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九，初次见面
第二天早上九点，刚刚吃过早饭，林润夏就迫不及待地出现了，无论如何，她都要带着兰溪却见一见谭一波，而且，她似乎也想要借着这个机会，想要替尚勇占卜。
“这么多年来，我从来都不记尚勇的忌日，只记他的生日，算起来，如果他活着，也人到中年了。不过，”林润夏的眼中带着点点泪光，“谭叔说，有些优秀的人，上天是不愿意看在他们在人间受苦的，所以会早早地让他们回到天上去。而且没有了肉身，他们就会永远保持年轻。我现在都有点儿担心，到现在我还活着的话，等我死了，也变成一个老太婆，那样他是不是就认不出我来了？”
兰溪表情复杂地看着林润夏。
在她的眼中，只有在提到尚勇的时候，她才会现出那么固执，就好像谁都不能让她改变心意。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但林润夏的心却似乎一直都没有变。
“看起来如果真的有机会的话，我也想算一算，接下来我会不会接着倒霉？是不是真的能顺利地抓到那个袭击我们的人。”兰溪的嘴角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
“你不是说自己是无神论者吗？也会对这个感兴趣？”林润夏一脸好奇地追问道，瞬间抹去了之前的感伤，就好像之前那个怀旧的人，并不是她。
兰溪张了张口，一时间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对。
林润夏真是个奇怪的人，有时候明明看起来单纯得就像是个孩子，但她提出来的问题，却总是一语中的。
“死马当作活马医呗。”兰溪一脸无辜地看着林润夏，“我之前也是听青姨说过，这个人很厉害，也许他能算出来我们不知道东西。”
“谭叔是个很善良的人，而且他也说过，占卜是一门玄学，有些东西，其实是要靠人们自己的努力去争取的。”林润夏缓缓地开口道，“你不会真的想要让他替你找出问题的答案吧？我想那是不可能的。因为他——”
兰溪摇了摇头，“我只是想要尽人事、听天命。所以，我们还是快点儿出发吧。”
林润夏的心中写满了疑惑，但却没有再多问。很显然，对她来说，查明尚勇死亡的罪魁祸首，对她来说当然非常重要。
谭一波的住处是一座两层的复式，一楼是职员们处理日常工作的地方，二楼是他自己的小天地。据说，平日里能在这里办公的人极少。
那个被称为小安的助理跟林润夏很熟。在听到兰溪名字的时候，他的表情多少有些异样。
他至少听过自己的名字。
兰溪朝着他微笑着点头，在别人的地盘上，她可不能表现得太过张扬。
“最近，唐倩来过这里吗？”林润夏按照和兰溪事先约定好的，开口询问道。
小安一脸认真地摇了摇头，“据我所知，在工作时间没有。您怎么会这么问？”
“哦，没什么。”林润夏点了点头，“她一遇到事情就会六神无主，说不定会来请谭叔占上一卦，所以我才会这么问。既然没来过，那就算了。”
“要不您再跟谭总再确认一下？毕竟，周末有时我会休息，说不定她曾经来过这里。”小安的回答滴水不漏。
果然是个训练有素的秘书。兰溪仔细打量了这个叫小安的男孩，想必能把他留在自己身边的人，一定是个角色。
“谭总现在应该还在休息，我送你们上去吧？”小安的脸上带着客气的笑容。
“我自己过去吧。兰溪是陪我一起来的。”林润夏谢绝了小安陪自己一起上去的打算。
“好的。”小安的脸上依然带着客气的笑容。
但兰溪注意到他转头就拿出了自己的手机。这个小机灵鬼，想必应付这样的情况很得心应手了。
推开谭一波房间的门，兰溪不由得愣住了，这和她想象中的有所不同。
一缕馨香，一张古琴，一头奶奶灰头发的男人，正坐在窗前认真地抚着琴，不远处的茶几上，还摆着自动泡茶的壶。
现代与复古的完美结合，兰溪和林润夏就站在门口，没有打断男人的雅兴。
一曲《阳关三叠》被眼前的男人演绎得颇有韵味，而他似乎也完全沉浸在曲子里不能自拔。
很显然，这是一个很有艺术修养的中年人。这和兰溪设想的完全不一样。自己得到的信息不会有错的，在林家老宅遇袭前后，林倩曾和这个男人见面，而且还是不同的地点。他们两个的关系绝对不简单。
但他会是替林倩出谋划策的那个人吗？在兰溪的观念里，理所当然地认为，爱好风雅的人，个个都应该像青姨那样，追求风雅，而且之是以一种超脱的态度面对人生。
兴许那也是自己的偏见吧？
兰溪同时也在打量着这间房子。中间一个雕花的博古架将偌大的客厅分隔成了两部分。里面靠墙的那面，是一排整齐的书柜，里面密密麻麻摆满了书，宽大的办公桌上，摆着两部座机，正对着书桌的是一张两人沙发，显然那里应该是他谈生意的地方。
而兰溪和林润夏站的地方，就是他接待客人的地方。
原本流畅的琴声，突然之间变得有那么一点儿不和谐。那个男人住了手，对着窗外轻轻叹了口气。
“谭叔的琴艺越发精湛了。”林润夏的脸上堆着灿烂的笑容，她拉了一下兰溪的胳膊，示意她一起进来。
那人转过身来，方脸上嵌着一双灵活的眼睛，只是在望向兰溪的时候，似乎有什么光芒一闪而过，他皱了一下眉头，“哦，是小夏啊，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小安也真是的，怎么没有提前跟我说一声，我好去迎接你。”
“都是自家人，您不必太客气。”林润夏的脸上堆着灿烂的笑容，随后朝着兰溪使了个眼色。
而对方显然只是客气几句，他用摆在案上的毛巾擦了一下手，示意林润夏他们坐下，“自从你母亲的葬礼之后，我们就没有再见过了。这一次，你们是为了什么来这里？”
“您有一位很能干的秘书。”兰溪脸上堆起了笑容，客气地夸奖道。
八十，不愉快的会面
谭一波就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一串念珠。在兰溪看起来，这动作不仅做作，而且怎么看都有点儿阴阳怪气。
兰溪特别送上了从文华酒店的餐厅里买来的甜点。
谭一波眉头皱了一下，“看起来还是一个很贴心的人哪，怪不得韩青那丫头特别喜欢你。但是，我年纪大了，吃不了甜食。”
“啊？”兰溪愣了一下，她没想到眼前的人居然这么直接。而且，看起来他和林润华应该是差不多的年纪，怎么能自称老人？
很显然，谭一波并没有想要客气的意思，而是皱着眉头继续道，“放那里吧，说不定那些小伙子可能会喜欢。既然都已经带来了，总不好意思再让你带回去。”
这和自己想象中的不大一样，这个男人显然并不像林润夏口中说的那么温和。
兰溪皱了皱眉头，在那个男人的对面坐了下来。
“不是说了小青那丫头会回来看看吗？上一次我记得见到她，是在你母亲的葬礼上。”谭一波说这话的时候，将目光转向了林润夏，随后又看着兰溪的脸问，“她说了什么时候回来吗？就算工作再怎么忙，也应该回来看看不是吗？润华都已经生病了，公司那么大一摊子事情，她都不过问一下，也真是说不过去。”
还真是不客气。兰溪满脸客气地回道，“劳您挂心了。青姨的确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忙，据说是一场很重要的国际会议，她是非常重要的代表。所以，才会让我回来，先替她处理一部分事情，其余的，等她回来之后再做决定。”
对面的男人脸上露出了不屑的表情，“女人嘛，最重要的还是得照顾好自己的家庭，拿这样的事情做借口，还真是不像话。她还是很讨厌林家的作派不是吗？再怎么说，当初毕竟是老太太留下了唐倩那丫头，而且执意要抚养那小子。”
“哦，那都是过去的事情，青姨她——”怎么会遇到这么刻薄的男人，这就是林润夏口中那个很热情又很宽容的男人？兰溪急忙解释道。
“既然你是小青的养女，都已经办过手续了吗？莫名其妙地派一个人过来，总是会有些麻烦。”谭一波又扫了一眼兰溪。
林润夏多少有些尴尬地解释道，“这个，多年前就已经办理了手续，大哥他也签字了。这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你们得体谅我这个老人，我走过的路，可比你们走过的桥还多，自然也是看惯了人心的险恶。尤其是这种占便宜的事情，海了去了。所以，一定要小心才是。要不然，将来惹上官司，又是你们林家被人笑话。”潭一波一副完全替林润夏考虑的表情。
林润夏想要插话，可很显然，对方根本就没有给他机会，“现在想不劳而获的人太多了，小青也不是小孩子了，怎么做事情还能那么冲动？她的想法很有问题啊？我看她就是打不开心里的那个结。是不是她一直都认为，这些东西都是你们林家挣来的，跟她关系不大，所以送给外人也没什么关系对吧？”
还真是个刻薄的男人！兰溪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很显然，眼前这个男人算盘打得很好，几句话，就挑拔了林家和青姨之间的关系。
“他们没那个意思。”林润夏着急地想要解释道，“嫂子签了那个协议，也是为了将来考虑。毕竟，将来的事情，谁都说不准。而且，兰溪的确是个好孩子，在心理学方面可是一位专家。”
“我可不信那些乱七八糟的洋玩意儿。”谭一波又看了一眼兰溪，眼中多了一丝不屑，“我们老祖宗留下来的，那才是最宝贵的东西，现在的年轻人，就是崇洋媚外。”
兰溪哭笑不得，不过，虽然眼前的男人口口声声说他是第一次见到自己，但显然那不是实话。这张脸，自己似乎曾经在什么地方见到过。
林润夏还想要解释，没想到对方却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别浪费你们宝贵的时间了，你们来这里，到底想让我替你们做什么？”
“哦，是这样的。我们来这里，是想请谭叔您帮个忙。”林润夏开口了，她看起来十分小心，“是这样的，我们想要让您替这个人占上一卦。”
“占一卦？什么人？不会是想让我替润华占上一卦吧？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个人实在是太固执了，而且从来不信这个，跟你们母亲一样，都认为我只不过是装神弄鬼。”眼前的男人态度很冷淡。
眼前的男人很有意思，兰溪很快就注意到这一点儿，他虽然脸上一直都带着淡淡的笑容，但是却一直都带着那股让人无法忽视的冷漠。
而且，在他的骨子里似乎就带着一种优越感，好像是作为一个成功人士，或者是作为一个男人与生俱来的优越感。那种毫不掩饰的态度，让兰溪感觉很做作。
这就是传说中的跟自己气场不合吗？兰溪淡定地摇了摇头，或许，是自己的偏见吧？毕竟，对眼前的男人而言，自己只是一个顶替韩青出现的人，而他对韩青这样的做法不满，也在情理之中。
林润夏摇了摇头。
还没有等她答话，对方就叹了一口气，“现在虽说看起来他的状况也不错，但这种事情，谁能说得准呢？眼下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尽量让他安心地去吧。”
这话让林润夏的脸色瞬间变了，而兰溪，则作为一个旁观者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男人。她是读过《易经》的人，可她并不认为，一个近来并没有和林润华打过照面的男人，仅凭卦相就能判断出来林润华但身体状况。
“我们要说的不是这个，而是另外一个人。”林润夏犹豫着报出了蔡仁的名字，“我们想让你们替我们占一下这个人的命运会怎么样。”
谭一波的表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兰溪的兴趣瞬间被勾了起来，他的反应很有意思。
“我擅长的占卜，可不是算命。那是玄学。”谭一波的表情很快恢复了正常，他皱了皱眉头，“这个人，他是谁啊？”
“哦，没什么。”兰溪的手搭在林润夏的身上，示意她将原本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既然您帮不上忙，那我们就只好另请高明了。”
八十一，密谋
这么容易就离开了？看那个兰溪的样子，她应该有更多的疑问不是吗？原本已经做好了准备，应对她提出的各种问题，同时也想试试那丫头的深浅，没曾想，她就那么离开？
还真是个怪女人！不会是故意在玩什么花样吧？
谭一波看到楼下林润夏和兰溪的确走远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们到底为什么要来这里？谭一波的表情十分凝重。林润夏打电话来的时候，并没有提到兰溪这个名字，最重要的是，她的话说得含含糊糊，只是说，觉得这么长时间，应该将尚勇放下了，所以想要找他帮点儿忙。
他当时并没有多做怀疑，爽快地答应了下来。在他看起来，林润夏就是一个孩子气的女人，虽然已经人到中年，但在她的心中，似乎一直都活在尚勇出事的那年，再没有醒来过。所以她才会——可今天，她什么都没有问，居然就那么跟着兰溪走了？这的确有点儿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兰溪！他不由得捏了一下自己的手指，难道是她发现了什么？是林倩那个笨蛋吗？
一切都超出自己的计划。谭一波做梦都没有想到，林润夏和兰溪会突然来找自己，而且还说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只要是曾经利用过的棋子，他是从来不会记得了。但是蔡仁这个名字，却让他大惊失色，怎么可能会找上他呢？难道兰溪真的有一双火眼金睛，居然在事隔那么多年之后，依然还要重新提起过去的事情？不可能的！
她的速度怎么可能那么快？谭一波很快闭上了眼睛，他在认真地回想着每一个细节，绝对不可能出错的，自己的每一步都计划得严丝合缝，绝对不会出任何问题的。兰溪大张旗鼓地来这里，恐怕仅仅只是试探而已。
但她开始怀疑自己了！这是最让谭一波震惊的。虽然他知道，兰溪早晚都会查到这里，但却没曾想她会来得那么快！
得尽快结束这一切了，但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自己的双手沾满血。
谭一波一向以聪明人自居，他是一个极端自负的人，比如说，他虽然会一口流利的英语，还会德、法语，但是在古板的英国人面前，他会故意一口美国很随意的英语，再去观察那些人确起来像是牙痛般的表情。又会在美国人的面前，故意说出一口地道的伦敦腔，其中再夹杂一两句的旧式贵族英语，让他们不得不收起玩世不恭的态度，跟自己认真的交流。
正是因为他的见多识广，所以他在骨子里是透着一股优越感的，瞧不起身边那些没有修养的男人，自然也瞧不起那些一天到晚围着男人转的女人，还有那些养尊处优又不思进取的女人。
林润夏算是个另类，他和她之间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在他看起来，林润夏只不过因为是林家的孩子，所以才能过上这么优越的生活。除了打着帮林润华的名义留在公司领闲钱之外，剩下的日子也只不过是在混吃等死。
本来——谭一波的嘴角多了一抹冷酷的笑容，那种想法在他的头脑里一闪而过，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他没有必要再去纠结那些细节，最重要的是，要撇开自己和所有事情的关系。
接下来，所有的一切都要细细地规划一遍。兰溪——她对自己多少还是有那么一点儿利用价值的，所以他火速拨通了林倩的电话。只是他很小心地用了自己办公桌上的电话，就算是被别人问起，他也可以有合理的理由可以解释。
“我正在忙。”电话那头传来了厨房抽油烟机的声音，林倩也不由得抬高了声音，“怎么了？怎么会在这个时间给我打电话？”
“小夏陪着兰溪来到了我这里，”他的声音不大，尽量长话短说，“我猜想，他们可能是发现了什么。我们的计划，恐怕得提前了。”
电话那头传来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巨大声音，接着就听见林倩大呼小叫，指挥那些人将东西捡起来。
过来一会儿，才传来林倩多少有些紧张的声音，“你说什么？难道你真的打算——会不会太草率了？我觉得——”
“你不会想等到事情无法挽回的时候，再后悔吧？林家的那个重大会议之前，一定要让那件事情结束，否则的话，想想你的未来。”谭一波的嘴角带着一抹残酷的笑容。
挂上电话，他知道自己可以安心地等着好消息了。林倩那个愚蠢的女人，唯一最爱的就是钱，为了钱，她可以连自己的自尊都不要，自然眼下什么事情都肯去做的。
只是兰溪——一想到兰溪，他不由得揉了几下自己的额头，为什么事情会变得跟自己设想的不一样？明明他是个很沉得住气的人不是吗？为什么在见到兰溪的时候，总是会莫名其妙地失控？
他捏了捏自己的拳头，重重地砸在了桌子上，眼下唯一能盼的，就是林倩那个女人能聪明一点儿，可千万别再留下任何线索了。
只是他想不到的是，那个被他寄予了厚望的林倩，在挂掉电话之后，身子就不由自主地开始发抖。她的脸色也变得苍白，站在厨房门口，却迟迟没有动。
不远处，有人正在悄悄地观察着她的举动，随后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我靠！他妈的到时候是想出卖我？把老娘当成什么人了？”林倩真的火大了，她知道，后厨就是她的天地，所以她开始不停地踢着身边的东西，瓶盖和石子，不时被她踢起来。
“话说得好听，到头来还不是我替他擦屁股，他妈的，真把自己当成人物了？在别人的面前还能装一装，在我的面前，还充他妈的什么老大？”林倩火冒三丈，狠狠一脚朝着墙踢了出去。但剧烈的疼痛，让她不由得坐在了地上，抱着自己的脚呻吟着。
过了好大一会儿，林倩才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而那些原本在厨房里忙碌的人们，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个个都在低头忙着自己的工作。
林倩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机，嘴角多了一抹淡淡的笑容，轻声道，“我也有自己的帮手不是吗？”
八十二，铤而走险
不会有错的，谭一波在听到蔡仁这个名字的时候，他表情的细微变化，没有逃过兰溪的眼睛。如果真的不认识蔡仁的话，他就不会有那样奇怪的反应。
一想到谭一波的样子，兰溪就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如果再给他穿上一套汉服，感觉他就像是从古墓里挖出来的一样，那张古板的脸上，看不出一点儿情绪，好像他的身上穿着厚厚的铠甲，什么都不会伤到他一样。但一切在听到蔡仁那个名字的时候，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恐怕这也是那个男人的百密一疏，兰溪不由得叹了口气，那个男人恐怕不会想到，兰溪会从韩青的口中听到那么多跟林润夏有关的事情吧？
作为和林家关系密切的人，想要将林润夏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自然要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虽然事情过去那么久，但绝对不可能轻易忘了蔡仁这个名字。
退一步说，就算他真的想不起这个名字，也不应该那么利落地否认，这反倒证明他知道蔡仁那个名字，而且接下来，可能还会采取下一步的行动。
那个开车撞自己的人，会不会就是蔡仁？如果是他的话，那个利用他的会是这个谭一波吗？谭一波和林倩，到底又是什么关系？
蔡学花已经死了。
兰溪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她的确死的很是时候，虽然这么想有些幸灾乐祸，但是她的死，也恰好给了他们可乘之机，当年，毕竟是她在外面运作，才让蔡仁逃过了死刑。那么接下来呢？一向都是依靠妹妹的蔡仁，肯定会慌了手脚的。
所以，很快发了一条信息出去，她知道，鱼饵已经放了出去，接下来，只要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接下来的一切，可能很快就会有答案的。
只是在那之前，她还需要做一些事情——打草惊蛇！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
她低声在林润夏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林润夏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虽有些迟疑，但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在酒店门前分开，兰溪觉得应该马上给乔智打个电话，她还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处理。进入酒店的旋转门，兰溪没想到的是，两个身穿警服的人就站在自己的面前。
“是找我吗？”兰溪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是之前我们在林家宅子遇袭的事情，找到行凶的人了？”
但很显然，出现在这里的人，并不是之前曾经在派出所见过的人。
最重要的是，这两个人看起来完全是一位公事公办的模样，脸上没有半点儿笑意。其中一个寒着脸，“你是兰溪对吧？我想请你回去配合我们做调查。请马上跟我们走一趟吧？”
兰溪再怎么迟钝，也意识到站在眼前的这两个人，很显然是把自己当成了嫌疑犯，如果自己拒绝的话，恐怕他们不介意采取强制措施。
“配合你们做调查？总得说清到底是什么事情？”兰溪的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仔细打量着这两个人。他们的确穿的是警服。
其中一位出声道，“是涉及到了一条人命案，所以无论如何都得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是因为蔡学花那件案子吗？这是兰溪的心中下意识冒出来的想法，这两个人不说出来，又是为什么呢？
“到了你自然会知道的。我想，你作为一名警察，也不想给我们添麻烦吧？”另外一个冷冷地出声道，眼睛里面带着一丝寒意。
看起来，如果自己拒绝的话，他们说不定会采取什么措施。
好汉不吃眼前亏，兰溪点了点头，“配合你们调查自然是没有关系，但能告诉我是为什么吗？”
“到了派出所，你自然会知道的。”其中一个瘦高个冷冷地回道。
警车很快开了过来，兰溪还以为他们会对自己很快气，去没想到，在上车的时候，那两位警察，一左一右，将她夹在了后排正中间的位子。
兰溪感觉自己的脑子都快要炸开了。为什么自己会卷入这么麻烦的事情之中？看这些人公事公办的模样，恐怕是查到了什么证据，所以才会毫不客气地将自己从这里带走吧？
这两个人始终没有说，到底为什么要将自己带走。
兰溪第一反应就是跟蔡学花有关的那个案子。乔智只说，方慧那么初步给出的鉴定是中毒身亡，而有毒的东西，就是和兰溪一起打包的那些食物。
但为什么乔智那里却将自己瞒得死死的？他怎么没有提到袋子上的指纹？最重要的是，作为一名警察，她没有理由下毒害死蔡学花不是吗？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自己并没有被铐上，他们只是想要让自己协助调查，但这两个男人一左一右，将自己夹在中间，显然就是怕自己跑掉。
可有地方不太对。
这两个人给兰溪的感觉怪怪的。
车子还在稳稳地向前开着，坐在自己身边的两个人，一直都保持沉默。他们居然还带了司机来。但兰溪之前一直都在想跟蔡学花有关的事情，所以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开车的那个人。
“她到底是怎么死的？”兰溪放弃了想象，开口询问道。
“这个不归我们管。”左边的人回了一句，随后紧紧地闭上了嘴巴。
车子开出酒店已经五分钟了，兰溪虽然曾经到过这个城市，但他们走的显然都是小路。兰溪的心头闪过一丝不安。
“那个——我能去一趟洗手间吗？”兰溪指了一下前面不远处的加油站。
坐在右边的男人开口想说什么，坐在左边的男人冷哼了一声，“你怎么这么多事？尽快跟我们回去做完调查，你就能马上回来了。”
兰溪瞪了左边的男人一眼，冷冷回道，“喂，你们可是人民警察，就算我不是你们的同志，提出这样的要求，也应该马上被满足吧？还是说，你们都是新手，连这样的事情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那两个男人交换了一下眼色，随后让司机将车开进了加油站。
这是一座规模很大的加油站，进出加油的车，早就排起了长队。而他们的车子，就在车流之中缓慢的移动。
而那两个人，也一起跟着兰溪下了车。
兰溪的嘴角带着一丝无奈的笑容，“怎么了？两位是怕我跑了吗？还是打算跟我一起去厕所？你们是把我当成了嫌犯吗？”
八十三，迷雾
洗手间就在商店里最靠右手边的地方。里面穿着统一工作服的人员，不停地进进出出。两名警察并没有一起进去，只是站在门口，同时等着排在几十米外的警车，缓缓地朝这边驶来。
“十分钟左右我会出来。”兰溪的嘴角带着一丝淡淡的笑容，“我觉得你们可以把车子往前开一点儿，别挡了路。”
说完，兰溪快步进入了商店，随后快速进入了洗手间。
警车很快就开到了商店的门口，工作人员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们是在执行公务，所以任由警车堵在商店的门口。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回到车上的两名警察，不由得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女人真是麻烦。”其中一个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机。
十分钟过去，除了进出的工作人员之外，只有几名男性司机从里面走出来。
“真是能磨蹭！”坐在右边的那个冷哼了一声，“她在里面都在做什么？”
“应该是还要在洗手间补个妆吧。”左边的男人打了个哈欠，“知道为什么总说女人爱臭美吗？她们大部分的时候，去洗手间就是为了检查自己的妆是不是花了。这可是我交了那么多女朋友之后才得出的经验。”
又十分钟过去了。感觉不正常的两个人，快速冲到了商店里面。在向女性员工求证之后，发现里面根本就没有兰溪那个人。
“兰溪逃了？”两个人面面相觑。随后火速回到了车上。
“天哪，不会是她真的已经识破了我们的身份吧？我们哪里出错了吗？”坐在左边的男人一脸忐忑不安地开口问道。
右边的男人冷哼了一声，“这下麻烦大了，赶紧给老板打电话吧。我们两个的脸，可被那个女人看到了。”
不知道是因为兴奋还是恐惧，兰溪感觉自己的身子抖得就像风中的树叶。居然逃出来，而且还是从那辆警车的前面！一想起这个，兰溪就激动到忍不住发抖。
居然这么顺利让自己逃出来，看起来一切都要归因于那个热心的女孩。
兰溪进入洗手间的时候，一个穿着加油站工作服的女孩子正在打扫厕所。兰溪向她出示了自己的工作证，随后对她说，自己因为需要摆脱一个坏人的跟踪，所以需要伪装一下自己，能不能请她跟自己换一下衣服。
热心的女孩子从工具间里拿出一套工作服，据她自己说，那是她留在这里备用的工作服，正好可以借给兰溪。
付给女孩一笔感谢费，并承诺很快就会把那套衣服还回来之后，兰溪火速地穿上那套衣服，又戴上了从那个女孩那里借来的帽子，随后顺利地从那两名伪装的警察面前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顺利地跳上自己约来的车，兰溪感觉自己的头都大了。
那两个伪装成警察的男人，看起来并没有什么问题，他们穿的衣服，还有说话的语气，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但在坐上车的那一瞬间，兰溪才意识到问题不对。
如果他们只是询问自己的目击证言，那么只需要记录自己的话就行了，没必要一定要将兰溪带回派出所做口供。
但如果他们认为自己是嫌疑人，那么来这里之前，一定会有一名女警来这里，毕竟自己是女性，由女警接手才是最正常的。
最重要的是，既然有两名警察一起来这里，为什么开车的不是警察呢？兰溪不由得叹了口气，看起来，他们对警察的工作还是有误会。在他们的眼中，或许警察威风凛凛。但实际上，警察人数奇缺不说，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是常态，不可能三个人同时出警。就算兰溪是嫌疑人，来两个人就足够了，怎么可能三个人一起登场？
他们两个的态度太过暧昧，兰溪曾经察觉到了异样。值得庆幸的是，她的反应够快，所以自己才能从那里逃出来。
到底是什么人？
这是兰溪眼下最为关心的问题。他们的行动太过迅速，也太过大胆了吧？光天化日之下，居然就要从酒店里将自己的带走？最重要的是，他们完全没有想要伪装自己身份的意思。
换句话说，他们只怕已经做好了灭口的打算，所以完全不用在意自己看到了他们的脸。
第二次了！兰溪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要揪起来了，会是那个谭一波吗？难道真的是自己的行动，已经刺激到他的神经？
兰溪胡乱地想着，一定有什么东西，是自己暂时不知道的。
乔智一直都没有接电话，这让兰溪更加忐忑不安。
兰溪想了想，马上又拨了方慧的电话。她的电话一直也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这下，恐怕真的是麻烦大了。
自己究竟是机智地逃了出来，还是给自己惹上了大麻烦？如果自己的判断失误，恐怕就会掀起一场轩然大波。兰溪能想象得到，自己将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就在这时，兰溪再度接到了林润夏的电话，电话那头的她激动到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过了一会儿，她才结结巴巴道，“你赶紧过来一趟，我在大院等你。那个匣子回来了，真的回来了，天哪，你快回来看看。”
“什么匣子？什么回来了？”兰溪被说得一头雾水，自己刚刚死里逃生，就接到这么莫名其妙的电话，一时间自然是回不过神。
“我母亲留下来的那个檀香木的匣子已经送回来了。”林润夏几乎掩饰不住自己的激动，继续道，“你赶紧过来吧，看看能不能把这个匣子打开，看里面到底有什么宝贝。”
兰溪多少感觉有些焦头烂额，在没有弄清楚自己的处境之前，就贸然赶到林家，绝对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但是从另外一方面说，如果知道匣子里到底是什么东西，或许对查出来林老太太的死，多少会有些帮助的。
兰溪想了又想，最近决定在一处人迹稀少的小公园附近下车，那里比较安静，或许她能在那么安静的情况下，想一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青润集团的归属问题，虽说是林润华自己的选择，但兰溪总感觉，那一切的决定，似乎和林老太太有分不开的关系。
八十四，陷阱
虽然不清楚那个匣子是怎么失而复得的，但想必是有理由的。兰溪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可眼下，自己是安全的吗？
兰溪看了看时间，中午12点，她想了想，告诉林润夏自己下午两点的时候会赶过去，只是，她有一个小小的要求，那就是一定要让林倩在场。
“你找她干什么？”电话那头的林润夏，语气里带着一丝不高兴，“她在那里不是跟着添乱吗？再说了，这可是老太太的东西，跟她没关系。”
“那个匣子跟她的确没什么关系。但是我想，另外一件事情，可能跟她有很大的关系。”兰溪的嘴角多了一丝淡淡的笑容，“所以当我赶到的时候，我希望她最好也在那里。”
兰溪第一次有了不安的感觉，她不确定事情到底在朝着哪个方向发展。虽然秦局曾经提醒过她，一旦做出选择，就意味着可能会面临各种突发的状况。
林家发生的种种事情，让兰溪清楚地意识到，眼下自己就是一个活动的靶子，随时都会有明枪暗箭向自己袭来，但突然被当成嫌疑人，完全不在她的意料之中。
接着兰溪还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只是在说出那个问题的时候，兰溪并没有着急要答案，只是让林润夏查证了之后再告诉她。
“查实了？亲自问一问对吗？”林润夏的声音听起来多的有些诧异，兰溪能想象得到，此刻她那张圆圆的娃娃脸，一定写满了疑问，“可能听到实话吗？”
“最重要的是她到底说了什么。”兰溪的嘴角多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我很确信，那就是我想要的答案。”
“说了这么多，你到底在什么地方？”电话那头的林润夏愣了一下，“怎么这里的人说，你被警察带走了？”
她去了酒店？好快的动作。
兰溪含糊地应了一句，只说见面了再说。猛然间抬头，不远处正是同仁堂的大招牌。这让她的嘴角不由得多了一抹大大的笑容，对她来说，这里的确是她需要去咨询的地方。
乔智电话终于打通了，此刻的他正在寻找兰溪想要的答案。想要找出当年的线索，绝对不是一件轻松的工作，幸好，兰溪早已经替她指明了方向。
只是询问还是费了一番功夫。再怎么说都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人们总是会对悲伤的事情选择性失忆。
但终究还是没有白费功夫，昔日曾经是尚勇同事的一位前辈，终于提到了一个细节，而那，正是兰溪曾经提到过的。
他几乎是欣喜若狂地拨通了兰溪的电话。就算是再怎么粗心，乔智还是意识到，兰溪似乎很小心。
直到确认过那线索没有问题之后，兰溪愣了一下，接下来就是需要马上查证下一件事情了。恐怕这一次，真的要自己亲自出马。
“你怎么了？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乔智关切地问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哦，好像我遇到了一点儿麻烦。如果你还有时间的话，不如帮我再去查一查蔡学花被查的事情，看我是不是真的被当成了嫌疑犯？”兰溪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什么？你说什么？怎么可能？”电话那头的乔智几乎是炸了起来，“你怎么可能会是嫌疑犯？小方不是在那边协助调查吗？如果真的把你当成嫌疑犯，首先也应该是先跟我们联系才是。毕竟——”
说到这里，乔智硬生生将原本快要说出口的话给咽了回去。
“现在还是不能说对吗？”电话那头的兰溪淡然一笑，“算了，我不想为难你，只是，祝你好运吧，也希望我千万别再被那些人设计了。”
挂掉电话，兰溪的嘴角多了一抹灿烂的笑容，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但与此同时，留给那些人的时间，只怕也不多了。暗杀还是毒药，她很想知道，接下来那些人还打算用什么样的手段来对付自己。
莫名其妙的，兰溪想起了那个看似叛逆的林宝墨，他真的是太可怜了。他是唐倩进入林家的敲门砖，也是林老太太制造麻烦的砝码。他活得有自我吗？名义上是青润集团的唯一的继承人，但最后却成了全场人眼中的笑话吧？
林倩可真是一个做事情从来不考虑后果的女人。兰溪不由得摇了摇头，她很确定，林倩或许曾经抓过一手好牌，但这一次，她真是输得一塌糊涂。
从方慧那边传来的消息看，事情似乎并不怎么乐观。
兰溪再三确认了一下，蔡学花的确是在吃过那些食物之后中毒身亡的，据说是胃里有氰化物。而打扮回去的食物，据说蔡学花直接带回了家中，谁都没有见着。据她婆婆说，蔡学花向来都是吃独食，自然不会拿出来给别人尝一尝。
“所以，我就被当成了最大的嫌疑人？”兰溪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难道那两个真的是警察？那自己是不是考虑去自首？
“什么嫌疑人？”电话那头的方慧几乎是惊讶地大声反问道，“你不知道你是特别派来这里的吗？怎么可能会把你当成嫌疑人？”
“可能是我弄错了。”兰溪瞬间就明白，自己恐怕真的是遭遇李鬼了。她愣了一下，瞬间做出了一个决定，“方慧，恐怕你得帮我再做一点儿事情。”
根本顾不上理会方慧的记忆，还有那头连连发出的惊呼，兰溪将自己的遭遇快速地说了一遍，“你得马上帮我查一查，那三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历，我总感觉，那些人把我带走的目的，恐怕就是要灭口。他们这么做的话，想必已经狗急跳墙，到了最紧要的关头。”
“天哪，你不会说是——”电话那头的方慧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惊讶，一向看起来冷冷的她，声音都快要变了，“要不我还是先去找你吧。万一再发生点儿什么意外，那可怎么办？”
挂上电话，兰溪的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她多少有些庆幸，遭遇这些事情的人是自己，而不是青姨。如果换成是青姨的话，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有人在阻止自己接近真相。兰溪的眼中闪过了一抹亮光，不会有错的，拦在自己前面的，绝对不可能是一个，最起码那应该是两种不同的势力。可如果自己的猜想是正确的，那些人，恐怕也是各怀鬼胎。
八十五，谋杀
林润华的确是个很细心的人，正是因为有了那份清单，所以兰溪才能意识到其中的问题。事实上，兰溪总感觉，作为林家的一份子，耳濡目染那么长时间，可能林润华多少也会懂一些，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却没有注意到那点儿。
是因为悲伤过度的缘故吧？或者说，是对母亲的信任，并没有怀疑那其中有什么问题。所以林润华只是机械地整理那些东西，完全没有考虑到那其中可能存在的问题。
一想到这一点儿，兰溪的心中就会有一种古怪的想法，就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可能是自己想太多了吧？
果不其然，兰溪很快从药店那里证实了自己的怀疑。
在别人的口中，林老太太是一个那么小心谨慎的人，那么，有些事情她绝对不会去做的。最重要的是，她绝对不可能犯那么低级的错误。没有什么比一个大夫更了解自己的身体状况，对林老太太而言，更不可能犯致命的错误。
这绝对不是一个骇人听闻的结论。兰溪当然明白，其实林家的人，包括林润华在内，早已经对此有所怀疑，只是却不那么肯定。
林家大院，兰溪匆匆忙忙赶来。正如她猜到的一样，除了林家兄妹二人之外，林倩也在三楼等着兰溪的出现。
“你说有很重要的事情宣布？难道比这匣子更重要吗？”林润夏惊奇地瞪大了眼睛。
恐怕自己打开的是一个潘多拉盒子，不知道有多少人会被拖进来。
“我想，已经查到了老太太过世的真相。”思索良久，兰溪有些艰难地开口了，“我认为老太太的死亡一定是有原因的，而且，在林倩到达之前，那里一定有第二个人出现。这一点儿，勿庸质疑。”
林润华瞬间屏住了呼吸，林润夏则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过了好大一会儿，像是再度重审自己的结论一样，她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林叔整理了一份清单，当时房间里所有的东西都一一记录了下来，正是从这份目录里，我才发现，老太太的死，绝对不是意外。”
那份名单？林润夏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对她来说并不意外，那个单子她一直都保留着，林润华也不例外。
他们两个几乎是同时拿出了手机，认真地看了看那个清单。
林润夏依然还是一头雾水，她看了看手机，又抬头看了看兰溪，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不觉得这其中有什么问题啊？这里面难道写着谁是凶手？”
站在一旁的林倩脸色不太好看，但她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看起来这里的一切都像是跟她完全没有关系。
倒是林润华，看了又看，忽然之间，他将手机扣在了自己的腿上，叹了口气，“天哪，我早就该发现的，为什么居然都没有留意到呢？那么小的细节。不对，像母亲那样的人，是绝对不可能犯那么低级的错误的。”
“我想那也是凶手犯的错误不是吗？”兰溪的嘴角多了一抹苦笑，“正是因为凶手不懂，或者说对中药文化只是一知半解，所以才会犯这样的错误。”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林润夏仍然还是一头雾水，“咱们看到的应该是一样的东西吧？难道你们的手机屏幕看得更清楚吗？”
“老太太习惯泡澡，而且每次泡澡的时候，从来不用沐浴露、香皂或者是精油一类的东西，每次都是自己调配好的中药。这一点儿我没有说错吧？”兰溪望着林润夏，认真地问道。
林润夏很快点了点头，再怎么说，她都是最小的女儿，相比林润华而言，自然与母亲的关系更亲密一些，“你说的没错。时间宽裕的话，母亲一般会把那些东西放在一起熬上半个小时，然后再倒入浴缸。如果时间不够，就会提前泡在热水里，最后再兑一些温水进去。可这里，有什么问题吗？”
“有时候会请别人帮忙吗？”兰溪需要肯定的答案，接着又多问了一句。
“帮忙？”林润夏的嘴角多了一丝苦笑，“得了吧，我倒是很想展现一下自己的孝心，可母亲是一个很讲究的人，我帮忙只会让她认为是在添乱，所以那些事情，都是她一个人忙。当然了，连我都不准跟着添乱，其他人自然更别提了。”
兰溪点了点头，这些时她早已经得出了的结论，再度询问过林润夏，只是想要强调众人这一小印象。她接着又确认了一遍，“据说老太太有低血压对吧？”
“没错。这一点儿我很肯定。”林润夏的嘴角多了一丝苦笑，“因为这个，我可没少笑过老太太，人家都说日子过得太舒心，就会得高血压之类的富贵病。我们家老太太是个例外，平日里得尽量多吃一点儿盐，免得血压太低。”
她叹了口气，“这么说起来，一切都对得上了。虽然不确定老太太平日泡澡都会使用哪些药材，但这样东西，一个有低血压的老太太，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放进去的。那就是桑枝。”
原本还是一脸惊奇的林润华，脸色瞬间变的苍白，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让脸上的表情保持镇静，“不错，桑枝——我早就该注意到的。桑枝无论如何母亲泡澡的时候是不会用的。她有低血压的毛病。本身泡澡的时候，血压随着水温的升高就会降低，桑枝同样也有降血压、祛风的功效，如果熬成汤汁之后泡澡，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这样的错误，母亲绝对不会犯的。”
“天哪。”林润夏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她呆呆地看着林润华，在确定他绝对不是在开玩笑之后，她几乎是喃喃自语道，“难道母亲真的是被什么人害死的？可是，到底是什么人？还有什么人能进去呢？凶手是谁？到底是谁？”
她一把抓住了兰溪的手，眼睛变得通红地问道，“到底是谁害死了母亲？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那么狠心？可是不对啊，那门锁——门锁是关上之后就会自动锁上的，母亲既然打算要在那里泡澡的话，怎么可能会不锁上门呢？”
八十六，狐狸尾巴
兰溪没有答话，自己查到的只是一部分线索，能发现那个疑点，对她而言已经很厉害。但当天曾经发生过什么，只怕还需要进一步的查证。
“难道真的是你？”林润夏猛然间转头死死盯住了林倩，“当时你是第一个发现母亲出事的人，所以，是不是真的是你？”
“你说什么啊？我怎么可能会害老太太？有她在一天，才会有我的好日子过不是吗？我为什么非得跟自己过不去？”她的回答听起来理直气壮。
“凶手到底是谁？”林润夏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开口问道，“到底是什么人，居然敢对母亲下手？我一定要将他亲手抓起来——兰溪，你快说，你都查出什么来了？到底是什么人？”
呃——她总不会以为自己只要去那里晃悠几下，就能猜出来谁才是凶手吧？兰溪多少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一本正经地开口道，“到底是谁，现在我还不那么肯定，但是有一点儿可以肯定，那个人一定是跟林家关系比较密切的人。”
林润华没有答话，只是他的脸色更加难看。
“去里老宅那边的人应该都知道，老太太的房间里有一排药柜，看起来应该也是祖上留下来的物件，我想平日里老太太泡澡使用的药草，一定是从那里取出来的。”兰溪皱了皱眉头，继续道，“那个人肯定是知道这一点儿，所以才会将房间里的药草泡到浴缸里，以造成老太太是因为泡澡时发生的意外。”
房间里陷入死一般的沉寂，而原本之前看起来还是板着脸的林润华，眼角似乎挂着眼泪，他红着眼睛看着兰溪，手放在嘴边，“这么说起来的话，可能嫌疑人就太多了，因为母亲是一位中医的极力推崇者，而且她经常向身边的人推荐中药洗浴、泡脚之类的。”
果然和自己猜想的一样，兰溪的心中多了一抹苦涩的感觉，她虽然从未见过那么老太太，但是却能想象得出来，林老太太的身边一定围绕着不少同龄或者是比她更年长或者是年轻的老人，认真地跟着林老太太学习如何养生。
“哦，要说另外一点的话，我想那个嫌疑人，虽然懂一点儿中药的知识，但想必虽然认识那些草药，恐怕对它们的药性了解得不多，所以才会将桑枝混进去。我想，只要从老太太身边的熟人查起，一定能找到线索的。”兰溪的嘴角多了一抹淡淡的苦笑。
说完这些，她一脸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林润夏。
她一直都远远地站在一旁，看起来很想远离这兄妹二人。兰溪能看得出来，此刻林倩的模样，正好印证了那个词：低眉顺眼。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却能给人一种十分温顺的感觉，让别人完全放松对她的防备。
“那天的情形，其实我也真是被吓坏了。”林倩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含糊的意味，但她显然急着想要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那天我是担心老太太，所以才会带着保姆一起赶过去的。她可以给我作证，我们赶过去的时候，老太太真的已经出事了。你们不会真的要怀疑我吧？天地良心，我可以对天发誓，我真的没有害老太太。”
“要事发誓有用，还要兰溪来这里干什么？”林润夏想都没想，这些话冲口而出。
林润华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却没有再说什么。
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兰溪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很轻松，老太太早已经入土为安，如果查不到确凿的证据之前，恐怕是不能惊动老太太的在天之灵。而且，随着林老太太被安葬，一些证据恐怕早已经被抹得干干净净。
但那并不意味着事情真的会结束了。兰溪皱了一下眉头，她若有所思地开口道：“这个嘛，我想有些问题，可能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复杂。不过，在没有抓到那个嫌疑人之前，你就是最可疑的人，根据经验来判断，一般情况下，第一个发现现场的人，往往有很大的嫌疑。在我的调查还没有结束之前，我希望你能随叫随道。”
兰溪能感觉得到，林倩的眼中闪过一抹寒光，但是她的声音还是那么的娇柔，“天哪，你是认真的吗？林总，难道你也真的认为，我会是杀死老太太的凶手？您应该知道，平日里老太太对我怎么样吧？我怎么可能会恩将仇报——”
“这样的事情你做了很多。”林润夏在一旁冷冷地开口道，“我记得，当年我嫂子可真的把你当成自己的家人一样照顾，你是怎么回报她的，还用我再说一遍吗？”
林倩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可那是两回事。老太太对我，可是真心实意的，如果不是她的话，我不可能留在这里不是吗？”
“别说了。”林润华低声开口，他瞪了一眼林倩，冷冷道，“就照兰溪的话去做，要保证她随时都能找到你。”
“你也在怀疑我？”林倩惊恐地抬起了头，她的眼睛里面写满了娇弱。
这世界是真的有那样会演戏的女人啊！兰溪感觉自己的内心已经有小火苗在不停地向外冒。林倩果然真是天生的尤物，她真的很懂得如何展现自己最柔弱的一面。
林润华只是瞪了她一眼，“溪溪不是已经说过了吗？如果不是你做的，没有必要心虚吧？”
房间里再度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那个匣子依然摆在那里。林倩似乎对那个匣子并不怎么感兴趣，她低下头，不停地玩着自己的手指。
林润华在跟兰溪确认过，接下来不会再涉及到林倩，就让她马上离开了。
“可接下来该做点什么？”林润夏绕着那个匣子转了半天，“你是不是再给嫂子打个电话，说不定钥匙母亲早已经给她吧？要不然的话，只是这么个东西，怎么打开都不知道啊。”
“这里真的会藏什么东西吗？”林润华同样带着疑问，她叹了口气，继续问道，“我怎么都觉得不太可能呢？那些有用的药方，母亲基本上都已经交给我了，有些已经申请了国家专利。但有些药，实验证明跟有效性比起来，负作用更大，所以已经被封存了起来。”
八十八，探求答案
唯一的答案，就是那东西就在这个匣子里。
“老太太到了最后为什么要改主意呢？她不是一直都偏爱林宝墨吗？”兰溪提出了心中另外一个疑问，虽然这会刺痛林润华的神经，但这关系重大，兰溪自然还是要打听清楚的，“如果老太太留下遗言，无论如何都要给林宝墨一个身份，那么林叔会不会——会不会放弃和青姨的婚姻？”
“不会。”林润华的回答很干脆，“那孩子的人生，是母亲和唐倩她们两个替他选择的，自然就应该对他的人生负责。我有我的生活，对我来说，韩青才是我生命中的唯一，这一点儿，谁都不能改变。我想，我母亲很清楚我的选择。”
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林润华像是想要掩饰自己的情绪，将自己的头转向了外边。
最不喜欢冷场的林润夏急忙开口道，“唉，嫂子也真是的。大哥都盼了那么长时间，原本以为她真的会回来，好歹还能陪大哥几天，但没想到，她居然没回来，还真是太忙了。”
“青姨的确是太忙了，毕竟现在她已经是国内知名的专家，总会有各种各样的事情需要她处理。”兰溪一脸抱歉地看着他们两个。
林润华的脸上多了一抹温柔的表情，“应该道歉的是我。当年，青青就是那么支持我的工作，现在，换我等她回来了。人这一辈子，总会有值得自己去付出的人或者是事，如果你给她打电话，告诉她，不要放在心上。我会等她回来。”
“大哥。”林润华的脸上多了一丝淡淡的无奈，她想说什么，但还是硬生给咽了回去，“我也有段时间没有见过嫂子，还真是很想她，也想跟她好好谈一谈。其实我觉得，就算是不念在好歹跟我是姑嫂一场的份儿上，我们也能聊点儿别的。”
谁都没有答话，林润夏的样子看起来多少有些尴尬，“包括母亲也是，母亲当初去找嫂子，其实也是很想跟她聊一下关于中医在不孕不育方面的应用，而且，母亲后来虽然退休了，但是对中药的爱好，一直都没有放下。我记得，差不多两年前，谭叔去体检的时候，被医生怀疑是胃癌。原本是应该动一场大手术的，可是他采取了保守治疗，再加上母亲的中医调理，所以才恢复了。据说上一次检查的时候，胃部的阴影消失了一大半。”
“医生的专业判断，也功不可没。”林润华多少有些宠溺地看了看自己的妹妹，叹了口气道，“中医讲究的就是辩证疗法不是吗？不能不承认中医的神奇之处，药方对了，自然就能药到病除。但是有些病，还是需要结合现代医学的，比如说现在先进的仪器，对判断病人的症状很有帮助。母亲她——对传播中医文化，多少有些固执。比如说，薰艾，身体有不舒服的时候，她总是会提倡别人艾灸一下。可能年轻人，对此多少会有些反感。”
“老太太出事的时候，你们都在忙些什么？”兰溪皱了皱眉头，她的嘴角多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
“我是在公司接到的电话。”林润华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妹，“当时我正在开会，接到小夏的电话之后，我就先让她过去，随后我也赶了过去。我记得那天——母亲本来是打算一家人回老宅子过中秋节的，她还特地买了我们小时候很爱吃的那种老式月饼，打算一家人团团圆圆地过个中秋节。”
林润夏皱了一下眉头，“林倩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商场里买东西，当时她只说母亲出事了，我也慌了神，所以急忙给大哥打了电话。”
“当时林倩已经过去了是吗？是她开车带着保姆一起去的？”兰溪又问了一遍。
“没错，当时她是用那边的固定电话给我打的，所以我能确定，她就在老宅子那边。”林润夏十分肯定地回答道，“当时保姆也吓得半死，我哥当然问过那个保姆，她的说法和林倩一样，完全没有问题。”
兰溪点了点头，什么话都没有说。但是她能留意到，林润华的目光不经意地落在他的身上。
继续摆弄了几下那个匣子，兰溪低下头，正好背对着那兄妹两个。她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但那兄妹两个的目光，很显然一直都停留在兰溪的身上。
“算了，一时半会儿，只怕这个匣子还打不开。”兰溪的嘴角多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如果姑姑还有精力的话，不如陪我去一趟酒店，打开这个匣子的秘密，应该就在老太太留给青姨的宝贝中。我想回去看看。另外，我想——姑姑能不能借我一套衣服？我想最好不要让别人一眼就能认出来。”
林润夏做梦都没有想到，才不过三十分钟的功夫，出现自己面前的是一个看起来多少有些驼背、鼻子上架着眼镜、头发还有些花白的老太太。就连她脸上，都带着几道惟妙惟肖的皱纹。
第一眼看过去，林润夏甚至没有看出来她就是兰溪，因为她那一头头发，还有走路的姿势，分明就是一位老太太。
“天哪，这是什么魔术？”林润夏惊奇地大叫道，“你真的是兰溪？怎么可能呢？你怎么会——”
“这只是化妆术。”兰溪的脸上多了一抹笑容，那让她画在脸上的皱纹更明显了，“只是不能细看，细看还是会穿帮的。”
林润华哭笑不得地看着她们两个一起上了电梯。
林润夏一手搀着兰溪，看起来像极了母女两个。他不由得叹了口气，“那小丫头还说，无论如何都不能太引人注目，可这身打扮，想不让人注意都难吧？”
走在去酒店的小路上，兰溪不时翻出自己的手机来看，没有消息，乔智此刻应该已经准备好了不是吗？为什么直到现在，还是没有半点儿消息？
“真的要谢谢你。”林润夏突然低声开口道，“我总感觉，你看起来像是已经查出了很多东西，但一时半会儿还不能跟我们说对吗？这么说起来，你真的在怀疑林倩？”
“目前为止，她是最有嫌疑的那个。”兰溪的嘴角多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我能保证，现在她一定特别着急。在你们的家庭会议开始之前，我想肯定还会再发生点儿什么事情的。”
而自己就是那些人的目标。
八十九，躁动
林倩不安地躲在二楼的房间。大概是因为太过兴奋的缘故吧，所以她的身子在微微发抖。那个匣子难道真的有秘密？
而且那钥匙就在兰溪的身上？几乎是在回到房间的那一刻，她就马上将消息传递了出去。可连她自己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谭一波会对那个匣子那么感兴趣？
对林倩来说，那是微不足道的东西，眼下她最感兴趣的是，是青润集团的财产将来落到谁的手里。
这算是对林润华的背叛吗？兰溪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她记得林润华曾经说过，他这辈子最不能原谅的，就是别人的欺骗和背叛！无论是谁，他都不原谅。
这怎么能算背叛？林倩的嘴角多了一抹冷笑，她是在替林润华做补救的工作，他虽然看起来是沉稳而又大方，但终究还是一个冲动的男人，眼下，他只是一时间被韩青那个女人迷住了，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一旦他想到自己的未来，肯定会后悔得要死。
而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提前做好补救的措施。
一想到将来林润华可能会对自己感激涕零，林倩就激动到身子发抖。
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开始，而一旦开始运作起来，谁都没有逃脱的可能，当然也包括了她自己在内。时间一点点过去，林倩几乎是掩饰不住自己的激动，难道事情真的像自己想象中的那么顺利吗？
有些话，一旦认定，不管是谁在问，都要咬死了不能松口，尤其是那些早已经排演过的话，林倩保证自己绝对不会出错。
但那个可恶的兰溪！一想到兰溪那张脸，林倩就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看起来她的确做错了，不应该就那么出现在兰溪的面前，让她看清了自己的真面目，如果自己一开始就变成软弱可欺的小白兔，或许她就不会那么快怀疑自己了吧？可现在，牌已经打出去了，就没有再收回来的可能。
尤其是兰溪那锐利的眼神盯着林倩的时候，她感觉自己的寒毛都快要竖起来了。那个丫头，难道眼睛里真的装着x光吗？她真的能看透自己的内心？她的眼神真的太可怕了，那是她从来都没有见过的锐利目光。
谁都不能阻止自己前进的脚步！林倩把心一横，她知道自己可能会被林倩发现，但那又怎么样？她花了那么大的力气，绝对不能再出任何的意外。
电话响了，那头响起了谭一波带有磁性的低沉男声，“那个匣子，他们真的没有打开吗？”
林倩给出了否定的回答，“兰溪说，那钥匙可能在她的酒店里，所以——”
“兰溪？她居然还真的回去了？”谭一波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诧异。“她看起来怎么样？”
“她看起来——多少有点儿奇怪，但是说不上来。怎么了？”林倩好奇地追问了一句。
电话那头含糊地听到了一句什么，似乎谭一波是骂了一句脏话。
他居然也有骂人的时候？林倩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不过，谭一波却什么都没有说，只应了一句知道了，马上就准备挂掉电话。
“所以呢？那个看起来又脏又旧的匣子，对你来说真的那么重要？那里面到底藏着什么？”林倩突然之间把心一横，她知道，再也不能这样一直被动地等待了。
“你觉得那里面会藏着什么？”谭一波的声音带着几分高亢，“倩倩，我说过，我做过的所有一切，都是为了你和宝墨。知道太多，对你来说没什么好处。你只要按我的吩咐去做就好了。”
林倩没有答话，她的心中多少有些惊慌。跟谭一波撕破脸？那是她从来都没有想过的事情。谭一波是她需要的男人。
但为什么心里总会有那么不安的感觉，尤其是跟兰溪有过那次交流之后，她突然意识到，或许谭一波的存在，对自己并不是什么好事。
“时间不多了。”林倩努力压低了声音，她怕有人会站在她的门口偷听，林润夏和兰溪虽然出去，但那不代表这里没有她们安排好的眼线，“接下来，我该怎么办？”
“不是还有时间吗？”那头传来谭一波不痛不痒的安慰声，“就润华目前的状况来看，他恐怕也希望快点儿结束。听说，已经有商业间谍秘密潜入了青润集团，你们可真的要小心。不过在那之前，我希望能知道里面到底藏着什么东西。”
“那我该怎么办？”林倩感觉自己的身子已经在微微发抖，“难道说我就这么眼睁睁地等着吗？如果那份遗嘱一旦当众宣读的话，那就意味着，一切都再没有挽救的可能了。”
“我说过了，时间还早，你担心什么？”谭一波的声音还是不紧不慢，“哦，韩青失踪的消息，我这边已经通过渠道证实了，她似乎并没有赶去参加那次会议，所以我想，结果会怎么样，只怕真的不好说。”
韩青失踪了？林倩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要飞出来了。怪不得兰溪那丫头看起来总是装神弄鬼，原来她一开始就在瞒着他们。
林倩皱了皱眉头，现在，是时候到了她反击的时候。谭一波是靠不住的，而自己一个人，恐怕也有算计不到的地方。
她需要帮助，需要那个叫风的男人的帮助。她感觉自己的声音在微微发抖，那个男人，他说过，可以跟自己合作。
只是，要跟他提起自己跟谭一波的关系吗？还是说大大方方地告诉他，其实自己是谭一波的秘密情人？
那个叫风的男人，说不定早就看透了一切。林倩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很快拨通了那个神秘的电话。
果不其然，电话只响了一声，男人就马上接通了，他的声音还是透着那股说不出来的玩世不恭，还有几分调侃的意味，“哟，看起来我应该感到十二分的高兴对吧？想不到林太太到了现在，终于想起还真的有我这号人了。所以，你想让我替你做点儿什么？”
林倩转身进了自己的卧房，那是属于她自己的小空间，她可以跟那个叫风的男人尽情地商量合作的话题，而完全不必有任何的顾忌。
只是，她得压住心头的怒火才是，越想越生气，为什么韩青就那么好的运气？最重要的是，就连那个兰溪，怎么运气看来也那么好？明明谭一波说过，马上就要采取行动了不是吗？可她为什么能悠闲地出现在这里？
是得给她一点儿教训。林倩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都得给兰溪点儿苦头吃才行。
九十，涉险
紧闭的房门，门口传来轻轻的嘀的一声，随后房门被打开了，一个穿着清洁人员工作服、戴着口罩的人，快速进入了兰溪的房间。正对着门口的地方，停着一辆清洁车。
第一间是会客室，桌上铺着一张白色的布，布上放着一把早已经布满了绿锈的青铜镜，边上摆着一个看起来就知道不怎么值钱的镯子。来人好奇地扫了一眼，认定那似乎并不是自己要找的东西。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来人显然并没有打扫房间的意思，而是快速进入了卧室，随后一通乱翻，看起来是在寻找什么。
行礼箱是最有可能藏东西的地方，来人快速地将箱子放在地上，原本以为还要费上一番功夫，却没想到兰溪居然都没有锁上。
来人翻了一遍，除了兰溪的换洗衣服之外，什么都没有发现。他的动作快而专业，火速地抖了一遍，随后又快速地归位。
接下来就是衣柜。他诧异地来到柜子前面，想要拉开柜子门，这时走廊却传来了交谈的声音。来人警惕地瞪大了眼睛，随后快速移动到了门口，从口袋里掏出毛巾，做出正在擦拭房门的样子。
装扮成老妇人的兰溪依然还是颤巍巍的样子。
林润夏哭笑不得的发现，兰溪化妆的技术的确高超，再加上她模仿老人的动作惟妙惟肖。过马路的时候，一群热心的中学生，热情地将兰溪搀抚到了马路对面。
两个人晃晃悠悠到了兰溪住的房间门口。
兰溪起是愣了一下，依然还是哑着嗓子问道，“打扫房间吗？我怎么记得挂上了不用清洁的牌子？”
站在门口的人也是一愣，迷惑不解地看着她们两个。他很快低下头，含糊地应了一声。
原本推门打算进来的林润夏，在那个人的面前愣了一下，但她似乎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摇了摇头，继续对兰溪道，“天哪，这一天真是快把我给累死了。你说那钥匙到底在什么地方？赶紧拿出来，我可不记得看到过什么钥匙？你真的确定吗？我怎么都觉得，你这话不怎么靠谱啊？”
“我可是一向最靠谱的。姑姑，难道你没有听说过那句老话吗？叫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兰溪恢复了自己正常的声音，“先进去再说了。”
清洁人员打扮的人吓了一跳，可他只是身子僵硬地弓着腰继续整理车上的东西，并没有抬头。
兰溪慢悠悠地来到了沙发边上，茶几上，那两样东西还在那里。兰溪慢悠悠地开口道，“其实打开那匣子的秘密，就藏在这铜镜里。”
站在门口的人也愣了一下。而林润夏也狠狠吃了一惊，“怎么可能？这只是一把镜子，难不成你还认为这就是一把钥匙？绝对不可能的。”
“那是一个古老的密码锁。”兰溪的嘴角多了一抹淡淡的笑容，她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工作人员，起身准备去将房门关上。
就在兰溪一眨眼的功夫，之前还站在门口的人，瞬间冲到了那桌子边上，一把抓起了那个满是铜锈的镜子，眼睛瞪得大大的。
林润夏吓得惊呼起来。她想要抓住那个男人的衣服，却没想到那个男人跑得太快，居然将她带倒在了地上。
“小偷——强盗！快来人哪。”林润夏真的要被吓傻了，她不要命地大叫起来。
而那个男人几乎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了出去。兰溪也想要紧跟着出去，但是等她跑到走廊的时候，那个人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兰溪就看见一辆黑色的轿车快速地驶离了酒店，很显然，那车子没有挂车牌，隔着深色的车膜，也根本看不清里面到底有什么人。唯一能肯定的是，那辆车似乎一直都在楼下等着。
“你怎么回来了？”林润夏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怎么不追啊？”
“我可跑不过四个轮子。”兰溪的脸上多了一丝无奈，“那些家伙是有备而来。”
林润夏苦着一张脸拿起了手机，“天哪，现在该怎么办？那东西可是被人抢走了。我们马上报警吧。让警察们接手。”
“的确是要报警，不过不是来这里，而是马上得派人去我们刚刚离开的地方。恐怕林叔那里会有危险。”兰溪的眉头紧紧地拧到了一起，她马上打通了乔智的电话。
此刻恐怕只有乔智才是自己唯一能信任的人了。无论如何，都不能再牵扯进来一个无辜的人了。
林润夏一脸惊恐，她拿起自己的包，一边向外走，一边问兰溪，“之前我还以为你是在小题大做，现在看起来，真是麻烦大了。我也很好奇，那匣子难道真的藏了什么宝贝吗？我们可是两次遇到这种情况了？要说里面什么都没有，恐怕我是不会信的。”
“现在着急也来不及了。”兰溪很快收起了脸上玩世不恭的笑容，“恐怕有两件事情，我想你得做好心理准备，第一件事情，蔡学花——死了，被人发现中毒身亡，死在了家里。而我，就在不久之前，被两个伪装成警察的人差点儿拐走。所以接下来，你们得做好准备，迎接一场暴风雨了。”
这句话惊得林润夏脸色苍白，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兰溪，似乎多少有些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相信，那个人出现在这里，绝对不是偶然。消息走漏得可真是太快了。事情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兰溪的脸上带着一抹得意的笑容。
震惊，还有一丝说不出来的激动，林润夏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兰溪后来嘀咕的那些话，而是不安地问道，“你说那个蔡学花，真的死了吗？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看起来身体还不错，怎么会突然就死了呢？”
此刻的林润夏不应该高兴才是吗？兰溪能想象得到，这么多年来，林润夏恐怕一直都没有放弃过对那两兄妹的追踪。
“据说是中毒身亡。目前警方正在进一步的调查。”兰溪慢悠悠地吐出了几个字，而且，自己还是最大的嫌疑人，不过这句话，还是硬生生被兰溪咽了回去。
“不过，倒还真是便宜她了。”林润夏的鼻子里哼了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可是话又说回来，我们担心她干什么？那东西已经被抢走了，还是先想想该怎么应对吧？”
兰溪还是一脸轻松的表情，“现在着急有什么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还就不信这个邪了。一次得手是好运，难道他们以为自己永远都有那么好的运气吗？”
“你可拉倒吧。”林润夏哭笑不得地看着兰溪，“我说大小姐，咱们可是第二次被人偷袭了。”
九十一，慢节奏
“偷袭？嗯！这个词用得太好了！”兰溪不忘表扬林润夏，嘴角还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
“你这丫头是走火入魔了吗？”林润夏真的要被兰溪打败了，都这个时候了，她脑袋瓜里到底还在想什么呢？“都这个节骨眼儿上，你还在这里咬文嚼字？”
兰溪一边往自己的脸上涂卸妆水，一边笑眯眯地回道，“不咬文嚼字，难道要跟姑姑一样急得烧着了眉毛？急得跳脚也没什么用不是？这件事情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半个小时前，我才觉得打开匣子的钥匙，就在老太太留下的那些东西里。可我们还没有赶到这里，就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您不觉得很奇怪吗？”
也就是趁着林润夏发呆的时候，兰溪火速卸去了脸上的妆，换上了一套灰色的运动服。
林润夏的脸色相当难看，她迟疑了半天才开口：“天哪？你不会是想说，我们家里有人装了窃听器吧？怎么消息会走漏得那么快？”
“那可真说不好。”兰采眨了几下眼睛，“想证实这个想法，赶紧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只拿到了钥匙，没有那个匣子，不照样用不上？”
林润夏的脸色一沉，“天哪，我哥——”
值得庆幸的是，乔智的行动远比兰溪想象中的还要快，等她赶到那里的时候，前后门都已经有警察守在那里。一脸警惕地留意着任何一个靠近林家大院的人。
直到看到林润华安然无恙坐在三楼的阳台上，林润夏才总算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那些警察，都是你安排好的？”林润夏的脸上依然还带着惊讶。
林润华皱紧了眉头，慢吞吞地点了点头，“你说这个——兰溪之前已经提前跟我说过，警察会来这里帮忙。家里其他人都吓得够呛，只怕都躲在房间里发抖呢？听说你们又被抢了？那个人呢？抓到了吗？”
“被他跑掉了。”林润夏苦着一张脸，显然，她就算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这究竟是为什么。
可看兰溪，分明就没有半点儿担心的样子——她甚至看起来是一脸的轻松。
这丫头一定是中邪了，要不就是神经不太正常，看她的表现，难道是因为两次被抢，所以神经生失常了？
忧心忡忡的林润华，他迟疑了许久，终于将藏在心里的疑问抛给了兰溪，“青青的电话一直都没有打通，所以，丫头，你能不能跟我说一句实话，青青到底怎么了？”
“嫂子不是在国外吗？”林润夏一脸迷惑地看着林润华，“大哥，现在应该关心的是被抢走的东西，嫂子出国是公务在身，有什么好担心的。”
“她一定是出事了。”林润华郑重其事地看着兰溪，一字一句道，“丫头，我和她是夫妻，虽然这么多年来都是分居两地，但是她的习惯，我还是很清楚的。她从来不会长时间关机，就算是真的倒时差，也不会跟外界没有联系。所以，告诉我，她到底怎么了？”
就连之前还是嘻嘻哈哈完全没有正形的兰溪，也不得不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林润华的态度太过正式了，正式到她不得不严肃地看待这个问题。
“事实上，青姨她——目前下落不明。”兰溪犹豫着开口了，她一直都在考虑，要不要说出这个消息。
在乔智第一次告诉她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差点儿晕过去。但她依然还是相信，青姨绝对有保护自己的能力，而且她还是跟着专家团们一起出国，自然彼此之间会有照应的。可一直迟迟没有青姨的消息，她不得不怀疑，青姨是不是真的遭遇了什么不测。
“你说什么？”林润夏惊讶到声音都变了。
林润华闭上了眼睛，长长地吐了口气，“这么说起来，你来到这里发生的种种，一直都有人盯着你对吗？她是真的被绑架了吗？不管什么样的代价，我都要让青青安然无恙地出现在我的面前。”
兰溪没有答话，她当然也在盘算，有些事情，已经不可避免的发生了，而她，曾经以为自己能轻松地主宰这里的一切，但现实却狠狠地甩了她几个大耳光。
“我的确很需要你们的帮助。”兰溪的嘴角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苦笑，“润洲伯伯，我想知道他那时是不是已经结婚了？还是说，他也是单身主义者。”
这个问题让兄妹二人又是一愣。很显然，这多少有些令他们意外。
“这对我来说很重要，有些东西我需要证实。”兰溪的嘴角多了一抹淡淡的笑容，“还有九儿姑姑，她身边总会有聊得来的熟人吧？哪怕曾经是小时候的好朋友也可以。”
兄妹二人对视了一眼，不用问，他们的心头自然有自己的顾忌。
林润华有些艰难的开口了，“事实上，兄长他确实有一个——心仪的女孩子，我哥对她非常有好感，只是她——她看起来对我哥没什么意思。好像，有那么几次，我看到她曾经跟九儿姐一起逛街，只是平时两个人看起来，不像是朋友。”
“居然有这样的人？她是谁？我怎么不知道？”林润夏的眼睛瞪得圆圆的。
“那时的你，只忙着和勇子谈恋爱，哪里会顾得了这些？”林润华苦笑着摇了摇头，“她——其实你也见过的，辛欣然，也就是洪磊现在的夫人。”
居然是她？
林润夏的嘴里像是被人塞了个鸡蛋一样，“不会吧？他们两个？怎么可能呢？辛欣然跟大哥，看起来就是两个完全不搭边的人哪？要说跟九儿姐是朋友——那也不可能。九儿姐和她都是火爆性子，见面还不得掐起来啊。”
“我能想起来的，也只有她一个人了。”林润华只有苦笑，过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叹了口气，“事实上，当初提兄长提起她的时候，我也觉得不太可能，毕竟兄长比她大几岁不说，两个人的性子，看起来也太不一样了。不过——我希望你尽量不要给她添什么麻烦，毕竟她现在已经结婚，我担心——”
“我知道该怎么做。”兰溪扬了扬眉毛，几乎是大喜过望道，“真是太好了。所以现在——能不能以公事的名义，请她出来？我想单独跟她聊一聊。”
林润华皱了皱眉头，沉吟了一会儿才道，“好吧，我来安排。我想你们之间的谈话，最好不要有其他人在场。”
九十二，刻痕
好奇的林润夏，被林润华找了个借口打发去了楼下。
这就意味着，林润华还有话想要跟自己说。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独自跟林润华在一起的时候，兰溪都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她是一个感觉很敏锐的人，在林润华的身上，似乎带着一种天生让兰溪放下戒备的气质。就好像每次和青姨在一起的感觉一样。
这种感觉很神奇。因为兰溪很确定，每一次跟青姨相处的时候，就会让她莫名其妙地放松下来，完全没有丝毫的戒备。
“青青她——”林润华的脸上带着一丝无奈，“我会拜托在那边的朋友去看看，能不能联系上她所在的那个团队。其他的——不管你接到什么消息，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他是个古怪的人，兰溪觉得，他和青姨之间，总是隔了一层看不见的东西，但那种东西，似乎已经将他们两个推得越来越远。
“我会的。”兰溪轻叹了口气，“可我不太明白，既然你对青姨的心中是有愧疚的，为什么还要把林倩留在这里？青姨最在意的，应该就是她了吧？”
林润华对着窗外发呆，过了一会儿才笑了起来，“青青跟我说过，你是一个很单纯的丫头。之前我还觉得不可思议，毕竟，我觉得一名优秀的人民警察，最起码应该比一般的人心思深沉才对。但你真的很让人意外。如果这个世界上不是黑就是白，那可能就没有这么精彩了。青青和我之间，存在的问题很大，唐倩的存在，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青姨和你是夫妻。为什么就能开诚布公的谈一谈？难道你们就打算这样的一辈子？心里永远都有一个结？”兰溪诧异地望着林润华，“既然是夫妻，难道就不应该心心相印吗？最起码，夫妻之间还是应该坦诚相待的吧？”
“等你成了家以后，再来跟我上课吧。”林润华的嘴角多了一抹苦笑。
房间里再度陷入了沉默。林润华看起来多少还是一些顾忌。
“那么关于辛欣然，您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想要提前嘱咐我？比如说，她是不是有什么禁忌？有什么话是我不能问的？”兰溪皱了皱眉头。她还记得辛欣然，那是一个看起来多少有些古怪的女人，印象最深的，自然就是她保养得很好的身材了。
林润华点了点头，“没错。其实——辛欣然跟我小夏一样，在我们看起来，也完全是个另类，她一直都是单身，直到洪磊回到这里之后，她才经过我们身边熟人的撮合，和洪磊走到了一起。她——一直都不愿意跟我们家走得太近，而且当初兄长和她——应该算是比较熟的时候吧，她的态度也总是淡淡的。”
“他们两个是男女朋友吗？”兰溪多少有些不解。辛欣然大龄未嫁，如果不是心中有一个人，很难做到单身那么久吧？
这是一个让林润华很是为难的问题，他歪了一下头，“这个我真的不确定，她可能——我想应该不是吧？兄长的性格多少有些闷，不怎么爱说话。辛欣然——眼光太毒，年轻的时候，脾气又太冲，所以我想，兄长只是在暗恋他吧。”
兰溪点了点头。
在某些方面，男人和女人是大不相同的。比如是在对待曾经的恋情，男人总是会特别怀旧，就算是年少时曾经狠心抛弃他的初恋，在他们的心目中，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得越来越完美。女人却恰好相反，一旦现任成为历史，那在她的心中，肯定早就被判了死刑，就算是幸运地诈尸，那也只会被她们再度狠狠地踩上几脚，扔进坟墓。
“所以，您是担心我突然提起过去，有可能会让她恼羞成怒？”兰溪的嘴角多了一抹灿烂的笑容，“您放心好了，我不会那么冲动的。我保证，绝对不会跟她动手的。”
林润华吃惊地看了她一眼，“哦，忘了，听青青说过，你的动手能力很强。不过，我担心的不是这个，她——之前似乎跟青青处得并不怎么愉快。”
“你说辛欣然吗？”兰溪吃惊地问了一句。那个看起来活力十足的女人？她主动跟自己打过招呼，看起来很和气的样子。
兰溪一向认为，一个热爱运动的女人，必然是心中洒满阳光的。事实上，她的确对辛欣然很有好感。
在她看起来，身边大多数阿姨级别——那些到了退休年龄的阿姨们，绝大多数都不太注重打扮自己，就连性格也变得大大咧咧、不修边幅，运动对她们来说，绝大多数只是从家门口走到菜市场，再或者就是跳一跳广场舞，极少有人专门去跑步，更别提打高尔夫球了。
但兰溪见到的人，似乎都是例外，她们并没有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变得世俗，依然保持着那份活力，而且很有自己的个性。
比如说自己那个不靠谱的亲妈，到现在依然还是带着几分孩子气，跟林润夏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再比如说青姨，她那娴雅的气质，再加上那身旗袍，很容易让人忽略到她的年龄。最后一个奇特的就是辛欣然了。
辛欣然的身上有一种强大的生命力，那是只有长时间的坚持运动的结果。兰溪觉得，辛欣然在某些方面，应该和青姨是契合的。
所以，林润华这样的论调，让她吃了一惊，她几乎是忍不住出声问道，“不会吧？林叔是不是弄错了？青姨跟她？不太可能吧？”
“我曾经见到过她们两个发生过争吵，但是不确定为什么。”林润华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记得那时——差不多就是在那次聚会之前不久吧——说是争吵，应该也说不上来，我是第一次看到青青那么生气。”
“后来她们就老死不相往来了？”兰溪一脸好奇地继续打听道。
“你这丫头。”林润华一脸的哭笑不得，“怎么可能呢？她们两个都不是小孩子了，怎么可能吵一架就不往来了。只是我担心，她可能不会在你的面前说出全部的实情。更何况——”
说到这里，林润华顿了一下，不过他扬了扬眉毛，“不过，听青青说，好像很少有人在你的面前能藏得住什么秘密。可能是我多虑了。”
九十三，会面
辛欣然早早就到了约定的地点，就好像早就为这次约会做好了准备。她穿着一条灰色的连衣裙，外搭一件灰、粉相间的披肩，桌上放着一个lv的包。看到兰溪的时候，很大方地朝着她招了招手。
兰溪总感觉，这次的见面，完全是在辛欣然的计划之中，所以她完全是有备而来。她是对兰溪这个人感兴趣，还是对林家未来继承人这个身份更感兴趣？
这一点儿，兰溪完全捉摸不透。但有一点儿是肯定的，辛欣然是个深不可测、但多少又有点儿做作的女人。
她看起来好像有什么话想要跟兰溪说，但却又假装云淡风轻的样子。但是在兰溪不注意的时候，又总会一脸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两个人等了一阵子，还是兰溪先开口了，“其实我有些疑问，需要从您这里找到答案。我想——您可能已经听到一些风声，我来到这里之后，发生了一些意外。”
原本以为辛欣然会很好奇，或者最起码应该关心地问上几句。但是她的表情还是淡淡的，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笑容，脸上露出客气而又完美的笑容，轻点了下头，“嗯”了一声。
“哦，事实上，我看起来好像把事情弄砸了。”兰溪揉了一下自己依然还有些发痛的脸，“小夏姑姑陪我去林家的老宅子，取回老太太留给青姨的遗物。但没想到，我们两个莫名其妙被人袭击了，之后又出了一些意外。总而言之，现在我已经焦头烂额了，很需要您的帮助。”
“我的帮助？”辛欣然的脸上写满了惊奇，“我能帮上什么忙？我又不是警察，当然了，洪磊他倒是律师，如果你需要法律上的援助，我想可以请他帮你的忙。只是——我不认为律师能帮上什么忙吧？而且你的身后，不也是有一位很厉害的大律师吗？我是说，那位乔大律师，他可是一位很历史的人物，听我丈夫说，整个法律界，提起他的名字，没有人不知道的。你有问题找他不是更方便吗？”
恩？
怎么这里还跟乔家扯上关系了？她怎么知道自己会认识乔智的父亲？
兰溪虽然意外，但现在可不是计较这些小细节的时候。
她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哦，我想你弄错了。我说的不是这个，而是——关于林润九、林润洲他们生前的一些事情，我希望能得到你的帮助。”
辛欣然脸上原本的平静瞬间不见了踪影，她吃惊地看兰溪，确定她不是开玩笑之后，不由得苦笑道，“哦？林总不会真的告诉你，我跟他们曾经是朋友吧？我好像从来都没有什么朋友。而且，九儿姐是那种很有个性的人，她似乎也不需要朋友。”
“每个人对朋友的定义都不一样。”兰溪若有所思地望着辛欣然，“就好像每个人对敌人的定义也完全不同一样。”
沉默，辛欣然沉默地盯着自己手里的咖啡杯。兰溪安静地抱着杯子，等着辛欣然的答案。这是她眼下唯一的希望，只是她不确定，辛欣然到底知道些什么。
“作为交换，我想知道你都查到了什么？”辛欣然终于还是开口了，她的嘴角带着一抹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笑容，“听说你是个很厉害的人，既然你认为我是他们两个的朋友，那就拿出一些让我觉得必须得帮你的理由。我对林家的事情很好奇，如果你能满足我的好奇心，我觉得咱们可以交换。”
果然是个厉害的女人！
兰溪的心中画过了一个大大的惊叹号，不愧是律师的妻子，的确是个很小心的人。
眼下恐怕只有赌一把了，兰溪的心中有那么一丝惊叹，唯一要赌的，就是辛欣然对林润洲或者是林润九，有着非同一般的感情，只有这样，恐怕她才会开口。
“我正在调查当年尚勇被杀的案子，”兰溪缓缓地出声了，她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辛欣然的脸，以保证自己不会错过她脸上任何一点儿细微的表情，“见到了蔡仁的妹妹，蔡学花。当然了，我认为那并不是一次很愉快的见面。但是从她那里，我得到了有些很有意思的线索。”
“哦？是吗？”辛欣然的表情还是淡淡的，她的手还是捧着眼前的杯子，“有传言说，你来这里，是韩青和林总刻意的安排，目的就是调查林家曾经发生的悲剧，你的行动很快嘛，居然查到了蔡家。这么说起来，你来这里的，真的就是为了查案？”
“你可以这么理解。本来我会以为这是一个轻松的旅行，但莫名其妙地又被卷进案子里去了。就算他们不说，我也会去调查的。毕竟，我也很想知道，当年林家发生的这一切，到底是天灾还是人祸。”兰溪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十分严肃地开口道，“可没有想到的是，就在蔡学花和我见面之后不久，她就死了。据说是中毒身亡。”
“什么？”辛欣然瞪大了眼睛看着兰溪，她抓着杯子的手，指头发白，很显然，她的情绪开始激动了。
兰溪叹了口气，“一个原本连生活都很困难的家庭，有可能会给一个出嫁的女儿准备一大笔嫁妆，还能花上一大笔钱，找来一个愿意照顾蔡仁的女人，我想，那花的应该不是一笔小钱吧？如果说这其中没有问题，恐怕小孩子都不信的吧？我可从来都不相信天上会有掉馅饼的好事。”
辛欣然一脸沉默。
咖啡厅里，悠扬的音乐响起，那是一首八九十年代曾经风靡大街小巷的歌曲。辛欣然握着手里的杯子，显然是在盘算着什么。
“其实，那件案子很奇怪不是吗？我查了一下尚勇的社会关系，以及他曾经参与调查的扒窃案子。结果发现，他被人寻仇的可能性不太大。所以我认为，他被杀，肯定与林家有关。再联系到另外一条线索，我有了一些很有意思的发现。”兰溪一脸坦诚地看着辛欣然。
她知道，接下来的话，会让辛欣然很震惊。如果辛欣然走漏风声的话，甚至可能会破坏掉她所有的计划。
但兰溪知道，眼下她也只能赌一把，赌辛欣然对林家有情，无论是林润九还是林润洲，只要他们中的一个，曾经跟辛欣然的关系不错，那么她就有取胜的机会。
兰溪的声音压得很低很低，低到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
不远处，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正在路边徘徊着，看起来就是一个过路人。不过，他的目光还是透过咖啡厅的窗户，注意到了兰溪。
只是此刻的兰溪已经集中了全部的精力在辛欣然的身上，她背水一战，只希望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丝毫没有留意到那个古怪的男人。
九十四，辛欣然的秘密
兰溪万万没有想到，在听完她说的那些话之后，辛欣然的脸上挂满了眼泪，她努力地转过身去，小心地拭去了眼泪。
难道自己真的赌胜了吗？兰溪的脸上写满了期待。
辛欣然叹了口气，“这么说起来，你说的都是真的了？没想到，真是没想到，这其中居然真的有这么那么多的故事。我还以为，像我和洪磊这样，就已经很像是戏剧中的人生，可万万没想到——”
说到这里，辛欣然重重地叹了口气，她看了看外面的车水马龙。
不远处，那个原本望着咖啡馆的男人，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可你怎么就能认定，我和林家的人有关呢？你真的不怕自己弄错了，到头来我会把你狠狠骂一顿吗？”辛欣然的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笑。
兰溪不由得叹了口气，“其实开始的时候，我也是半信半疑，不过后来，听说你和青姨曾经闹过不愉快，我就猜到，你一定和林家的什么人有关系了，那个人，应该就是林润洲伯伯了。”
这话让辛欣然不由得一愣。
过了好大一会儿，她才诧异地开口道，“我既然跟韩青闹过不愉快，为什么还会跟林家的人有关系呢？你这样的结论，不是很矛盾吗？”
“如果你跟青姨很熟的话，就会发现，她其实是一个很温和的人，而且从来都不会跟任何发生矛盾。”兰溪的嘴角多了一抹淡淡的笑容，“其实想想也就明白了，青姨的性子总是淡淡的，如果不是关系密切的人，她怎么会牺牲自己的形象、浪费自己的时间，跟一个她完全不在意的人发生冲突？”
辛欣然哭笑不得，她看着兰溪，很显然多少心中还是有些顾忌的。
兰溪点了点头，“想想看就知道了，林倩在林家那么长时间，青姨却没有跟她发生过什么冲突，就意味着，其实从头到尾她都没有把林倩放在眼里。所以，如果你曾经和青姨闹过不愉快，那么就说明，你是她在乎的人。”
“青青？不会的，她从来不会说别人的八卦，更不会在你的面前提到我的过去。”辛欣然吃惊地看着兰溪，“难道你真的会读心吗？还是青青告诉你的？她——难道你跟她，无话不谈？”
“这些都是我根据到手的线索，猜出来的。”兰溪的嘴角多了一抹淡淡的微笑，“不过看样子，我猜对了。”
“好吧。算你厉害。我的确——那时的我，的确和林润洲走得比较近。”辛欣然的嘴角多了一抹苦笑，她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我以为，这已经成为一个秘密，只要永远都烂在我的心里，绝对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
说到这里，辛欣然喝了一口咖啡，随后放下杯子，目光转向了窗外，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回味咖啡苦涩的味道。
“那时的我们，彼此心里都有顾忌，所以表面上谁都什么都没有说，原本我们计划那年——其实就是他出事的那年，准备过年的时候，准备征求大家的意见。可没想到，他居然会出了意外，那么突然，就像当年的九儿一样。”辛欣然的声音多少有些沙哑。
说到这里，辛欣然的眼眶又红了起来，她擦去了自己的眼泪，又长吸了几口气，才勉强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
对辛欣然而言，回忆就像是用一把锋利的刀子，割开所有的伤口，再指给兰溪看。
辛欣然终于明白，为什么林润华要安排这个地方。因为这里的确很安静，除了那熟悉的音乐之外，再没有其他人来打扰她的悲伤。
兰溪是一个完美的听众，辛欣然开始还是有所顾忌的，但是她却万万没有想到，兰溪的确很厉害，她会让人不由自主地说出所有的秘密，最要命的是，在吐露出那些秘密之后，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就好像所有的重担，瞬间就被放下了。
林润洲自然是她最想提起的话题，据她自己说，其实开始的时候，她和林润洲两个人彼此之间都没有中电的感觉，“可能是年纪大了，自然会放弃很多幼稚的想法。你不知道，我这辈人，当年还是看了不少的琼瑶剧，总觉得爱情就得爱得死去活来，轰轰烈烈的。等到年纪一点点变老，才发现如果真的抱着那种心思去恋爱，到头来就是一场空。”
合适的年纪，再遇到合适的人并不容易。而林润洲似乎对婚姻没有太大的兴趣，尤其是在姐姐过世之后，他的情绪几乎是一蹶不振。
作为林润九曾经的好友，每年清明节的扫墓，他们总是会碰上的。次数多了，两个人偶尔会一起回来，或者是一起去某个小店坐坐。再或者就在墓地附近的某个地方四处走走。
在辛欣然看来，林润洲是一个很务实的人。林润洲曾经说过，像辛欣然这么重情的人，世上已经不多了。
就在他出事的那年的清明节，两个人扫完墓之后，回来的路上，他们在一家快餐店停住了。
“你能想象得的吗？那时的快餐店，好像还不是什么人都会经常去的地方。我们吃了一点儿东西之后，他突然就开口了，问我，是不是打算一个人过一辈子？”辛欣然的眼角虽然还挂着眼泪，但提到这件事情的时候，几乎是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只有曾经深爱过的人，恐怕才会有这样的表情吧？兰溪的眼中多了一抹笑意，她原本以为，辛欣然会一直都那么冷淡。
辛欣然的眼睛里还有什么东西在闪动，她继续道，“当时我摇了摇头，心里边还想着，这位老兄是不是也太八卦了，难道他真的想要给我介绍对象？没想的他一脸认真地看着我，说，哦，是吗？其实我也没打算一个人过一辈子。所以要不你考虑一下，咱们俩凑合凑合过日子呗？我除了会看病，还会做饭，没有什么不良爱好，从来不泡酒吧，可以陪着一起追电视剧。”
说到这里，辛欣然就先憋不住笑了起来。
“天哪，那位林伯伯——也太搞笑了吧？他真的是这么说的？你不会把手里的饮料泼了他一头吧？”兰溪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能用这样的语气向女孩子提要求，这真是直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