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七十六章 新兵王镐
“多行不义必自毙。”某个脖子上生着千年水锈,脸上带了十一道刀疤的长头发和尚说道:“这话是假的。”
地上倒着三具奴兵的尸身,毛大海踩着地上的鲜血,向真定府的方向走去。
“不义者若是不杀,那便永远不会死。”
似乎只有地上的三具奴兵尸身听到了毛大海这句话,但这并不耽误毛大海要铲除陈东的决心。
毛大海要杀陈东,并不是因为陈东当了反贼,也不是因为陈东称帝,仅仅是陈东每天都要杀一名女子而已。就是这么简单,这才是毛大海的道理。
登州到真定府实在有些远,以天赐军对后勤补给的强大需求,长途远征实在是极痛苦也极耗时的一件事情。
天赐军很能吃苦,但有些事并不是吃苦就行的。越是现代化的军队,对后勤的依赖程度便越严重,这一点在天赐军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有了庞大的后勤拖累,行军的速度就会像乌龟爬一样。所以,田十一选择了一条需要绕很多路的路线。
有一句话叫做世事无绝对,田十一选择的路线比直接向真定府而去,大概要多绕出六七百里的路程。但若要按时间算的话,却是能节省二十几日。因为田十一选的是,水路。
走水路还有一个最大的好处,那便是士卒不用一直走路,可以在船上养精蓄锐。
水路自是无法直接抵达真定府的,但是可以绕一个大圈,途径汴梁不远处,最终抵达赵州。
赵州府紧邻真定府,那时天赐军再弃舟登岸,兵锋直指真定府。
虽然田十一再一次来到河北的消息已经传得满世界都是了,但田十一所率天赐军,也不过刚刚到达德州而已。
这就是古代,出门两三百里怕都要十天半个月的年代。带着庞大后勤给养的天赐军,这种速度已经很快了。
此时的河北之地盗寇山贼遍地,偏偏河船夜晚必须靠岸,因为夜间行船十有八九是要出事的。
本着闲着不如练兵的想法,每当夜晚停船之时,天赐军都会派出小股部队,上岸剿灭就近的山贼强匪。至于哪里有强盗,哪里有山寨,这些情报自然有南行司负责提供。
在修化真的不屑努力下,南行司的情报能力正在直线提升着,河北两路堪称密谍遍地。
德州一带近日来了一伙流寇,数量近千,实力却是渣得一匹,但欺负起老百姓那可是从不手软。
虽然流寇也听说天赐军将会途经这里,但在南行司的有意误导下,流寇们以为天赐军起码还要五六日才能途经德州。五六日的时间,足够他们将德州一带再洗劫一遍,随即远遁百里了。
天色昏暗,六百天赐军便下了船,急速向流寇的休息之地赶了过去。
只是千把个流寇,本不需派出六百天赐军的,但十一哥下的命令是全歼,那便要更多的人手布置好口袋才行。
流寇们白日里洗劫了盘河镇,当晚便宿在镇子里。流寇最讨厌的地方就是不考虑细水长流,每到一地都和小鬼子一样,来个两光几光的,然后便不知道又流去了哪里。
原本就少了许多人口的盘河镇,如今又被流寇们祸害了一番,此时已经称得上十室九空了。
天赐军只来了六百人,又要在外围布置下口袋,所以趁着夜色攻入盘河镇的,便只有一百人而已。
王镐仍是一名小兵,但做为混在老兵队伍里的新兵,今晚他主动要求参加战斗,并获得了许可。再然后,他以军官生的身份,光荣加入了仅有一百人的突击队之中。
一百对一千,听起来相差悬殊,但在天赐军中呆了许多时间的王镐却觉得这很正常。因为天赐军中始终流传着一句话,面对老虎,羊群的数量并不重要。
这千余流寇能流窜至今都没被消灭,肯定是有些独到之处的。一百天赐军虽是尽量小心靠近,但进入盘河镇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却仍是惊动了流寇的大部队。
一片一片黑压压的流寇涌了出来,一百天赐军结队突击,火药弹的爆炸声音不断在街道上轰鸣。
面对老虎,羊群除了逃跑没有其他办法,但这支流寇却有些特殊,因为他们没有像天赐军预计的那样逃出镇子,反到是有组织的分队撤向镇中的各个方向,准备依托镇子里的小巷进行抵抗。
带队的天赐军将官知道,自己这一百人,今日算是遇到对手了。
再难打也是流寇,天赐军的骄傲不容亵渎,所以一百天赐军立即分成十队,开始在小镇子里扫荡起来。
流寇很狡猾,每一次都是一沾即走。虽然对天赐军无法造成有效的伤害,但胜在像苍蝇一样讨厌。
王镐所在的小队刚刚被一伙百余人的流寇所围,但凭着天赐军的严整军阵、盾牌、铁甲外加火药弹,很轻松便将百余流寇给击溃了。
又向前冲了一段,地势突然变得开阔,前头却涌了三百多名流寇出来。
十对三百,任谁都不觉得天赐军能赢,所以流寇们丧失的胆气渐渐提了起来。
王镐此时只是小兵,他本不应随意说话的。但也许是福至心灵,王镐突然想起十一哥讲过的一个故事来,所以便对着前方的三百流寇大声吼道:“我数到十,若有人能逃到前方街巷转角,今日便不再追杀你们。”
一句话出口,三百流寇都愣住了,有的还在掏耳朵。
“一!”
王镐声音沉稳,大声数了起来。
天赐军士卒之间的默契是在长时间训练之中锤炼出来的,虽然王镐是临时加入这个小队的,但相同的训练与相似的军旅生活,让他们很是知道此时应该怎么做。
一声“一”出口,其余天赐军手中举着盾牌,突然同时向前跨了一步,结实的靴子重重踏在地上,九名天赐军一同发声:“喝!”
“二!”
王镐的声音里带了些肃杀的味道,这一次天赐军再度齐齐踏出了一步,但口中却同样叫道:“二!”
第九百七十七章 登山一条穿云路
流寇中不停有人大声叫嚣着。
“冲上去,冲上去。”
“杀了他们,他们就十个人。”
“别怕,上啊,上啊!”
“三”,王镐的声音有些阴冷。
“三”,余下九名天赐军非常配合地踏出一步,同样喝了一声。
流寇群里叫嚣的声音越来越多,但却没有一个敢上前一步,反倒是有许多流寇在缓缓后退着。
“九!”王镐突然大叫了一声。
所有的流寇都是一懵,中间那几个数字哪去了,为啥直接就到九了啊。
“十!”九名天赐军竟是一齐喝出了最后一个数字,随即王镐等十人极有默契地大喝了一声“杀”!
一声“杀”出口,严整的十人军阵快速向前推进,那速度堪比常人全力奔跑,也不知需要多久的训练才能在推进军阵之时,还保持着如此高速。
一见天赐军竟真的冲上来了,三百余流寇再也不敢纠结丢失那几个数字的问题。
有那胆子大的,一见十名天赐军就敢结阵前冲,立即大吼了一声,迎着天赐军冲了过去。只是刚刚跑了两步便觉得不对劲,连忙回头向同伴们望去。一望之下大胆子的流寇立即没了胆子,除了五六个流寇迎着天赐军冲了出来,其余的流寇们,竟是一股脑的向街角方向逃去。
因为刚刚王镐说了,只要逃过街角的位置,他们便不再追杀了。
可是,王镐说的是他们不追杀了,没说别的天赐军不追杀啊,更没说镇子外的天赐军不截杀啊。
因为这伙流寇作恶多端,所以十一哥下的命令是不接收投降,所以一个流寇也没能活下来。
有一个流寇直到临死时都念念不忘,痛苦质问着其余三个数字去哪了。王镐小声告诉那名流寇,是四个。可实际上,是五个。
类似的事件一路上不知道发生了几次,沿河的山贼盗寇要么被剿灭了,要么早早逃离。一时间流浪的百姓纷纷向河岸靠拢,享受着少有的安定时刻。
这世上总有些不信邪或自作聪明之人,博州王馆东面有座白塔山,山上有座白塔寨,寨子里住了五六百名强人。
之所以叫强人不叫山贼,是因为这伙人个个武功高强,随便拉出一个都是以一敌十的好手段。再加上白塔山陡而高,上山一条穿云路,三五个人就能将上山之路守住。就算十万大军来攻,只要白塔寨不出战,大军也只有干瞪眼的份儿。
白塔寨寨主姓高名郜,向来自认为有勇有谋。高郜认定天赐军是要去对付伪齐国的陈东,不可能在他白塔寨这里耗费太长时间,便决定留下不走。
初时高郜也想过暂时躲避天赐军,但弃寨而走损失实在太大了,单说山寨里扣着的那些个肉票就不能一齐带着。那些肉票都是大富之家的子女,都能索要大笔赎身银钱的,哪能如此轻易放弃?
思忖再三,高郜觉得他天赐军再能打,攻打我白塔寨三五日不下,也总该负气而走了吧。白塔寨如此险峻,总不可能连三五日都坚守不下来吧?
既是山寨,干的自然是没本钱的买卖,十一哥当然不可能放过。看了南行司送来的情报,田十一便决定,专门为白塔寨多留一天。
白塔寨中大多都是些宋军中逃亡的老兵,余者都是些绿林人。这些人都是见惯了血的,杀起人来不眨眼。
在大宋,兵匪之间互相转换身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强匪山贼被招安后便成了官军,官军战败逃跑之后再度化为贼人。白塔山上的强人,有的就曾有过数次的从军经历,这样一群人根本没有道义和良心可言,只要有钱,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都做得出来。
白塔山确实地势险峻易守难攻,所以进攻的时间选在了早上,十一哥给的时间是三个时辰。
一条穿云路,两边都是悬崖,想要杀上去十分困难。好在不是一线天,否则敌人只要在上面向下扔石头,就会给天赐军带来巨大伤亡了。若真是一线天,十一哥宁可留下数百天赐军,将这伙强人困死,也不会让士卒冒着巨大伤亡攻山的。
山太高,大炮没法仰那么高。山太高,火药弹没法扔那么高。看起来,高郜选择留下来,果然还是有些道理的。
天赐军有强弩和盾牌,强人也有。但强人不知道,天赐军的弩箭是分很多种的。
天赐军沿着穿云路向上爬,双方不停用强弩互射着。随即高郜发现了一件极其可怕的事情,人家天赐军的弩箭,会爆炸。
能携带火药的弩箭生产起来很麻烦,价钱也很贵。但既然生产出来,那就是要在特殊时候发挥作用的,眼前就是特殊的时候。
强人的盾牌虽是能挡住天赐军的弩箭射击,但却挡不住火药的爆炸,何况有的弩箭里面还是装了轻油的。
穿云路上的阻碍便如此轻易被天赐军肃清了,高郜气得暴跳如雷,立即组织人手在第二道天堑上布防。那是比汴梁城墙还要高三倍的一道小悬崖。
强攻肯定要死伤惨重的,所以天赐军立即从山下调了三架小型襄阳炮上来。天赐军的军工用的都是标准件,散碎的零件运到山上很容易,训练有素的专业兵种不到盏茶功夫,便将小型襄阳炮组装到一起。
下一刻,配重火药包被襄阳炮送到了小悬崖的顶端,轰隆隆的爆炸声立即将强人们的胆子给吓破了。
小悬崖的后面虽然还有一道寨墙,但那道寨墙怕是连宋军都挡不住,就更别提眼前的天赐军了。
高郜知道自己失算了,强人们此时也都认了怂。天赐军的武器实在是太犀利了,根本就不是他们这种原始山寨可以对抗的。
一堆又一堆的金银珠宝被天赐军士卒搬了出来,高郜带着所有的强人们战战兢兢跪在地上。此时竟是还剩下三百余强人,可见无论多高的武功,在面对火药武器的时候,都只有不堪一击的份儿。
第九百七十八章 想当监军的书生
白塔寨的山贼不叫山贼而叫强人,强人做事自然要区别于普通山贼。所以,白塔寨除了抢劫杀人越货之外,人家还收保护费。方圆两三百里的山寨劫匪堡寨,居然都要给白塔寨交钱买平安,可见白塔寨实力之强悍。
这还不算,白塔寨为了不竭泽而渔,还会去比较远的地方请些朋友回来作客。说的更明白一些,那就是去外地绑肉票,然后索要大笔赎金。
田十一对于白塔寨很好奇,所以便攀上了白塔山,踏进了白塔寨,想看看如此声名远播的山寨里面,到底有什么不同。
要不咋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呢,田十一到白塔寨中看了一眼,果然有收获,被恶心到了。
白塔寨里果然有一座白塔,而且是名副其实的白塔,完全是用白骨堆积而成的。寨子里的这座白塔可是有名堂的,而且不是什么人的尸骨都有资格被扔到白塔之上的。
“悭吝塔!”田十一看着白骨塔前的石碑,不禁读了出来。
悭吝就是吝啬的意思,看来死后若想成为这白骨塔中的一员,首要的条件就是要吝啬了。
果然,孙友爱提了高郜和几名强人过来询问,那几句强人立即老实交代,说是被绑的肉票家里若是舍不得钱,或是过了时间没有把赎金送到山上,便有资格被杀掉,然后“登上”这座“悭吝塔”。
眼见田十一面色阴沉,高郜一边暗中埋怨几个手下是白痴,一边说凡事都有例外,眼下山寨里便有一个关了半年还没死的,就在不远处的囚牢里关着。
孙友爱听了这话,连忙命人去找。很快,一个脏兮兮的书生被士卒带了过来。
那书生有些凄惨,琵琶骨上被穿了一个洞,一条皮索从洞里穿出来,根本就没了反抗的能力。
田十一看了那书生一眼便心生奇怪,受了这种虐待本应委顿不堪才对,但那书生的两只眼睛却瞪得像灯泡一样,直视着田十一问道:“你就是田十一?”
看到田十一皱眉不语,跪在地上的高郜连忙解释,说这书生骨头硬得很,抓到山上半年多了却从未服过软,命其给家里面写信讨要赎金都不肯。
脏兮兮的书生此时却再度插嘴道:“你就是田十一?”
如此奇怪的人确实少见,田十一便点头说是。
说了声“是”不要紧,这书生却突然激动起来,一手抓着穿过琵琶骨的皮索,一手指着田十一大怒道:“你也是读书人,岂不知我辈读书人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那书生越说越激动,身体竟然颤抖起来,颤巍巍的手指仍是指着田十一继续道:“既有西楼先生这等赫赫声明,为何不知为国尽忠,为君父尽孝,为万民求太平?”
眼见书生说得慷慨激昂,田十一眨巴着眼睛一时竟呆住了。这书生看起来极有气节,已经被山贼虐待到这种程度,却没说出一句关于他自己的事情,反到指责起田十一不忠君、不爱国。
书生一张嘴像机关炮一样说个不停,田十一无奈叹了口气。这种读书人也只是看起来有气节而已,实则却是读书读傻了的,认死理就是这种人最大的弊端。
尽信书不如无书,在这书生看来,古代圣贤之言胜过世间万法。只可惜,这种读书人永远都想不到,他们读到的圣人之言,却是被阉割过的。
田十一不愿再听这书生傻不拉几的话,所以打断道:“何为三纲?”
书生一听这话,顿时觉得自己被小看了,所以更加愤怒地叫道:“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黄口小儿也知道的事情,焉何问我?”
田十一却摇着头说道:“傻叉,你答错了。”
那书生的脸像是几个月没洗过了,但听到田十一说他答错了,却仍是涨红到能看出脸红来。
不等书生反驳,田十一却背诵道:“君为臣纲君不正,臣投他国。国为民纲国不正,民起攻之。父为子纲父不慈,子奔他之。子为父望子不正,大义灭亲。夫为妻纲夫不正,妻可改嫁。妻为夫助妻不贤,夫则休之。此为三纲!”
听了田十一背诵的三纲,书生当即就呆住了。他从小就背过三纲,怎么会和田十一刚刚背诵的不一样呢?
田十一继续说道:“孔子有言‘君待臣以礼,臣事上以忠’。孟子解曰‘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胡说!”那书生终于叫了出来:“怎可歪曲圣人之言?”
田十一实在没有兴趣继续和这种人说下去了,封建社会的统治者们为了巩固皇权,可说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被读书人奉如神明的孔孟之道又怎么了,皇帝说要改,又有几个大臣敢说不改的。
孔孟之道没有错,错的不过是阉割掉孔孟原话的那些个封建社会统治者们。
书生一边抓着穿过琵琶骨的皮索,一边追在田十一后面大声叫喊着。田十一已经自穿云路下山了,书生却依旧不依不饶。
当那书生又说了一长串话后,田十一差一点被气得从石阶上滚下去。那书生竟然说,他要代替赵氏皇族管束住天赐军这支反贼,还说要到天赐军之中做朝廷的监军。
长叹口气,田十一对于皇族们的手段不禁佩服起来。阉割孔孟之道的手段,可比天赐盟的思想教育高明多了。这书生天生便是极有气节与风骨之人,不想却被教成了这个样子,还真就挺可惜,也挺可怜的。
田十一已经没有问这书生名字的兴趣了,只是吩咐卫生兵帮那书生疗伤,然后问清楚书生是哪里人,再交给南行司护送其回家也就是了。
这种人就是认死理的,既然信了从小学到的东西,再想改变根本没有任何可能,便让他在自己的世界里活完这一生好了。
第九百七十九章 兵临真定府
投降的白塔寨强人们被带到了王馆镇之中,天赐军将在这里开一场公审大会。但凡有罪的,自然要当众公布罪行。
白塔山强人积威日久,无论天赐军如何宣传,镇上的百姓竟是没人敢出来指认。
不教而诛不符合天赐盟的规矩,天赐军也从来没有杀俘的习惯。田十一正头疼的时候,孙友爱却跑过来禀报,说是那又臭又硬的书生说是要检举。
书生本就是苦主,有他检举自然是好事,只不过十一哥是真的不想去见那书生了,便派了负责公审的将官过去。
也不知是因为什么,那将官去了之后,竟又调了十几个随军的文职将官。又足足过了一个多时辰,孙友爱捧了厚厚一摞宣纸过来,上面记得竟然都是那些强人做下的恶事。而那些事情,全都是又臭又硬书生口述出来。
原来那书生被关在山寨之上,每日都会用心记下自己的所见所闻,如今竟是一股脑全都讲了出来。就连那座白骨塔上面几层白骨的来历,都讲得十分详细。
能有如此强悍的记忆,田十一心中对那书生佩服不已。
随便翻了几张,便发现那些强人所做之恶事,还真称得上馨竹难书。
也许那些强人之中有冤枉的,但既然与贼为伍如此长的时间,又哪里真的会有洁身自好之人。天赐军还要赶着去打伪齐国,自然不可能在这里耽搁太长时间。所以,所有的强人都被判了斩刑。
强人们平日里强横无比,听说自己立即就要死了,却一个个被吓得瘫软在地上。也有几个想要大喊几句“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一类的话,很可惜一开口,就被天赐军士卒一刀鞘顶在腰眼儿上,没直接憋死过去已经是万幸了,哪还喊得出来。
镇子里的百姓们战战兢兢看着骨碌碌乱滚的人头,全都吓得不敢出声。直到天赐军把强人都埋了,随后彻底消失在百姓们的视线之中,那些百姓还不敢相信,白塔山的强人已经被杀绝了。
穿云路被天赐军工兵打石眼放石炮给炸塌了好几截,白塔寨已经成了绝地,彻底绝了再成为山寨的希望。
田十一临走时,终是忍不住问了那书生的姓名。
书生一下子说出白塔寨强人那么多的罪状,心中正傲气着,所以仰头望着天说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范大成是也。”
听了这名字,十一哥直挠脑袋。范成大到是知道,范大成是哪路神仙啊?
范大成正内心自傲着,满心希望田十一能被他的王八之气所征服,结果好半天没有声音。
一回头,范大成心中这个气呀,田十一竟然已经走了,而且走得连背影都看不见了。本还想着要做天赐军的监军呢,这田十一咋就这么不上道呢,难道他就非得在反贼这条路上越走越远不成?
在范大成眼中,田十一是铁了心做反贼的。而那个真正的反贼,大齐国的皇帝陛下,此时却在努力转移着自己的注意。
一个不能人道的青年皇帝,其痛苦是不足以向外人道的。如果是太监还好些,可问题在于,他是皇帝。
在别人的眼中,此时的陈东是奋发图强的。他每日勤于朝政,虽不能爱民如子,却也在想办法用各种优越的条件招揽着大宋的农户们落户大齐国,同时也在鼓励农户们把庄稼种好。
在军务上,陈东近来尤其注重,竟是每日都要亲至校军场,甚至还会亲自去练兵。
元帅完颜斡鲁对于陈东的所作所为视若无睹,甚至一点也不担心,这位皇帝陛下会把军权从他这位元帅的手中夺走。
在完颜斡鲁看来,大齐国的那些兵都是废物,就算如今已经有了十万大齐官军,但战力怕还不及他麾下三千金军的一半。就算十万齐军中有两万多奴兵,也一样是群废物。
此时大齐国的官军都是招募来的,换句话说,就是拿了钱财粮食引诱来的。
肯加入齐国军队的宋人,实际上都是一些吃不上饭眼看着快要饿死的流民,为了活命这才入了反贼的军伍。打仗这种事不见得一定会死,但若是还不能吃到东西,那就真的要饿死了。真到了上战场的时候,也可以找机会再逃嘛。人在将死之际唯一想的,便是要想办法先活下去。
陈东每日都在琢磨着天赐军的训练方法,虽然他的手中没有“天赐军练兵纲要”,但大齐国的皇帝陛下既然用了心,自然也能琢磨出一二心得来。
天赐军士卒几乎每一个都识字,陈东不禁赌了口气。就许你田十一把士卒当秀才养,难道我陈东就不行?
陈东想不通这其中的道理,但却仍是要依葫芦画瓢,所以便撒出人马到处去抓读书人。
天赐军总开会,所以大齐国的官军每天也开会,只不过齐军的会是讨论如何忠于皇帝陛下,从来都只有这一个议题。
就在大齐国元帅完颜斡鲁终于受够了陈东,以妨碍士卒训练为由,不许皇帝陛下再去校军场的时候,大宋朝剿灭齐国反贼的官军,终于进了真定府地界。
宗泽带着号称的五万禁军新军与五万西军,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到达了真定府,这几乎完全违背了大宋官军的低效率与扯皮习惯。能做到这一点,完全要感谢陈东,因为陈东触碰到了大宋朝的底线。
对于大宋朝来说,占山为王也好,不听号令也罢,一切都在可容忍和可招安的范畴之内。但唯有一点是大宋朝的皇帝,乃至满朝士大夫无法容忍的,那便是称帝。
宗泽在河东路磨磨蹭蹭,并不完全是因为河东路没有彻底平定,而是因为宗泽根本就没准备好。
虽然手中握了“天赐军练兵纲要”,虽然不干正事的赵桓给了宗泽很大的权利,虽然宗泽手中握着的是五万新军,但一切都没有看起来那样简单。
从赵桓以往的所作所为来看,很多人觉得那就是个头脑简单四肢也简单的笨蛋。
第九百八十章 国书
笨蛋是不可能在太子的位置上坐那么多年的,何况如许多年赵桓都不被赵佶所喜欢,最受宠的郓王赵楷更是虎视眈眈。可就是这样,赵桓的太子之位依旧稳固,最后还阴差阳错的成为了大宋朝的当今圣上。
其实,这世上没什么是简单的,哪怕是个白痴,也会有别人无法理解和想象的内心世界。
赵桓这个人很简单又很复杂,很愚蠢却又很聪明。
简单是他的出发点只有一个,稳固皇位。复杂是因为他为了保住皇帝这个最高级的职称,做了很多很复杂的事情。他很聪明,所以放权给了宗泽,让宗泽去招募和训练新军,又让宗泽率领新军去收复河东与河北三路之地。他也很愚蠢,因为他不相信任何人,这其中自然包括宗泽。
宗泽看似手握五万新军,可实际上却根本就做不到如臂使指。天赐军里从来没有派系,所有人都是服从军令的。很可惜,宗泽学着田十一的样子练出的大宋新军,却学了个四不像。
实际上这事也怪不得宗泽,完全是那个既聪明又愚蠢的皇帝赵桓搞鬼和默认的结果。
大宋朝有太多的世家大族,每个世家大族都有着固定的势力范围,这些都是在多年的明争暗斗和暗底下的交易一点点形成的默契。军队这东西自然也是势力,是势力就会被世家大族看到眼里,就会想要瓜分。
士卒可以招募,但将官却是要有品阶的,那就得让兵部来选人,选好了人又得快马送给逃难在外的皇帝陛下御笔亲批。皇帝不同意,快马就得多跑几次,这时间浪费起来宗泽便急不可耐。如此一来,从上到下所有将官的人选,这事就得顺着皇帝的意。
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招,宗泽的五万新军之中,起码有三十几个派系。
那可是派系啊,每个派系都有自己的利益,都有自家的盟友,都有本族的敌人。如此一来,宗老头不要说把新军练成天赐军那样的精锐,就算想要带着出去打一场仗,都得看三十几个势力的脸色。
虽然说军令如山,却还有一句话叫阳奉阴违。何况那些个派系后面都有世家大族支撑着的,更有赵桓在后面暗中撑腰。
宗泽唯一的选择便是妥协,因为宗家也是一个世家,也是一个派系。宗老头可以抛头颅洒热血,可是他的家人呢,他的族人的。
生在这个复杂的社会里,想要清者自清,最终的结局只能是随波逐流。
至于西军,人家是另一个派系,而且其内也是错综复杂。宗泽若敢向西军伸手的话,肯定会招来西军的强力反弹,甚至有可能被剁手。
赵桓暗底下这样做,看起来是十分愚蠢的,因为会让自家军队的战斗力变得十分低下,可他这样做却偏偏符合祖训,而且也符合他从小受到的皇家教育。
唐朝灭亡是因为武人的势力太大,所以赵匡胤才会想出杯酒释兵权这主意来。而且从那以后,整个大宋都在不遗余力地打压武人,怕的就是武人乱国。谁让老赵家得皇位不正呢,这也是担心遭了报应。
凡事有一利必有一弊,打压武人确实能保证军队不敢造反,可问题是也打不赢外敌,这就要命了。
宗泽也算是有苦自知,他在河东路磨磨蹭蹭,其实一直都在跟新军中的三十几个派系在谈判、在磨合,在想办法找到那个能和睦相处,却又不误正事的距离。就好像依偎在一起取暖的刺猬一样,远了不行,近了也不行。
可惜陈东没给宗老头留下足够的时间,直接就登基当了皇帝。
五万大宋新军外加五万西军,宗泽带着十万大军进了真定府地界,然后便驻扎在平山一带,之后便不动了。
得知大宋朝十万大军压境,陈东也吓了够呛。毕竟只是个太学里的学生,太大的场面是真没见过的,既没有过运筹帷幄,也没有过统领大军的经验。
齐国兵马大元帅完颜斡鲁到是有几分底气,只不过他的底气依旧是指望着皇帝完颜吴乞卖的布置。想指望伪齐国的那些军队打仗,还不如指望天降神雷,把宋军都劈死更实际一些。
让陈东和完颜斡鲁都很意外的是,大宋朝十万大军到达平山以后便不再动弹了,就好像是来度假的一样。
陈东派了不少探子出去,最后确定,平山那一代确实没有避暑山庄。
那为啥宋军要赖在那里呢,难道是想要在平山安家立业不成?
齐国的军队在真定城操练着,宋国的军队在平山操练着,看起来好像在为军人奥林匹克大赛做准备。只不过相比于陈东和完颜斡鲁的莫名其妙,宗泽的心里却急得火上房一样,嘴上的大泡起了一茬又一茬,都快赶上泡泡机了。
想要将三十几个派系捋顺明白,那是需要极高明的手腕和时间的。宗泽不禁再一次怀念起田十一来,因为田十一在面对这种复杂且讨厌的局面时,总有快刀斩乱麻的办法。
宗泽被内部关系搅得头大如斗,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皇帝赵桓,此时正被吓得屁滚尿流。
因为河北东西两路一直有天赐军,登州城和登州港更是有大批天赐军盘踞着,所以赵桓死都不敢也不肯回汴梁,怕的就是步了他赵爹赵佶的后臣,被田十一请到舟山去打麻将。
几乎是在两个月前,赵桓在文武百官和宗泽李纲的催促下,终于离开了成都府,但至今却仍是没出剑门关。
这其间赵桓试过一天走十里,试过去了东城去西城,甚至还以不小心丢了玉佩为理由,向后退了七八十里的路程。
只不过今天的赵桓却发了急,一声令下,御驾在内卫的护卫下,疯了一样开始赶路,仅用一天时间便越过了剑门关,堪称神速。
能让赵桓突然从睡觉的兔子变成逃跑的兔子,完全是因为李朝送来的一封国书,也是一封求援信。
第九百八十一章 租界
国书送到赵桓的手里时,天赐军已经打到升龙府了。
升龙城最早是瓯雒人建的古螺城,整座城市若从高空俯视的话就会发现,竟然是螺旋形的,所以被称为古螺城。
如果往远了说,西汉时汉武帝灭了南越,汉朝便在这片土地上设立了交趾郡宋平县。再后来汉朝没了,人家自然也就要自谋出路。
据传,交趾郡王李公蕴来到安南都护府大罗城,在城外红河看到一条金龙突然从水中窜出,一跃升入空中。在场众人诧异之下,也以为这是上天预示的吉兆。李公蕴因此颁布,把大瞿越的都城从偏僻山野宁平华闾,迁移至交趾中心的大罗城附近,将此城命名为升龙。
若是没有田十一出来搞事的话,再过几年南宋将会彻底放弃这个番属国,赐李朝交趾国号,成为安南国,交趾王正式成为安南国王。只不过那个时候已经没有李朝了,而是陈朝。
说到陈朝,眼下的李宝也是分外诧异。自己带了大军来打李朝并不是为了灭国,而是为了让李朝听话,大家一手钱一手货好好做生意,别总起高调,更不要想着不劳而获。
只是,为啥天赐军都已经打到升龙城了,李朝的皇帝却放弃了都城,跑到天赐军中请求避难来了呢?
此时的李朝皇帝李乾德狼狈不堪,只带了三十几名侍从逃到红河。而升龙城,却已经被范猷与郭卜的反叛联军给占去了。
李宝不是十一哥,对未来的事情全无所知,自然不知道范猷与郭卜的事情已经偏离了历史的轨迹。换句话说,就算田十一亲自来也只能一头雾水。
自家五千年的传承还有太多太多不知道的事情,哪有时间和闲心去关心别人家的历史。
范猷与郭卜与的反叛,只能说是来自于蝴蝶效应。陈东因田十一的出现而改变了命运,陈东又以天下会会首的身份给李朝所有的将军大臣写了信,劝说他们起来造反,大家平分宋土。
陈东这样做只是抱了很渺茫的希望,指望着有几个蠢的,把李朝搞个天翻地覆。如此一来,李朝全国上下打成一团糟,就没有余粮卖给天赐盟了。
当然了,这只是陈东自己的想法,因为陈东不知道,人家李朝的粮食那可是天种天收而且一年四熟。因为陈东不知道,在中原珍贵无比的粮食,在人家这里都是堆在地里烂掉的。
收到陈东的来信,李朝别的将军和大臣都吓了够呛,有的立即就烧了信,有的则跑到皇帝李乾德那里自陈清白。但唯有范猷与郭卜不同,因为他们两个本就是想要造反的,而且若是没有田十一跑到这个世界插上一脚,再过个三五年,他们两个也是要先后造反的。
无论范猷还是郭卜,单独造反都是一条死路。但因为陈东不经意插了这么一脚,两个人竟然联合同时起兵。只不过此时的李朝也算是国富民强政权稳定,范猷与郭卜的联军依旧被打得不轻。
好死不死的,皇帝李乾德因为听信了陈东的屁话,结果招惹来了天赐军。
这回可好了,国内是范猷与郭卜的叛乱,红河上天赐军高歌猛进。两面受敌之下,李朝的官军一溃千里,竟是让范猷与郭卜把升龙城都给打下来了。
李乾德总算是聪明了一回,他想通了范猷与郭卜要的是他的命和他的国家,而天赐军只是想要地里那些没有用的粮食。如此一来,李乾德可算做出了一个正确的决定,向天赐军乞降。
李宝看着面前站着的李乾德,脑子里成千上万条大船横冲直撞着。自己带兵来打李朝,如今却发展成帮助李朝皇帝平灭叛军,若是十一哥知道这事,到底是会赞同自己的作法还是关禁闭呀?
向十一哥请示肯定是来不及了,眼下天赐盟急需的是粮食。不论怎么说,只要能保证长期大量获得粮食应该就是对的吧!
在李乾德看来,天赐军一定会要许许多多的金银、会要许许多多的美女,甚至有可能让李朝割让土地。李乾德都已经做好了大出血的准备了,只是没想到,天赐军索要的仍是那些一点也不值钱的粮食。
之前听从了陈东信里的谗言,李乾德此时后悔得不要不要的。如今只是用些没用的粮食就能打发天赐军,自然是最好不过的结果了。
李宝也不是好糊弄的,在李乾德许下长期大量赠送粮食的诺言后,泼李三又提出要在李朝租地,同时设立租界。
听李宝所说的租地也不过是划出两个海港及海港周遭一小片土地而已,李乾德再次答应下来。
当然了,人家天赐军要的两个租界,那可是要驻军的,这一点李乾德心知肚明。不过相较于他之前的想法,这条件已经相当宽厚了。何况人家租借港口还是有期限的,而且还给租金。
此时的李朝虽然丢了升龙城,但大部分的领土还在,军队也还在。李宝只是派了三千天赐军登陆,在李朝军队的帮助下,只用了一天便将升龙城给夺了回来。
仗打得异常轻松,没见过火药弹为何物的范猷、郭卜联军,几乎是一触即溃。
剩下的追击工作,自然由李朝的军队去完成。等到叛军在哪里再次形成有力的抵抗,天赐军再过去打那么一下,一点挑战性都没有。
此时的海军副统领刀十良,刚刚带人从船上运了三门大炮到岸上,随即又下令将大炮运回到船上去。仗打得太顺利了,笨重的大炮光运输就跟不上天赐军的进攻速度,还费那么大劲弄到岸上去做什么。
李乾德如愿以偿收回了升龙城,虽然王宫被祸害了够呛,最喜欢的妃子也不知丢去了哪里,好在皇位和国家算是保住了。
三千天赐军便彻底击溃了叛军联军,这让李朝的文武大臣们心惊肉跳起来。
天赐军的实力实在是太吓人了,李朝的主战派们立即向皇帝李乾德请愿。
第九百八十二章 国乱皇帝多
李朝的文武大臣言说,此时应该集举国之力,将天赐军赶出去,否则便有前门拒虎后门进狼的危险,搞不好便要亡国。
已经恢复了理智的李乾德差一点被大臣将军们直接气死,人家天赐军只上岸三千人就把范猷和郭卜打得一泻千里,自家举国之力,真的能把天赐军赶出去吗?红河上一片一片的战船,那上面都是天赐军。更何况海上的天赐军舰队遮天蔽日一样,若是把天赐军惹急了,立即就是个国灭人亡政熄的下场。
被李乾德一顿骂,却仍是有那头脑不清醒的将军,当场写下血书,就想让皇帝陛下派他出战。若是不能将天赐军赶出国土,甘愿用全家老少几十口人抵命。
李乾德深吸口气,坐在失而复得的皇位上告诉他的大臣和将军们,天赐军只对粮食感兴趣,若是担忧天赐军鸠占鹊巢,那就快点组织人手去地里收粮食,然后给天赐军送到船上去。
见大臣们一副不相信的样子,李乾德只好再次开导,告诉大臣将军们,有多大的肚子就吃多少饭,有多大的屁股就穿多大的裤衩。赶走天赐军,他们有这个本事吗?
李乾德越说越气,最后又发展成一顿痛骂,还颁下圣旨,指派专人去负责粮食的事情。
大臣们对于皇帝李乾德的话是不敢相信的,直到粮食开始装了船,天赐军退出红河,李朝的文武大臣们的心,这才放下一半。至于另一半,那就要等他们天长日久习惯了才行。
如果不习惯,那就不习惯好了,反正以田十一的性格,租下的两个港口是不可能归还的。何况李宝与李乾德定下租约之时,根本就没说租期是多久。
李宝幸不辱命,带着大量的粮食启程回归舟山,这之后李朝的粮食依旧会源源不断运回到舟山去,而且十年之内完全不用花钱,这就是泼李三与李乾德的约定。
站在船头吹着海风的李宝志得意满,觉得回去以后一定会受到十一哥的嘉奖。到时自己身披大红花,去到舟山大剧院,手中捧着鲜花和戒指向花想容求婚,应该不会被拒绝吧!
心中想着要完成终身大事的泼李三万万不会想到,因为他在李朝这么一闹,却把大宋的皇帝赵桓给闹回了汴梁。
赵桓是皇帝,所以他觉得,整个世界都是以他为中心的。在赵桓看来,天赐盟海军无缘无故攻打李朝是没有道理的,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天赐军一定是想在李朝登陆,然后打到蜀中去捉他。
阴差阳错之下,自以为世界中心的皇帝陛下离开蜀中,回到了汴梁。
在赵桓踏入汴梁城那一刻,整座汴梁都轰动了,这就像一群没有爹娘的孩子,终于等到出外打工的家长回了家。
大家都以为,皇帝陛下是心系大宋和天下百姓才回来的,可李纲却知道,根本就不是因为皇帝陛下开了窍,明白了国不可一日无君的道理,而是因为蜀中距离李朝太近。
就在赵桓看到自己皇宫那一刻,一时间也是心中感慨。这座皇宫,这个王朝,终究还是自己的啊。
下一刻,王渊急急来到皇帝的身边,小心禀报了皇城司的密报。田十一亲率一万多人的天赐军自水路而来,眼下已经过了白马城。
赵桓听了密报大惊失色,骂了句田贼为何不肯放过自己,随即下令出城。
在汴梁城百姓欢呼雀跃的时候,大宋朝的皇帝陛下,就这样远远看了自己的皇宫一眼,再度丧家犬般向西而去。
出城迎回皇帝陛下的李纲目瞪口呆,这咋远远看了皇宫一眼就跑了呢,莫非皇宫中闹鬼不成?
赵桓跑得实在太干脆了,从李纲到满朝文武,想要劝阻都没来得及。
李纲连忙讨了匹马,一路追着皇帝陛下。一直追出西门,李纲不得不深情地感叹一声,陛下的马术真好,他竟然只看到漫天的灰尘,连个马尾巴都没看到。
这次出逃,赵桓自是不会再去蜀中了,而是去了江陵府。至于田十一带兵直奔汴梁城这事,根本就是赵桓的误会。
田十一这次带兵进宋地,本意是要去会会陈东的。只不过计划没有变化快,还没等田十一到达濮阳便收到消息,说是宗泽已经带了十万大军进入真定府了。
虽然有了宗泽的十万人,田十一当时仍是打算去真定府看上一眼,因为他那时已经距离真定府不太远了。让田十一改变主意又改变了行军路线的原因,是因为信王赵榛在卫州共城登基称帝了。
吴用带了十余万山贼攻占了共城,随后又占领卫州全境,这么大动静是不可能瞒住南行司的。
不仅是南行司,就连李纲也知道这消息。那可是有人称帝呀,谁能隐瞒?
李纲其实还是很了解赵桓的,他很清楚,若是将信王赵榛在卫州称帝的消息告诉给皇帝陛下,眼看着就要回到汴梁的赵桓,铁定转身就逃了。为了把皇帝陛下骗回汴梁坐镇,李纲这才极力隐瞒消息,只是没想到田十一会带兵直奔卫州而去,这才又一次惊走了赵桓。
李纲立在汴梁城外仰天长叹一声,也不知老赵家这些个子孙们,为啥都这么会逃跑,难道是基因在作祟?
赵桓逃不逃对于田十一来说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信王赵榛的小朝廷。
在吴用的把持之下,卫州小朝廷的国号仍是宋朝,并且还四处放出谣言,言说信王赵榛才是皇位的真正继承人,赵桓狗贼根本就是篡位的逆贼。
这里面的谣言被吴用设计了好多个版本,每个版本他吴用都是个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的英雄人物。而田十一自然是扶持赵桓上位,把持朝政大权的小人。
骂名这东西田十一向来不在意,只不过如今的大宋朝都快要千疮百孔了,金军又随时都会南下。此时若是任由吴用胡闹下去,不等田十一针对金国的计划施行,宋朝怕是就要被弄得只剩一口气了。
第九百八十三章 两将投卫州
反正濮阳距离卫州也不太远,真定府那边又有宗泽在,所以田十一便决定,先杀吴用,再诛陈东。
这世上有许多人都梦想着能当上皇帝,这其中却不包括信王赵榛。因为他还太小,不知道权力和地位的诱人之处。
赵家的子孙们都很有特点,赵桓是在被吓到昏迷之中登上皇位的,而赵榛却是被黑三娘一掌打晕后成为皇帝的。
没办法,虽然头一晚黑三娘已经将赵榛好一番蹂躏了,但赵榛登基之日却仍有那么大力气又哭又叫。黑三娘这才在吴用的暗示之下,心疼的对自己的小小皇帝相公下了黑手。
如今已经成为卫州小朝廷宰相大人的吴用,近来对黑三娘有些不满,因为黑三娘竟是两次拒绝了吴丞相的过夜邀请。
黑三娘一不识字二不聪明,但她也有他的心机。在黑三娘看来,谁当皇帝都不如自己的儿子当皇帝。这里指的不是她现有的儿子,而是她和赵榛的儿子。
为了让下一个儿子能有纯正的皇族血统,黑三娘自然要拒绝吴用。要不然等到儿子出生之时,怕是她自己也弄不清是谁的种了。
在黑三娘看来,眼下的一切都是暂时的,她的希望在自己下一个儿子身上。她的真正野望,可不是当一个不受宠的老皇后,更不是宰相大人的情人,她要做的是皇太后。
黑三娘的想法自然是好的,但她却忽略了一个问题。卫州小朝廷是否能成为整个大宋朝的大朝廷,这才是问题关键之所在。
卫州能成为大朝廷吗?田十一肯定是反对的,李纲和宗泽也是反对的。吴用在听说田十一已经带兵直奔卫州而来时,也觉得希望很渺茫了。
信王登基称帝这么大的事,李纲肯定不会坐视不理的,所以他第一时间派了禁军出征。同时又派出六百里加急给宗泽,和宗泽商量这事到底该怎么办。
此时汴梁城里的禁军还是那么多,依旧是不太能打,能打的只有宗泽上次带着收复河东路之后,换防回汴梁那些兵马。
说是宗泽带出的新军,实际上内里也是派系纵横,没有任何将领能够如臂使指。无奈之下,李纲便再度学着大宋朝历代皇帝的做法,选了个太监带着五万禁军出征卫州。
派五万禁军去打卫州的十万叛军,看起来人手确实有点少,但打仗这种事并不完全看谁的人更多,要不天赐军为啥会每一仗都打赢?而且卫州距离汴梁城不太远,若是卫州叛军实力强悍,这五万禁军紧守营盘也就是了,汴梁自然会再度派出援军的。
带兵的太监名叫李德禄,五万禁军有三万是宗泽之前带着收复河东路的,其余的还是高俅没死时带出的禁军。至于这五万禁军的战力如何,李纲不知道,李德禄也不知道,就算宗泽来到这里的话,怕是仍然不会知道。
不能号令统一令行禁止的军队,谁都说不清会是个什么样子,想指望这样的军队去打仗,求神拜佛怕是比严苛军律还要管用一些。
相要形成合力打胜仗,那还得看领兵的大将手段如何。若是宗泽的话,给他半年八个月的时间,还是有希望统合兵马打几场胜仗的,至于这个李德禄行不行,就没人知道了。
李德禄会带兵吗?答案是会也不会。
说他会,因为他曾经在童贯的手下担任过要职,而且熟读兵书。说他不会,是因为他只是读过兵书,从来没带兵打过仗。
李纲为啥不派个带过兵的呢?一来大宋朝那种人才太少,二来有那种能力的武将,都是不被信任的。
试想一下,若是派出去征讨卫州的大军反而投了卫州,那是有多可怕。所以李纲仍是学着大宋的祖训,宁选无能的将领,也不选有能力但是不可完全依赖的武将。
也不能怪李纲会这么想这么做,因为宗泽大体上也是这么想的,就连这次临危受命的李德禄也是如此。
在点兵之时,李德禄发现了两个人才。这两名将领虽然职位不高,但带出的士卒却军纪严明,而且勇武敢战。李德禄大喜过望,就想好好提拔重用这两名将领一番,不料却有心腹小心耳语,说是这两人一个叫呼延灼,一个叫朱仝,都是当年从梁山时就跟着田十一的贼人。
李德禄一听这话大惊失色,追问这等贼人为何会混迹禁军之中。当得知此事是宗泽宗大人的将令之后,李德禄立即愤愤不平,说太尉大人实在胡闹。
说是胡闹,只不过宗泽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所以李德禄决定不杀呼延灼、朱仝二人了,改为驱逐。
就这样,本想着在禁军之中能够出人头地的呼延灼与朱仝,被李德禄一声令下赶出了禁军,成了无业游民。
汴梁城什么都贵,呼延灼与朱仝虽是有余钱,在汴梁城中却也花用不了太久。何况他二人除了打仗杀人,实在也没有别的本事,就算能拉得下脸面去做侍候人的营生,却也没那手艺。
呼延灼和朱仝细细商量了一番,最后决定去卫州。
去卫州这里面的猫腻可就大了,可以是投造昔日的军师吴用,死心塌地给吴用当狗。也可以是假意投靠吴用,里应外合配合官军剿灭卫州反贼,那时他二人立下了大功,不仅能够重回禁军,还能升官加爵。最后到底为谁卖命,自然要到卫州看过才知道。既然是要卖命,当然要选个实力强出价高的好买家。
下定决心后,两人立即安排家小离开汴梁,去了一个没人认得他们的地方暂避一时,只等两人功成名就再与家人团聚。
解决了身后之忧,呼延灼与朱仝火速快马向卫州而去。做小生意的尚且知道要起早贪晚,何况他二人是要卖命的,更应该抓紧时机才行。
在呼延灼与朱仝离开汴梁的第三天,李德禄便带着五万禁军离开了汴梁,浩浩荡荡向卫州而去。
第九百八十四章 大宋禁军
此时的皇帝赵桓刚出剑门关,远远没到汴梁,卫州之事更是被李纲给蒙在了鼓里。
李纲这样做的风险是非常大的,因为是欺君之罪。
这就是李纲的性子,只要他认定这件事是对大宋朝有利的,多危险他都会去做。而且做下这事后他还不后悔,愿意用自己和全家人的性命去承担后果。
能给李纲这样的好人做家人,估计一定是上辈子没有积德行善。
李德禄此次出兵之快,堪称大宋朝历史上的第一次。这并不是因为大宋皇帝不管事不作为而导致的效率提高,而是因为卫州实在是太近了,近到可以不考虑粮草的地步。
只要军中有三五日之粮,立即从汴梁送粮草过去都来得及。
一支没有严明军纪的军队是很可怕的,他们一路上可能会抢劫,可能会杀人,可能会淫辱,可能会放火。只要是山贼、盗寇甚至是契丹人和女真人能干出来的事,一支乌合之众一样的军队,同样都能干出来。
开始的时候李德禄还尽力约束着,可是当军中各大派系的话事人与李德禄恳谈一夜之后,李德禄便放任自流了。
那些话事人可是说了的,到了卫州咱们奋力杀敌,得了军功大家平分。至于别的,你李德禄最好别管。若是管得多了导致士卒哗变,咱们爷们可没啥办法。
对于话事人们的威胁,李德禄决定认命了,只要能剿灭卫州的反贼就好。死了一些百姓这事,实在是没啥办法了,好在死的也没有自己的家人。
如若带兵的是宗泽,自然不可能出现这种问题,因为那些话事人只是在虚张声势而已。都是有家小有背景之人,士卒哗变杀了主将,那可是灭门大罪,也就李德禄这种傻了吧唧的太监才会被他们熊住。若是有人敢这样对宗泽说话,宗泽立即就敢斩了他,其背后的势力都不带提一句反对意见的。
利益划分你可以跟我谈,但主将的军权那是大宋朝廷赋予的,谁敢威胁主将,等同谋反。
五万禁军烧杀抢掠一路到达阳武城,随后便在这里遭遇了敌军。
阳武城并不在卫州地界,去打吴用的天赐军却反向跑到阳武城来,这事很没道理。
李德禄觉得,这一万三千多的天赐军反贼,一定是想要去攻打汴梁的。至于一万多人咋敢去攻打一个,人口一百五十余万的大城池,李德禄没时间想。他现在想的是,如何保住自己小命,同时再保住这五万大军。
天赐军那可是从来没打过败仗的,五百破五万的神话有过,逼得金军连战兵带奴兵五十多万分崩离析有过。李德禄觉得,自己这五万人怕是还不够天赐军塞牙缝的。
虽然天赐军被大宋朝定义成反贼,但每一个宋人都知道,天赐军并不会真的和大宋的官军作对,如今河北东西两路到处追杀金国奴兵的天赐军就是明证。
但此时的李德禄和他麾下的五万禁军,却全都认定了天赐军要和他们开战,因为天赐军已经摆出攻击阵型来了。
大宋的军队向来不擅野战,只要有选择的余地,宋军一定会千方百计去打守城之战。
好在二十多里外就是阳武城,李德禄一声令下,五万禁军撒丫子向阳武城逃去。此时天赐军若是衔尾追杀的话,宋军铁定要大败一场。
李德禄跑在最前面,听探马回报说天赐军没有追赶,这才放下心来。
李德禄是统兵的率臣,阳武城见人家又有圣旨又有官职,自然不敢将五万禁军拒之门外。就这样,五万禁军终于如愿以偿找到了城池和城墙。
不到半个时辰,天赐军出现在阳武城禁军的视线里。又过了半个时辰,一万三千多人的天赐军竟然兵分四路,堵死了阳武城的四座城门。
直到这时李德禄才想明白,天赐军先前之所以不追杀,是想要把这五万禁军杀个干净,一个都不让逃那一种。同一时刻,李德禄终于想起了另一件事情来,“三杀令”。
这五万禁军一路走来,不知祸害了多少百姓,这才会引得天赐军不打卫州反贼,反而气势汹汹直奔征讨反贼的大宋禁军而来。
李德禄胆战心惊,五万禁军也个个面如土色。军中各方势力此时都没了脾气,围着李德禄请他快些想想办法。
看着这些个之前对自己趾高气扬的家伙们,李德禄心中也有些解气,随即突然想出对策来。
在李太监看来,这天下就没有人是不爱钱的,此时刚好借机让这五万禁军把一路上抢劫的钱财全部交到他的手里。一半送给天赐军赎命,另一半自然要自己留着。
便在这时,阳武城外树起了田十一的盟主旗,李德禄看到田十一的盟主旗那一刻,彻底绝望了。
田十一的传说实在是太多了,李德禄怎么样都不觉得自己还有活下去的机会,就算投降也不行。以往的事情早就证明了,天赐军会成立许多个叫做审理小组的临时组织,一个接一个把做过恶事的士卒、将官、将领杀个干净。
田十一还算比较人性化,没有立即下令攻城,而是向阳武城下了最后通牒。一个时辰之内缴械投降,否则五万禁军一个不留。
投降也是死啊,李德禄和手下的将官们立即讨论起来。可是面对田十一亲至,又哪里能讨论出办法来。
时间过得很快,李德禄和手下各个势力的将官们仍在争吵,天赐军的大炮却已经开火了。一个时辰已过,天赐军连一丁点的时间都没有多等。
禁军的将官们大声鼓舞着士气,禁军们也知道战败就等于死,所以都很英勇。只不过英勇这东西必须在面对敌人之时才有效,面对大炮时,英勇之气也只能换来英勇的死亡。
天赐军仅有一万三千多人,却敢包围足足五万禁军防守的阳武城。这还不算,天赐军的攻城竟然是四个城门一起进攻的,没有主攻哪座城门之说,四座城门一齐被大炮给轰塌了。
第九百八十五章 吴用的代入法
大炮之后是配重火药包被投上城墙,城墙上很快便站不了人了。所有的禁军都被组织着躲在城门之后和街巷里,想要继续顽抗。
虽然攻城的都是天赐军的新兵蛋子,但以往的无数次演习确实起到了促进实战的作用。
天赐军很安静、很肃杀,按照训练中攻城战的标准模式,一步一步向前推进着。
一个时辰之后,所有的禁军便全部投降了,因为实在是打不过。但凡有勇气冲上去与天赐军作战的禁军,一个活着的都没有,几乎全都死在了火药武器下面。
阳武城的守军始终没有出战,老老实实躲在军营里,这让他们全都活了下来。
五万禁军那可是黑压压好大好大一片啊,但田十一没有任何怜悯,下令进行了屠杀。
这是田十一第一次在没有经过审问的情况下杀俘,而且杀的都是宋军的战俘。这帮大宋禁军已经没人性到了那种地步,再和他们谈人性,简直就是对人性的一种亵渎。
这其中也许会有冤枉的,但田十一仍就没有犹豫,再冤枉还能有那些死去的百姓冤枉?
阳武城里的血就像发了一次洪水一样,李德禄和那些有背景将领的首级,全部被挂在城墙上示众。阳武城兵马都监接到了田十一的命令,掩埋禁军尸首,严防瘟疫发生。
田十一已经不是大宋朝的官了,但阳武城的兵马都监却依旧一丝不苟地执行了这项命令。五万人啊,田屠夫说杀就给杀了,一个都没留,这种恶人,谁敢忤逆啊。
阳武城里写满了三杀令,城中所有百姓都知道这五万禁军为何被杀,个个拍手叫好。三杀令的威名,用不了多久便会再一次在整个大宋朝,乃至金国和其他国家里传扬着。
当田十一带兵进入卫州境内之时,五万禁军被屠杀的消息,已经像风一样吹进河北东路、河北西路,乃至河东路之中。此后这三路之地有不少的反王自动解散了队伍,许多落草的山贼逃下了山寨。
三路之地大部分的反贼与山贼们,几乎都选择了从良,去找个没人认得他们的地方做个小老百姓。毕竟因为田十一这个人的存在,原本反贼与山贼这种非常有前途的职业,已经成为全大宋最高危的职业之一了。
田十一搞出这么大动静来,吴用自然早就知道了。此时的吴用也是非常后悔。他本以为田十一不断被大宋朝排挤和诬陷,不会再为大宋朝办事了,更不会亲身踏入大宋之地,这才会扶持信王赵榛登基称帝,怎奈吴军师失算了。
吴用在宰相府里来来回回地走着,嘴里面不停地说着“没道理”这两个字。吴用无数次将他自己假设成田十一,同时又找了许多个共情能力强的山贼代入田十一的思维,所有人都得出了同样的结论,田十一会恨大宋朝,田十一再也不会帮大宋朝了,田十一今生不会再入宋土。若哪一天真的再来宋朝了,那一定是来夺大宋皇位的。
那么多次的代入,那么多次的假想,怎么就可能不对呢?
如若田十一是大宋朝的忠臣,他抓走太上皇赵佶这事又怎么解释?他到辽国做了南院大王又是为了什么?
吴用拉磨一样在地上转着圈圈,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田十一脑子里到底是咋想的。除非,这姓田的有病,要不咋能如此不合人性、不合道理呢?
便在这时,憨憨的吴有法走进来禀报,说是吴用哥哥在梁山时的好兄弟呼延灼与朱仝求见。
在梁山之时大家自然是好兄弟,但这二人在最后攻打曾头市之时突然反水,使得梁山大军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了,此时竟还敢送上门来,实在有些稀奇。
吴用立即稳定住心神,脸上愠笑着坐在正中的雕虎阔椅上。他想要看看,呼延灼和朱仝这两个东西,还怎么有脸面来见他,又怎么有胆子来见他。
呼延灼和朱仝也不是傻蛋,两个人学了负荆请罪的戏码,光着上半身,绑着自己,身后背着荆条,这才来见吴用。
吴用一见两人如此作为,立即哈哈大笑起来。这二人如此上道,竟是自己就将自己给绑了,实在是省却了许多的麻烦。
于是,呼延灼与朱仝被吴用笑着嘲讽了一番,流泪痛骂了一顿,这才下令将二人关进大牢,说是要等宋江哥哥的祭日,再将二人剖腹挖心,祭奠梁山众兄弟在天的英灵。
吴用这话有七成是真的,他是真恨呼延灼与朱仝,更恨田十一。但还有三成目的,却是为了收卖手下那些头目的心。
如今吴用的手下硬生生凑了一百零八个好汉出来,如何让这一百零八人忠心耿耿,自然是最让吴用头疼的问题。呼延灼与朱仝给了吴用如此好的机会,又怎么能够错过。
吴用没有搞什么天罡星地煞星,并不是不想搞,而是因为他的目的是洗白山贼的身份,再搞那些个帮派的手段就不太合适了。
他手下的一百零八条好汉确实是硬凑出来的,就连吴有天和吴有法那种废材,论起实力来都没有垫底,这就看得出一百零八好汉的素质了。
当然了,硬手还是有几个的,要不然吴用也没有胆子距离汴梁如此近的卫州建起一个小朝廷来。若说其中实力最强的,自然是坐在第二把椅子上的王彦。
卫州最大的优势是毗邻黄河,汴梁的兵马若想讨伐卫州,必须要通过黄河这一天堑。此时的王彦便带了卫州最精锐的三万贼兵守在黄河边上,打算以黄河为界,阻挡天赐军的进攻。若能依靠黄河大量杀伤天赐军,那就更好了。
这个时代渡河之战是最难打的,更难打的,那便是渡过黄河之战了。因为黄河不适于船运,大船也不适合在黄河上航行。
河对岸有敌人,河水又深又急,河船又小又不稳,可以渡河的地方又少又固定,这一切都让黄河成了极难跨越的一道天堑。
第九百八十六章 黄河有鲤鱼
要说例外也有,如果守在河对岸的是宋军就好办了,只需要找几只羊绑在战鼓上,一切麻烦就都解决了。
田十一每次回想起这件事都想骂人,这大宋朝还真是让人失望透顶啊,真特么够讽刺的。
王彦带兵把守的是汲供渡口,三万卫州精锐沿河岸驻扎,就算一只苍蝇也不可能从王彦的眼皮子底下飞过去。探马更是远远派出去百余里,以免天赐军小股部队从别的渡口过河。
在王彦看来,天赐军由汲供渡口渡河是唯一的选择。因为天赐军毕竟是过万的大部队,而且还有大炮等无数笨重的军械,若是从那些很小的渡口过河,就算没有他王彦带兵阻拦,天赐军自己就能耗费掉一个月的时间。
虽然田十一总是觉得天赐军的兵种不够全,但在大宋朝来说,天赐军却是兵种最齐全的军队了。
人家天赐军有经过专业训练的工兵部队,其他国家的军队却都是找些民夫来做些杂事。专业的工兵工作起来,你找一群普通的老百姓比得了?
工兵训练中有一项便是架设浮桥,不仅工兵是专业的,就连材料、工具和流程也是有专门规定的。天赐盟的工兵能用最快的速度、准备好的材料,短短时间便架起一道甚至几道浮桥,根本就超越了这个时代所有的军队。
更可怕的是,天赐军的浮桥用过之后是能收回来的,下次还能用。这要是哪支军队追在天赐军的身后,一定会望着宽阔的黄河和已经成功渡河的天赐军怀疑人生。
就这样,天赐军在距离汲供渡口三十多里的一个无名小渡口架起了三座浮桥,全军只用了一个上午便成功渡过黄河天堑。等到王彦收到消息带兵赶过来的时候,人家天赐军的浮桥都已经收起来了。
王彦远远看了天赐军一眼,同样开始怀疑起自己的人生和眼睛来。那些天赐军的身上都是干的,明显没有泅渡或涉水,话说他们是怎么过来的,难不成有河神帮忙不成?
天赐军对王彦的三万精锐山贼几乎采用了无视的态度,连军阵都没有摆出来,只是在那里安营扎寨。
经验告诉王彦,此时是突袭天赐军最好的时机,因为天赐军没有准备。可理智同时也在提醒着王彦,这是个陷阱,以天赐军之能,又怎么会看到自己的三万大军而毫无准备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所以王彦带兵后撤了,这一撤就是六十多里,直接退到了黎阳溢。
王彦带兵扎营休息,探马却也回到营寨,并向王彦禀报天赐军留在黄河岸边的原因。因为天赐盟之主田十一说,黄河鲤鱼最是肥美不过,所以才留在黄河岸边,打算好好品尝一下肥鱼美味。
听了这话王彦气得差一点骂出声来,都说田十一喜好气人,真是一点都没有错啊。
田十一对于王彦带兵与自己迎战这事,心中也可说是百感交集。王彦可是历史上很有名气的人物,而且是抗金英雄来的,怎么会被吴用给招去当了山贼呢?
王彦字子才,若是没有田十一突然跑大宋插这么一脚,王彦会在靖康之变后投到张所的麾下,任了一个都统制。而岳飞小同学,那时会在王彦的麾下任一个裨将。
历史上的王彦与岳飞不仅是上下级的关系,同时也是亲密的战友。两个人同样是在卫州黄河这一带,强渡黄河并在新乡打败了金军。王彦更是历史上太行山“八字军”的统帅,带着十多万“八字军”数次大破金军。只是如今却全变了,人家岳飞如今是官军,他王彦却成了贼,还真是世事难料。
王彦带兵的本事肯定是没话说,若是李德禄那五万禁军没被田十一所杀,面对王彦时同样得不了好死。
田十一从心底不想杀王彦,他怕历史上面刺“赤心报国,誓杀金贼”八个字的“八字军”不再出现,怕金军万一选天赐军不在的时候南下侵宋没有人抵抗。
对于历史上这些大名鼎鼎的抗金英雄,田十一是很崇敬的,所以才会在黄河岸边吃了三天鲤鱼。
一直留在黄河边上吃鱼肯定是吃不死吴用的,反而有可能撑死田十一。所以三天后,天赐军再度开拔,兵锋直指共城。
至于王彦,那也是个奸猾的小子,此时已经带领三万精锐山贼退到共城附近去了。
天赐军的名头太响,王彦从不认为自己的三万精锐山贼是天赐军的对手。这就是有能耐的将领和无能将领的区别。有本事的都有自知自明,只有一瓶不满半瓶逛荡的笨蛋,才会觉得老子天下第一。
躲在共城的吴用当然不会闲着,他此时已经将一百零八名将领扩充到了两百一十六名,十万山贼也变成了二十三万。这种速度的兵将增长速度,自然不可能是招募的,只可能是采用的特殊手段。
要说吴用还真有些小聪明,他采用的增兵办法与后世某些势力完全相同,抓壮丁。
军队可不是只有人就行的,还要有武器装备,还要吃粮吃饷,可这一切,眼下的吴用都不缺。
爱国这种事情,大多时候都是属于老百姓的,一些道德情操高尚之人自然也会爱国,这里面却不会包含大多数的富人。
但凡有田有地者,他们首先考虑的是自己的财产、自己的家园、自己的利益,此后才会考虑国家的利益。也有可能,在考虑过自家的利益之后,就因为想得太多而把国家给忘记了。
吴用之所以能拥有如此大的财力和物力,完全是因为得到了整个卫州府乡绅、富户、商贾的支持。那些乡绅、富户、商贾们都是生活在卫州的,家中所有的产业都在卫州,为了不让吴用一股脑地抢走,向卫州小朝廷投怀送抱就成了唯一的选择。
今日收到了天赐军距离共城不足百里的消息,吴用立即将两百多位将领,还有共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全部召集到宰相府中。
第九百八十七章 吴用的眼泪
桌子上堆满了好酒好菜,但有心思吃喝的人却很少。天赐军的名头实在太响,携了屠杀五万大宋禁军血腥气的天赐军,更是让人兴不起匹敌的心思来。
这种时候最需要的就是给手下人打气了,这对于曾经的梁山军师,如今的卫州小朝廷宰相大人来说,实在是一碟小菜儿。
黑三娘带着她的小相公,如今卫州小朝廷的皇帝赵榛一同出席了酒宴。
吴用当着众人的面喝干了一碗酒,随即将酒碗用力摔在地上,摔得黑三娘一阵心疼。那可不是什么粗瓷大碗,而是上好的贡碗,一个能卖好几百贯钱的。
“这世道本就是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铺路无尸骸。”吴用大声说道。
下面的人雅雀无声,吴用也立即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了话。一碗酒下肚,竟是又把自己当成呼风唤雨的山大王了,这话说得便有些不合时宜。但吴用是谁,那可是阴倒卢俊义,偏死小旋风的军师,立即就把话拉了回来。
“若非如此,天赐军又何能风光到现在?”吴用连忙话锋一转说道。
“好!”吴有天和吴有法两兄弟带头鼓起掌来。
有人带头,叫好声与鼓掌声此起彼伏。吴用略有欣慰,心说这兄弟两个也不是全无用处啊。
接着吴用又将天赐军以及田十一所犯之罪行例数一遍,就连李德禄和五万禁军的血债,吴用都扬言要替大宋朝讨回来。在吴用的口中,赵桓是篡国者贼,田十一是谋逆奸恶,唯有赵榛是一只受害的小白兔。
卫州小朝廷自然自诩为大宋朝的正统,自然要以诛杀逆贼田十一为己任了。
“诸位!”吴用眼含热泪双手抱拳说道:“望诸位珍重,来日以富贵相见。”
吴用说完这话,吴有天和吴有法立即配合着跪了下去,对着所有的宾客“邦邦邦”磕了三个响头,把个吴用都给磕懵了。
被吴氏兄弟两个整得卡了半天壳,吴用这才反应过来,此时不是发呆的时候。
宰相大人一声令下,两百多位卫州大小将领,共州城内所有的富商、乡绅、富户,大家集体懵了一下。
“宰相大人刚才说啥?让咱们倾巢而出,到卫河之畔与天赐军决一死战?”
大小将领们到是有些心理准备,那些个富户乡绅却觉得自己听错了。
没错,吴用就是那么说的。此时共城内二十余万贼兵,再加上所有乡绅富户以及他们的仆役护院,大家集体奔赴卫河河畔,以卫河为阵地,与天赐军打个不死不休。
吴用早有安排,容不得那些个富户乡绅们不去。在宰相大人精锐亲卫的押送下,所有的大小将领和富户乡绅们浑浑噩噩向校军场而去。
此时的贼兵已经有十五万出了城,直奔卫河,听从王彦的号令。余下五万贼兵将等待与富户乡绅们汇合,大家一同出城上战场。
富户和乡绅们不想去啊,投靠卫州小朝廷就是为了保住家产和美好的幸福生活,哪能上战场啊。上了战场就是送死,如此一来自己根本就没必要投靠吴用了啊。
两百多大小将领还算尽力,有的去城外追赶自己的贼兵,有的快速奔向校军场。
昨日宰相吴用给他们开过会,每个人都许了开国功臣的权贵之位,大小将领们此时心里暖暖的,都打算用二十多万人去堆死一万多人的天赐军。
乡绅富户们一见没人看管,立即活动起了小心思。一人走便有十人逃,很快乡绅富户们雪崩一样四散而逃。
大街小巷的暗处与临街的民宅商铺里,突然涌出数百黑衣刀客来,对着四散而逃的乡绅富户就是一顿砍杀。只不过两盏茶功夫,乡绅富户就被杀了个百不存一。
黑衣刀客们杀完人便逃了,吴用带着一千心腹亲卫适时赶来收拾残局。
在梁山时宋江哥哥最会演戏,吴用哥哥仅次于宋哥哥,排名第二。
这种时候肯定得哭啊,所以吴用哭得呼天抢地,吴有天吴有法兄弟立即跟着一起哭。更憨一点的吴有法竟是哭得晕了过去,把前面装哭的吴用差不点没气死。
许多百姓或自愿或被驱赶着,都来到街上看宰相大人痛哭,也看着满地的尸首与血腥胆战。
吴用的心腹很快便拖了几具身穿黑衣的尸首来,并当众在尸首的黑衣之中搜出了天赐军的腰牌。那腰牌锃明瓦亮甚是耀眼,一看就不是普通的东西。
百姓们没几个见过世面的,吴用说那些腰牌是天赐军的身份铭牌,又有哪个百姓会知道这是假的。天赐军确实有军牌,但没有那么大,更不是挂在腰上的,而是挂在脖子上的小铁牌牌。
吴用当着许多百姓的面又哭又骂,说这些个良善百姓都是被天赐军所杀,还说天赐军这次来是要杀光全城所有人的,阳武城就已经被天赐军杀了个尸山血海了。
从前几日开始,吴用便已经安排人在城内散播谣言,说是天赐军在阳武城大开杀戒,百姓们信息不对等,自然以为这事是真的。
一时间共城之中人神共愤,百姓们都跟着大骂起天赐军来。
吴用只是略微一鼓动,百姓们立即被动员起来,大家都准备到城墙上去与天赐军作战,保卫共城,保卫家园,保卫家人。
大宋的百姓百之九九都是没读过书的,上位者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可以说这些百姓一生都是无知的,很多时候做了恶人的帮凶还不自知,无辜可怜又可恨。
田十一在天赐盟推行民主,但效果却一直不理想,原因便是民智未开。识字班再多也没用,人的智慧并不是识了字就能开启的。民尚且不能自主,又何来民主。
在吴用软硬兼施的鼓动下,共城的青壮男子很快便被武装起来,其中自然有些是花胳膊泼皮一类。随着许多人手里有了兵刃,共城之中也渐渐乱了起来。无辜被杀者,入室抢劫作恶者,寻仇灭人满门者比比皆是。
第九百八十八章 不祥之感
吴用自然也不会闲者,二十多万或武装或手拿木棍的贼兵,都已经被吴用糊弄到卫河沿岸去抵御天赐军了。如今的共城之中,除了那些被煽动起来的无知百姓之外,便只有吴用的三千心腹精锐。
说起这三千精锐可是来之不易的,吴用可说是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凑了出来。不是为的武功好,而是为的可信赖。
自当初在汴梁城中潜伏藏身之时,吴用便着手寻找联络梁山逃出来的贼兵。
当初田十一虽然杀得挺干净,但梁山贼兵毕竟转战过很多地方,其中掉队者,负伤留在原地者,战场逃离者,加在一起就算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在吴用的不懈努力之下,一点一点的,竟还真就被他给找出三千多人来。
这三千梁山贼兵,如今便是吴用的班底,是他真正的心腹。
也正是为了保证这三千心腹的绝对忠诚,吴用才会毫不犹豫将呼延灼与朱仝抓起来严刑拷问。因为他们两个是梁山的叛徒,若是收到手下,定会让这三千梁山心腹离心离德。这种风险,吴用冒不起。
吴用每一步都可说是机关算尽,二十多万大军以卫河为依仗抵御天赐军,为的是能多杀几个天赐军,也是为了不让这二十多万贼兵拖后腿。
杀光城内的乡绅与富户,自然是为了将乡绅富户的银钱占为己有。鼓动城内百姓上城墙抵御天赐军,是为了吸引天赐军的注意。
布置下这么多手段,吴用的目的只有一个,金蝉脱壳。
他要带着三千绝对忠心的班底,带着共城里的银钱,再带着赵榛那个傀儡皇帝,远离共城,远离卫州,去找个没人找得到的地方,悄悄地藏起来。等到什么时候天赐军败亡了,若是与宋朝彻底闹翻了,养精蓄锐的吴用定然已经兵强马壮了,那时才是他出来争霸天下的时候。
吴用是读书人,最是知道卧薪尝胆的重要。不能隐忍待发,便没有扬眉吐气。
梁山的老兄弟们确实很争气,同样很值得信赖。只是吴用漏算了一点,梁山的老兄弟除了会对他忠心,也会对梁山其余的寨主忠心。例如,鲁智深。
花和尚鲁智深来到共城已经七天了,这七天他见识了吴用的所作所为,同时心中不断彷徨着,以为此时的吴用吴军师是个假冒的。因为梁山上的吴用哥哥,可是从来没有这般心狠手辣一面的。
把鲁智深吸引到共城来的,并不是吴用的名声,也不是花和尚想要与昔日的梁山兄弟合力再战官军,完全是因为吴用派出去横征暴敛的贼兵。
吴用搞出二十几万兵马来,这可都是要粮要钱的。没钱了可以抢大户,没粮那就只好向老百姓伸手了。
根本就没到收割的季节,卫州小朝廷的税吏和衙门里的差役们,竟是跑到乡村田间甚至所有地方征发粮秣。
百姓们该交的粮食早都交过了,如今又来收,自然会怨声载道。可是衙门里的老爷们都是带着锁链和大枷来的,腰上还都挎着刀。更可怕的是,有那胆敢出言不逊的,当场就被衙门里的老爷们打得满脸是血,还被吊起来示众。
欺软怕硬不仅适用于花胳膊与青皮,有时普通的百姓人家也是这样的。若官府讲道理,老百姓就敢跳着脚与官家的人对骂,若官府讲暴力,谁都不傻的百姓们也知道应该暂避锋芒。
在暴力与剿灭叛贼保护地方的说辞下,很多百姓不得不拿出家里仅有的存粮,交给了征发粮秣的官差们。虽然后面的日子会很难过,但普通百姓人家,又有谁是敢跟官差对着干的。
哪里都有潜规则,收缴粮秣的官差也有,而且流传了上千年。
淋尖、踢斗、空心秤陀、大小不一的量斗,这些都是大宋那些个小吏们惯用的法子,此时自然一样不会少。
卫州小朝廷的官吏咋会这些门道?山贼们自然是不会的,但这些个官差们,原本就是卫州府的官差,只不过吴用带兵占了整个卫州府后,把些个官差也继承过来而已。
这样的日子百姓们过了一辈子了,对这些做法自然也就见怪不怪了。但恰巧来卫州的花和尚鲁智深见后,心中却满是怒火。
说恰巧有些不合适,因为鲁智深是专门跑来卫州的。因为听说吴用建了个卫州小朝廷,因为听说很多梁山的老兄弟都在卫州,花和尚便来了。他也不清楚自己心里是想要加入吴用,还是只想和老兄弟们见见面喝顿酒,反正就是想来看看。后面的事,后面再想。
官差如此祸害百姓,花和尚肯定是不干的,一顿旋风拳打得官差抱头鼠窜,百姓们却哭天抢地起来。因为花和尚打跑了官差,这笔账自然是要算在百姓们头上的。
抓着秃瓢,花和尚觉得自己似乎做错了事,但思来想去又不知错在哪里。如今卫州说话算数的人是吴用,花和尚觉得,这事只要找到吴用就能解决了。
在鲁智深看来,这些官差一定是背着军师在祸害百姓的,只要将这事告诉给军师哥哥,那些官差自然会受到惩处,百姓们也就能过上安生日子了。
在百姓们的咒骂声中,也不知打跑官差是对是错的鲁智深,迷茫地来到了卫州。
也不知是因为个啥,鲁智深突然有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心中突然生出种害怕与老兄弟们见面的想法。
不见面不等于不见,所以向来光明磊落的花和尚化了装。
一个胖大的和尚能装扮成啥,无非就是胖胖的商贾呗。没头发是个问题,好在这世上从来都不缺坏蛋与为富不仁者,抓一个剃光其头发再粘到自己的秃瓢上也就是了。
许是当和尚年头久了,也可能是被毛大海传染了,从来不诵经文的花和尚进了共城后,突然生出股不祥的感觉来。那种感觉挥之不去,狠狠喝了顿酒又吃了两只羊腿后,仍是没能缓解。
第九百八十九章 梁山老兄弟
鲁智深心中的疑虑越来越重,便这样在共城中住了下来,默默看着卫州小朝廷的所作所为和一举一动。
“军师哥哥变了。”鲁智深几乎每一日都会在心中默念一句。
当初梁山上的兄弟太多,如今军师哥哥手下虽有三千人,但花和尚能认出来的却不多。因为这三千老兄弟当初都是小喽啰,他们肯定认得头领鲁智深,花和尚却很难认得他们。
当呼延灼与朱仝负荆请罪又被军师给抓起来的时候,花和尚差一点就要跳出去了,只是一瞬间他又想到一个问题。自己跳出去做什么?杀了呼延灼与朱仝这两个叛徒给哥哥们报仇吗?
默默摇了摇头,鲁智深继续安静地看着卫州的一切,这一点都不像他。
当天夜里花和尚辗转反侧,当年田十一覆灭梁山之事全部在脑海中回演着。
呼延灼、朱仝、徐宁他们背叛了梁山,这事自然是他们不对,可若真要论起来,宋江哥哥与吴用哥哥确实也对不住他们。最可怜的就数霹雳火秦明兄弟了,真真是家破人亡啊。
毕竟与毛大海相处了很长时间,潜移默化之下鲁智深受了很多影响,也学会了遇事思考,只是能不能把事想明白,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想不明白就想出去走走,次日一早花和尚便出了城,想去看看自己打跑那些官差之后,是否给百姓们惹了什么麻烦。这一看不要紧,自己救下的那几户百姓,竟是被杀干净了,首级就挂在村头的老树上。
鲁智深怒从心头起,想办法找到了那几个官差,连带着官差们的顶头上司某知县也没有放过。只是那知县死前说的话太过让人心惊,这一切都是宰相大人的手令。
花和尚先是与武松交好,后又与毛大海成了兄弟,这两个好朋友好兄弟都曾逼着鲁智深识过字,一份手令到也能看明白。那知县果然没有说谎,真真是吴用哥哥的命令。
一时间花和尚再度迷茫起来,吴用哥哥真的变成那种人了吗?莫不是,他手下的混蛋冒他之名下的命令吧?
为了查清这件事,鲁智深再度潜入共城之中,决定抓个吴军师身边的亲近之人问上一问。
若说与吴用最亲近者,自然要数吴有天和吴有法两兄弟了。这兄弟两个没心机,办事不力但胜在听话,而且忠心度足够,吴用这才能忍耐他二人的无能,始终当成心腹对待。
花和尚本想抓走吴有法拷问的,没想到正遇到吴有法醉酒,扯着乔装的花和尚非要大醉一场。
鲁智深见吴有法喝醉了,觉得从醉鬼嘴里套话,总比拷问来的省事。
两人寻了一间小酒肆,鲁智深以不喜别人打扰酒兴为由,在酒菜上齐后给了掌柜的三贯铜钱,让掌柜上了门板回了家,酒肆中只留花和尚和吴有法二人。
吴有法本就是个小憨憨,喝了这许多酒已经有些把持不住了,竟还引吭高歌一首,正是好汉歌。
鲁智深数次想要询问军师哥哥的事情,怎奈吴有法打开了话匣子,连插嘴的机会都不给花和尚。
吴有法很是夸赞了吴用大哥一番,说吴大哥是梁山上好汉,梁山上的众好汉虽然都有缺陷,但却个个是义薄云天的好汉子。吴有法能说出这么多事情来,想来吴用平时没少叨咕。
花和尚听得很认真,因为吴有法说出来的,是吴有对梁山诸人的真实看法。那些人都是死了的,吴用与吴有天和吴有法提及时,自然不会有所忌讳,很是将昔日的梁山兄弟们评论了一番。
武二郞不识大体,花和尚粗鲁不堪,黑旋风就是个傻子,若不是因为他一心一意对待宋江哥哥又特别听话,绝不应该给他个头领的位子……
鲁智深听得目瞪口呆,直到此时他才明白一个道理,读书人的花花肠子里,真的是很花花。大家都是过命的兄弟,军师怎会如此看待众兄弟?
当吴有法说到阮氏三雄之时,花和尚腾的一下跳了起来。因为吴有法说,阮氏兄弟那是晁盖哥哥的心腹,多次坏了宋江哥哥的大事,若不是顾念一齐劫过生辰纲的旧情,早就将那三兄弟偷偷弄死了。
酒醉的吴有法哪里能看出花和尚的异状,仍是坐在那里絮絮叨叨地说着,就连鲁智深默默离开了小酒肆都不知道。
鲁智深趁着夜色,悄悄来到了大牢,手中拿着铁憨憨吴有法的腰牌。
吴有法在卫州小朝廷里的地位果然很超然,乔装的花和尚很轻易便见到了呼延灼与朱仝,只可惜已经成了两具尸首。那两人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根本就是硬生生被折磨死的。
花和尚心中一阵翻江倒海,看了牢里面的几个狱卒一眼就想离开。那些狱卒都不认得,但能被安排在这里看守呼延灼与朱仝,想必也是吴用哥哥的心腹。是不是梁山上的老兄弟这事不好说,但想来应该不是,因为呼延灼与朱仝本就是梁山头领,若是安排了梁山的老兄弟在这里看守,难保不被谁私放出去。
大牢本就阴暗,再加上夜里烛火明暗不定,并没有人发现粗粗装扮的鲁智深是个和尚。
鲁智深此来本是想向呼延灼与朱仝问些事情的,只是人已经死了,鲁智深只好转身离去。
“忽”的一下,鲁智深的身形再度转了回来,因为他似是看到了一个极其熟悉之人。再一细看,那人却是梁山头领,独角龙邹润。
邹润满身是伤,正背靠在墙上闭目养神,而邹润的身旁竟是还躺了一个人,正是梁山上的另一头领,出洞蛟童威。
一时间鲁智深脑海里如炸裂了一番,邹润与童威竟是还活着,这本身就很出人意料。可是,这两位兄弟为何又被军师囚禁在这里?看他二人全身上下都是受过刑的痕迹,也不知到底是为何。
若是以前的花和尚,此时一定已经暴起将这二人救出去了。
第九百九十章 都是哥哥
因为被毛大海影响了那么长时间,暴怒的鲁智深留了一丝清明在脑海之中。
浑浑噩噩离开了大牢,鲁智深又回到那家小酒肆之中,吴有法果然还在那里,只是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想知道事情的原委,自然还得落在这铁憨憨的身上。
鲁智深唤醒吴有法再度劝酒,结果铁憨憨竟是耍了熊,含糊着说真的喝不下了。这时鲁智深才发现,他离开以后,这吴有法竟是又喝了一坛子。
揪着吴有法的耳朵不让他睡觉,鲁智深直问邹润与童威的事情。
却原来,这二人是最近才寻到的。寻到之时,邹润与童威正商量着要去海外讨生活,便婉拒了军师吴用的邀请。那一日正值吴用被黑三娘第三次拒绝,心中正是怒火万丈的时候,一怒之下,便下令将这二人捉了回来。
因为手下有三千梁山老兄弟,对这二人不好太过苛刻,只好在府中养着。后来这二人竟是想要从宰相府中私自逃离,这才再一次惹得吴用大怒,将两人关进了大牢。大牢里的狱卒果然不是梁山之人,都是吴有天和吴有法的人,对邹润和童威很是折磨了一番。
得知了这些事情,鲁智深恨得牙直痒痒,军师哥哥果然变了。也许,他并没有变,只是本性如此而已,如今脱离了梁山才不用继续演戏。
邹润与童威是要救出来的,至于吴用,鲁智深却不知该如何面对。毕竟是梁山上的哥哥,难道真能一铲子削去其首级不成?
折磨邹润与童威这事,眼前的吴有法也有份,所以鲁智深抓了吴有法的头颅轻轻一扭,铁憨憨吴有法便被扭得脸向背部,一声没吭便死了个彻底。
仍是拿着吴有法的腰牌,鲁智深再度向大牢而去。梁山上的老兄弟真的没剩几个了,花和尚绝不能容忍邹润与童威死在大牢之中,更不能让他二人死在军师手里。
一路进了大牢,花和尚突然愕住了,因为正有一人将血淋淋的钢刀从邹润的胸膛里抽出来,童威更是已经身首分离了。
杀死邹润与童威之人回头刚好看到鲁智深,立即喝问花和尚是什么人。鲁智深悲从心头起,抽了戒刀出来便是一顿砍杀。以鲁智深的武功,这些个狱卒连他衣角都近不得,三两下便被砍了个干净。
杀死邹润与童威之人被鲁智深一脚踹到墙上,本想逼问他为何要杀死邹润与童威二人。但那人却颇是倔强,任凭戒刀割进肩头三分也不肯说出一句话来。
鲁智深心中一动,突然问那人是不是认得吴有法。那人脸显惊色,立即问鲁智深将他弟弟怎样了。鲁智深心说果然是吴有天,便说吴有法醉酒不醒,若吴有天有问必答,便可饶他兄弟两人的性命。
吴氏兄弟果然情深,脑子比弟弟强不多少的吴有天,立即老实回答起鲁智深的问话来。
原来吴用已经搜刮尽了共城中的银钱,打算明日一早便带着所有心腹放弃共城。这时吴有天提醒吴用哥哥,说是牢里面还关着邹润与童威,吴用只是略一踌躇,随即便命吴有天来结果了这两人。
用吴用的话来说,不能为我所用,留在这世上还有何用。
鲁智深被气得状若疯癫,吼了一声便扭断了吴有天的脖子,兄弟情深的二人终于用同样的死法,去同一个地方团聚去了。
环视一周,发现牢中的囚徒都是刚刚被人杀死的,想必都是吴有天下的手。一把大火烧了大牢,鲁智深立即赶回了临时住的地方。
扯了假头发换回僧袍,提了自己的方便铲,花和尚大步走到街上。踏着日出的光芒,花和尚来到宰相府所在的长街上,前方摩肩接踵都是带着兵刃的精锐贼兵。
此时吴用刚刚出了宰相府,上千双眼睛全部落在花和尚鲁智深的身上。
贼兵们一阵杂乱,有的大叫着“鲁头领”,有的目瞪口呆,几乎每一名贼兵都面露喜色。没了梁山的梁山好汉们,如今确实是更加团结了。能看到相别日久的鲁智深,大家都很开心,只是鲁头领为何一脸怒色呢?
吴用见了花和尚也是很吃惊,连忙大声叫道:“是智深兄弟吗?”
说着,吴用还大步再鲁智深走来,边走边说道:“真的是智深兄弟吗?哥哥想你想得好苦啊!”
许多梁山贼兵哈哈笑了起来,那声音里都是快意。鲁头领竟是也来投吴用哥哥了,咱梁山的兄弟们,距离报仇血恨的日子更近了。
吴用也发觉鲁智深的脸色似有不对,脚下不禁慢了下来。
鲁智深伸出左手指着吴用大声喝问道:“军师哥哥,洒家今日前来只想问一句话。”
吴用连忙停下脚步,脸上却仍装出喜色说道:“智深兄弟有话何不进府再说,哥哥和兄弟们,可是想你想得紧啊!”
说罢吴用哈哈大笑,身周的梁山贼兵再度笑了起来,贼兵们是真的很开心。
“呔!”鲁智深竟是大叫了一声,将梁山所有人的声音都盖了过去。此时梁山贼兵们也看出鲁智深似有不对,所有人都愣眉愣眼望着鲁头领,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吠”的一声震住所有贼兵,鲁智深大声质问道:“军师哥哥,洒家问你,为何不顾兄弟情谊,杀死独角龙邹润与出洞蛟童威两位兄弟?
听了这话,所有的梁山人都惊呆了,一齐将目光投向军师吴用。
邹润与童威两人来到共城之事,许多人都是知道的。若是鲁智深不提,大家还以为军师安排邹润与童威两位头领去做什么重要事情了呢?
吴用深吸口气,脸色却依旧温和,满脸笑意地说道:“智深兄弟说得什么胡话,邹润与童威两位兄弟,已经被我派去卫河大军中做了监军,又怎么会死呢?”
鲁智深已经被气得喘息不止了,他伸手抓了背上的包裹,甩手便扔在了地上。包裹在地上打了几个滚,被吴有天砍下的童威首级便从包裹里滚落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