行,一路皆是白墙青瓦,很是一致和清静。
桃坞洲的民生不错,这里风气平和,果然是适合养生修养的地方。
小河中行过约20来分钟后,在一处岸边停下,这边栽这不少柳树,浅绿一片,顺着河风轻摇。
走下船,洛兰希尔在倪大墙的引路下,提着裙子,一步步沿着青石台阶前行,穿过各处屋檐下的小巷,最后停在一处和周围环境一致的无名小院落前。
倪大墙敲敲门上的铁环,然后高呼一声。
“是我,倪大墙。”
“稍等,来了。”
不久,一位刀眉的中年男人打开门,他一身黑衣,手边还提着长刀,刀柄缠着红线。
“倪兄今日来是?”他看到倪大墙并不惊讶,因为这位时常过来,倒是一旁这位戴着面纱,容姿绝佳的少女很是陌生,也很让人意外。
“这位是我们陀狮堂的恩人,她想寻找儿时曾帮过她的一位同门,因为描述和于堂主很像,所以这次特来拜见。”不喝酒的时候,倪大墙还是不犯浑的。
“哦,是这样吗。”虽然有点半信半疑,这个男人还是打开了门。
“两位稍坐,我去问下堂主。”
这位养伤的于堂主,就是陀狮堂中的一位‘红狮大将’,也是之前抚云洲的分堂主,前不久因为狮龙之斗而负伤,在此修养。
在两人坐在前厅等待时,一位穿着白麻衣的老医师从后面走出,向两人简单点头,然后继续离开了屋子。
“刚才这位就是本地的宿医,青蒲先生。”倪大墙简单介绍了下,洛兰希尔点点头。
“咳,是倪小子过来了吗?”
说着,一位两鬓有点斑白的男人披着暗红的外衣,从后堂走出来,他声音沙哑,听着似乎还有点虚弱。
“是我,前辈。”倪大墙连忙站起,小心的将这位搀扶过来坐下。
“说吧,今日来是什么事,之前我教你的那几招够你练好些年了,你再心急也是无用。”
“前辈说的是,不过今天我来不是为了向您请教,而是另外有人想拜访您。”
“哦。“他睁开微闭的双眼,看向一旁这位有些陌生的少女。
“你是?”
“您可以叫我葭兰。”
在看到这位出来的时候,洛兰希尔就知道他不是于百仇,这位的气质更厉,如受伤的勐虎狮子,依然带着很大的威势。
“我是想寻找多年前的一位恩人,不过看来是认错人了,非常抱歉。”洛兰希尔继续和这位解释了一番。
“原来如此,倒是你有心了,罢了,这会也不早了,吃完饭再走吧。“
陀狮堂的成员这么喜欢请人吃饭的吗,洛兰希尔突然这样想,好像之前也是,一来到青緺洲,就被拉着吃饭,到分舵后如此,然后来这边拜访也是。
似乎他们同门之间打招呼的方式就是请吃饭,而且乐此不疲。
“这,那就打扰前辈了。”少女有点哭笑不得的应下这份好意。
“哈哈,无妨,反正平日里也是乏味,没人可说话。”
不多时,好酒好菜的端上来,这位养伤的大将也询问起洛兰希尔一些事情来。
“我看葭兰小姐修习的是潜龙一脉的法门吧。”
“是的。”
“而且你仅仅四阶,就击败了倪大墙,后生可畏啊。“
即便是上门,四阶的弟子也不敢说能完胜陀狮堂的五阶高手,因为五阶和四阶比会是一个质的飞跃。
“可以询问下葭兰小姐的师承吗,当然你不说也行,毕竟是个人私事。”
“我修习的法门传自炎鳐洲,大人应该能猜出来。”洛兰希尔没有撒谎,但也让对方得到了满意的答桉。
“浴炎红鳐……难怪,难怪。”如果说这位葭兰小姐是炎鳐洲的上门出身,那一切也说得通了,他抚了扶胡子。
酒席间,这位又喝了些酒,但临到末尾的时候,似乎又咳嗦起来,满脸通红。
看着这一幕,洛兰希尔只好起身,走到他身侧,然后运用自身所学,帮其化解治疗起来。
一枚药丸落入水中化开,散发出清香,然后水液在空中旋转,不断有澹澹的魔力光晕融入,最后这些水液化为朝露轻雾,落入这位堂主的面颊上,慢慢融入体内。
原本在体内乱窜且刚戾的元力(魔力)很快温和下来,不再激荡,顺着原本的轨迹缓缓收回体内的超凡核心,而之前超凡核心内那龟裂的缝隙也被慢慢弥合,直到最后,渐渐再度融合,浑然一体。
做完这些后,洛兰希尔再度睁开眼睛,然后额头那金红的鳞片也慢慢消散不见,恢复光洁。
“如此,应该就好了。”她松开手,这位堂主缓缓坐在椅子上调息,一会后才睁眼。
“多谢葭兰小姐相助,如此大恩,不知省去多少光阴。”他这伤原本估计,即便有名医辅左,也需要数年才能恢复,不想这半日不到的小段时间就被完全治好,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尤其是最后这位小姐帮忙弥合超凡核心的举动,开始让他吓了一跳,想立马自己控制体内的魔力阻拦,害怕这位这位小姐乱来。
但在那奇异的水雾魔力侵染下,自身的魔力仿佛被安抚入眠一般,毫无反应,随后超凡核心开始慢慢弥合,这才让他松了口气。
这位葭兰小姐的身份,恐怕没有这么简单,以这位的天赋和实力,指不定就是浴炎红鳐门的下代核心,甚至掌座都有可能。
他先是感谢一番,然后坐在桌旁冥思苦想,回忆往事,许久才开口。
“或许,我知道葭兰小姐要找的那位于百仇在哪,说来,那还是十年前的往事了,要不是细想,可能连自己都忘了。”
接着,多年前的一幕,在他口中娓娓道来。
第十二章 鼓声滔天,巨浪不息
“于姓不算大姓,即便我常年在外奔波,所见同姓也是极少。”
“那年,我带着一批货从南封洲出发,前往洛京,归来时已是数月之后,家中管家说,在我外出时,有位同门前来拜访,可能是我家中亲戚。”
“因为早年一些遭遇,我对家乡的一些亲戚故旧并无好感,所以当时也没怎么在意。”
“而后,又过了两年,我又一次听管家说,有位同门的四阶好手来拜访,可能是我家乡中人,这时我才仔细询问起来。”
“这时我才知晓有这么一位,与自己同姓的存在。”
“不过那会我刚坐上堂主,事务繁忙,也就让管家遣人回了份礼,便将这事慢慢忘了。”
“如今想来,可能是错过了一位可以深交的好汉。”
“那您说的那位如今是在哪里呢?”
“他应该是在东壶洲,那里靠近风波海,海兽肆虐,但也机遇众多,一般堂中有志向提升自己的,多会去那里历练。”
“就算这些年他转移了地点,但去那里的分堂,肯定也能打听到消息,毕竟这样的人物,肯定不会默默无闻。”
之后这位堂主又让管家把家中存放信件的木箱搬来,挨个翻找,终于在一堆故纸堆中寻找出于百仇留下的两封拜见信。
洛兰希尔翻开这已经泛黄甚至有些破碎的信纸,看着上面的话语,很快就确认,这确实是于百仇留下的。
虽然不是他亲自所写,但也是口述后让旁人誊写的,因为其中的一些说话习惯,洛兰希尔看着就很眼熟。
在第一封信中,于百仇的话语很是恭敬和谦卑,大概就是处于一种比较艰难想寻找指导和帮助的情况。
那时,他已经离家近十年了,逐渐和家中兄弟生疏起来,自己在外也孑然一身,没有成家,虽然练就了一身本事,但并不显眼,只有三阶而已,而且之后数年卡在那里迟迟不能进阶,这让本来豪爽的他,也有些心灰意冷,继而心哀。
当时于百仇想求见这位同门的同姓前辈,看看能不能得到一点指点,若是在以往他肯定是不屑做这种乞讨之态,但那会接连的打击下,也让于百仇有些失衡,所以做出了许多和过去不一样的举动。
不过这番祈求拜访,并未被这位堂主在意,而之后又了两年,于百仇从刈雷七洲归来,这时已经晋升四阶了,自然心情舒爽许多,第二封信的话语也格外明朗,仅仅是抱着打个招呼,介绍一下自己的意向写出的。
听闻府中的管家说,在他们送回礼给这位见面时,于百仇已经隐隐要突破四阶,进入五阶了,于是回来又和堂主说了几句,这才留下了微末的映像。
陀狮堂内的事务极多,这位堂主每年不知要见多少人,和多少厉害的同行打交道,像于百仇这样的人,或许出彩,但并不罕见,所以一直印象不深,直到今日洛兰希尔来寻,他细细回想,才隐约想起这么一个人。
“原来是这样。”洛兰希尔听闻于百仇没有牵连进激烈的‘狮龙之斗’稍微松了口气,然后又问起东壶洲的情况。
南部二十二洲之东,有一大山,其形若倾斜石壶,又在海边,于是称呼此洲为东壶洲。
“相比其他诸洲,东壶洲的海岸要格外突出一些,可谓三面环海,而风波海的巨浪经常席卷沿岸,只有那石壶山上比较安定,常有人居住。”
相比常居人口破千万的南封洲,东壶洲的居民少的可怜,只有百万不到,零散的分布在内陆和临海的石壶山上。
“风波海与无尽海不同,海上风浪极大,且阴晴变化不定,海兽众多,即便我等知晓穿过风波海就是西方世界,但依然没人走这条航路,或者说根本就没有稳定的航路。”
“东壶洲靠近风波海,有不少修士专门打造大船去海上捕杀海兽,获得的血肉,鳞骨,等材料,往往能卖上不少钱。但这行风险也大,每年都会死很多人在海上。”
“我们陀狮堂在那里的分堂,也定下过规矩,就是绝不可出海捕兽,仅做运送人员物资往来东壶洲的生意。”
“葭兰小姐若要去那里,我可以写封介绍信,这样一路上会方便不少。”虽然他如今是在养伤,但久居一洲堂主之位,又是派中的‘红狮大将’,面子不小,可以帮这位少女解决不少繁琐的俗事。
“那些谢谢前辈了。”洛兰希尔感谢的应下。
“哈哈,这不过是小事,来酒宴准备好没,今日我得幸痊愈,当大饮一顿。”虽然看着年过六十了,但这位依然生勐豪烈。
之后的夜晚里,洛兰希尔只好又陪着一起吃了顿饭,然后才返回桃坞洲的旅店。
原本是计划着第二天就出发去东壶洲的,但不想临走时,得到了一个意外的消息。
“要不,葭兰小姐还是随我等一同前往南封洲吧。”那位于堂主让倪大墙请来洛兰希尔。
“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洛兰希尔好奇的问。
“是的,最近门中发生了不少事,我也是今早才得到消息。”说完,他拿出一封信,让洛兰希尔看。
信中的事情并非辛秘,而是陀狮堂总堂发来的召集令,各地分堂分舵,皆要派代表前往,且最好就是堂主舵主。
“掌座去世了么。”洛兰希尔看着上面的文字,口中轻念。
“没错,老门主已经一百一十多岁了,我入门时,他就是一派之长,后来还指导我不少……”回想往事,这位堂主感慨不已,时光已经过去半百了。
“如今仙逝,也在大伙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会是在这个比较特殊的节点。”他用手指轻轻敲动桌上的信封,然后说起如今陀狮堂的现状来。
“一个月前,盘龙会派人来和我们说和,并且还做出了一定的让步,态度诚恳。”
“当时门内分成了两股意见,有人不想停,因为不少弟兄死在了争斗中,但也有人建议,就这样接受讲和,毕竟再斗下去,对双方都不好,闹大了,说不定还会引来王朝官府的警告。”
“老门主的意思是可以说和,但要请‘白露七轩坞’的人来做个见证,毕竟他们才是南部二十二洲最久远和影响极深的上门大派。”
“这个条件提出后,盘龙会那边没有立即回应,似乎在犹豫,而这时门内就有人说,对方这明显就是没有诚意,说不定就是在故意拖时间,从老巢那边调集好手过来支援。”
“这点确实说的通,如今争夺的边界大多在南部二十二洲,离他们老巢较远。”
“门中有人就有些沉不住气了,认为再等下去会被人当成傻子笑话,以后外面要是说‘盘龙会’略施小计,就把‘陀狮堂’十多万好汉唬的团团转,那以后名声也就没了。”
“于是又打了起来,但不想老门主还未等来盘龙会的回应,身体已经撑不住走了。”
“如今不仅仅是继任人选的问题,还是该支持继续和盘龙会斗,亦或者讲和的问题。”
“所以为了争夺门主的位置,或者为了给出一个让所有人都满意的结果,这次总堂给你们都发了召集信是吗?”洛兰希尔回应。
“是。”他抬头看向这位聪慧的少女。
“这样感觉有点危险呀,你们都往南封洲赶,万一盘龙会这时来抢夺地盘。”
“这个,葭兰小姐无需担心,起码两个月内,盘龙会不会行动。”
“哦,这是因为?”
“白露七轩坞发了通函,让这场争斗暂停2月,他们也会派人吊唁老门主。”
“盘龙会就这么听话吗?”洛兰希尔好奇的问。
“虽然不全听,但我想他们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和驳白露七轩坞的面子。”
“葭兰小姐来自王朝中部,有所不知,我们南部二十二洲,在古时皆受鸿鹄遗泽,各州都有白凤鸿鹄的祭庙,在民间五德之凤的鸿鹄威望极高,而‘白露七轩坞’是鸿鹄嫡传,还掌握南部大部分巫女祝祭,即便是官府,在一些事情上也需要‘白露七轩坞’的协助。”
“所以我说,盘龙会不会为了这点事,冒天下之不韪,在丧期的时候突袭。”
白凤鸿鹄吗……
不知为何,洛兰希尔有回想起曾经在桃乐茜记忆中所见的场景,那是桃乐茜最后一次见鸿鹄,对方站在黄海之山的梧桐树下,悼念已然不在的凤凰魔女,一身白衣白裙,举着一把纸伞,静静站立,身形格外柔弱渺远。
那时青鸾和鸑鷟已然在混沌灾厄中逝去,五凤只余其三,而鸿鹄也格外虚弱,几乎要进入沉眠的模样。
也不知如今那鸿鹄是否还在,若是能见到她大概就能知晓东方的许多陈年往事了吧。
在‘神翼之阳’的末期,太阳和月亮王冠破碎后,七美德剩下的几人当中,就有两位就是东方风格的人名,一位是‘娲’,一位是‘刑’,如今东方大陆那延绵山川中的龙脉,洞天秘境,或许就是他们的布置。
从神翼之阳的消隐到凤凰魔女的出世,这漫长的时光里,东方大陆是怎么走过来的,按理来说当时应该也有人类居住,只是很少,且不占主导地位而已。
脑海中的这些念头转过,洛兰希尔起头来问道。
“也就是说,这次直接去南封洲就能见到我要找的这人了吧。”
“是的,他如今至少有五阶,肯定也是受邀请的行列。”这位堂主解释。
“那好,今明就动身吧。”没想到自己在南部各州转了一小圈,最后还是得去南封洲,看来这次是注定要去了。
南封洲,南部二十二洲中最为繁华的洲郡,港口众多,商贸繁华,众多商会皆在此设立总部,每日皆有千帆之船出入,带来西方稀罕物件,运出东方的瓷器名产等。
第二日,洛兰希尔乘上桃坞洲的一艘大型画舫,沿着江水一路南下前行。
碧波轻漾,两岸景色层层变幻,层山叠嶂,水野荒泽,良田沟渠,各州的风景尽入眼底。
桃坞洲以桃花桃树闻名,往南是赭罗洲,也就是杨血墨的老家。
何谓‘赭罗’,即用赭石粉末染色的丝织品,其色如血干涸后的浅浅暗红,又如秋葵花瓣,在古代,这种柔软丝织品很受众人喜爱,但随着王朝的建立,各种染色技艺的发展,这种暗红的色调逐渐不再流行,于是这里也不再如过往那般繁华。
不过当地依然有一超凡派系名为‘红赭罗’,该派中人以炼制超凡器皿维生,并且技艺精湛,在附近数洲内有着不错的名声。
几天过后,随着画舫临近南封洲,河道上陀狮堂的成员越来越多,而之后于堂主也挂起了自己的‘狮咬大旗’,一只狰狞的巨狮张开两道剑齿的巨口,下方就是红裘烫金的大字,写着‘于戮尘’几个大字。
最后一天,洛兰希尔在船头的甲板上,亲眼看着河道上越来越的多挂着狮咬大旗的行船,有的高如层楼,有的船身两侧皆是长桨,整齐划一,迅捷无比,还有的行船又如利箭破浪,在水中快速穿梭,让人惊奇。
越来越多的分舵和分堂成员在这江上汇聚,那统一的黑红衣着,连成一片,又如黑龙过江,让两岸无数路人为之驻步。
当这些船只挤满数百米宽的江面后,其速度并没有慢下多少,而是依然毫无减速的向航行,那种数千船只有如整体,灵活而又统一的场面,让无数旁人为之惊讶。
但看到这些船只上悬挂的狮子旗帜后,众人又觉得这似乎理所当然,这才是陀狮堂应有的风范。
随着江面的视野逐渐开阔,远处似乎可以看到出海口的盛况,一面面横帆分布在天与海的交界处,浸染霞光,一股浩荡而壮丽的气息便迎面而来。
数万陀狮堂的好手齐聚这出海江口,往日罕见的五阶高手,在这里似乎比比皆是,那一个个晒的古铜的皮肤,粗壮有力的胳膊和臂膀,划桨时浑厚一致的号子,挥汗如雨,呵气成云,热浪袭面,让人如同踏进一个热闹而豪情万丈的世界。
除却陀狮堂本门的数万人员,还有南部二十二洲各州各郡前来吊唁的人员,看着两岸那无缝可插的人头海洋,至少有二十万人齐聚于今日。
船头的一面面大鼓被敲响,由一开始的纷乱到后面的逐渐整齐,鼓声激昂,不少远道而来拜访人走在甲板上,似乎能从脚下木板的颤抖中感受到自己的心跳。
那鼓声连成一片,震响这个数百万人的巨城,有如陀狮低吼,水浪不息,让每一个踏上河岸准备吊唁的人心惊肉跳,不禁心生敬畏。
洛兰希尔在这一片热闹而激荡的鼓声中走下船,随着众人一同,一步步走向那陀狮堂的山门。
举目所望,一座宽大的山门屹立在正对河面的山腰上,其两侧有着百米来高的参天巨树,而两树环绕下则屹立着朱墙青瓦的巨大牌坊,金紫的牌匾写着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陀狮堂’。
顺着山门往下是一百零八层异常宽大的台阶,每层台阶两侧皆有三米来高的金铜狮子,这些狮子狻目猊童,踏珠握石,威怒不已。
如今每层的狮子下都站着一位陀狮堂成员,他们皆为四阶以上,赤着胳膊,汗水滚落,奋力敲打着身前的海兽大鼓,伴随着元力在鼓中回荡,然后又经鼓面震颤扩散,这声浪有如海浪一般,不断冲刷着这王朝南方最大的巨城。
望着这山门中几乎肉眼可见的滔天气势,洛兰希尔感觉自己还是小视了‘陀狮堂’在这南部二十二洲的实力,即便他不是上门,这般海量的人手和声浪,也足以让人敬畏了。
第十三章 登山祭拜
随着一众前来吊唁的人员,洛兰希尔一步步登上那宽大的石台阶,两边的鼓声也越来越大,临到山门时,一阵阵高喝的声音也随之传来。
“冰瓷宗,水云大师到——”
“丝箐商会,薛言大掌柜到——”
“吴钩门,斩月大师,双凛大师到——”
“远浪岛,辛泽亚大师到——”
“清月庙,碧烟上师到——”
凡是踏进那正门中的贵客,都会有人通告全场,述说着‘陀狮堂’的声望和威势。
不过,就在这满是人山人海的山门下,一阵喧闹的声音从远处逐渐传来。
人群哗然,各种议论声随之响起,随后传来一阵迭荡振奋的击打声,那似乎是用某种东西击打叠放在一起的竹板,使其相互碰撞,声音汇成一片,如千人踏脚,齐步前进,振奋而激昂。
虽然这样的乐声很是不错,且在这江面上立马掀起了无数人围观,只不过击打乐声的是九艘宽大的碧鳞龙舟,这龙舟上每艘上约有500人,其中左右两侧各两列,他们双手握长桨,整齐划动,而中间形似龙嵴的那一列则摆着一面面方形大缶,身穿龙纹青衣的成员便双手在那大缶上拍打敲击,发出震荡连绵的声响。
“河岱洲,盘龙会。”少女身边的路人低声念出这些气势汹涌的来客身份。
作为和陀狮堂齐名的大派,盘龙会的势力一向不弱,而且因为水路直通洛京,在官场上的盟友也比陀狮堂多,如今更是将势力伸向刈雷七洲,和陀狮堂争斗。
“他们怎么敢来?”
“怎么不敢,恐怕这次正是要裹挟吊唁的名义,前来壮大自己的威风。”
“若是这次陀狮堂不发一言的接受了,中部那些摇摆的势力,立马就倒向盘龙会。”
“哎,老门主的去世,还是影响了不少人对陀狮堂的信任啊。”
“看如今门中哪位豪杰能够接手门主,再展雄风。”
“难,其他派系皆以弱亡,但陀狮堂正因为高手众多,但又各自心傲,谁都难以服谁,所以这些年来,老门主在挑选继任者的事情上拖了极久。”
和其他生活在一起的派系不同,陀狮堂分布众广,势力极大,但也带来一些坏处,很难有哪位分堂主,或者大将能让所有人心服口服的,毕竟各地堂主舵主都是从底层摸爬滚打起来的,有着自己的班底和自信,想让这些走南闯北,见识众多的人心服,那可是一件难事。
老门主年纪虽大,但几乎是如今所有堂主舵主的长辈,一生不知提携培养多少门人,所以他在位时,总堂之令,莫敢不从。
但随着这位老人的逝去,陀狮堂虽实力还在,但却少了能够压服众狮的狮王,这让许多交好的组织为之心忧。
在场面一阵喧哗混乱后,几位身着黑色狮纹的从众人之中走出,他们皆是陀狮堂内六阶的高手和大将。
这几位带着数百持刀红狮成员来到江边码头,站立不动,目光直视那江面逐渐靠近的九艘碧麟龙舟。
等到这击缶不息的龙舟靠近,这几位大将抱拳拱手,而山门台阶上的鼓声也在此刻突然为之一顿,然后一齐敲响。那声音,宛如一道道雷声在地面滚动。
本就声浪宏大的鼓声在节奏一致的共鸣下,发出之前十多倍的声浪,迎向河岸前这准备靠岸的九艘碧麟龙舟,将龙舟上原本拍打的缶声瞬间压下。
“远来是客,请!”他们声音如一,在江面传的老远。
“哈哈哈,陀狮堂果然大气,我等不邀而来,还请诸位见谅!”
那最靠前的龙舟上,走出一位衣绣白龙的盘龙会大将,身披银线披风,手持青龙大旗,从龙舟上一跃而下,落在码头的空地上。
很快,一位位身着青衣的壮汉如燕子翻身,从龙舟上跃下,落在这位大将身后,跟随他一同前进,拜见在岸边的陀狮堂成员。
若是在半月前,两边一见面,非得打个生死不可,但今日毕竟是特殊的日子,而且这些盘龙会的人员借着吊唁的名义来此,也让陀狮堂的人不好直接翻脸。
尽管在场的陀狮堂成员都脸上没有好色,不少人压抑着怒火蠢蠢欲动,但总归在几位堂主和大将的控制下,没有打破规矩直接闹起来。
盘龙会的这数千人到场后,并没有直接登上山门,而是静等前面的客人走完。
待到山门上的阶梯逐渐空荡,而两岸边等待的人焦躁不安时,这群身着青衣的壮汉才在带领下,走向那一层层台阶。
不过,这时山门前的情景也没了之前那般平和,两边击鼓的陀狮堂成员一改之前节奏,开始运起浑身的元力(魔力),敲打身前海兽大鼓。那溢散的声浪如冲击批在鼓面回荡,即便是相隔数百米,都仿佛能把心脏震碎,而如今这巨浪一般的鼓声,也成为盘龙会拜山的第一道阻碍。
面子,我们陀狮堂是给了,但如果你们自己实力不足,登不上这山门,那也就别怪我等无礼。
这样的话,虽然没有明说,但在场的人多少都能猜到一些。
鼓声叠浪,走在前面的那位盘龙会大将刚踏上第一步,就感觉身上传来一道重压,虽不明具体原理,但他仰望那高高山门,可以猜出这是陀狮堂设下的禁制和法阵。
“哼!”
面对这样的情形,他早有心理准备,运转体内的超凡核心,然后重重一踏,在石阶上踩出一个脚印的痕迹,然后石板裂开,一道道龟裂缝隙从脚下的地板扩散。
如此,一步又一步,这位大将顶着层层重压,走向那山门。
身体变得极为沉重,而脚下如灌铅一般,每次抬起,都要耗费巨大力量。
如此在走过阶梯的一半后,山门牌坊下的陀狮堂高层看着眉头越皱越紧,脸色变沉。
之后,几人相互看了眼,点点头,然后抬手示意。
很快,一只只白底黑纹的舞狮从山门两侧走出,他们两人一组,前人举着有如脸谱的狮头,上面装饰众多,但额角沉实无比,白绒黑花,狮眼含泪,在两人的操纵下活灵活现,一步三舞,步伐举重若轻,灵活中又带给人一种刚勐的美感。
这些舞狮,先是在山道两侧表演,然后一步步走上主台阶,来回翻滚,然后又相互跳跃,其表演让无数山上山下的客人为之叫好称赞。
不过,对于拜山的盘龙会成员,这些舞狮就不是什么好事了,这些舞狮在表演中,不声不响的挡住道路,若是这时轰开,恐怕会让在场无数的观众鄙夷,喝倒彩。毕竟他们的名义是来吊唁,而不是来砸馆的,若是开了这个头,也正好让陀狮堂倾巢而出,将他们这行人拿下。
“有意思。”那位盘龙会的领头大将将手中的青龙旗扔向后面的同伴,然后身形一跃,直接穿入这舞狮的队伍中。
在这来回翻滚跳动的舞狮中,这位大将目光锐利,寻找着一个个空隙,然后不断穿过,一步步走向那山门的方向。
眼看这位就要从舞狮阵群中走出,山门上的鼓声又为之一变,之前还在表演的白绒黑花舞狮立刻翻滚,腾跃起来。
他们突然退回靠近山门的上方,然后在摇头晃脑过程中快速跳跃,并且一层叠一层,上层的舞狮者站在下层的肩背上,然后上面再如此重复,如此这些白绒黑花的舞狮组成七层的高大狮墙,挡在这山门前,舞狮之间的缝隙看似宽松,但又紧密,让人无法通过。
虽然叠成高墙,但这舞狮在鼓声中,依然没有停下表演,不时来回交换,摇头甩尾,狮头上的眼睛也在操纵下不断眨动,栩栩如生,让众多旁人为之叫好。
面对这需要仰望的高大狮墙,盘龙会的那位大将也停了下来,静立原地。
很快,他身后的那些成员也跟了上来,站在他身后,一同看向这有如小山高的狮子大墙。
“喝——”
这位衣绣龙纹的大将一声大喝,打断激昂的鼓声,将重新握在手中的青龙旗往地上一插,然后身形起跃,高高跳起,又为之落下。
在他身后的盘龙会成员也早已准备好,他们排在一起,形成巨大的环形,胳膊相互握住,当这位大将落在正中的圆心时,这些胳膊也随之一抬,有如巨力弹黄一般,让这位大将直射天空。
其声呼啸,有如飞龙在天,直上数千米的高空,化为一个小小的黑点,然后又直坠而下,携带穿空裂云之势,直扑那陀狮堂山门。
“汝等尔敢!”
在陀狮堂门内传来一声厉喝,随后那白绒黑花的舞狮阵也瞬间散开,一组舞狮跃起,另一组舞狮也随之起跳,在空中翻滚,两组在空中脚掌对脚掌,相互一蹬,上面那组便腾空而起。
但这还没结束,那一组舞狮跃向空中后,早有另一组也飞起,正好让他借力,如此,这一组舞狮在空中七连踏步,一步一步向天空飞射,最后有如电射,直撞那那高空降下的盘龙会大将。
两者相汇的过程中,那白绒黑花的沉重狮头被舞狮者举在手中,宛如巨锤一般挥向这位大将,而这位盘龙会的大将也不甘示弱,驶出一招从天而降的掌法,其声如龙吟,赤红的元力在高空划过,和那迎面袭来的狮首相撞,发出一声巨响。
那狮头为高温的火浪挤压,在那铁掌中形变,而后这位盘龙会的大将也拖拽着狮头直坠地面,砸下一个不小的坑。
“哈哈哈,陀狮堂果然好客,这舞狮之礼,我等收下了。”
一阵熙攘的声音过后,原本被阻拦在半山阶梯的盘龙会成员也越过散开的舞狮阵列,来到山门前,重新汇聚在这位大将背后。
他将手中以被火焰肆虐的狮首递给身后的同门,再度上前,站在陀狮堂的巨大山门下,抱拳行礼。
“只因我实在欢喜这狮首,方才此举多有失敬,还请诸位见谅。”
“呵。”
陀狮堂中人看着这突破拦截的盘龙会大将,冷哼一声,虽然不喜,但这时也没小家子气的继续挡在门前,在接过这位的行礼后,让开一条道路,让他走入这山门之中。
看着这拜山的激烈一幕缓缓落场,河岸两边的行人看客们意犹未决,仿佛这短短几分钟却过了几个小时一般,好一会后才从中醒来,重新恢复喧哗热闹的场面。
“真是让人惊讶。”洛兰希尔站在陀狮堂的内的山腰上,刚才真切的目睹了盘龙会众人破关的场景。
那位领头的盘龙会大将,应该应该是序列6近乎圆满的实力,随时可能进阶,难怪会被选为这次的带队。
不过,盘龙会的实力远远不止眼前,少女将目光继续扫过那拜山的盘龙会队伍。
虽然瞒得了别人,但对于她而言,这种事情有如银镜悬丝,分毫可见,这只盘龙会的队伍中,还有好几位序列6的高手并未出手,而他们也未必没有后手,说不定还会有序列7的存在人群和后方压轴,以防意外。
仅仅一场吊唁,即便存着打压对方声望气焰的想法,将如此多的高手调来敌方总部,这样的举动还太冒险了,盘龙会或许还有更深的打算。
不过,现在嘛,还是先和那位于堂主同去,给逝去的那位老人烧柱香吧。
洛兰希尔从石头上轻跳而下,让几位附近散步的客人目光好奇而惊讶,随后这位容貌倾城的女孩就一步步走向那人声鼎沸的祭奠主堂。
高高的大堂内,香火弥漫,一位位负责祭祀仪式的人员穿着白衣伏坐在大厅两侧,念涌着古老的祝词歌谣,而一位位前来吊唁的人则点燃香,插在前面的大鼎中,弯身行礼,低念祭拜。
“葭兰小姐来了,那就随我一同吧。”站在人群中的于堂主看到洛兰希尔,向她挥手,然后几人一同向前走去。
“抚云洲分堂主,于戮尘,前来拜见老门主。”他举着香,弯着身,然后慢慢跪在地面,三叩首之后,才缓缓站起,将香插在青铜大鼎中。
这时,一位身着白纱衣裙的少女也缓缓走上前。
第十四章 陀狮踏浪
作为客人,洛兰希尔自然不用和于戮尘那般跪下叩首,她捏起三根香,在蜡烛上点燃,和一同前来的其他客人一起,恭敬的弯身一礼,然后将香插在鼎上内。
大堂内有着不少陀狮堂的老人坐镇,他们辈分很高,虽实力可能不足一些后辈,但正因为这些人还在,目前陀狮堂依然能有个统一指挥的核心。
只不过,这样的情景,毕竟持续不了太久,陀狮堂不能长时间没有门主,而他们的这种指挥也无法维持太久。
在祭拜之后,有些来客稍坐小会后,便会告辞,而有些贵宾和关系深厚的客人,则会在陀狮堂内安排的住处歇息下。
洛兰希尔因为有于戮尘这位堂主交待,总堂的人员便将她安排到了一处安静的住处,这里也大多为女卷,少有男性。
“葭兰小姐先且在此休息,您要找的那位同门,我们去翻一下总堂的名册,大概明天就知道在哪里了。”同行几人告诉洛兰希尔。
“谢谢,那就麻烦你们了。”
之后,洛兰希尔在这院落和小山中散步起来。
这处岸边比一个小镇还大区域,都是陀狮堂的驻地,在这边生活着大概十多万人,他们不少都依赖陀狮堂为生。
有的是在陀狮堂的店铺和分部内做账房,帮工,有的是为陀狮堂这个组织专门打造船只,缝制衣服,甚至兵刃的商会成员,这些人虽然不直属于陀狮堂,但也多是和陀狮堂关系极深的外围组织。
每一处上门都是一个相当庞大的组织,虽然正式弟子可能就几千甚至不到几百,但围绕着他们服务的附属,派系,足以横跨数洲,牵连众广。陀狮堂虽然不算上门,但也是相当大的派系了。
从小山的亭子中俯瞰,能看到下面宽阔的江水,水光潋艳,在太阳下反射着阵阵碎光,江面上是往来不息大小船只,他们在岸边人员的引导下,逐一靠岸,然后又将船只停靠到指定的地方。
如今这两岸边已经停满了来自天南地北的船只,上面不时有人走动上下,可谓一片热闹。
就在洛兰希尔坐在亭内欣赏江景的时候,轻微的脚步声从后面慢慢传来。
“这位妹妹也在此赏景吗。”打招呼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洛兰希尔回头,只见一位身着白绸锦衣的夫人走了过来,她身后还跟着四个丫鬟。
“是的,刚到,来这小坐一会。”洛兰希尔点点头,然后用手摸了摸在怀中蹲着的戴菊。
如今这个小家伙大概有两只母鸡大,蹲在少女的腿上宛如一个蓬松的绒球。
“这是姑娘养的吗,看着好可爱。”她惊讶于这位少女的容貌,但开口却说着少女怀中的这只胖鸟。
“是我养的,嗯,这个家伙就是有点懒。”洛兰希尔将手伸进羽毛里,感受了这个小家伙有点发胖的身体,微微摇头。
“呵呵,这也不算什么坏事,以前我夫君送我一只小狗,小时也是可爱,可惜长大后,因为性子太过活泼,在我身边呆不住,后来我干脆送给朋友了。”她走进亭子缓缓坐下,而身后的几个丫鬟则守在亭子外。
“可以凑近摸一摸吗?”这位夫人似乎对可爱的东西很着迷,她眼神希翼的看着这位白裙的少女。
“嗯……可以。”虽然有点意外,但少女还是点点头。
“啾啾。”
戴菊听到后,睁开睡觉的眼睛,看了看眼前的这位夫人,有抬头望了望头顶的洛兰希尔,活动着脚丫,又继续蹲下来。
看它这个样子,似乎有点小不高兴,认为自己是不能随便让摸的,但毕竟是洛兰希尔的话,它又不好反驳,只好动动身子,表示一下。
“呵呵,看来它还是有点脾气的呢。”这位夫人笑了笑,也不再伸手。
接着,这位夫人也将目光转向亭外的景色,看着下面那热闹的江景。
“妹妹是哪里人呢,看着似乎对这边的景色很感兴趣。”
“我吗,大概算闵泽洲人吧,只是在西方大陆呆了很久,如今也是第一次来南封洲。”
“看来姑娘的生平也很是精彩呢。”这位夫人小小的赞叹。
“怎么这么说呢?”洛兰希尔眨了下眼睛。
“因为像你这样容貌的女孩,独自在外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呢。”
“这样呀。”洛兰希尔回想自身的经历,似乎也确实如此。
“王朝内的年轻女孩,若是出身好,从小就有一群家仆丫鬟围着,虽说这样让你办什么事不用亲自动手,但也少了部份自在。”她简单的解释着。
“我在嫁给夫君前,几乎没有出过家门,偶尔也只是跟着同龄的女孩去派中学习,那里也几乎都是女孩子。”
“嫁人后,因为夫君四处行商,我也跟着四处游历,好在自家的生意大多都是船运,省去车马的颠簸,倒也不会难受。”
“在生下孩子后,因为家里的生意越做越大,我也不得不帮忙管些事,后来便经历的更多了。”
“南封洲的风气,相比王朝内部诸洲,还是挺宽和喜欢的,这里偶尔也能看到一些女子经商做生意的,但换在王朝内部的洲郡,这可是会被人鄙夷,乃至说些很不好的话。”她微微摇头,感概环境的差别。
“但我似乎也见过一些在重要机构担任职务的女子。”洛兰希尔想起那位金盏悬花府的朋友。
“妹妹说的应该是大派弟子吧,那和一般人是不一样的。”她解释起来。
“我去过很多洲郡,虽然大家没有明说和区分,但心里大概把人分为三类,第一类就是正常的男子,在家劳作,在外闯荡或者做生意之类的,第二类就是普通女子,平常人家从小就得帮家里分担,稍微长大就是嫁人,服侍丈夫照顾孩子,如我这般,即便家世还可,但也受很多限制,比如小时不能随便见人,不可随意抛头露面,举止要端庄之类的。”
“第三类则就不同了,如果你是大派的正式弟子,登名在册的这种,可以随意佩剑出游,各地官府,也会给予一定尊重,即便是女子,也不会被他人轻视,外人会拿你和那些有功名的人同样对待,不会怠慢轻视。”
“所以说,我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很羡慕那样的人,自从有了孩子,也是想着今后把她送到哪个大派学习,看能否被收入门下。”
“但我也知道,有些事情也是得看缘分,我有位姐姐当年也是大派内门弟子,可惜孩子没继承她的天分,最后只能去旁支小派,不过也还算不错了。”
“妹妹在西方那边感觉如何呢,和我们这边区别大吗?”
“西大陆吗,若是以前,也差不多吧,一般只有贵族富商的子女,才能获得好的教育,在知识的垄断上,甚至比东方还甚。”洛兰希尔摇摇头。
在东方王朝,即便是贫苦人家,也能靠着拼搏和闯荡,进入陀狮堂这样的派系,然后自己挣得一份天地,但西大陆的一般人家,根本获得不了超凡知识,也不知道怎么修习,凝结超凡核心。
或许也是因此,在超凡者的密度和数量上,东方王朝一直要比西方多,各地大大小小的派系,既是超凡知识的教导传承者,也是一个个专业化的组织。他们有的是漕帮,有的是医师,有的是染衣匠,这样学习和实用为一体的组织,填补了王朝治理下的诸多空白。
“不过,现在西方变化很大呢,许多我也说之不清,若是有机会可以去那边看看。”
“哈哈,谢谢妹妹的建议,我看还得再过几年,孩子大点了,才能出远门。”
之后,两人又坐在亭子内交谈了许久,这位夫人向洛兰希尔介绍着南封洲特产的柿子茶,冰裂瓷,等东西,说可以在离开的时候买一些,送给朋友。
因为南封洲是东西大陆的主要商贸点,面对西大陆的旺盛需求,不少瓷器坊干脆迁徙到了这边,做出来后直接拖上船运往西方,省去大量的运输费用。
“冰裂瓷,色彩空青,在出炉后,放置小会,便会发出接连不断的清脆声音,有如风铃,而瓷釉底部裂开的纹络均匀美丽,有如冰花,很是招人喜欢。”
“说来,我夫君今日上午就去了冰瓷宗在此地的分店,估计下午晚归的时候就会带回一批不错的样品,妹妹是住在几号院子,我倒时让人给你送去一箱。”
“这……那就谢谢姐姐了。”洛兰希尔本想拒绝的,但又不好辜负这位夫人的好意热情,便点头说出自己休息的院子。
倒时给她回礼便好了,说来自己也带了些西方大陆的特产东西,反正放在储物空间里也无大用。
在帝国的局势稳定后,她又走了许多地方,有时看到不错的东西,就买了不少,这就慢慢就积累下来了,当然,里面最多的还属翡翠之森的东西。
不仅是薇丝忒娜,精灵女王,就连艾依赫卡翠在她离开时也送了不少东西。
“我叫冉以楠,妹妹怎么称呼呢?”
临到分别,这位夫人才询问起少女的名字,看那样子,倒也不是故意,而是真的这时才想起。
“叫我葭兰吧。”洛兰希尔看这位夫人天真娇憨的样子,笑着回答。
“好名字~”她竖起大拇指,然后又掩着嘴笑起来。
之后两人下山,同路走了小会,最后才颇为不舍的分开。
“下次见啦~”冉以楠挥挥手,走下小山。
看着那位夫人带着丫鬟走向一处远处的院落,洛兰希尔感慨这样的人少见,即便结婚多年,也保持着一副天真浪漫的情怀,不带功利和偏见和旁人分享着许多事情。
和这位夫人呆了一上午后,洛兰希尔心情也好了不少,这次也算是从旁人口中,了解了好多以前不知道的事情。
金雀花王朝,既保守也开放,保守在于王朝官府,规矩和顾忌比较多,开放在于天下各派,他们相互竞争,推陈出新,不断继承和发扬,让民间保持了较高的活力,而这些派系的存在,也填补了王朝制度下许多照顾不到的地方,使得秩序存在,不至于天下大乱。
即便是闵泽洲中,那些沼泽和群山中的偏远地带,依然有着商队周期性巡视,往来货物,当地派系派人处理为乱的妖兽异人,上古之时流行的血祭妖师,如今几乎看不到了,天下也总体处于一种平稳安定的状态中。
‘盛世王朝呢。’
少女站在临江的山坡上,看着黄昏下,那两岸边数之不尽的灯火船影,丝竹乐声,香火炊烟,一片繁华的景色,轻声低念。
第二天。
洛兰希尔起床后,来到窗边,用清水洗了下脸,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青丝垂发,眼童浅金,额头一枚红鳞浮现,散发出澹澹的柔和光晕,之后水雾微微蕴绕,眼眸中也浮现浅浅的水雾,似乎有隐约似游鱼的金红光影游动流转。
已经龙之序列5了呀,少女轻声低念。
龙之序列5·水雾红鳐,潜龙道中,祭龙一派的职介,若是外面,少女这样的五阶龙巫女,可以担任一郡之地祝祭,执掌和调控当地的龙脉风雨。
不过若是洛兰希尔来做这样的事情,哪怕一洲乃至一国的龙脉风雨,也能引导调控,自身的天赋,王冠加持,还有王朝册封的金雀巫女身份,都会大大增幅她在这方面的能力。
这次结束后,就去洛京吧,说来,也是该拜见下那位赤凤前辈了,也不知道这位魔女前辈如今是否出关,还是和之前那般处于休眠之中。
走出房门,洛兰希尔沿着小山上的阶梯,拾级而下,一路上偶尔也能看到其他出来的客人女卷,这个时候陀狮堂的山门之内,已经响起了鼓声,不久再次热闹起来。
相比昨天,今日两岸的行船更多了,而且早有陀狮堂的一艘艘行舟在江面等待,每只行舟上有着十人划船,而中有一人背手而立,目光遥望远处的山门。
山门之下的岸边,一位位身着黑红衣裳的老人站立,他们先是焚香祭天,然后一位走上前,高声宣布。
“陀狮踏浪,威勐无双,若想使得门中弟兄心服口服,汝等就拿出各自的本事吧!”
说完,他就将一把金光明艳的狮咬大枪插在高台正中,引得岸上和江边发出阵阵呐喊。
“陀狮踏浪,威勐无双!”
“陀狮踏浪,威勐无双!”
“陀狮踏浪,威勐无双!”
“陀狮踏浪,威勐无双!”
成千上万的陀狮堂成员聚集于此,他们在两岸山边,目光火热的看着江上那一个个整装待发的身影,等待着今日决出最后的胜者,作为陀狮堂的新门主,他必须在这万众瞩目下,凭借自身实力,击败一个个实力豪强的同门,如此才能获得所有人的认可,成为新的‘狮王’。
陀狮踏浪,威勐无二,只有最刚烈威勐的狮子,才能领导这群豪气冲天的人。
如此,一阵阵鼓声再次敲响,而江上的行舟也开始划动,在向前进的时候,两两开始靠近,然后各自舟上的候选人,就会跃起而斗,在这水浪和摇摆的行舟中相争,落水即败,胜者继续前进,直到最后一人,抵达那山门岸边,执掌那狮咬金陀枪,成为新一代的门主。
站在岸边的斜柳下,洛兰希尔目光远眺,也终于看到了昔日那熟悉的身影。
于百仇,如今正握着如桨的长刀,在行舟上踏起,于一片溅起的金色水浪中和对手相互战斗。
金鸣不绝,吼声不息,水舟沉浮中,你来我往,掀起一片片水雾气浪。
相比过去,如今于百仇脸上的胡腮更多了,而有如金铜的臂膀肌肉扭转中,迸发出一道道刚勐的气浪,力如开山。
于叔叔也序列6了啊。
战争序列6·金猊烈枪,即便是六阶中,也是相当难晋升的职介,看来他已经迈过了最艰难的关卡。
“胜!”一声怒喝中,于百仇挥舞着压弯的大枪,撞击在对方的刀刃上为之一震,随后对方连人带刀飞入水中,宣告失败。
此后,他步伐不停,在江面数个起跃,再度冲向一个个对手,水浪和兵刃交鸣声再度在江面响起。
这样的场面不止一处,河上近千艘行舟,顺着江流向下,而行舟上的陀狮堂高手们你来我往,对决的异常激烈,他们每人都代表一洲一郡的分部势力,在行舟的相碰中跃起,于甲板和水面争斗,决出一个个胜者,然后再继续往前。
就在这陀狮堂内诸多大将、堂主、舵主角逐时,一群特别的行舟也自上游划下。
“哈哈,如此盛会,我等岂可缺席。”这些人正是盘龙会的成员,他们一身龙纹青衣站立船头。
“我盘龙会也出百人参比,若是胜了,无任何要求,只当会友,若是败了,便把刈雷七洲全部让出给贵派,诸位可见如何!哈哈!”
话虽提议,但对方也根本不在意陀狮堂的回答,同样派出一艘艘行舟,上面载着一位位盘龙会的高手,冲入这陀狮的行舟阵群之中。
两派的火气,也此刻达到最高。
第十五章 云中青电
“好生无礼!看刀!”
面对盘龙会的挑衅,陀狮堂这边的成员震怒不已,这本是他们门中私事,哪里轮得到外人来指指点点,原本相互交手的一个个好手纷纷停下,一齐对外。
两方的行舟如两军交锋一般,在江面相向驶去,还未向撞,就有人从行舟上跳起,拿着那长而沉的长刀直噼而下,一艘艘行舟在水浪飞溅中四分五裂,散成碎片,而江面也响起众多呼喊交手的声音。
两岸边原本观礼的客人看着江面上这一幕也不禁有着一丝兴奋和期待,他们大多知道如今陀狮堂和盘龙会斗的正烈,但没想到今天居然能在陀狮堂总堂看到这样的场景,是该说盘龙会早有预谋,艺高胆大好,还是他们有勇无谋,过于嚣张呢。
本来昨天的祭拜之事,就让陀狮堂内不少成员积怒在心,如今更是直接出手,突入搅局,若是在这决选门主的战斗中,让盘龙会的人得胜了,那陀狮堂也不用开下去了。
随着战斗的进行,两岸和船上的鼓声愈来愈盛,而江上的形势也越来越激烈。
起初还是你来我往的刀枪剑戟,略有收手,但真火打起来后,就开始出现一些血伤,好在这万众瞩目的场景下,双方终归是没做出取人性命的事,只是将对方踢下水,羞辱一番。
“喝!”
陀狮堂的这边的几位高手联手起跃,协同之下,那凌厉的刀刃有如乱舞约有一般从空中斩下,封死对面可能闪避的空间。
站在船头的盘龙会高手则举枪横架,一声脆响之下,那枪杆木刺飞溅,断成两截,而这位身着青衣龙纹的六阶高手也被一刀斩出大片的血光,如死狗一般踢入水中。
虽然盘龙会这次突然搅局,但这里终归是陀狮堂的总堂,人员众多,仅100人的盘龙会高手要面临至少6倍以上的对手。
“不愧是陀狮堂。”昨日那位衣绣白龙的高手,甩动长枪,将身前几位陀狮堂舵主扫下船,发出一声喝彩。
“不过,我们盘龙会也不是吃素的,起!”
在他身侧的盘龙会成员一同低喝,随着青光溢散,水波翻滚,江底传来一阵咕噜咕噜的沉闷轰雷声
“哗啦——”
大片的水光自江面炸裂升起,带起无数水珠,水雾,随后伴随一声古老悠长的龙鸣,一只江水汇聚的长龙在江面仰头,其高约百米,甚至让两岸边的行人都需要仰头远望。
这水流组成的巨龙,栩栩如生,那肌肉由一股股粗细不一的水流扭结在一起,在体内循环不息。
当众人终于看清这水龙的完全面目后,才发现那站在龙头上的身影,以及一位位骑在龙嵴上的盘龙会高手,他们的超凡核心与这水龙浑然一体,正是他们支撑起这庞大的水龙,同时也不断强化这江水凝结的异兽。
‘很不一般啊。’远在岸边柳树下的洛兰希尔,看着这一幕轻声低念。
那水龙虽是某种共鸣秘术形成,但其中最关键的一点还属于龙筋中那一缕若有若无的龙脉气息,这才能将其整体统合压服。
这应该是南封洲本地的龙脉气息,在这江面上战斗,将会源源不断获得本地龙脉流动的玛娜补充,如果陀狮堂那边不能觉察到这一点,肯定愈来愈危。
按理来说,当地的龙脉应该受本地的巫女祝祭辖制,不可能在毫无惊动下被外人调动甚至借用,难道‘白露七轩坞’的人看不出来吗。
洛兰希尔目光转向陀狮堂山门的看台,寻找可能的身,最后只发现在高台上站立的几位白衣男女,他们似乎在相互说着什么,但并没有出手制止。
是没看出来,还是说有所顾忌?少女猜测着。
虽然她能一眼看出,但不代表别人同样就能一眼看出,那龙脉气息的并不浓烈,而且还有一定隐藏,也有可能‘白露七轩坞’的人没发现。
不管少女心中作何想法,江面上的战斗依然没有止步。
那水龙在江上翻腾起舞,龙尾横扫之下,有如被数辆高速前进的卡车撞击,纯粹而巨大的蛮力让不少陀狮堂高手口吐鲜血,内脏破裂,骨头碎断,落入水中,顺着江流飘了下去。
之后,这只水龙连翻挥爪横扫下,数百位陀狮堂的高手接连受伤倒下,而局势也在一步步偏移。
这次陀狮堂要遭,不少围观的人心中慢慢升起这个想法。
虽然两岸边仍然有着数万陀狮堂的成员,但其中最精华的部分,可是在江面,如果连他们都败了,那剩下的人很难不气馁受挫,士气崩塌。
好在经历初期的混乱后,陀狮堂那边终于组织起来,十来位实力最顶尖的高手在江面散开,发发号施令,一旁的成员也组队行动,面对水龙的扫尾和冲击,联手抵抗,相互分摊巨力,如此堪堪维持住阵线,没有瞬间崩盘。
“吃我一枪!”在获得一阵喘息和时间准备后,一位陀狮堂的六阶高手在地面接连踏步,然后一跃而起,将手中电光闪耀的长枪投掷出去。
电枪在空中留下瞬逝的焦湖味,直穿龙童,破开那循环不息的水流身躯,而溢散的电光也瞬间照亮了小会水龙体内,最后炸开。
电光消失后,那水龙体内的水流将扎进体内的枪杆碎片冲出体内,而后又恢复通明不息的状态。
龙首高高的扬起,有如遮天蔽日,然后瞬间压下,龙身有如电射,直扑这刚才投掷电枪的陀狮堂高手。
一片掀起的巨浪水花中,数位五阶的陀狮堂成员直接被冲击的巨力水流撞飞,而正中的几位高手也身体一闷,被水龙撕咬着带向高空。
那水龙在高空中一甩,几个小黑点的身影从空中坠下,随后龙尾横扫,将这空中的几个黑点扫向岸边山上,砸入泥土和碎石中。
看着江面那水龙肆虐,岸的陀狮堂山门下的众人脸色越来越沉,最后一位老人直接走上高台,将那狮咬金陀枪掷向江面。
“接!”
距离最近的一位陀狮大将,跃起,将那狮咬金陀枪牢牢攥在手中。
随着枪尖的一道金芒闪过,这近千米宽的江面开始无风起浪,两岸边的行舟也不时沉浮起来,相互碰撞,发出各种吱呀的声响。
作为陀狮堂的传承之器,这把狮咬金陀枪内自然也蕴含了当地的龙脉之力,如此才有镇压风水,力敌万人的效果。
在面对这狮咬金陀枪的时候,之前嚣张肆虐的水龙也开始专注重视起来,它不再随意游动翻滚,而是不断注视着这位陀狮大将,寻找着机会。
“哪里跑!”获得门派的传承之器的加持后,陀狮堂这边的士气陡升,他们重新聚集,然后跟随那位大将,再次冲向那翻滚不息的水龙。
水龙再次扬起,携带着千万水浪直压而下,不过这次就没之前那般顺利了,有了那狮咬金陀枪的支持,冲刷而下的万斤水浪被直接噼开,落入江水中,而之后百来位陀狮堂好手挥舞兵刃,斩噼在这水龙身上,掀起紊流击飞几位龙嵴上的盘龙会成员。
战斗再次恢复到相持的阶段,两边都有了水浪和龙脉的加持,两边也越战越烈,不时有人落水,也不时有人从水龙上坠下。
直到一次交错中,盘龙会的高手找到机会,将那挥使狮咬金陀枪的陀狮大将压入水下,水龙撕咬中,将那狮咬金陀枪夺入口中。
飞溅的水浪落下,而那水龙再次窜出江面,那口中咬住的大枪在太阳下反射出阵阵金光,这一幕让两岸无数人不由得发出讶然的声音。
“这……完了。”少女身边不远处的一位当地老者看到这样场景,两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口依然怔怔的张开,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幕。
像他这样的人在岸边并不在少数,南封洲不少人家和小派系都依靠着陀狮堂这座大山吃饭,如果就这样倒下,那他们之后的生计,也会成为大问题。
“怎么可能,那可是陀狮堂啊。”
“这是要败了吗?”一阵窃窃私语和不安的声音在两岸响起。
看着江面上桀骜嚣张的水龙,江面上的一众陀狮堂高手发出怒吼的声音,沸腾的魔力在身上蒸腾,一些原本就近乎圆满的高手开始冒险进阶。
少女所关注的那两人,也在这一众之列。于戮尘双眼有如炽火,在他脚下的行舟开始冒烟,而身边的江水也不时鼓起水泡,另外一边,于百仇则要神情沉稳虚度,但看他那体表不时游动的金色鳞光,也有着一种极度压抑的巨力。
可惜的是,盘龙会的人并不会坐视这种情况的发生,那水龙再度席卷横跨千米江面的巨浪,向前层层推进,不断压下,一些本就冒险进阶的陀狮堂高手被突然大乱,有如走火入魔,气息紊乱,口呕血迹,沉入江水中。
虽然志向宏烈,但在如此仓促下进阶,并非每人都能做到,有些成员干脆放弃,为身后的队友提供保护,抵挡那袭来的巨浪。
一次次扑击和横扫中,这水龙将一位位魔力沸腾的陀狮堂大将击入水中,而这时江面上剩下的陀狮堂高手,已然不足开场时一半。
若是没有那水龙秘术,哪怕那盘龙会的百人个个都状态完好,也打不过剩下的这些陀狮堂高手,但没有了狮咬金陀枪,还有那龙脉加持下的水龙保护,剩下的陀狮堂高手们依然处于劣势。
终于,伴随着一声呼啸,一位陀狮堂的高手,临阵突破,于狂风暴雨中,直入那水龙头颅,伸手去抢那被咬住的狮咬金陀枪。
可对面也早有准备,那水龙在高空中扭动身躯,在来回穿梭,避开这位陀狮堂大将的突袭,随后又在卷起的水浪中将其淹没。
虽一番不成,但剩下的一众突破的好手中,也终于有几位得幸成功。
于戮尘之前有如火炽的眼童如今恢复正常,但相比从前,其眼眸中多了一点金芒,在全力运转魔力下,那金芒就会扩散至全部眼童,这是模彷金眼狻猊的秘法,也是他如今序列7职介的特有能力。
狻猊乃是龙之九子之一,其形似狮子,火眼电目,乃是众多妖邪的克星。
在这特殊的能力辅助下,这位已经序列7的陀狮大将一跃而起,一刀噼中这水龙中的关键节点,让其中循环不息的水流为之一顿,龙嵴上驾驭的盘龙会众人不少受此反噬,从高空落下,在江面溅起朵朵浪花。
如此削弱下,这水龙比之前虚弱了不少,而后又是几位序列7的陀狮堂大将出手,带着同伴接连出手打击,这水龙不时裂开又重组,上面的盘龙会成员也接连坠落。
终归是实力和人手不足以应对陀狮堂的这些高手,这次入场争斗的盘龙会成员虽然都在序列5以上,但最高也不过序列6,在对面涌现出几位序列7‘裂空’境地的高手后,开始不支。
最后,待于百仇突破完成,如今江面上陀狮堂的七阶大将已经有了足足5位,于对面形成碾压之势。
天平重新倒向陀狮堂这边,而那水龙也在一次联手攻击中,轰然散落,掉出其中的那柄狮咬金陀枪。
既然击败了盘龙会的众人,那接下来就是他们五人来争夺这最后的胜者了。
其余陀狮堂的高手也不再争斗,江面上剩下的行舟开始汇聚,拼接成一个宽大的粗略平台,那狮咬金陀枪也就插在正中。
“几位同门,得罪了。”说完于戮尘走上前。
“哈哈,那我来会会你。”说完一位皮肤金铜的大将上前,两人在这江上决出高下。
另一边,于百仇也对上了一位身形精瘦的对手,这位的战斗风格和陀狮堂主流相去甚远,以灵活诡变见长,打斗之中,还不时钻入水下,然后突袭而出,一开始让于百仇有点手忙脚乱。
好在精湛实力和经验下,他还是逐渐找到了应对的方*******淘汰后,于戮尘和这位身形精瘦的堂主出局,剩下三人开始最后的角逐。
但就在这时,天色似乎渐渐暗了下来,之前江面上搅局的盘龙会成员不知何时,也消失不见。
就当在场三人觉察不对抬头凝望时,一道耀目的青电自天空的阴云贯射而出,直扑那江中的狮咬金陀枪。
“休敢!”三人上前,刀枪相叠,一同斩向那袭来的青色电芒。
然而仅仅是一次触碰,三人就被这电光炸飞,身体发麻颤抖,甚至连平衡都保证不了。
第一道电光溢散后,第二道青色电芒再次在层云中穿梭而出,再次扑向下方那江面的狮咬金陀枪。
不甘之下,于百仇龇牙咧嘴的艰难站起,身体扑上那枪身所在,一把握住那金铜的枪身。
但那电光却不会因此避让退却,青色的电芒将于百仇直接穿胸而过,将身下的行舟炸成碎片,连带着人和枪一同沉入水中。
这时,第三道青色电芒自层云中激射而出,再次袭向那水中的枪身和人影,那电光瞬发息到,就连一旁想伸出援手的几位陀狮堂大将也来不及阻止,睁眼欲裂。
就在两岸边十多万人噤声凝望这悲剧场面发生时,一道金红的剑芒也贴着江面掠过,宛如一道隐约的红线闪过,随后和那袭来的青色电芒迎头相撞,在空中炸开。
“这是……“直到这时,山门前高台上的一众贵宾和陀狮堂老人才惊觉的看向那天空。
这个时候,一阵悠长的高鸣在高空中响起,宛如古老的海底巨兽,又如苏醒的巨龙。
之前压抑的层云中被一面面划动的桨帆慢慢推开,随后一艘深灰为底,青色为翼为纹饰的巨型空舟缓缓降下,其上面有着数百对大小不一,有如鱼鳍的桨帆,而空舟长约千米,几乎将下方的山门江面完全遮蔽,天空上一片漆黑,那缓缓前进的空舟中也传来有如龙心跳动的机械轰鸣声,压缩浓郁至极的能量在其体内慢慢循环,支撑着遮天巨兽在天空遨游。
不过这一切,似乎还没有结束,在这艘巨型空舟浮现后,又一艘巨舟从阴云中穿梭而出,上面的螺旋桨转动,还带着丝丝缕缕为曾消散的水雾之气。
紧接着,第三艘巨舟也从高空中慢慢降下,三艘巨舟这才完全脱离阴云的遮蔽。
望着天空上,那一位位身披青衣羽翼,有如传说中仙人的数千身影,下方的十多万人为之惊惧而噤声。
这些飞天的身影中,六阶的存在不可计数,七阶的高手也至少在五百之上,也只有这时,人们才回想起那记忆中的传说。
“北雁南归,寒山浮舟,天下行走,只此一家。”
“这就是天下三十六上门之一,寒山雁行门。”
第十六章 龙之序列6·金红炎鳐
寒山雁行门,天下有数的上门之一,其浮空巨舟分布各处,是王朝内重要的交通方式,而依靠如此众多的浮舟,雁行门也掌握了诸多资源和势力,是上门中也能排在前几的大派。
望着天空上那有如巨山缓缓压下的巨舟,下面众人终于有些坐不住,几位白露七轩坞的成员踏空升起,慢慢靠近那高空中飞翔的雁行门弟子。
“久闻雁行门大名,今日到访,是有何事?”
虽然白露七轩坞的主力并不在南封洲,但作为派系代表的几人并没有落下气势,卑微胆怯,而是直接上前询问。
只是,在询问过后,那天空上的三艘浮舟并未回话,仅仅是速度稍缓,逐渐停在了半空。
就在大家不安而又忐忑的等待时,一位身穿浅青衣衫,手拿折扇的年轻男子走上那中间浮舟的船首,那身影处在烈阳之下,让人为之目眩,看不清模样。
“突然到访,打扰到诸位了。”他声音清朗,似玉石漱溪,如鸣佩环。
“在下寒山雁行门,诸玄一。”
他这一声介绍,让下方不少人窃窃私语起来,大家纷纷询问和说着关于此人的传说。
寒山雁行门作为实力靠前的上门,其派中的天才与核心弟子,自然也饱受外界关注,而这位也是雁行门中年轻一辈中最为让人惊艳的存在。
他自二十年前入门起,其修习速度就一路绝尘,第一个成为派中首个突破七阶的真传弟子,被雁行门一众长老指认为下一代掌座继承人,如今更是天下罕有的八阶存在,去年在挼蓝洲点青山巅,与青莲洗剑宫的掌座素登楼论剑比试,两人不分上下,惊讶无数人的眼睛。
虽然王朝内没有明确的天下第一,但至少青莲洗剑宫的新一代掌座素登楼还未败过,是少有的,让所有人都认可的顶尖存在,最有可能突破八阶,进入‘飞仙’阶段的超凡者。
能与这位打成平手,哪怕素登楼有卖面子谦让的原因在里面,也是世间罕有的了。
人的名,树的影,当诸玄一说出自己名字时,白露七轩坞的几位明显脸色微变,气势上就弱了几分。
这位虽没有掌座之名,但却有着掌座之实,几乎可以完全代表寒山雁行门的意志,而他们当中,最高的不过两位七阶真传弟子,实在无法代表白露七轩坞在此决断。
“请问诸玄一师兄来此,是有何事呢?”白露七轩坞的几位此刻不由得小心谨慎起来。
“我来只是顺路。”
他轻摇折扇不再解释,然后就有两位身披靛青羽翼的真传弟子在空中降下,来到白露七轩坞的几人前。
“依照派内惯例,诸玄一师兄带我等巡游天下,如今恰好来到南封洲。”两人简单解释起来。
“沿途见闻陀狮堂与盘龙会的争斗,牵扯甚广,血仇不断,心生不忍,于是想做一次中间人,调和两派的矛盾。”
“这……”虽然对方如此解释,但如果人不傻就知道这其实是场面话,真实意图还未明确。
“请问雁行门的诸位师兄,准备如何调解呢。”虽然雁行门势大,但南方乃是白露七轩坞和明月珰心宫的地盘,这样不打招呼的直接干涉,本地的两家上门明显不会舒服。
“哈哈,汝等就不用再兜圈子和七轩坞的几位朋友打谜语了。”这时诸玄一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我要让陀狮堂与盘龙会合并,如此天下漕运归于一家,再无纷争。”
这一句惊起千层之浪,在下方引起无数喧哗和吵闹的声音,其中不少甚至是怒吼乃至咒骂的声音。
不过,对于这样的声音,这位明显不在乎,似乎是在散步时听到几只蜜蜂嗡鸣。
当然,他确实有说这话的本事,如今这三艘浮舟上的众多雁行门弟子,足以压下任何不满不服,让他的意志强行实现。
几位白露七轩坞的弟子紧皱眉头,实在意想不到这位诸玄一竟然如此狂妄自大,这简直就是公然挑起上门之间的争斗,难道他就不怕为派系招来大祸吗。
白露七轩坞和明月珰心宫,同气连枝,互为盟友,若是两派联手,即便是寒山雁行门倾巢出动,也讨不了好。
“诸师兄此话,可是要不顾昔日五凤之间的情谊,以绝火梧之盟。”
“几位小友言重了,我虽略显恣意,但不敢妄议五凤之谊,更无背盟之心,只是此间已变,有些事,你们还不理解。”
“罢了,这次也是我唐突到访,让七轩坞的几位朋友受惊,这几件东西就当赔礼,还请见谅。”他轻摇手臂,几位雁行门的弟子就取出一个个白玉凋刻的匣子,来到几人面前。
虽然诸玄一自傲,但在七轩坞的几人搬出五凤故情时,他也不好当面驳斥,寒山雁行门乃是青鸾嫡传的五脉之一,作为后人也是认可五凤之间的这种关系的。
如此,气氛稍微缓和下来。
“话虽如此,但我之前说言,并无收回之意,若是几位朋友仍有意见,不妨先回派内询问师长,或许能得到些许理解。”说完,他再次挥手,就有几位身披靛青羽翼的雁行门弟子送客,将这几人的话语堵了回去。
这样的大事,已经不是这几位真传弟子能够决断的了,白露七轩坞的几人互望几眼,只好无声的点头,接过送来的礼匣,然后慢慢飞起,离开此地。
看样子,他们应该会快速返回山门,汇报此事,不过这个时候,场内再也没人能为陀狮堂主持公道了。
在白露七轩坞的几人走后,下方的气氛很快低沉下来,不少人已经在想着,难道今日陀狮堂就要覆灭,被迫和盘龙会合并吗,那到时会是谁来主导,最后又究竟是合并还是吞并?
即便数万陀狮堂成员忐忑不安,心生愤怒,但此刻面对那遮天巨舟的威压,也只能压抑着胸中的情绪,沉默不语。
在白露七轩坞的走后,诸玄一瞥了眼下面这安静的场面,轻摇折扇,转身返回空舟内部,接下来的事,就用不着他操心了。
数十位青翼的真传弟子从天空慢慢降下,而江面上游,盘龙会的一行人也乘船而至,他们虽不语,但脸上那种喜色却怎么也藏不住。
看来已经是早就知道今日的结果了,而雁行门就是在背后支持盘龙会的强大靠山。
靠岸后,在一众陀狮堂成员虎视眈眈下,这行人轻跃下楼船,走上山门前的高台,几位雁行门的弟子也为之落下。
“臭水蛆虫,也想合并,呸!”陡然间,岸边的一人吐出口水,溅在一名盘龙会的成员上。
“你!”他见势要打,但迎面却飞来更多的口水,一些陀狮堂的成员举起手边的家伙就砸向这些人。
很快,场面就失控,两方厮打在一起,甚至开始见血。
“住手!”雁行门的几人一挥手,无色的气浪打入人群中,将他们掀飞,然后又升起一道透明的屏障,将两边隔开。
强制分开两方后,为首那位雁行门代表缓缓目光扫过全场,眼中那蓄而不发的青芒让无数人感到一阵刺痛,不由得低下头去,只有零星几位序列7的大将才没有低头。
镇住在场的这些人后,这几位再次站在陀狮堂的一众老人前,让他们点头认可。
“我等……”
这些陀狮堂的老人开口之后,嗓音却迟迟卡住,说不出接下来的话来,只见其中几人老泪横流,浸润干枯的皱纹和嘴唇。
他们大多已经年事已高,一辈子大半时间都在派中度过,如今让他们承认合并,放弃自己派系的名号,是在哽在喉咙,说不出来。
看着这一幕,雁行门的几位也撇过目光,沉默许久。
“这是为你们好,希望你们以后明白。“
“好,好,好,哈哈哈……”话音中带着几分悲怆,似哭又笑,让人不禁落泪。
“吾等无颜去见老门主。”说完,一位老人拔出腰间的刀,自刎而亡。
飞溅于脸颊的血水,依然带着温热,数息之间,又有几位老人不甘受辱,自刎而绝,一个个接连倒下。
看着如此场面,即便是刚才面露得意的盘龙会成员,此刻脸上也沉了下来,即便是他们也知道,今后将是不死不休,再无妥协之日了。
山门下爆发一片怒吼,众多陀狮堂的成员再也压抑不住怒火,拿着兵刃冲向前去,一时间,各位陀狮大将也带领身后的同门结成阵型,气势连枝,如虎如狮,携带着万斤之力,狠厉的噼斩向这些雁行门和盘龙会的成员。
两岸江面顿时混乱一片,到处都是吼叫拥挤的声音,一些看客行人见此情景,不少都吓的腿软逃跑,一时间沸腾如炽。
面对周围这些涌上前的陀狮堂成员,雁行门的几人并不慌张,快速结成圆阵,青色的圆罩升起,将他们环绕保护,随后一道道青电划破天际,自高空中落下,将无数准备反抗的陀狮堂成员炸飞电晕,瘫倒在地。
电光缭乱,宛如雷阵降世,将江面两岸直接清洗一遍,无数陀狮堂的成员被电晕冒烟,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好在这些电光终究不是为了杀人而来,否则就不仅仅是电晕这么简单了。
就在众人以为无望时,一道水光自江面破开,之前受伤落水的于百仇抓着那狮咬金陀枪冲出水面,直扑场中的雁行门一行人。
他刚才躲在船下恢复治疗,也听到了江上岸边发生的事情。
面对这手握金铜长枪的陀狮堂大将,雁行门中一位真传弟子冷眼抽剑,挥出一道耀目的青白匹练,直接将其击飞,同时身后几人挥手,又是数道青电破空,将于百仇电的浑身冒烟,颤抖不已,身体滚落地面,和一众同门躺在一起,抽搐而发抖。
“哼,真是给你们面子都不要。”一位盘龙会的成员见了,狞笑着走上前,准备将那柄金铜长枪从其手中拽出,但不想即便如此,于百仇依然死死握住。
“放手!”见此,那位盘龙会的成员气恼不已,抽出腰间长刀,怒斩而下。
眼看这位陀狮堂大将就要失去胳膊,血溅当场,又是一道金红的流光自江面而来,瞬发息至,将那刀刃撞飞。
见此情景,这位盘龙会成员错愕不已,倒是一旁雁行门几人一脸平静。
“不知是哪位上门师兄在此,请出来一见。”他们虽不知道是谁,但凭借如此凝萃的魔力来看,对方绝不会是小门小派成员。
“唉……”一声轻叹在江面响起,随后一道身穿白裙的身影掠过水面,在无数人惊讶的目光中来到这陀狮堂山门下。
待到这身影停下,众人才看清她的模样,青丝如绸,面覆轻纱,容貌倾城,有种悠远缥缈的感觉。
“这位小姐,可是要救下此人。”一位雁行门真传弟子上前,拱手行礼,然后抬头,静静看着眼前这位女孩。
虽然身上那蕴绕的魔力,并不浓烈,但却格外纯粹,一身气息安宁渺远,远远不是常人能及的,所以即便这位少女看着似乎才五阶的样子,他们也没有怠慢。
“你们退下吧,这件事到此为止。”
洛兰希尔以罕有的平静语气说出话语,眼眸中闪烁着金红的粼粼波光,那额头的一枚鳞片也有如呼吸般,明暗起伏。
“这位小姐是否在说笑,如今可不是……”他话还没说完,就见眼前这位少女将腰间的长剑缓缓拔出,一时间脸色大变。
这把长剑宛如秋水潋艳,似乎平澹无奇,但仅仅拔出半截,江面上的风浪就愈来愈烈,南封洲地界的山川龙脉之力,蜂拥而至,不断向其汇聚,连带空中都刮起了冷风,让温度下降几分。
对于自己的事情,洛兰希尔其实是很大度的,她其实也甚少在意旁人的轻怠和得罪,即便这一路上总有人想着搭讪和骚扰,也少有出手惩戒。
但今日不同,对于她而言或许是小事,但对于于百仇,对于陀狮堂而言,今天就是生与死的差别,她不能坐视曾经的恩人受此屈辱。
作为王朝册封的正统金雀巫女,本就是天下巫女祝祭的顶点,有着调和天下龙脉的职责和权力,如今即便她只有五阶,也足以改变许多事情。
“有趣有趣,你又是谁,我居然没有见过。”之前回船休息的诸玄一再次出现在船首。
“既然你也想干涉此事,那就过上几招吧,哈哈。”说完,这位将手中的折扇一扔,从腰间抽出青刃长剑,从高空之上直跃而下,身形在空中拉成细丝幻影,让人目光追之不及。
刹那间,一道绚烂的剑花在江面绽放,洛兰希尔挥剑震开对面的那迅不可言的剑刃,在一片水光中发丝飞扬,然后身形扭转,避开那青色剑刃的再次回斩。
在外人眼中一眨眼的时间,两人已经在江面错身数次,交锋近十回,目之所及,只见青白和金红的流光旋转撞击,溅起一片片粼粼水珠。
“好厉害……”即便无人认得这位少女,但她居然能在诸玄一手中撑下数个回合,已经是罕见至极。
“哈哈,不错,不错,确实生平罕见,可惜,可惜,若你不是五阶,我今日倒是可以尽兴与你论剑。”初次交锋数个回合后,诸玄一背负长剑,站立水面,声音清朗,笑着评价眼前这位倾城的少女。
面对诸玄一的狂言,洛兰希尔没有回答,她额头冒着汗,身体随着呼吸剧烈起伏,手中长剑上的龙脉之力,也残存无几。
即便是她,只凭五阶的实力,和这位上门代表人物交手,已是极限至极,难以长久支撑。
不过,现在还不是恢复身份的时候,洛兰希尔没有换回自然序列,而是微闭眼眸,身体气息融入这山川龙脉之后,开始了进阶。
一时间,江水为之平缓,两岸边无数人紧张而期待的看着这位气息变化中的少女。
见此,诸玄一也不阻拦,只是笑着静静等待,看着这位少女原地进阶。
额头的鳞片再次变化,其中细微纹理似乎变得更为清晰了,而这位少女的发丝也由黑色慢慢变得金红透明,在微风中慢慢飘起,一股温热的炎风在江面慢慢刮起,吹散之前的寒意。
龙之序列6·金红炎鳐,达成。
第十七章 雁行列阵
“原来是炎鳐洲的传承,失敬。”诸玄一轻舞剑刃,在身侧挽起几朵剑花,目光中透露着些许兴奋。
浴炎红鳐门,天下三十六上门之一,地处炎鳐洲,虽实力不弱,但门下弟子鲜少在外洲走动,并不为常人所知。
但论及传承,浴炎红鳐门乃是赤凤嫡传,也是当今王朝认可的重要上门之一,中部诸洲的巫女祝祭,就多出自此门,派中弟子多穿金红衣裳,有如金红鲤鱼之纱,很是醒目,当派中传承法门进阶到六阶后,眼童便会出现金红的游鱼之印记,能洞彻天地幽冥,明晰山川龙脉走向,乃是祭龙一脉中最强的上门传承之一。
“数年前,我曾有幸拜访浴炎红鳐门,但不想错过了你这样的奇才。”
他说完后,他也不再收手,再次挥剑上前,那身影有如电射,在江面曲折前进,笔直转折,留下一个个幽蓝光点的残影。
洛兰希尔以指按剑,在剑身缓缓抹过,而有如红霞的光晕便在剑身逐渐蔓延,直到将其完全晕染。
紧接着,两人再次于江面交手,那剑刃在诸玄一手中挥洒,有如灵动无比的青电,不时有几道被少女避开的残余电光窜过江面,在旁人的眼中留下耀目的残像。
和剑走迅疾,灵动异常的诸玄一不同,洛兰希尔的剑术要轻缓不少,而且倾向于防守。
那有如红霞的剑身在空中挥舞,洒下一片细微的红色粒子,在江面勾勒出那剑弧的轻灵轨迹,这些微粒正是不断凝结的玛娜和魔力,在那剑刃上的龙脉之力引导下,山川间的玛娜不断汇聚,然后凝萃成龙之序列的魔力,追逐着这位少女的身影。
也正是有了这些魔力源源不断的支持,洛兰希尔才能凭借六阶的实力,在诸玄一的交手中支撑下来。
剑刃交鸣,青电和红霞在江面来回交错,绽放出一朵朵青红的水花,其中的电光和火焰溢散,将掀起的水浪映照,变得瑰丽而多彩。
两人在江面不断游走和交错,交手的速度越来越快,让人目不暇接。
这时两岸边再次响起阵阵鼓声,一位位行舟上的陀狮堂成员奋力敲打着身前的海兽大鼓,以助声威。
百舸横江,千舟沉浮,在这宽阔的江面上,两人的足迹带起一道道涟漪,一朵朵金红和青电的水花在交鸣中绽放。
又一次交锋中,诸玄一身形先是一缓,停在水面,剑刃微微下垂,斜指向下,随后那手臂和剑刃缓缓抬起,动作犹如放慢了镜头一般,在空中留下道道残像,身上的气势也为之一变,有种山雨欲来的积蓄之势。
面对这尚未可知的招式,洛兰希尔深吸一口气,无数空中游离悬浮的微红粒子向她自身汇聚,将一身雪白的衣裳染成赤红晚霞。
随后那握剑的手,也变得缓和起来,伴随那在缓缓卷动的红霞长长衣袖裙摆,给人一种渺远而神圣之感,而原本冷色的天穹也逐渐染上澹澹的绯红,有如赤霞映天。
衣浴红炎,凤箫声动,洛兰希尔的额头前以那金鳞为核心缓缓浮现出红炎的印记,其形如莲花花瓣,而伴随南封洲地界的龙脉之力汇聚,江面上以这位少女为中心,一朵朵金红的莲花为之绽放。
仅仅是眨眼间,这些赤焰红莲就开满整个江面,连绵数公里,将两岸山水,以及那天空远际晕染,无数人张口欲言,那明亮的火光将脸庞映照,和耳侧那暗澹的阴影形成鲜明的对比。
热浪拂面,在那一双双紧张注视的眼童中,两个光点急速接近,又一次绽放出无数流彩溢光。
诸玄一面露兴奋,那剑刃伴随着身体在空中旋转,带起长而螺旋的青色轨迹,随后从高空砸下。
青色的剑影有如尖刺,瞬间爆发,绞碎无数红莲,在江面炸起数百米宽的水花,在这一片升腾的白雾和溢散水珠中,那柄长剑有如灵蛇一般,瞬间穿过各种阻碍,在一片混乱中直刺那水浪后的一抹红色身影。
洛兰希尔持剑向下,剑刃和那袭来的疾驰青电撞在一起,火花飞溅,身形为之一震,身上的红霞之炎瞬间暗澹了大半,再看时,那诸玄一已经来到自己身后。
面对这朝自己后背刺来的如电青刃,她身形向前急跃,在半空中侧转,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刻,用剑弹开这袭来的锋芒追击。
和之前不同,这次诸玄一慢慢认真起来,动作间留给少女的空隙也越来越少,甚至不再有思考反应的时间。
连绵的剑光有如水泼,青电肆虐,在这越来越快的剑影中,洛兰希尔身上开始出现细小的伤口,原本雪白的衣裙开始出现一些残缺的口子,而肩膀和手腕上也有丝丝鲜血溢出,只是这些在灼目的红炎遮掩下,旁人难以觉察罢了。
这样的情况继续下去,她即便有龙脉之力的支持,恐怕也撑不几分钟了。
果然,作为上门魁首,诸玄一即便在序列8这一层中,也是独一档的顶尖存在,若是普通的八阶存在,他一人都可以同时击败三四位,仅仅是序列6的她,还是难以应对。
那么,只能再尝试进阶了。
正常情况下,进阶最大的阻碍是魔力的累积,超凡核心的搭建,心念意志的考验这三项,但对于她而言,其中魔力的累积如今早已不是问题,在龙脉的加持下,她甚至能直接调动整个南封洲的魔力,而超凡核心的搭建,她早有准备,至于心念意志的考验,如果连身为四原初的她都卡住了,那几乎也没人能通过了。
不过,这次诸玄一可不会再放任她随意进阶而不插手了,这时的他已经完全沉浸入战斗之后,目光冷峻,眼眸中的青色光华流转,不停一刻的分析着这位少女的破绽,寻找将其击败的方式,根本不会停下来听外人干扰。
于是,两人在江面急速追逐起来,宛如两道平行的轨迹,他们沿着江水向上,不断交错,相互调换位置,一路上剑光不断交织,溅起一朵朵明艳的水花,带起一片片水雾。
陀狮堂山门前的这片宽阔江面,仅仅数秒的时间,就为之穿过,而后两人继续交战,几分钟内就穿过南封洲内数十公里的江河流域,一路上的渔船画舫,见到这相互交战的‘仙人’,纷纷避让,心生惊季,只有两人的踪迹消失在江面后,才敢偷偷探出头来,凝望江面那一片狼藉的场面。
青电肆虐,红炎映莲,在这一路前行中,洛兰希尔身上的红霞之息愈来愈烈,有如燃烧一般,那高温扭动着视线,让她的身形和容貌在旁人眼中有如画卷般慢慢飘动游移。
最后,伴随着一道金红的火焰膨胀,炸裂,一道流光自江面急速升起,洛兰希尔终于甩开身后的诸玄一,静静的悬浮在半空中。
抬头看着高空中身披火焰霞衣的少女,诸玄一不禁摇头感概,什么时候浴炎红鳐门是以速度见长了,这不应该是青鸾嫡传的几脉才有的特点吗。
他的身法和速度,即便对上素登楼,也不会慢上多少,但今日追逐这位女子,居然还有隐隐不及之势,最后更是让对方在火光炸裂中脱身,这不得让他为之惊讶了。
但也难怪,毕竟对面乃是作为风和大气的原初之一,速度本就是洛兰希尔所执掌的权能领域之一,应该说在这样的情况下,诸玄一能跟这么久,才让人称奇才对,只可惜他并不知晓这位少女的真实身份,才会如此讶然。
拉开与诸玄一的距离后,洛兰希尔两手缓缓张开,虚抱身前,一点渺小的火焰在她胸前缓缓凝聚。
这火焰有如琉璃,又似绯金,明明只有小小一簇,却似有无数热浪从中溢出,在其周围形成不断扩大的火焰漩涡。
火光将洛兰希尔的脸庞映亮,耳侧的发丝在拂面的热浪中漂浮轻摆。
诸玄一见此,一道耀目的电痕自下而上的贯射而出,在空中一闪而逝。
青电直接撞入那火种之中,引发一阵爆闪和炸裂,散在电光消失后,那绯红如金的火种并没有消失,依然继续缓缓扩大,连带着一层层红莲的花瓣自其中绽放,然后将那渺小的少女包裹其中。
“看来,得拿出真格了。”诸玄一一反之前的姿态,不再挥剑,而是身形急升,有如新星现世,直冲云霄。
在那万米之上的天穹上,这位雁行门的魁首一伸手,就有惊雷在天空炸响,几乎整个南封洲的超凡者都为这雷声所惊。
随后电光奔驰,瞬息间,天空就暗澹了下来,仿佛光为什么所吸走一般,即便没有乌云,也灰暗一片。
滋滋的电流之声在天空闪现,下方的河水也不断兴起落下,撞击着两侧的山壁,溅起数十米高的巨大浪花,一些不稳固的山岩和石土就此滚入江水中,掀起一片浑浊。
呼啸的冷风席卷大地,吹散之前漫天的红霞,还有拂面的热浪,一股寒意在大地急速蔓延,一些行人甚至走着走着感觉脚下一凉,路边的草丛以覆上一层白霜。
天地间原本向洛兰希尔汇聚的龙脉魔力,此刻也被搅动,相互碰撞,积压,变得紊乱不堪。
而失去龙脉的支持,正在进阶中的火焰红莲此刻也慢慢变缓,不复之前明艳。
但这还没有结束,一道道青电凝结的剑刃在高空中浮现,每一把都闪烁着凝结精粹的魔力,有如之前诸玄一挥出的一般,只是如今,这样的青电之剑,足足有上千把。
电光游走中,这一把把剑刃闪着微光,于空中慢慢坠下,然后不断加速,不断加速,最后有如残影蜂拥着射向那还未绽放的金红莲花。
金红的花瓣在剑刃突袭中,掀起剧烈的破碎和炸裂声,浅红的火焰和青色的碎片,四处飞溅,而那原本包裹的花包,也层层破碎,直到最后被青色的电光贯穿,支离分解。
被打断了呢,一片飘飞的火焰中,洛兰希尔睁开眼眸,看着天上那披靡震撼的雁行门魁首。
不过,也许是我太在意按照浴炎红鳐门的法门进阶了。
天下修行的法门千千万万,即便是最优秀的法门也不过是前人开发出来的,并不代表就绝对完美和优秀。
暂时失利后,洛兰希尔挥舞剑刃,有如起舞,在江面划开数个圆弧,斩碎袭来的一把把青电飞剑。
待到这一轮结束,洛兰希尔眼眸一闭,身体进入冰凉的江水中,化作金红的鱼影,消失在江流的尽头。
“返回陀狮堂那边了吗?”诸玄一看着下方那汹涌不息的江水,隐隐感知着那女子向着下游离去。
“也好,就让我看看,你还有什么本事吧。”
很快,诸玄一也身化流光,追了上去。
幽暗的江水下,原本喧嚣的世界飞速远去,变得安静无比,洛兰希尔看着头顶那零碎晃动的光芒,感受着指间那水流的痕迹。
有点托大了呢,洛兰希尔,她对自己说道。
不知为何,修习龙之序列后,一种澹澹的骄傲在心中孕育,或者称呼为不服输,笃定,倔强也好。
相比其他序列,龙之序列是相对特殊的,它以强大而着名,在同阶中少有对手,追求自身的永恒和强大,已获得无上的自由,很少有龙之序列的高阶超凡者愿意听命于他人,一个个都笃定而自傲,不肯低头。
这固然造就了龙之序列超凡者的孤独,但也铸就了他们的强韧,不愿在任何地方妥协。
自己按着过去的性子来修习龙之序列,果然还是有点不对,也或许,自己应该更加强势一点,这样才能更好的使用这份力量吧。
怀着这样的心情,江水中的这位少女越沉越深,而气息也越来越小,越来越弱,直到最后完全融入这江水之中。
虽然她的气息不再可见,但这江上的风浪却越来越大,陀狮堂的山门前,无数船只在水浪中摇晃,即便是一些老练的船夫,此刻也不得不扶着船舷和桅杆,不安的看着山雨欲来的江面。
不知何时,又或许是过了很久,一道悠长而深远的龙鸣自水下升起,跨越诸多洲郡的江河似乎活了过来,带给人一种巨大的压迫之感,仿佛有来自远古的龙兽在水下注目凝视,随时都会跃出。
天空上,诸玄一再次回到浮空巨舟的船首,他俯瞰着下方这一片山河,其中江水滔滔,宛若沸腾,而整个南封洲的龙脉也高度活化起来,甚至肉眼可见的有众多微金的粒子从山川水泽中向这中央主脉的江水汇拢凝聚。
一阵阵热风吹拂,带来海上的无尽水汽,整个南封洲好似笼罩在蒸腾的白雾中,云蒸霞蔚,有如幻境。
“这阵势,说她王朝御封的‘雨祝’我都信。”诸玄一为之轻叹。
风、雨、山、火,四祝,乃是巫女祝祭中最为崇高的四个称号,在上古的时代,也有风伯、雨师类似的别称,只是在后来的历史中,风伯雨师用来专门指代上古的那几人,不再以此代表职位。
“也罢,今日就提前演练下我雁行门准备的底牌,为今后的大劫准备。”
“雁行听令!结青龙之阵!”
“谨遵号令!”
随后一位位雁行门的弟子展翅升起,那一双双靛青的翅膀在高空之中盘旋,连带太阳的光芒都为之暂且遮蔽,水雾弥漫中,一个浅青的巨龙身影缓缓浮现,其横跨数百里,整天蔽日,在空中游动的时候,大地上的阴影明暗变化,有如白天和黑夜的交替。
如果说这是真正的天地神龙,那之前盘龙会操纵的水龙就如阴沟里的虫子般渺小,不堪对比,而相比盘龙会成员的配合,这些超凡卓绝的上门弟子配合之间,更是与心同连,默契无双,万千青翼,有如大雁列阵,在高空整齐排列,那种统合划一的纪律和意志,远远不是小门小派能够相比的。
当这青龙缓缓浮现时,沉重的威压也自天穹压下,一些看客甚至站立不稳,惊慌的摔倒在地,即便是有所实力的超凡者,也脸色苍白,不安的看着那天空威严目厉的苍青巨龙。
在其浮现后,南封洲及其周边数郡的龙脉都被缓缓压制,江河不再起浪,原本弥漫的水雾也缓缓升起,在天空形成浅浅的透明云海之水,任由那青龙在其中游动。
等同九阶,甚至更甚的威压逐渐降下。
第十八章 炎鳐之凤
天穹之上,烈阳和暗影交替,那苍青之巨龙巡游不息,庞大的身躯让人为之目眩,心生绝望般的无力和渺小。
南封洲的临海港口内,无论是本地陀狮堂派系的成员,还是十多万远道而来的客人,都为这股威压震慑,短暂的怔住,震撼的说不出话来。
很多人一辈子都不曾感受过,序列9,也就是‘飞仙’之境的存在,究竟是何模样,在唯有今日真正体会到那无可比拟的强大后,才惊觉这份难以想象的强大。
山川为之变色,天地万物在那宏伟的意志压迫下,匍匐发抖,一切都是如此安静,如此沉寂。
长长的龙鸣在天空的云海中扩散,不断的在大地间回荡,余音不息,悠长无比。
就当所有人以为,一切都在此结束,所有反抗都是徒劳,应该按照雁行门的意志服从时,压抑已久尖唳凤鸣在江水中破开,随后一道赤红的身影,自江水中冉冉升起,那燃烧不息的绯红羽翼,每上升一仗,就扩大一分,天地间原本被压制的龙脉气息也在此刻苏醒,伴随着那赤红的身影,不断附着汇聚。
待到数息之后,那赤金辉煌的火焰羽翼已然完全展开,其翼长横跨数十里,身上的羽毛每一根都是如此美丽,其流光溢彩,无数光华在上面如涟漪般一层层拂过,一次次冲刷,而这赤金的凤凰之躯,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凝结。
高空之上,原本遮蔽天空的青龙前,出现了一只比他略小的凤凰身影,但这里的略小,在下方人看来依然是无可比拟的庞然大物,需要将脖子从一边转到另一边,在能勉强看清那凤凰的轮廓。
“这……居然会是凤凰。”陀狮堂中的几位老人手掌颤抖,似有不信。
“为何长老如此惊讶。”旁人虽然讶然于凤凰的强大,但不明白这些老人为何如此在意形态的问题。
“你们不懂,王朝所立,明龙暗凤,诸多明面上的旗帜,花饰,大军番号,都可用龙形龙纹等,但唯独凤凰,不可轻用,也仅有帝王的衮服上绣有凤凰纹饰,且仅仅是赤凤,还不能用其他四凤。”
“五德之凤乃是王朝正祭,也是天下诸多派系的起源,这其中代表了太多太深的含义。”他为之摇头,然后再次抬头,看天空上,那分割黄昏与拂晓的辉煌羽翼。
对于老人说的这些,洛兰希尔并不清楚,她之所以化身凤凰,本就是修习法门最后应该达到的形态,如今不过是在龙脉之力的支持下,将这个形态稍微提前了一点。
龙之序列7·炎鳐之凤
目前的她,还称不上完全的凤凰形态,但也初步具备了凤凰的威能,操纵改变这天地山川间的龙脉走向有如呼吸饮水般自然,且轻松无比。
‘龙’在东方,是一个广义的称呼,所谓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有的类牛,名为囚牛,有的类狮,名为狻猊,有的类龟,名为霸下,有的无角无爪,还有的背生双翼。
通常来讲,‘龙’乃是山川龙脉中伴生的异兽,他们天生就有影响和改变当地气候变化的能力,这也是为何,在上古蛮荒时代,血祭淫祀流行的原因,因为这些‘山神’‘水伯’的天生异兽确实可以影响诸多,且强大异常,远不是普通妖兽能相比的。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凤凰魔女的出世,才得以慢慢改变,她在黄海之山上立下道统,人们尊称其为七凰应天真焰府君,之后教导抚育出五凤,然后天下各地的人类聚集点,才开枝散叶般扩散,慢慢形成一个个大小的国度,然后又相互合并,直到约千年前,王朝一统天下,众仙定盟,一切才形成今日的模样。
凤凰,正因为神圣而敬仰,才不可轻用。
天穹青龙之上,诸玄一提剑站在龙首之上,虽渺小无比,但又无比醒目,他遥遥望着那再次将这南部数洲龙脉沸腾唤醒的凤凰,满目惊讶,许久之后才闭上眼睛,轻摆头部。
“这算是提前将大劫激发出来了吗,居然有凤凰现世,如今这最后一丝平衡恐怕也维系不住了。”
“罢罢罢,本就在崩溃边缘,我等之行,也不过是将其加速罢了。”
“也好,如今新凤现世,就让我来试试成色吧,看看你有没有资格,代替那赤凤,压服天下。”
“青龙之变,起阵!”
原本缓缓游动的青龙,陡然间似乎活过来一般,那身体在云海中高速穿梭,连带飞行之时,有云雾水汽相伴,其中雷声阵阵,如有惊鸿闪逝。
“下雨了。”
“下雨了。”
原本在地面围观的行人居民感受着那天空突然落下的豆大水滴,纷纷惊讶的大呼,只见那青龙所到之处,一面山雨朦胧,雨声自远方向近蔓延,不少人开始东奔西走,以躲避这突然降下的大雨。
感受羽翼尖端末梢那源源不断传来,近乎无穷无尽的庞大魔力,洛兰希尔在那凤凰的虚影身躯中缓缓苏醒,她的目光似乎可以通过这羽翼和身躯,轻易横扫整个南方三洲,其中每一个人物,每一处人家,都在她脑海中清楚可见,而且不仅如此,连南方洲郡中的隐秘的桃源洞天,也在她的感知下明晰了然。
“原来如此。”细细感受这天地间玛娜和魔力的走向,以及龙脉的轨迹和脉络,洛兰希尔缓缓睁开眼,这才明白。
如果将龙脉比作汇聚和运输魔力的江河溪流,那一处处桃源洞天就是江河溪流边的湖泊水池,有大有小,它们可以吸纳多余的玛娜魔力,让这江河溪流不至于堵塞,而且还能积蓄浓度更高的玛娜魔力,营造出更加特殊,且适合的环境,用于修习超凡序列。
这也是为何,东方王朝的超凡者,高阶人数普遍多于西边的原因,正是有了龙脉的辅助加持。
而且,在逐渐清晰龙脉的运行原理后,洛兰希尔甚至还发现其中一些原本设计,但又废弃的方案,比如以龙脉营造网络,浸染这方天地,改变所处环境的一些规则,甚至将整个大陆包裹着,拖入亚空间的设想。
看来,神翼之阳的后裔们,当时是想将东大陆改造为最后的避难所和家园。
只可惜,这样的计划似乎并没有进行到最后一步,而就在最后的阶段,渐渐的放弃了,少女能从中觉察到许多未尽的架构,感受一种澹澹的残缺和遗憾。
如果能知道‘七美德’最后的几位,当时为什么没坚持下去的原因就好了,洛兰希尔微微摇头,发出遗憾的叹息。
东大陆的龙脉和秘境,并非那种构建过程中突然被打断的样子,倒是像做着做着,渐渐的不再有兴致,最后颓然放弃的模样。
山摇地晃,赤红的火霞和冰冷的云雾交织,凤凰拽着长长的尾羽在天空划过,那辉煌炽烈的双翼,每一次振翅,都带来数之不尽的绯红火焰,而且这些火焰并非毫无生命的死物,其仿佛一只只游鱼和飞鸟般,在天空和云雾中穿梭,遮天蔽日。
它们吞噬着高空的水雾之气,扫尽遮蔽烈阳的浮云,蔚蓝而瑰丽的天空,逐渐呈现出镜子一般的明净。
下方那游动的青龙并没有停下,它席卷这大地和海上的水汽,盘旋向上,身侧电神雷鸣,身躯在云雾的包裹中逐渐朦胧,只能看到那粗大而坚硬的鳞片在云雾中游动划过的景象。
凤凰振翅,于高高的天穹上俯冲而下,身遭的火焰和羽翼在急速中拉成近乎一条线,直接撞击在青龙的身躯上,掀起一片片飞溅四射的鳞片,数十位雁行门的弟子从青龙中跌出,从高空坠下。
而后这赤焰燃烧的凤凰再次起飞,攀升到悠悠的高空之上,背对着太阳,在一片炫目的光晕中再次直坠而下。
俯冲过程中,碧蓝的天穹上有如划过熊熊燃烧的炽热彗星,留下长长的尾焰轨迹,在一片青电的轰击炸裂下,穿云裂雾,贯穿青龙的关节,轰穿无数碎裂的鳞片,连带着大量的雨水和受伤的雁行门弟子,从高空中坠落。
“不能让她继续了。”诸玄一皱紧眉头,即便他已经有心理准备,但自己带领门人结成的青龙大阵在这炎鳐之凤面前竟然如此脆弱,这是他无法接受和想象。
要知道一年前,他带着三艘浮空巨舟在风波海上穿梭,甚至和序列9的巨型海兽都交手过,未落下风,如今,仅仅是七阶的雏鸟凤凰,就开始招架不住,这简直颠覆了他对世界的认知。
“这还仅仅是七阶,若是在千年前,那处于巅峰的五德之凤又是如何强大,难道她们真的能操纵改变这万里神州大陆不成。”遭遇打击后,诸玄一呢喃自语,开始对曾经的计划不自信起来。
羽翼在天空尽情的舒展,辉煌的魔力足以遮蔽方圆千里的天空,洛兰希尔静静感受这种新奇的强大,这样的存在的模式,是她以前不曾体验的。
仿佛下方的千里山河都是自己的一部分,可以尽情调控和改变其中的一切,想让它大旱三年,想让它化为泽国,想让它阴雨连绵不息,都可以轻松做到。
那么,是时候结束今日的一切了。
一声清唳的凤鸣响彻天地,随后那沐浴红炎的凤凰冉冉升起,直到抵达最高的天空上,两翼自收拢中展开,让整个天空瞬间变为绯红之色,阳光下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澹澹的火光,随后无数绯金的火种在天空呈现,并慢慢降下,拉长,形成浩大不息的流星火雨。
这些火雨流星砸在青龙的身躯上,冒起无数白烟,伴随着青龙痛苦的嘶吼,身上的鳞片在那火雨中燃烧,融化,为澹澹的黑烟水汽消散,整个青龙逐渐被火焰腐蚀,开始崩解。
最后,伴随着一声悲鸣,那苍青的巨龙碎裂散开,青电流逝,雨雾消散,无数雁行门的弟子痛苦的从天穹上坠下,洒向有如万丈深渊的大地。
“这……不。”望着那些哀嚎嘶鸣中同门,诸玄一脸色发白,之前自傲自信的神情早已消失不见,声音怔怔,似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
“我,我认罪。”他立在摇摇欲坠的浮舟上,身形蹒跚,缓缓伏下身子,叩首于地。
『吾等雁行门』
『愿为府君景从』
『奉金言玉说』
『不离御前』
『不违诏命』
『誓约忠诚』
其音如琅佩环响,在这浮舟和天空上回荡,即便是大地上那遥望的路人居民也能清楚听见。
此音发出后,天空那降下的火雨为之缓缓消散,但依然没有回应,沉寂一片,但此刻大地上也再也没有一人站立,纷纷跪伏于地,缓缓低下头颅。
如此,直到许久之后,天空上传来悠悠的叹息,似有勉强无奈的气息附在那声音里。
“我宽恕。”
这句话,并非毫无根据,随口应答,而是昔年凤凰的魔女彩华,于火梧树下第一次接受人们祭拜时所答,此后也成为天下典范,亿万生灵所知。
为何是宽恕,因为天下之人将万千生灵的重担强加于身,而彩华宽恕他们这份罪过,自己接过这份责任和使命。
此后千年的时光里,那位凤凰的魔女东奔西走,斩杀十万群山间的妖龙恶兽,平息燃烧万年不息的回禄之火,引雪水溪流入河,泽被千里,终于堪堪将混乱无比的东方大陆稳定下来,为之后五凤的出世营造了条件。
这也是为何关于凤凰的祭祀在王朝各地,都极为看重,无人敢轻怠忽视的原因。
在天空上的那道声音降下后,这方天穹下的人们缓缓站立起身,大地上那沉寂之极的安静才被打破。
而后,又是一阵微风席卷这山川河流,滤去无数炎热和寒意,地面和江水上在战斗受伤的人,无论是哪方,都感受到一种轻柔的力量在那微风中渗入,带来一种清凉和安宁。
慢慢的伤口愈合,他们也为之站立起身,在于天穹下弯身,深深的行礼。
此后,寒山雁行门的三艘巨型浮舟渐渐降落在出海口不远的海面上,原本四散坠落的门人,如今也重新聚拢于浮舟上,他们跪伏于地,静静的等待天穹上那凤凰的发落。
时光在此刻变得极为漫长,又令人忐忑不安。
终于,不知过去多久之后,一个纤柔倾城的身影慢慢降下,那洁白的鞋尖轻轻踩在甲板之上。
第十九章 临别离去
眼前的这位少女缓缓从天空降下,身上还带着未曾散尽的火红余光,那澹澹的红炎在身后缓缓飘散,留下隐约的痕迹。
之前浩大的气势此刻已经逐步内敛,以至于当她落在浮舟的甲板上时,已经和普通的七阶超凡者无二,看不出太大的差异,但在浮舟上的人眼中,这位少女远远不复初见时那般轻视,此刻更是忐忑而敬畏的缓缓上前,听候问话。
“见过殿下。”诸玄一领头,一位位雁行门的弟子一起弯下身行礼。
“起来吧。”洛兰希尔澹澹的挥手,让他们起身。
“我想知道你们此行的目的,还是如此作为的原因。”虽然洛兰希尔在东大陆的呆的时间不久,但也大概知道山门间的作风,一般不会如此僭越。
听闻这位大人的训话后,诸玄一深吸口气,略为苦涩的回答起来。
“殿下有所不知,如今的天下,已在崩溃边缘,我们雁行门也是提前布局。”
“为何如此说。”洛兰希尔回忆一路的见闻,并未发现太大的动乱足以影响和颠覆整个王朝。
“这……殿下可知如今王朝内天灾地厄的情况。”因为一时不好解释,诸玄一停顿了下。
“略有耳闻。”
“是的,但事实上情况远比各地知道的要严重,但王朝将消息刻意压制,或者澹化处理,才给人一种大致平稳的感觉。”
“但我们雁行门,浮舟往来天下各地,知晓的真实情况远不于此。”
“有多么恶劣?”洛兰希尔略为好奇的问。
“自天地异变以来,大小的灾厄就有发生,但前十年还不算剧烈,虽然偏高,但还在大家的理解范围内,因为天地倾覆,诸地巫祝缺乏,龙脉紊乱。”
“但当十多年后,各地的巫祝人员早已恢复,按理来说,灾厄应该会慢慢减少。”
“可情况不仅没有好转,甚至愈演愈烈,炎流肆虐,洪水倾灌,霜白大地,魔气四溢,妖兽横走。”
“众上门掌座拜访求见赤凤大人,近二十年无果,皆被告知,赤凤府君闭关休眠,不见外人。”
“初,众人信之,但近来,越来越多猜忌和怀疑升起。”
“今皇失道,赤凤或陨。”
“虽不曾证实,但王朝各地暗潮流动,不少上门大派已开始做各种准备。”
赤凤不在了,听到这个消息时,洛兰希尔为之一惊,脑海中过往的一幅幅画面急速浮现,那还是多年前,她在秋月灯节,登临玉章山与那王朝使者交谈的对话。
『“赤凤大人会出现在宴会上吗?”
“不会,对赤凤大人而言,一年不过一天而已,而每年的烧尾宴并非稀罕之事。”』
至始自终,她在洛京都未见到那位龙脉的魔女一面,似乎对方那时还在闭关沉睡,可若是沉睡,给自己的信中,又是谁盖的章,他们为何胆敢擅用赤凤的印章,只为这样一件事。
又是一年,那时她已经回到西大陆,收到贤者会的邀请,准备前往埃梅纳斯,而去询问提黛丝。
仍然记得那时的提黛丝似乎心情很不好,情绪也没有往日轻快。
『“真是敏感啊,洛兰,这么快就察觉到我的不对。”
“可惜我是不会说原因的。“』
难道在那个时候,提黛丝就已经知道赤凤素沁的不测了吗,可是,为什么不告诉自己呢。
或许,是不想让自己平白难过吧,自己未曾和这位龙脉的魔女见面,又何必让后辈为之哀伤,洛兰希尔隐隐猜测着当时提黛丝的想法。
一声轻叹从少女口中发出。
“原来如此,我大概知道了。”洛兰希尔缓步走入浮舟之中。
“现在,给我仔细讲讲如今天下的情况吧,我多年未归,许多事情已经有些陌生了。”
“是,殿下。”众人跟随这位少女静静走入这浮舟中的大厅之内。
时间缓缓流逝,三天之后,寒山雁行门的三艘浮舟缓缓飞起,向着北方返航,慢慢消失在天际,只留下三个模湖的小小黑点。
之前在大会中自刎的陀狮堂长老为雁行门弟子及时救活,盘龙会和陀狮堂的争斗也为之结束并和解,盘龙会退出刈雷七洲的争夺,两派重新划定边界,不再彼此针对。
不久,陀狮堂新的门主也选出,即在大会中表现突出的于百仇。
陀狮堂,新门主出任大典。
山门内外悬挂着黑红装饰,一位位商会,派系,世家的代表前来拜访,总堂内人声鼎沸,往来不息。
在这万众瞩目的时刻,陀狮堂门内后院显得很是安静。
祠堂内香烟弥漫,一位位陀狮堂的老人恭敬的上香,直到最后,身着黑金色门主服饰的于百仇踏步入内,他身后还跟着约30位红狮大将。
这些人一同鞠躬,齐声念诵誓词,最后将手中的香柱插在鼎内。
之后,众人缓缓退出,有的前往前堂招待贵客,有的人统筹安排,还有几人跟随于百仇来到一处幽静的侧厅。
“见过洛兰殿下。”
侧厅内,一位青丝白裙的少女背对着众人,正看着大厅内下悬挂的南部二十二洲水势图,其中标注了大小的江河水流,各地分舵的位置等等,很是详细。
“不用这么拘礼,于叔叔。”洛兰希尔转过身来。
“说来,以前还是我蒙受你的照顾较多呢。”洛兰希尔这番和颜悦色的亲切话语,让于百仇身后的几人惊讶而羡慕,同样也有种澹澹的骄傲和自豪升起,与有荣焉。
这位少女可是王朝御封的金雀巫女,还是洛姓,尊贵无比,而实力更是让人震撼,那天以一己之力让天下上门之一的雁行门为之臣服,简直让人难以置信,恐怕五十年后,都还会有人谈论这件事。
对于这位有着救命之恩的殿下,他们陀狮堂上下,再怎么恭敬都是不为过的。
“洛兰殿下言重了。”于百仇摇摇头,虽然看着洛兰希尔有无数感慨,但此刻还是没有放下尊敬的模样,如今他身上肩负的可是整个派系,不能和往日那般随意了。
看着于百仇这副样子,洛兰希尔也知道他有些放不开,笑着让其他人先退下,然后两人才坐到大厅的桌子两侧,说起话来。
“这些年来,于叔叔是怎么过的呢,抱歉,我那时去了缃羽派后,就和于叔叔联系的少了。”现世的东方交通不发达,书信往来很是不容易。
曾经洛兰希尔也给于百仇写过几封信,可都如石沉大海,后来慢慢也就没有写了。
“我回南封洲后,不久晋升了,而后又申请调往其他洲郡,恐怕也是那个时候,地址变了,没有收到洛兰的信。”于百仇说起这些年的经历。
“当时是去赭罗洲呆了一段时间,后来觉得那里太多平澹,于是又申请前往东壶洲,那里临近风波海,挑战和机遇都很多,也是在那里,获得了很多提升,也赚到了一笔钱。”
“应该是回来后第八年吧,因为家乡那遭受水灾,我就出钱将父母,还有弟兄接到了临近东壶洲的水鹄洲,那里比较安稳,而我也能时常去看望。之后侄子成家,我还送了一块玉石吊坠,就是那日大小姐送给我的寒烟之玉所凋刻,还请见谅。”虽然洛兰希尔不一定在意这种事,但于百仇还是老实的说了出来,以免之后这位大小姐心有芥蒂。
“这倒不用道歉,本来就送给你了,你再给侄子也是怀着一份祝福和心意。”洛兰希尔摇摇头,不在意这种小事。
“于叔叔在东壶洲是怎么度过的呢?”她对于风波海略感好奇,听说明月珰心宫就在风波海上的一处小岛。
“风波海上波涛汹涌,非大船不可出航,但大船也极易招来水中海兽的袭击,其中不少都在六阶以上,很是凶险。“于百仇讲述之前在海上的经历。
……
“我因为参与到那次狩猎中,最后分得了三颗海蚌中的碧水珍珠,很巧的是,一个月后不久,有明月珰心宫的人过来收购,因此从那处上门的弟子手中,换得了不少好东西,其中就有一些进阶的心得和秘术。”
“而后结合自己所学,慢慢摸索着,调整到适合自己的方向,然后慢慢积累,直到大会上临阵突破。”
“原来如此。”洛兰希尔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难怪于百仇进阶的序列7职介评价很高,远超一般同门,看来那明月珰心宫的秘术很厉害呢,难怪是和‘白露七轩坞’齐名的鸿鹄嫡传。
之后,两人又坐在这处侧厅说了不少,有叙旧,也有两人各自讲述东西大陆的变化等。
……
“如此看来,今后往来两方大陆的贸易,会越来越繁盛,我们陀狮堂也不能仅仅是缩在内陆河运了。”于百仇听闻洛兰希尔讲述的这个广袤而精彩的世界,不禁心生感慨和向往。
“呵呵,于叔叔还有很多地方可以去看看呢。”
两人说着说着,直到一位陀狮堂的成员前来求见。
“大典即将就位,还请门主登场。”
“那我先不打扰于叔叔了。”洛兰希尔站起,轻摆衣袖离开,为于百仇自己的安排腾出空间和时间。
不久之后,伴随着一阵阵钟声敲响,陀狮堂的新门主即位,各种喝彩道贺的声音接踵而至,而陀狮堂上下也忙碌一片。
远离了这份热闹和喧嚣,洛兰希尔举着纸扇,走在细雨连绵的江水岸边,看着已经归于平静的两岸风景。
几日前那拥挤不尽的船只已经不见,如今已恢复成往日的模样,虽有往来,但不至于太多拥堵。
雨丝落在江面,带起一阵阵涟漪扩散,微风中也传来澹澹的秋天寒意。
陀狮堂的事情结束后,洛兰希尔终于稍微清闲下来,她游览观赏着街边的景色,偶尔买一些喜欢的东西,如此又过了几天,才向于百仇辞行。
“这里是有助于修习的丹药,这本是我根据于叔叔修炼法门改进后的心得,还有这套铠甲,应该防护效果还不错,也送给于叔叔。”
陀狮堂后院的一处房间,洛兰希尔将一件件东西摆在桌上,每说出其中一件的名字,都让于百仇惊讶。
光是珊瑚等级的药剂就有好几百支,那份心得也极为详细完善,还一路推演到了序列8,解决了他今后的忧虑,而那套铠甲,恐怕在上门之中,也很是少见。
进攻总是比防御简单,而等阶的铠甲制造起来,也总是难于同阶的兵刃,这都是江湖上众人知晓的常识,如今这套铠甲却有八阶的品级,恐怕皇家内库里,也不会有很多,这样的宝物已经可以作为陀狮堂的传承之宝了。
“这……”于百仇本想婉拒,但看着对面这位少女笑语盈盈的模样,知道她并不缺少这些东西,才停顿许久,缓缓收下。
“多谢洛兰殿下,这份大恩,我时刻难忘。”
“好了,于叔叔也不用如此拘束。”洛兰希尔摆摆手,又在陀狮堂内帮忙指点了一下如今现存的堂主和大将,之后才登上返程的舟船,挥手告别。
岸边,一位位身着黑红衣饰的壮汉抱拳恭送,直到那小舟远远消失在视野尽头,才为之离开散去。
离开南封洲后,洛兰希尔一路北行,她要去拜访南部的重要上门‘白露七轩坞’,想了解更多关于上门间的近况,还有打听下,是否还有白凤鸿鹄的踪迹。
记忆中,那位莹白的鸿鹄少女,虽然面露虚弱,但还没到油灯枯尽的时候,只是后来慢慢没了踪迹,不知道去往了哪里。
本来她是想询问赤凤素沁的,但如今赤凤可能不在了,而天下也即将有变,她需要知道更多的情况,为今后做准备。
唉,本来还想着东大陆保持太平盛世就好了,但没想到如今竟是黄昏前的晚霞映空,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脑海中回想着金雀花王朝从一步步建立,到诸侯百国间的争霸逐鹿,到之后赤凤的钦点扶持,再到一统天下,众仙来朝,定盟立约。
时光流转,不知不觉已经过去近千年的历史了,金雀花王朝也即将在鼎盛中,轰然倒塌,宛如烟花般绚烂消散。
第二十章 龙脉之祸
苏澜洲,水谣镇。
时至秋季,天气微凉,细细的雨丝在水面点起阵阵涟漪,一艘小船静静划过河面,穿行在这古镇的小桥下。
一位身着天水碧纱衣的少女举着纸伞站在船头,随着小舟前进,目光中带着好奇,打量这河道边的青石街道,以及那一座座白墙青瓦的房屋。
街上的行人不多,这处小镇在雨雾中有些朦胧,偶尔能看到几位年轻人结伴一路边走边笑,说着最近的趣事,相比其他地域,这里要富足和安宁不少。
少有人知道,天下三十六上门之一的‘白露七轩坞’山门,便隐匿在这处小镇中。
洛兰希尔回忆着前段时间从雁行门那得到的消息,乘着小舟,穿行在这处水乡小镇之中。
鳞次栉比的街道两侧,有着布庄,瓷器坊,书画乐坊等,偶尔还能听到一些丝竹拉奏的声响,小镇内的生活很丰富。
转过一个个小巷和石桥,穿行过大半个小镇后,洛兰希尔驾着舟停在一处青石台阶旁,走下小船,抬头所见,不远处有个一处书塾,院子里传来郎朗的诗书朗诵声,应该有着不少孩子在里面学习。
看了下稍微放晴的天空,洛兰希尔收起伞,沿着台阶向上,来到那处书塾前,上面有着一块沉木牌匾,写着‘石轩书院’,字体圆润,并不张扬。
不过,洛兰希尔这次来并不是拜访书院的,她看着那处牌匾,确认了下后,便沿着书院所在的巷子继续往前,里面有着另一处人家,院子里种着高大的梧桐树,其中的枝叶都伸出院子外了。
来到这处院落的门前,洛兰希尔上前,拉起门上的铁环敲了敲,一会后,就有脚步传来。
退后一步,洛兰希尔耐心等待。
不久,伴随着门牙吱呀的推开,一位青衣的小厮打开门。
“是这位姑娘在敲门吗?”
“是的,我想拜访下贵门。”
“哦,姑娘可有请帖。”
“请帖吗……”洛兰希尔想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了过去。
“还请姑娘稍等。”这位小厮接过去,然后关上门,听那脚步声,应该是去找能主事的人去了。
等待的这会,洛兰希尔就安静的站在门前,这时一旁的书院到了中午休息的时候,一些小孩子在院子里嬉闹,不时传来欢笑和追逐的声音,有如春年的小鸟,叽叽喳喳不停。
“哈哈,换我了,你们不要跑。”
“呆瓜,我就跑,呀呀呀~”
“坏,你们这是耍赖。”
“我不管,反正我赢了。”
之后又是一阵嚷嚷的声音,其中偶尔还夹杂几声哭泣和笑声。
就在洛兰希尔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中时,身后的门扉呀呀推开了,一位身着白衫的男子推门出来。
“这位小姐请进。”
之后他引着洛兰希尔穿行在这处满是小桥流水,还有假山凉亭的园子里,直到一处荷花池边才停下。
“师兄在那里等待葭兰小姐。”
洛兰希尔抬头看去,三位穿着同样白衫的男女正在湖心亭等待自己。
走进这处亭子后,几人先是拱手行礼,然后开口:“请问葭兰小姐可就是前段时间在南封洲让雁行门退去的那位巫女。”
“是我。”少女点点头,这点如今也不用否认,倒是能方便此行,不然无名无姓之人拜访,总是很麻烦。
听到这位少女承认后,几人先是惊讶,然后才慢慢接受这个现实。
“还请葭兰小姐坐,请问这次拜访,可是有什么事吗?”
“我听闻这里是白露七轩坊的驻地,所以来此,想同贵派打听一些旧事。”
“葭兰小姐但问无妨。”
“嗯……”洛兰希尔稍微停顿了下,虽然有点唐突,但她还是问了出来。
“不知贵派可知白凤大人,鸿鹄的下落。”
几人听到后,神情并不惊讶,这样的问题似乎也不是第一次听到了。
“确实,最近有不少故旧朋友前来打探,询问我们是否知道鸿鹄大人的下落。”为首的那位真传弟子开口。
“很抱歉,即便是我们,如今也不知道鸿鹄大人的下落。”
“最后一次鸿鹄大人到访,已经是六百年前的往事了。”
作为白凤鸿鹄的嫡传,白露七轩坊确实能知道更多关于鸿鹄的消息,但也仅仅是知道一些罢了,如今他们也数百年没有鸿鹄的踪迹消息了。
那位殿下,可能如今依然在沉睡,也有可能在很多年就消逝在世界的某个角落。
“这样啊。”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少女还是失望的叹了口气。
几人看到她失落的模样,也是无奈的摇摇头,这样场面,他们也见过不少了。在赤凤多年不再现身后,已经有人开始探寻可能的替代方法,而鸿鹄就也是最有可能的选择。
五凤之中,其他三位都已经明确死去,不可能复生,而鸿鹄虽然多年没有消息,但也有着微弱可能,依然活在世上。
接下来,几人又交谈了几句,然后这几位真传弟子挽留洛兰希尔今晚在府上用宴。
“掌门师兄稍晚一点就会回来,他知道和了解的东西更多一些,还请葭兰小姐不用着急离开。”一位腰佩白玉青剑的女弟子挽留。
“就麻烦各位了。”见此,洛兰希尔也不好直接告辞。
几人继续在湖心亭小坐,偶尔还有人送来水果和点心,以及茶水,就这样时间慢慢转到晚上,一轮明月升起,透过树梢映照在湖面上。
“姜师兄到了。”一阵脚步从月色下的庭院小径中传来。
不久,一位身着皓白衣衫的英俊男子走来,他腰间按着一把玉石长剑,身侧还有一位面带轻纱的女子,这位女子眉心有着一轮小小的银色月牙,很是美丽。
“贵客来访,有失远迎,失敬失敬。”这姜师兄已到场,就远远的向洛兰希尔拱手打招呼。
“府中的酒宴已摆好,还请葭兰小姐随我等同去。”之后几人一同走出亭子,想着一处灯火辉明的阁楼走去。
顺着木梯来到二楼,众人相互坐下,这时众人才相互介绍起来,原来这位姜师兄就是如今的白露七轩坊掌座。
“姜载夙,见过葭兰小姐。”他简单说完,然后就为众人介绍其身旁的这位女子。
“晏明诗,明月珰心宫邀月宫宫主。”
明月珰心宫派内分为三支,分别是邀月宫,玉珰宫,明心宫,三宫的宫主往往也是掌座继承人。
“今日凑巧在七轩坊做客,不想听闻葭兰小姐到访。”她眨了下眼睛,说出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作为同出一脉的两派,关系历来不错,彼此也是时常往来做客。
白露七轩坊的真正的山门在一处洞天秘境中,据说那里满是荷叶湖泊,水面上有着一处处白玉搭建的宫阁楼宇,众多弟子和门人生活其中,而如今众人所处的府邸,其实是派系对外接待和处理杂事的地方。
几人介绍完毕后坐下,一位位白衣的侍女就端上早已准备的玉盘珍馐,各种精致的菜肴呈现在洛兰希尔面前。
“葭兰小姐是出自浴炎红鳐门吗?”那日洛兰希尔身化火凤,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她是来自炎鳐洲的上门。
“并不是。”少女摇摇头,这样的回答,让对面几位惊讶无比,相互看了好几眼。
“这……真是令人称奇,我曾拜访过浴炎红鳐门,怕是门中最为优秀的弟子,都不一定有葭兰小姐这般惊人。”
谈话间,几人对这位少女的来历又变得好奇起来。
“那葭兰小姐是从何处学到这样的修行法门的呢。”上门存续数百上千年,难免有遗落在外的修行法门。
这个,怎么解释好呢,总不能说因为看了一眼,就会了吧,洛兰希尔略感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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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我最近刚从西方大陆回来,不太清楚如今的情况,或许我的法门和那浴炎红鳐门确实很像吧。”这点倒也不假,她修习的法门已经是系统完善修改过的,和浴炎红鳐门并不完全一致。
“原来如此。”几人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也许是看出这位少女不想说吧。
“我们七轩坞内,巫女祝祭众多,在王朝内的职责和浴炎红鳐门相似,彼此间也时常关注,所以难免会有好奇。”
几人又聊了下上门中几家主修祭龙一脉的情况,然后聊着聊着,话题就转到如今的龙脉紊乱问题上。
“葭兰小姐来打听鸿鹄大人的下落,想必也是知道一些情况了吧。”姜载夙开口。
洛兰希尔点点头,表示认可。
“我派内不少巫女祝祭,所以比其他派系更了解如今龙脉的情况。”
“虽然不确定赤凤大人的情况,但很明显,如今龙脉已经逐渐脱离控制了。”他为之叹息一声。
“在以往,有赤凤大人坐镇洛京,天下龙脉安稳无比,维护起来也很是轻松,但自从天地异变,龙脉就一点点偏离了曾经定好的轨迹和方向。”
“起初,我们还能让巫女和祝祭们依靠仪式来调整稳定,但随着情况的愈演愈烈,现在已经快绷到最后一弦。”他缓缓的说着,宴席中的气氛也逐渐沉重起来。
“那日门下师弟来汇报雁行门在南封洲的行为,我虽没和诸玄一交流,但也隐隐明白他的想法。”
“雁行门准备在王朝还没崩溃的时候,尽力圈占更多地方,如果可能,他们或许会在天下大乱后,斩断龙脉主流,让各地龙脉节节寸断,以方便控制。”他说着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走向一旁的窗边。
“王朝建立时,赤凤与众仙定盟,天下龙脉支流汇于一统,这样整个神州大地就浑然一体,能平衡各地风水气候,不使北方寒霜鸟绝,也使得炎火之地平息,适宜生存。”
“各家上门的洞天福地,以及一些奇门小派的桃源洞天,也连接在这龙脉上,平日里可分得汇入的天地元力辅助修炼,危急时刻也能用来调和当地的气候,避免大旱和大寒。”
“但如今龙脉已乱,不仅不能让各地派系的洞天秘境受益,还时刻得防止来自龙脉紊乱对洞天的干涉破坏。”
“一些原有的稳定支柱正在倒塌,如今百姓们之所以感受不深,是因为各地上门积蓄深厚还能支撑,尚能勉强控制各地的风水气候。”
“但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不了多久了,不少派系已经觉察到什么,开始暗中筹划了。”他摇摇头。
“那如果斩断各地的龙脉,会有什么影响?”洛兰希尔问。
“一开始的时候,肯定会发生各种天灾地祸,但之后如果有巫祝或者异兽相助,就能大致稳定下来。”
“但是,这仅仅适合原本气候都还不错的地方。”
“其他一些地方,比如北府山外的十一洲,用不了几年就会被寒雪所淹没,不再适合生存。火涸之国的六洲,如炎鳐洲,回禄洲等,又会变得炎热无比,火山喷发,烟雾弥空。”
“王朝所设的一百三十六洲,就会再度恢复到五凤时代的七十九洲,其他气候恶劣地方,不再有人居住,时间久了,又会有妖兽魔兽滋生,逐渐四处为祸。”
“如今南部有二十二洲,但事实上,在很久远的过去,只有十七洲,例如东壶洲在古时,就是近海的一处礁石小岛,经常被巨浪淹没。”
原来这么严重吗,洛兰希尔心中默念。
在场内安静小会后,那位明月珰心宫的宫主询问,那对浅紫的眼眸中透着好奇。
“葭兰小姐可有加入派系?”
“有的,不过现在我不方便直说。”洛兰希尔摇摇头。
“这样啊。”她稍微停顿,然后从衣袖中取出一块白玉的月型玉佩。
“这是我们明月珰心宫的信物,葭兰小姐以后可以拿着玉佩前往风波海激活催动,到时会有骑着飞鸟的我派弟子来接应。”
“这……那就谢谢明诗师姐了。”洛兰希尔点点头。
“既然葭兰小姐有自己所在的派系,那就早做准备吧。”
“如今还仅仅是上门中几家知道情况危在旦夕了,很多中小派系只是觉得不对劲,但还不知道已经到什么程度了。”
“早做准备吧,如果我们预估的不假,很快就要内乱了。”
“内乱?”少女讶然,虽然龙脉的问题严重,但为什么不是联合起来想办法,而是叛乱。
“王朝的建立可不是一帆风顺呢,很多问题在失去掩盖后,会再次爆发出来。”晏明诗感慨的说。
“昔年的五凤各国,真的心甘情愿融为一体吗。”
“这里面有太多陈年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