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试探
目送乔智从酒店大门离开,兰溪总算长出了一口气。这是个危险的人,而兰溪从来都没想过,跟乔智在一起,居然也会变得这么危险,一不小心,自己就会再度陷进去不是吗?
兰溪也在反思自己的态度,她恨自己的优柔寡断,但明明话已经说清楚不是吗?她当然知道,乔智是一个坚持的人,可这样的坚持又有什么意义?
难道说,自己的选择终究还是错误的?如果自己不回到这个城市,一切有没有可能会全部改写?
现在可不是多愁善感的时候,她需要尽快查一下跟林家所有相关的资料。林润九自然就是她关注的第二个对象,在乔智安排她和蔡学花的见面之前,她说不定还能从那些资料中找出什么东西来。
相对尚勇而言,林家的人,包括林润夏在内,似乎都不愿意再提到那个名字,就好像谁都不提起起,那个人就好像从来没存在过,那样,就不会触碰那早已经结痂的伤口。
但林润九却确确实实地存在过。她是林家的长女,一般来说,经历过那样灾难的家庭中,长女或者是长子,一般都会更早熟,也更会早早地担起家庭的责任,事实上,从林润华和林润夏的口中,林润九就是那样一个人。
兰溪需要更多的信心,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从酒店过去不远,就是林家大院,她知道,林润华一定很愿意再见到她。
当看起来鼻青脸肿的兰溪出现在林润华面前的时候,他显然也在强忍着自己的笑意,同时也忍不住地追问,对袭击他们的人,兰溪是不是有怀疑的对象?
“就目前来说,暂时还没有什么线索。”兰溪摇了摇头,随后从她的口中说出了林润九的名字,她一脸真诚地望着林润华,“我想知道,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林润华轻叹了一口气,和那晚一样,提到这个名字,似乎就掀开了他心中永远都不愿意跟人分享的东西。
和兰溪想象中的一样,作为长姐的林润九,是唯一一个可以敢里母亲作对的人,她行事作风都特别泼辣,而且从来不会听任何人反对的声音。换言之,长姐才是这个家庭里说一不二的人。当然,她有那个权力的原因,自然是因为她所有的收入都用来养活自己的弟弟妹妹了,而且也正是因为负担太重的原因,所以才会耽误了她的终身大事。
林润华翻出了一张影集,找出了一张早已经泛黄的照片。那是一张单人照,照片中那个顾盼生姿的女孩,就是林润九。但她显然跟林润夏不同,一张鹅蛋脸上嵌着一双有神的杏仁眼,那样的女孩子,看她的打扮,虽然朴素,却掩不住她的光彩。
“依我姐的条件,当时想要追她的小伙子太多了。”林润华的鼻子有点儿酸酸的,“只是,那时我们家的条件,不用问已经是拖了我姐的后腿,如果她结了婚之后,不再管这个家,就能过得很好。但她每一次遇到追她的男孩子,总是先把我们家的条件摆一摆,而且还强调,在我们没有独立之前,她得拿出一部分,甚至是绝大部分的钱,来养活我们。所以,这样自然就吓跑了一堆人。”
兰溪点了点头,她能想象得出来,对于大部分的普通家庭而言,这是一个很难接受的事实。恐怕在林润九那会儿,也很难接受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子还是单身一个人。
“那么,她对林倩到底又是什么态度呢?”兰溪好奇地追问了一句。很显然,相对林老太太,林润九在这个家里也很有发言权。
“是唐倩,不是林倩。”林润华淡淡地纠正道,“就像我之前提到的那样,九儿姐是个很固执的人,有时候固执到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她最讨厌唐倩,曾经因为母亲出去给唐倩租了房子,就跟她大吵了一架,说那样的行为是助纣为虐,是在往我们林家抹黑。”
一对同样固执的母女,兰溪略顿了一下,她能想象得到,母女两个价值观的不同,必然会在这个家庭掀起了轩然大波。
“这么说,她是站在青姨这边的了?”兰溪好奇地追问一句。
“也不能这么说吧。大姐是一个很理性的人,母亲曾经说过,姐姐这一点儿随了我父亲,从来不会感情冲动,不过做什么事情,都会论证之后,再做决定。”林润华似乎回想起了过去,脸上带着几分轻柔的笑容,“就拿小夏和尚勇那件事情来说吧。其实当时我姐也不是一开始就赞成的。她还特别跑到图书馆,查了一些资料,然后列出男女之间的年龄差别,男人和女人衰老年龄的不同,想要说服小夏放弃跟尚勇在一起的决定。只是后来,她才改了主意。”
恩?居然还有这么有意思的人?这对兰溪来说是一个意外的惊喜。
林润华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九儿姐就是那样的人,所以很少看到她情绪激动的时候,不过我觉得,她应该还是很喜欢青青的。我母亲,应该是作为婆婆天然就讨厌儿媳,她一开始对青青就是有成见的。而九儿姐很理性,她说青青的性子太冷傲了,我会有苦头吃。至于别的,倒没说过什么。”
“可她却坚决反对林——唐倩加入进来,她说过原因吗?”兰溪忍不住又追问了一句。
这对林润华来说,当然不是一个让他会感觉轻松的话题。不过,他却很认真地思考了很大一会儿,才叹了口气道,“这么说起来的话,我姐似乎对唐倩的品行一直都特别不满意,别的就没有什么了,我想她更多的应该还是想要维护她认为的家风吧。”
林润华的表情看起来不太好看,他叹了口气,很显然,造成唐倩这种尴尬存在的人,就是他,他才应该是是那个最应该检讨的人不是吗?
但话又说回来,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兰溪又觉得林润华也是个很古怪的人,如果换作其他人,其实只要在林倩怀孕的时候,选择马上娶她进门,毕竟那时青姨已经留下了离婚协议。这应该是一个很有利的选择。
很显然,林家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坚持的东西。兰溪能想象得出来,如果不是真心爱着青姨的话,恐怕林润华是不可能坚持这么久的。
六十五,宿命论
“林叔,您信命吗?”兰溪坐在那里,脸上还带着一丝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笑容,她突然想起了林润夏曾经问自己的那句话。
林润华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兰溪会问这样的问题,忍不住笑了一下,“怎么了?我们的小警察同志,也会提这么莫名其妙的问题吗?”
“那倒不是。”兰溪摇了摇头,“好像已经不止一个人跟我谈过这个问题,所以我也在想,这个世界是不是真的有所谓的宿命的安排、缘分之类的东西。”
“我不信那些东西,这一点儿可能是受了母亲的影响。她可是一位固执的老太太,而且从来不会信这些东西。”林润华的眼睛里带着一丝睿智的光芒,“不过,作为一个中国人,骨子里还是会有一些根深蒂固的东西,比如说,虽然我们不像别的国家,有一个统一的信仰,但将各家思想杂糅在一起的中华文化,还是深入了每一个人的骨髓。比如说,中国人远比任何一个国家的人都更讲究道德的力量不是吗?”
想不到这些话居然会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兰溪在惊叹之余,不由得点了点头。的确如此,在法律所不能到达的地方,总会道德的身影出现。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我们身边还真有一位奇人,他很信命。”林润华像是早已经明白了兰溪的心意,“照理说,他是我们的一位长辈,虽然我母亲一向不喜欢他,但他还是帮了我不少忙。”
“他姓谭对吗?”兰溪假装漫不经心地问道,“很好奇地问一下,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对,谭一波,按辈分我们应该叫他谭叔。是一位很神秘的人物,同时也是一家知名的跨国公司的总经理,应该说,在那一行业,怎么看也都是呼风唤雨的人物。”林润华的脸上多了一抹光芒,他似乎对兰溪听说这个名字,并不觉得好奇。“他曾经是我年轻时的偶像,如果当初不是受了他的影响,恐怕我也不会下海经商了。我记得他曾经说过,人这一辈子其实并不长,所以要抓住一切可能的机会,实现自己的梦想。”
看起来又是一个正能量满满的人物。
“哎哟,你的动作还真是太快了。”连门都没有敲,推门走进来的林润夏,在看到兰溪的时候,一脸的心痛又是不满,“你这丫头,回头我得跟嫂子好好说说你,就算自己再怎么感觉良好,回来之后,还是得去医院检查一下。我忙活了半天,总算是查完了。”
林润夏一回来,就好像房间里瞬间多了十几个人一样,一瞬间房间里叽叽喳喳全是她自己的声音。
总算等她安静了下来,兰溪还是将话题绕回到了谭一波的身上。
林润华的态度显然是有所保留的,他将这个话题抛到了林润夏的身上。
没曾想,这一下子就打开了林润夏的话匣子,对她来说,这似乎是一个惊喜,在她看起来,兰溪是接受了她的说法,所以才会提到这个人。
“我记得谭叔说过,人这一辈子,命是天定的,就算再怎么挣扎,到头来老天给你预定多少,还是一定的。你可别说我乱说话,这可是真的。大哥,你还记得九儿出事之前,谭叔说过什么吗?”林润夏一旦开口,根本就没有给别人插话的机会,直到她停下来提出问题。
这个问题显然让林润华愣了一下,他迟疑了,很显然,是因为林润夏提到这件事情,他一时间没有印象。
“哦哦,我忘了,那时的你一直都在忙着工作上的事情,哪里顾得上管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况且那天你也不在。”林润夏将目光再度转向了兰溪,一字一句道,“我记得很清楚,就是在九儿姐出事前不久,正好她下班,遇到了谭叔正陪着我母亲说话。”
“谭叔陪母亲说话?怎么可能呢?母亲不是一向最不喜欢他去我们家吗?”林润华皱了皱眉头,显然是对林润夏的说法产生了怀疑。
林润夏瞪了一眼他,慢悠悠道,“看看,你还是对家里的情况不太了解吧?母亲和谭叔,只是在某些事情的看法上会有所不同才会争执,大部分的时候,还能维持表面上的太平。”
这话让林润华一愣,不过却什么都没有说。
“我记得那天姐姐很不高兴,大概是因为母亲一心想要筹划林倩的事情。当时谭叔劝她,说,姐姐早晚都是要嫁人的,是别人家的人,不该多管娘家的事。”林润夏认真地回想着,提到那件事情的时候,她看起来多少也有些尴尬。
“他居然这样说九儿姐?”林润华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那可不像是他的作风啊。他那样的人,不管说话还是做事,都是再三琢磨,从来不肯得罪别人的。九儿姐那个脾气,就算他是长辈,肯定也会炸起来的。”
“那还用问?九儿姐当时就火大了,”林润夏有模有样地学着,脸往下一沉,“姐姐当时表情很难看,问他到底是姓谭还他姓林?手都伸到他们家了,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倒像是九儿姐的话。她一向不肯吃这样的亏。”林润华忧心忡忡地皱紧了眉头,“然后呢?他们又说什么了?母亲是什么态度?”
“当时宝墨那孩子也在,谭叔只是对九儿姐说,女孩子说话还是不应该太冲,否则的话,可能会给自己招来大麻烦。而且他还说——”林润夏长吸了一口气,就了脸色也多少有点儿变了,“最难的是家和万事兴,如果九儿姐再坚持的话,可能反倒会给家里招来灾祸。”
林润夏说到这里,一下子顿住了。她多少有些紧张地看了看林润华,后面的话,很显然硬生生咽了回去。
林润华却出乎意料地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皱了一下眉头,过了一会儿才开口,“可能他那会儿只是随口那么一说吧?但还真是——他的话成了预言不是吗?不久之后,九儿姐就出事了。”
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兰溪的表情同样的严肃,难道那个姓谭的男人,真的有那么大的本事,居然能预言人的生死?还是说,他真的有一双传说中可以通灵的眼睛,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所以才会说出那样的预言?
“哦,对了。”兰溪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很平静地问道,“当时还有其他人在场吗?”
“林倩也在。”林润夏还是一脸的惆怅,显然,回忆对她来说,绝对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我想当时九儿姐那么愤怒,也可能是因为她在场的原因吧。”
六十六,不安
林润华呆坐在那里,却没有开口。
林润九显然也是一个奇特的女子,虽然没有那个机会能看到林润九,但莫名其妙的,兰溪很喜欢这种做事情干净利落的人。
“出事的那天,润九姑姑去做什么了?”兰溪拿出了随身带着的小本,翻到了那页,小声这问道,“当天正是老太太替林宝墨举行的生日宴对吗?”
林润华陷入了沉思,像是完全没有听到兰溪在说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才抬起了头,脸上的表情多少有些古怪,“说起那次争吵,我记得在九儿姐出事的前两天,她曾经去找过我。我还以为又像是之前一样,她跟母亲起了冲突后,去找我抱怨或者是想让我评评理。可她那天很奇怪,临走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让我不太明白的话。”
恩?兰溪抬头看了看林润华,之前他可从来都没有说起这些,这么看起来,林润华恐怕也一直都在回想过去的事情。
“她说,她绝对不会轻易放手的。”林润华说完这些话,摊了摊手,“可我真的不明白,她指的到底是什么。”
“九儿姑姑有特别好的朋友吗?”兰溪在一旁慢悠悠地开口问道,“也许从她的朋友那里,还能打听出来点儿什么。毕竟,有些话,可能只会说给自己的朋友听。”
“九儿姐的朋友?”林润夏吃惊地看着兰溪,像是自言自语,“九儿姐那种火爆性子,也会有朋友吗?那得是有多大的包容心才会有朋友啊。不过,嫂子倒是跟九儿姐的关系还可以。”
“那她身边总会有走得比较近的人吧?”兰溪的唇边展开一抹淡淡的微笑,果然和自己想象中的一样,“你可千万别告诉我,她是一位独行女侠。”
这句原本是开玩笑的话,却让林润夏和林润华两个人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古怪的表情。
“怎么了?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兰溪惊奇地看着他们两个,一时间有点儿不知所措。
林润华苦笑着点头,“还真是被你说对了,九儿姐一向喜欢独来独往,而且从不向别人开口,她那种性子,据说像极了父亲。”
这样一个女子,真的会冒冒失失地开车撞到对向车道吗?对此兰溪的心中是有疑问的。
林润夏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如果九儿姐还在,一定把你当成她的知音。九儿姐性子一向很直,有时候得罪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生日宴那天,其实林倩还特别邀请了她,但是没想到,她却拒绝了。”
绕不过去的,还是那个生日宴。恐怕对林家的而言,那恐怕是属于他们为数不多的欢乐时光。
“哦,对了,生日宴那天,林倩还特别不高兴呢,因为老太太显然是个主角,看她那样子,鼻子都快要气歪了。”林润夏最后忍不住又加了一句。
兰溪不由得扬了扬眉毛,除了林润华之外,似乎所有人都已经习惯称呼她为林倩。
那可真是一个很特别的人,但很显然,在林润华甚至是林润夏的面前,她都是一个本分的女人,像是一个保姆一样,任由他们呼来喝去也没有任何的反抗。可出了林家这个大门,她向来都是以林太太自居的。恐怕在别人的眼中,她也是林润华的太太,青润集团董事长夫人。
“你觉得这件事情跟唐倩有关系吗?”林润华几乎是固执地用唐倩称呼林倩,“我怎么都感觉,你们的遇袭,可能跟她有关系。你怀疑她吗?”
这个问题很直接!
就连林润夏,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兰溪,很显然是在等着她的回答。
兰溪一脸淡定地摇了摇头,“我感觉,这不太像是她的手笔。如果真的是她,恐怕不会等到现在吧?”
房间里再度陷入了沉寂。
不过,接下来,林润华提出了一个让林润夏都惊讶的提议,让她参加林家的家庭会议。
这样的安排多少让兰溪有点儿捉摸不透,她已经见识到了林家的家宴,见了那些跟林家来往密切的人,却从来都没有想过,他居然会以林家当家人的身份,让兰溪参加他们的家庭会议。
“这是早就预定好的家庭会议,在那次聚会上应该也会公布大哥的遗嘱。再怎么说,青润集团还在哥哥的名下,我们林家还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总不能真的要等到哥哥去世了之后,掀起一场大风波吧?”林润夏一脸认真地回道。
兰溪目瞪口呆,林润夏还真是直接,当着林润华的面,说话好像也没半点儿顾忌,最重要的是,他们两个看起来是商量之后做的决定,所以,她愣了愣神回道,“所以那个会议,原本是应该青姨参加的对吧?”
“那是自然了。”林润华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但是既然她没有来,作为女儿,无论如何你都应该参加的。”
所以自己应该表现出感激涕零的样子吗?兰溪感觉脸上的表情都快要僵在一起了,“所以呢?我一定要参加那么重大的会议对吗?”
这样的反应,似乎有点儿太反常,林润华忍不住笑了,他有着生意人冷静的头脑,自然也明白该怎么开口,“如果换作其他人,听说要参加这样的会议,只怕高兴到要飞起来了。你的反应还真是令人奇怪。不过你放心,会上不会出岔子的。”
可自己的身份,只怕又会被当成全场的靶子。兰溪感觉眼泪都快要掉出来了,说好的是亲亲热热的一家人,他们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那个,好吧。大概什么时候?”兰溪勉强收拾好心底里的一地鸡毛,勉强出声问道。
“我就说嘛,青青的眼光一向是不错的。”林润华毫不吝啬地表扬道,“具体日期,我还需要跟其他人商量之后再决定,到时候,小夏会通知你的。”
“恩,这几天丫头就由我陪着了,大哥你不用担心。”林润夏满脸带笑地看着兰溪,同时还不忘揉了几下自己摔痛的肩膀。
林润华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就是因为有你我才担心不是吗?倒不如,回头我看看辛欣然是不是闲着,让她有时间多陪陪兰溪也挺好的。”
六十七,辛欣然的意不平
装修豪华的房子,脚上踩着一双绣花拖鞋的辛欣然就坐在窗前,她在想那个莫名其妙打给她的电话,事实上,她从来没有想过,她据然会接到那样的电话。
一切都结束了不是吗?张晓芙已经死了。辛欣然闭上眼睛,就能想起那天晚上的情形,一身白色礼服的张晓芙,很美,就像是一朵盛开的花,但却太扎眼了。但那时的张晓芙的确有让人眼前一亮的本钱不是吗?她是一个美丽的女孩子,而年轻、美丽,才是一个女孩子最大的资本,往往能在年轻的时候,给自己换回丰厚的回报。
辛欣然是多年之后才看明白那个道理,只是那时的她,已经过了三十岁。
有一句老话叫什么来着,女人三十豆腐渣。这虽然是男人的偏见,但她很清楚,过了三十岁的女人,在很多想法上都会更趋于成熟,无论是婚姻还是家庭,都会被放在一个更理性的角度上来考虑。
单身的时间太长,也就慢慢的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她想起了那张明艳的脸,还记得那张红唇口中说出来动话:“如果不想承担一份责任,就不应该结婚。因为大部分的婚姻,就意味着一定会生一个孩子,然后为人父母,就要面对很多远比书本上更复杂的东西,这个责任真的是太重了,绝大多数的人,在结婚之前,是不会考虑这些问题的。他们只是按部就班地过日子,到了年纪就结婚,结了婚就马上生孩子,从来都没有想过,那是不是能承担起的责任。一想起做父母不用考试,就觉得将来无论是孩子,还是新手父母,都挺危险的。接下来,大部分的婚姻就变成了一地鸡毛。”
那样的话听起来真是太夸张了。
不过,婚姻对那是的她们来说,也是遥不可及的。辛欣然一直都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她不想要婚姻,也不想生孩子,因为她是一个高傲的人,或许是因为那个女子的缘故,她的目光也变得更加挑剔。
遇到洪磊是一个天大的意外,她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的后半生,居然会跟他搅在一起,而自己,从别人眼中的另类,变成了人人都羡慕的贵夫人。
这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吗?辛欣然自己没有答案,对她来说,这是一段奇妙的经历,最重要的是,随着年龄的增加,她知道自己需要一个伴儿,而洪磊的出现,应该是恰逢其时。
过去的一切,似乎都已经被她抛开了。但闭上眼睛,她就能想到那张图片。
辛欣然叹了口气,白色——是的,还有另外一个人也很喜欢白色不是吗?在所有人的眼中,白色是天使的眼色,但在辛欣然看起来,白色就是一抹永远都化不开的哀愁。
就好比她现在的婚姻。她的心中不是没有怀疑过,甚至,她也曾经试探过,但从丈夫那里,她从来都没有得到过确切的答案。
因为,他的话永远都是模棱两可的,那绝对不是一位律师的做派。那么,他对她感情会是真的吗?辛欣然对这一点儿,似乎永远都持怀疑态度。
他是冷静的,就算是他们第一次在一起的那个夜晚,他也是冷静的,所有的一切都是按部就班的,就好像没有什么能打乱他的节奏一样。
可女人的直觉,却让辛欣然的心中拉响了警报。她知道有些东西不太对劲儿,却不知道那所谓的不对劲儿,究竟从何而来。
直到兰溪出现,解开了所有的谜团,她才相信自己之前的判断是真的。洪磊居然才是那个让张晓芙魂牵梦绕的人,最要命的是,她居然为了得到他,杀了一条人命?
如此一来,是不是所有的问题都有了答案?
辛欣然抚不去心中那种不安的感觉,换句话说,在从林家回来之后,那种不安的感觉反倒越来越浓了。
虽然不确定到底是什么,但那是女人的直觉。明明应该解开了心结,她可以安安稳稳地做洪太太了不是吗?可那种不安的感觉,甚至让她好几次从梦中惊醒。
尤其看到洪磊背对着自己的身影,她的心中更是暗暗心惊。
“欣然,”一身西装革履的洪磊推门走了进来,将包随手放在门口的橱柜上,“怎么穿那么少,小心感冒。”
辛欣然点了点头,“今天不忙吗?怎么回来那么早?”
她没有想到,从洪磊的口中居然听到了兰溪和林润夏出事的消息,更没有想到,那传言真真假假,似乎有传言说,林家老宅里有什么贵重的东西丢了。
辛欣然愣了一下,“林家老宅?天哪,你是认真的吗?那个地方多少天都没人去过了吧?不是说要卖掉了吗?”
“是啊。我也觉得很奇怪。”洪磊皱了一下眉头,“不过,听说是老太太的遗物还在那里,所以去那里接收,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两口子沉默了一阵子,谁都没有询问兰、林二人的伤情。又过了一会儿,辛欣然才叹了口气问道,“到底是哪个不开眼的,居然会跑到那里抢东西?那不是太不可思议了吗?最值钱的,应该说是林家大院里的保险柜才对吧?”
洪磊没有答话,只是绕着辛欣然的身边走了几圈,随后摇了摇头,“欣然,你有没有——有没有听说过那个传言?关于林家发家的传言?”
“传言?”辛欣然愣了一下,她哑然失笑,“这个,听得倒真是有点儿多了,所有人不都是一样吗?不管是哪个富豪,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故事。真真假假,谁都说不好。”
夫妻两个对视了一会儿。显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事。辛欣然多少有点儿奇怪,洪磊平日里并不是个多话的人,更是很少参与别人的八卦,怎么今天的兴致会这么好?
不过,一个念头突然在她的心头闪了一下,这让她猛然一惊,忍不住出声问道,“天哪,你不会说,关于林家的那个传言,是真的吧?”
洪磊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很快又摇了摇头,“是真是假,我们这些外人是说不好的,但有一点儿是肯定的,肯定是有人信了那样的传言,所以才会袭击兰溪和林润夏。”
“但也有另外一种可能不是吗?”辛欣然思索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开口道,“也许对方就是冲着兰溪去的,目的就是想要威胁她离开。”
六十八,不安的预言
洪磊没有答话,他只是一脸迟疑地看着辛欣然,随后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窗外。
这个男人是自己的丈夫。辛欣然叹了口气,而且还是一个人人羡慕的事业有成的男人。但他的身上,似乎永远都有自己看不清楚的东西,而且,他的心中,似乎还藏着什么秘密,是自己不能触及的。
“我不这么认为。”洪磊突然开口了,他的声音不大,但是却能保证辛欣然能听清,“如果真的想要阻止兰溪,现在才下手是不是太晚了点儿?而且,无论她来还是不来,都不能改变结果不是吗?所以我认为,那个传说,有可能是真的。”
这话让辛欣然瞬间愣住了,她呆呆地看着洪磊,不知道她是被吓倒了,还是在沉思。又过了一会儿,辛欣然一脸迟疑地点开口问道,“你是说,林家发生了这么多的灾祸,可能都跟那个传说有关?”
两个人一时间都陷入了沉默。
辛欣然当然也听说过那些真真假假的传说,毕竟,作为跟林家走得比较近的一员,每年都会遇到各种媒体的打扰,就算她不知道,也会从那些人的口中听到那些传说。最广为流传的说法,就是林家祖上曾经留下几个宫廷秘方,并被很好地保留了下来。而林润华发家时的第一桶金,很显然就是在印证那种传说。
据说助林润华发家的那个药方,只是其中最普通的一张药方,甚至已经广为流传。而除了这个之外,林家还藏有其他几个疗效神奇的药方,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迟迟没有发布。
有传言说,林润华原本是想要将那些药方投入的研发之中,不知道为什么却突然停了下来。
“但那仅仅只是传说吧?”辛欣然抬头看了看洪磊,“这些年来,青润投入到研发的资金不是小数目,就算是在全国的医药行业来看,他们的投入也是名列前茅。那些药品是经过了临床验证之后,才投入到市场上去的。我不认为那会和什么所谓的秘方扯到一起吧?”
“重要的不是他们做了什么,而是外边的人怎么看。听说,林老夫人过世之后,老宅子那边出了好几次事情,正因为如此,他们才将大部分的东西能处理的都处理了,只剩下要交给韩青的一些东西。恐怕,还是有人信了那个传说。”洪磊的脸上现出了几分担忧的神情,“我一直都好奇,到底是什么人在背后散播这些流言的。”
依然还是沉默。这是一个根本无法回答的问题。辛欣然皱了皱眉头,随后给洪磊倒上了一杯水,“但是我觉得,如果非得把林家曾经发生的意外,都归咎于那个传说中秘方,是不是有些过于牵强了?”
“但愿吧。”洪磊的眼睛里多了一丝令人捉摸不透的意味,他看了看辛欣然,随后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
这可一点儿都不像平日里的洪磊。辛欣然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自己的丈夫,他们的确是新婚燕尔,但早已经过了浪漫的年纪,总觉得两个人的关系好像少了点儿什么。
平心而论,洪磊的确是一位体贴的丈夫,而且事事都会替自己考虑,虽然做不到嘘寒问暖,但整体来说,她还是很满意的。但两个人之间,还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就好像——他和自己之间,似乎总是隔着一点儿什么。
辛欣然曾经以为,是张晓芙的死,让洪磊对所有的女人都有戒心,但就在兰溪解开了谜题之后,她也只是享受了一晚的温情而已,在大部分的时间里,洪磊还是淡淡的,他们之间,还是像隔着一层纱。
“你是在替林总担心吗?”辛欣然试探着开口了,她抬眼看了看洪磊,“我记得你说过,如果可以的话,你想说服林润华改变主意。为什么?”
“恩?什么为什么?”洪磊一时间有些出神,他惊奇地看了看辛欣然。
真的有什么事情让他放心上了。辛欣然不动声色地微笑,“我的意思是说,作为青润集团的首席律师,其实你只需要考虑法律上的事情就行了,完全没有必要改变任何人的决定不是吗?无论青润集团是谁名下的资产,似乎对你的影响都不大。”
洪磊皱了一下眉头,他惊讶地看了看辛欣然,随后叹息道,“哦,那倒没什么。只是觉得林总的决定是在冒险,他执意要将那么大的产业全部交到韩青的手中,是在冒险。韩青虽然是一位全国知名的医生,但我认为,她对于公司经营这样的事情,就算不是一窍不通,肯定也不是她擅长的。这有点儿不合情理不是吗?”
辛欣然没有答话,只是点了点头。可这不是她想要的答案,她想知道,洪磊到底为什么会如此关注这个问题?他是一位律师,头脑最是冷静,照理说,这样的事情,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掺合进去的。
过了一会儿,她才慢悠悠道,“可话说回来,林总一向是个喜欢冒险的人不是吗?”
洪磊轻叹了口气,“可有时候,也得分清到底为什么冒险不是吗?林总绝对不是一个做事不考虑后果的人,可就目前的情况来,他似乎是在掀起一场大风波,可能,还有什么暂时我们都猜不到的目的。”
辛欣然愣了一下,“那倒是,大家都觉得这很出乎意料。而且,听说,林家内部也闹得很不愉快。天哪,你不会说,兰溪那小丫头来这里,其实另有目的吧?”
“所以,我认为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安排。”洪磊的嘴角多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无论兰溪是什么原因被安排来这里的,她的身份,无疑是一个很重要的因素。”
“被安排?”辛欣然又是一愣,她吃惊地看着洪磊,这样的结论,的确超出了她能理解的范围。
洪磊点了点头,一脸若有所思的笑容,“你不觉得,兰溪来到这里,其实就是一个活动的靶子吗?有些人会投鼠忌器,她是一名警察,一旦在这里出事,那就等于捅了马蜂窝。另外一方面,很显然,也是保护了韩青的安全。再或者说,可能是保全了整个林家。”
“保全了林家?”辛欣然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她一时间似乎不理解这句话的用意,反问了一句,“怎么会是保全了林家?”
“最起码应该是有这方面的考虑。”洪磊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嘴角多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
六十九,林倩的担忧
怎么可能?林倩像是疯一样冲出了文化酒店,匆匆忙忙坐上了门口的出租车,心里却六神无主。兰溪说中了她的心思。
跟那个男人在一起,完全是一场意外,连她自己都没想到,是因为自己喝得太醉,所以才会情不自禁吗?还是说,自己真的寂寞了太久,需要一个男人的安慰?
无论如何,那个男人出现的时间很巧妙,正是自己最软弱的时候。林倩曾经理所当然地以为,是自己的魅力让那个男人心动,可兰溪的话,却像刀子一样戳进了她的心里。
但过去的一切都是假的吗?从那个男人口中说出来的话,都是假的吗?
那个威严的男人曾经无数次地向自己保证,他真的是情不自禁,才会犯了那样的错误。林倩可以当成了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但在他的心里,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忘了林倩。所以,无论林倩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他都能接受,但是他希望能常常见到林倩。
林倩当时都快要惊呆了,除了懊悔之外,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虚荣,她是一个寂寞的女人,长年累月地像个奴仆一样生活在林家,干的是保姆加管家的活,而那个原本应该怜惜自己的林润华,每次看到她时,眼睛里都写满了不耐烦,更别说可能会给她安慰了。
但那个男人不同,他的身份和地位,都是林润华远不能比的,他可是无数女人心目中的钻石王老五,如果他愿意的话,恐怕不少女人都会心甘情愿地拜倒在他的脚下。但他偏偏看中了自己?
他看着自己的眼神是深情的,握着自己的手是那么的温暖而又有力。
林倩怦然心动,她假装害羞又无奈,而他,显然是一个很体贴的男人,他向林倩保证,无论她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他都会支持。
那是一段无论如何都不能公开的关系,自然更不能让林宝墨知道。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都秘密地生活在自己的幸福里,虽然那个男人很少出现,他们几乎每隔上一两个月,才会见上一面,但对林倩来说,那就是一个女人最大的幸福。
只有在跟那个男人在一起的时候,她才是个真正的女人,而不一个任人呼来喝去,没有半分尊重的仆人。而是一个被宠到天上的公主,无论她想要什么,只需要一个眼神,马上就会送到她的面前。在他的口中,她就是世界是最完美、最有眼光、最有品味而且又是最无辜的人。他还说过,要用一辈子来弥补她曾经受到的伤害。
但那应该是个秘密,绝对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那是他们的关系在持续一段时间之后,那个人郑重其事提醒她的事情,他的眼神是那么的认真,“为了宝墨那孩子,无论如何,你都不能让别人发现我们之间的关系。那孩子,是真的把他当成了林润华的孩子,如果他发现我们在一起,恐怕会对他的将来不利。”
林倩坦然接受了这样的说法,事实上,这也是她自己最担心的事情:自己的身份太过尴尬,而且始终没有得到林润华的承认。在刚刚从林老太太的手里接过林宝墨抚养的大权之后,她很快就发现,自己的儿子虽然对自己很依赖,而且也是个很孝顺的孩子,但他很有主见,而且对林家有着谜一般的热情。
也就是在那时,她才意识到林家的老太太是个多么厉害的角色,她的确给自己的宝贝儿子灌输了太多的想法,虽然从来没有提到过林倩尴尬的身份,但她曾经姓唐,这是无法抹去的历史,最重要的是,她总得时不时看一看自己的亲人,这也让林宝墨非常诧异,毕竟,自己的外公是姓唐,为什么妈妈却姓了林?
“我很喜欢宝墨那孩子。”他的脸上带着令林倩捉摸不透的笑容,“可我跟他已经谈过了,他认定自己是林家的人。我担心,如果他知道了我们之间的事情,可能会对你产生敌意。”
只是一个小孩子而已,林倩当时有些慌了,她以为那个男人是在以自己的儿子为借口,想要疏远自己。
被抛弃的感觉让她恼羞成怒,可那个男人却是那么的真诚,淡淡地提醒她说,“我也不想说这样的话,但是男孩子,可能比你想象中懂得要多。”
林倩半信半疑,和那个男人的每一次约会,她都是费尽心思做好的各种安排,当然了,她也曾奉林老太太的命令,带着林宝墨和他一起吃过饭。
直到那时她才发现,每当她和那个男人在一起的时候,林宝墨的眼睛里都会写满了抗议,而且还会故意提起林润华。
他居然那么厉害?林倩不得不佩服那个男人的本事,的确,跟他说的一样,林宝墨虽然还不确定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但他显然察觉到了什么,而且在用自己的方式,想让那个男人知难而退。
自己应该是做到天衣无缝了不是吗?每一次他们约会的地点都是在高档的酒店,那里的人们很注意保护个人隐私,所以,兰溪是怎么知道的?
还有宝宝莫名其妙的叛逆,难道也是发现了什么吗?越想越胆寒,林倩几乎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她得跟那个男人见上一面,确认兰溪的说法到底是对还是错。
兰溪说的那些话句句都扎在了她的心口上,每一句都正戳在她的痛处上。兰溪说的那些,也正是她一直都怀疑的不是吗?生了孩子之后,她的身材的确恢复不到从前了,而且,就算她自己再怎么自负,也不得不承认,跟比自己还要大几岁的韩青比起来,她真的是完败了。
她一直都努力地催眠自己,让自己接受那个男人的说法,情人眼里出西施,所以他就是爱她,这一点儿根本就不需要解释。
但真的是那样吗?
林倩从来都没有那么心慌过,她从来都不敢相信那个现实,她闭上眼睛接受了那一切,也接受了那个男人的温柔。现在回过头去想想,那个男人的确有很多反常的地方不是吗?
“去什么地方?”司机的声音客气而又礼貌。
“滨江大厦。”林倩几乎是下意识地说出了这个名字。
那是那个男人办公室所在地,虽然他曾经说过无数次,他办公室的大门,永远都会为她敞开的。但她从来都没有去过那里。因为她是林倩,青润集团未来继承人的母亲,她不能让林宝墨的脸上蒙羞。
可今天,真的顾不上了。她叹了口气,无论如何她都得马上见到那个男人。
七十,心机
当林倩匆匆忙忙赶到的时候,秘书不在,而房间的门是虚掩的。里面的人,似乎正在打电话。
不过,林倩突然之间犹豫了,如果兰溪说的是真的呢?她真的能接受吗?自己被别人骗了,那可是欺骗了自己的感情?
但不应该啊?他从没从自己的手中拿到过一毛钱,反倒一直都是他在金钱上尽量照顾林倩,而且每次给的都是现金。
为了林家?可他话里话外,都是在替宝墨计划不是吗?一定是兰溪那个丫头,在故意用那样的话来试探她。
本想推门给他一个意外的惊喜,但没想到却听到那个男人有些夸张的声音,“恐怕事情跟你想得不太一样,你以为,所有的人都会宠着他吗?我想,这一次的赌约,你输定了。代价是什么,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背叛我的人,从来都不会有好下场!”
那声音里透出的寒意,让林倩的脸色一下子变了。是那个人的声音没有错,可那却是她从来都没有听过的语气。那个“他”指的是谁?他到底又跟什么人在打赌?
林倩下意识地觉得,他口中那个所谓的赌约,跟她有关系,或者说,跟林家有关系。
怎么可能?他不是说过,只是帮自己出谋划策吗?他不忍心看她白白受了那么多年的委屈,所以才愿意助她一臂之力。难道兰溪那丫头说的是真的?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林倩说不出来的东西,她能知道,那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危险。她得马上逃离这里。但就在后退的时候,却不小心撞到了门,发出了响声。
里面的人很警惕,瞬间停了下来。林倩只得马上敲了敲门,她知道该怎么装傻,慢悠悠地敲了敲门,高声问道,“有人在吗?”
男人藏好了心头的疑问,他没料到林倩会出现,在确认绝对没有第二个人在场的时候,将林倩迎了进去。
原本在心头的疑问,被林倩硬生生地咽了回去,面对那个男人的疑问,她只是皱了皱眉头,觉得多少有些担心兰溪,询问那个人有没有打发兰溪离开的办法。
“就为了这个,你还特意跑一趟?”男人的惊讶地看了看林倩,“不过也难怪,现在是非常时期,有什么事情找人商量一下,也能理解。”
“她在这里碍手碍脚的。而且你大概也看出来了,林润华很信任她不说,我担心,她可能还会插手别的事情。我总感觉,她会是我命中的煞星,万一再惹出什么麻烦来——”林倩故意一脸的担心。她同时也在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有些事情是不能不提前考虑的。林倩知道,化妆品虽然能遮住她脸上的皱纹,却不能掩盖她已经老去的事实。留给她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我不是说过了吗?没有必要去理会那丫头。”男人的嘴角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她再怎么查,也翻不出什么浪来,随她折腾去吧。”
还是满不在乎态度,让林倩开始怀疑他是不是真心的想要帮自己,兰溪说过,对方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所以才会特别接近她的。
“你真的是因为爱我,所以才会对我这么好吗?”林倩突然抬头望着男人的眼睛,她的目光中闪动着少女般怀春的光芒,一脸的期待。
男人忍不住笑了起来,“怎么会问这么奇怪的问题?我当然爱你了,正是因为爱你,所以才会替你和宝宝谋划未来不是吗?”
原本打算出口的话,硬生生又被林倩咽了回去,她的心中当然有疑问,因为兰溪说的那些话,必然会在她的心中翻出几道涟漪。
“现在最应该关心的是,是怎么把计划进行下去才对。留给你的时间可不多了,这个周日,林家可能就会有一个家庭会议不是吗?我想应该会再商讨一些有关遗嘱的细节吧?”男人皱了一下眉头,他多少有些不满地看了一眼林倩。
林倩点了点头,她完全没有心情谈论这件事情。她最关心的是眼前的男人对她的态度。兰溪的确在她的心中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早晚有一天,那种子会生根发芽的。
“根据我得来的小道消息,韩青失踪了。”那个人的脸上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
果不其然,林倩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惊喜地问道,“你说什么?韩青失踪了?什么叫失踪了?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你就自己猜吧。”男人的嘴角露出了一抹残忍的笑容,“想想看,林润华执意要将所有的东西都转到韩青的名下,除了你之外,不爽的人还有很多吧?”
林倩的脸色变了又变,脸上多了一丝难以言状的惊喜,“天哪,你的意思是说,这件事情可能跟林氏家族的人有关系?甚至有可能,是他们策划了韩青的失踪?甚至有可能,就是他们绑架甚至是胁迫了韩青?”
“我可没有这么说,都是你猜的。”男人的嘴角带着一抹看不见的笑容,“不过如果说是绑架的话,可能对韩青来说,还是件好事,万一——”
男人说到这里,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林倩,那暗示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林倩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得意,她满脸惊喜地问道,“那会是真的吗?毕竟想要彻底解决掉那个大麻烦,只要——”
林倩用手朝着自己的脖子划了一下,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哦,我可什么都没有说。你可以当成我是在开玩笑。不过这种事情还是很有可能发生的,毕竟上亿的家财摆在那里,换了神仙只怕也是会动心的。”男人的嘴角的嘴角露出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所以说,人活一世,谁能说得好呢?毕竟,就在我们说话的时候,不知道又有多少人死去了。韩青也只是一个普通人,所以万一出点儿什么意外,还真是说不好。这就是我所说的命嘛。”
林倩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果然,只是自己想太多了,眼前的这个男人,很显然还是自己最鉴定的盟友。
最起码现在还是盟友。等到将来——他曾经说过,对林家的那点儿财产,是一点儿都不感兴趣的,毕竟,凭他的实力,是有资格说这句话的。将来的事情,将来谁能说得准呢?如果到时候真的看他不爽,等到财产到手了,再做处理也不晚。
“你是从什么地方来的?”男人一脸若有所思提出了这个问题。
七十一,贪婪的女人
乔智的办事效率大大超出了兰溪的意料。两个小时后,兰溪就接到电话,他已经找到了蔡学花,并安排兰溪与她见面。
地点就约在文华酒店附近一个普通的快餐店。
和照片上比起来,眼前的女人似乎臃肿了不少,她毫不客气地点了一大堆绝对不可能吃完的食物,还不忘故意假惺惺地向兰溪道谢。
“说吧,把我找过来到底你们想知道什么?”蔡学花的语气里带着毫不客气的意味,“不过,我可不信你们是什么报社的记者这样的鬼话,只是一个小时两百块钱,外加一顿大餐,这样的好事,对我来说很有说服力。你们不会又是林家的人吧?又想打听什么事情?哼,我告诉你们,我和我哥都是无辜的,你们可别想在我的面前玩什么花样,我可不对自己说过的话负责。”
记者?两百块钱一个小时?兰溪不由得扬了扬眉毛,看起来自己真的把乔智带坏了,他居然也会使出这招来?如果秦局知道他最得意的乔智居然会做这样的事情,不知道又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但对非常的人,恐怕就得需要非常的手段。
尤其是对眼前的女人,兰溪觉得更有必要使用一些手段才是。眼前的女人莫名其妙地令她感觉有些烦躁,不知道是因为她吃东西时发出的古怪声音,还是因为她的那身打扮。
“从前只是听说过拆二代,这一次亲眼看见,还真是开了眼。”兰溪的嘴角多了一抹优雅的笑容,“听说你们家拆迁分了房不说,还分了一大笔钱?哎哟,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到眼红呢?”
“切!”蔡学花瓮声瓮气地回道,“羡慕个屁!我看那些人,就是看不惯别人过好日子。”
想要让眼前的女人打开话匣子,绝对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想要打听跟蔡仁有关的消息,恐怕只能攻心为上了。尤其是蔡学花这样没读过几年书的女人,想要拉近跟她的关系,只怕需要下点儿功夫。
“要不就说,人的命,天注定。”兰溪故意叹了口气,“我看你一定是前世积了太大的福气,所以才能过上这么好的日子。对了,我听赵大妈说,你年轻的时候可吃过不少苦。”
“哪个赵大妈?是我哥他们附近那个多嘴的邻居吗?”蔡学花一脸警惕的问道?
“你说的是那个平日里总是去附近小广场跳舞,涂口红的那个吗?我是在附近的那个小广场上见到她的。”兰溪含蓄地接道,乔智提到过蔡家附近一个小公园门口的有一个小广场,据说附近的老人们常去那边锻炼身体。
“哦,是那个老女人啊。”蔡学花显然并没有起疑,“哼,她可是一向最喜欢嚼舌头了,没安什么好心。不过,她话说得倒是没错,算命的说过,我就是年少时候得吃苦,可吃尽了苦头之后,就会过上好日子,想不到还真是被他说对了。”
又是算命?兰溪愣了一下,今天似乎有太多人在她的面前提到过算命的事情。
“可看你保养得这么好,可一点儿都不像是吃过苦的人。”兰溪当然知道,想要让一个女人开口,恰到好处的恭维,就是最好的武器,“有些人,是不是真的过得幸福,脸上就写着呢。我看你的第一眼,就能知道你的日子一定过得很滋润。”
蔡学花得意洋洋地晃了一下手里的汉堡,“那倒是,小时候跟我一起玩大的那些人,哪个能比得上我现在过的日子?我的家里,鸡鸭鱼肉可从来都没有断过,出门不是开车就是打车,除非极少数的情况,根本就没有挤过公交车。每年都会出去旅游,国内有名的地方我都去过了,夏天准备出趟国。哼,那些人,恐怕这辈子都赶不上我这福气了。”
“那她们肯定羡慕你嫁了一个好老公吧?听说你老公也是当地的一个土豪?”兰溪的脸上露出羡慕的表情,“这么说起来,你是嫁入豪门了?”
“我呸!豪门?十五年前,他们家那还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呢。只不过这几年赶上好时候了,个个都发起来了。当年我去的时候,眼泪都快出来了,只听说过人往市中心挤的,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有人往郊区嫁的。”或许是戳中了她的伤心事,蔡学花像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嘴,那些话几乎是冲口而出,“哼,就我那老不死的公公婆婆,还有那个不争气却总是跟女人勾勾搭搭的老公,能有什么出息?当年要不是我去了,他们哪有什么好日子过?哼,忘恩负义的玩意,现在倒是瞧不上我了,我可不会让他们有好日子过。”
兰溪惊讶地发现,蔡学花显然也是一个憋在家里太久的女人,提起自己的婚姻,尤其是提到自己婆婆的时候,几乎是满口的抱怨。在她的口中,婆婆就是她最大的敌人,而且在千方百计地想要怂恿儿子跟蔡学花离婚。
最重要的是,她的婚姻显然也并不幸福。兰溪是一个可以打满分的听众,她知道该什么时候表达同情,又该在什么时候出声表示谴责,再对蔡学花表示慰问,同时对花心的男人表达女同胞最真诚的愤怒。
所以,一整套的流程下来,兰溪听到了蔡学花满腹的怨气,自然也就明白,眼前这个看起来骄傲得像只公鸡一样的女人,并没有像她说得那么幸福,反倒是因为自己娘家的原因,在婆婆的面前受了不少气。
同时,兰溪也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很有用的消息,那就是蔡学花嫁人的时候,带去了一笔丰厚的嫁妆,也正是出于这个原因,所以虽然婆婆对她有十二分的不满,却还是维持着表面的和气。
丰厚的嫁妆?怎么可能?兰溪瞬间就来了兴趣。据乔智说,这也是警察们一直都特别感兴趣,却从来都没有找到答案的问题。
所以,一贫如洗的蔡家,是怎么给蔡学花凑出来的一笔嫁妆,而且还是一笔足以让她的夫家心动的嫁妆。
七十二,心虚
蔡学花果然是一个很健谈的人,她滔滔不绝地说了很多跟他们家有关的事情,自然也包括蔡仁的情况,在她的口中,自己是个能干的女人,蔡仁的一切,似乎都是她一手操持的,包括蔡仁身边的那个女人。
很显然,在蔡学花的口中,那个女人只是她花钱买来的,为了照顾他哥哥过日子的女人,毕竟她已经远嫁,有必要安排人来照顾蔡仁。只是提到那个女人的时候,她的口中充满了不屑,还不忘晃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十万块钱,给了那个女人的娘家十万块钱,他们就答应了。至于她嘛,一个离婚了的女人,人长得丑不说,在家也是天天干农活儿,能来照顾我哥,那可是她的福气。只是没想到,他们两个居然还真的生了孩子。”
果然是一个考虑很周到的女人。兰溪看了看眼前的女人,粗俗、市侩,但却像一只蟑螂有一样,有着极强的生存能力。
而蔡学花显然很愿意夸耀自己的有钱。
当兰溪将话题转到蔡仁的身上,又提到蔡仁从前靠什么为生的时候,蔡学花的脸色瞬间写满了警惕,她看着兰溪,显然是在盘算着什么。
“你看看,我们钱可都花了,总得听到点儿什么不是吗?”兰溪一脸诚恳地看着蔡学花。“不是有一句老话,叫忆苦思甜吗?”
“忆个屁的苦,老娘好不容易才过上好日子,你们想要过来揭我的老底?我可告诉你们,没那么容易。哼,别说一个小时两百块钱,就算是两千,我什么都不会说的。”蔡学花的脸色变得难看,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嘴边,牙齿不停地咬着左手拇指的手指甲。
跟这样的人打交道,恐怕还真是需要费点儿心思。兰溪皱了一下眉头,慢悠悠道,“我也仅仅只是好奇不是吗?谁还能翻出什么来?听说现在蔡仁是重点照顾的对象,政府有补助不说,听说他还有了新的工作?”
“你是谁?难道看别人过上好日子,心里就不平衡?”蔡学花不管不顾地大声嚷嚷起来,“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事情都过去了那么久,还有人会追查那件事情?你也是林家的人吗?”
也?这么说起来,林家的人曾经找过她?那会是谁?林润夏吗?除了她之外,谁还会对尚勇的死如此放不下?
“我姓兰,不姓林。”兰溪多少有些尴尬,因为蔡学花的举动,店里已经有不少人回过头来惊奇地看着她们两个。
而站在一旁的服务员,不安地看着这里,看起来随时打算请他们出去。
怒气未消的蔡学花,跑到前台要了一个袋子,随后一脸气愤地开始打包。
“怎么了?我这话问得不对吗?”兰溪在一旁忙她拉着袋子。
“哼,我劝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管闲事的人,可从来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当初那个小警察,如果不是管别人的闲事,怎么会有那样的下场?你也想跟他一样吗?”蔡学花的脸上满满的全是威胁的意味,几下子将东西全都装了进去。
兰溪故意装出一脸惊恐的样子,同时还不忘赔着笑脸,“我怎么会多管闲事呢?只是随口问问,我可听说过,蔡大姐可是个很厉害的角色,虽然那时我的年龄不大,但是还是听说过,当年你请了一位大律师,才避免了蔡仁被审判不是吗?”
果不其然,这样的吹捧,对蔡学花这样的女人来说是很受用的,她一脸的得意,“你知道就好。不过话又说回来,当年那些小记者们可真是烦死了,每天找我们问东问西的,藏都没有地方藏。”
兰溪自然不忘顺着她的话打听,同时也在试探,“对啊,听说就是他们问东问西的,当时你的男朋友,也就提出了跟你分手不是吗?那些人,可真是太过分了。”
这话瞬间击中了蔡学花的心,原本一脸得意的她,脸色一下子变了,“哼,就算是没有那些记者,恐怕我们两个也成不了。就算是他同意,他的家人——也不可能让他娶了一个杀人犯的妹妹。当时我还真是鬼迷心窍了。”
蔡学花说到这里,第一次红了眼眶,她低下头似乎想了什么,随后摇了摇头,“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命吧?其实像我们这样的人家,本来就不应该多想的。其实在我哥出事之前,他父母都已经很反对我们在一起了,他妈看不上我们这样的人家。我哥说,这就是命,但是他不信命。”
她闭上了眼睛,像是有眼泪掉了出来。到底是什么原因?兰溪愣了一下,悔恨?还是觉得悲伤?兰溪觉得在蔡学花的脸上,这两种情绪都存在。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谜团,而眼前,恐怕是自己唯一的机会。兰溪知道,眼下只能赌一把了,“所以,你们兄妹二人才会找准机会,心甘情愿地出卖了自己?”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蔡学花一惊,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兰溪,咬了咬自己的嘴唇。
兰溪直视着她的眼睛,“不,你懂,你懂我在说什么。”
兰溪无奈地苦笑,兵行险招,她心一横,大声问道,“不是一直都有传言吗?说有人花钱雇了你哥杀人?所以,那传言是真的?”
“你到底安的什么心?”蔡学花一把抓住了打包好的东西,指着兰溪大骂道,“看起来你也是人模狗样的东西,没想到也是个死骗子!你去死吧!像你这样嘴吧不积德的人,小心出门别被车给撞死了!”
兰溪看着她骂骂咧咧地推开门走了,随后挤上了快餐店不远的一辆公交车上。
很有意思。
这样的发现真的很有意思,从蔡学花的口中说出来的东西不多,但她的表现,比她说出来的东西更有价值。
“我的天,那个女人那么嚣张,你居然没有出手教训她?”一直坐在一旁的乔智,慢悠悠地晃了过来,“这可不像是你的风格。”
“我是那样有仇必报的人吗?”兰溪无奈地瞪了一眼乔智,不过现在巨大的收获,已经让她无心再去理会这些小事情。
乔智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连声问道,“乖乖,不会吧?这么快你就问出什么来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不会真的是——”
“起码这对兄妹很可疑。我现在需要知道蔡仁现在的状况。”兰溪的头脑中浮现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七十三,意外的邀请
对兰溪来说,这真的是忙碌的一天。在回酒店的路上,兰溪突然接到了林润夏的电话,说要带她去看一看韩青的住处。
青姨在这里还有住处?兰溪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惊讶。
不过也的确有些事情想要试探一下林润夏,这对她来说,自然也是个很好的机会。
跟兰溪想象中的不一样,青姨的居所,是一座看起来很高档的公寓。穿着制服的保安会为每一个进出的人登记,在确认过林润夏和兰溪的身份,出示过钥匙之后,保安很快把她们送到了电梯门口。
她感觉有些奇怪,像青姨那么低调的人,会特意在这里买套房子吗?如果她不打算回来,那买下这里的房子似乎意义不大。
如果说这里是林倩的房子,兰溪倒是认为很有可能,这么高调的地方,很适合林倩那么张扬的女人。只不过,因为在林家尴尬的身份,所以她才不得不夹起尾巴做人。
韩青在兰溪看来,就是十分低调的性格了,虽然她在休息的时间,也会穿上旗袍,挽上头发,出现在茶楼,在别人的眼中成为一抹靓丽的风景,但对韩青自己而言,那只是她保持低调的一种方式。
但这里的一切似乎远远超出了兰溪的想象。如果说这里的房子的外观和内部的格局,都是开发商安排好的,那么房间的布置,才真正体现一个人的品位。
这里的房子大到可以在里面骑自行车了。一百八十度的落地窗,可以看清周围的一切,站在窗前,当然也能看到不远处的林家大院。
就连平日里很少对品牌有什么关注的兰溪,都看得出来这里所有的摆设、用具都是高档品,恐怕仅仅只是装潢的数目,就足以把兰溪吓晕过去。
“天哪,这里真的是青姨的房子?确定我们没有来错地方吗?”兰溪一脸好奇地看着林润夏,很显然,林润夏对这里倒是轻车熟路,她很快从鞋柜里面取出了鞋子,让兰溪换上。
听兰溪这么问,她无奈道,“我怎么可能会来错地方?自从嫂子有了这个落脚处之后,每个月我都要过来一趟,替她收拾一下房间。虽然这里装了新风系统,但房间里偶尔还是落灰,总的有人收拾不是吗?”
但这里的风格?真的是青姨的住处?在兰溪的印象中,青姨是一个淡淡的人,就连衣服的颜色,多数也是淡淡的,但这里无论是装潢还是拖鞋,都透着一股土豪风。唯独能让兰溪确信这里是青姨住处的,只有书房里那一架子跟医学有关的书籍了。
“哦,忘了告诉你,这里的一切,都是我哥找了专门的设计师,又重新打造的。”林润夏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炫耀的意味,“我嫂子是不愿意再回到那个大院子里去了,所以我哥就以嫂子的名义买下了这处房子,这里也是唯一一处摆放他们结婚照的地方。不过,一年到头,嫂子也只会回来的那天才会在这里住一晚上。”
推开卧室的房门,里面摆着一张旧式的床,床头的上方,挂着一张旧式的结婚照。照片中的青姨,眼睛里有羞涩,还有满眼的憧憬。一旁那个看起来年轻又帅气的林润华,显然眼中全是青姨。
兰溪不由得多了几分羡慕,这才是真正的金童玉女吗?他们是那么的般配?而且,在拍摄照片的时候,只怕他们谁都没有想到,将来有一天,会面对林倩,不对,应该是唐倩那个女人吧?
除了这些照片之外,兰溪惊讶地发现,这里还摆着几张自己和青姨的合影,有她们去公园的时候拍的,还有兰溪用自拍软件做出来的搞怪照,都被青姨摆在了这里。
不过,在不怎么起眼的角落里,兰溪看到了一张很意外的照片,那是以一座旧式院落为背景拍摄的合影,其中一个是青姨,她的样子基本上没怎么变过,所以一眼就能认出来。而另外一个,居然是自己的老妈?自己那个不靠谱的老妈?
兰溪抓住那照片看了又看,不会有错的。的确是自己的老妈?她不是说过,青姨和她后来没怎么见过面吗?这又是在什么地方照的?
“这就是从前我们家那个大院子,虽然看起来很大,但是也院子很破。我就是在这里长大的,当年嫂子结婚的时候,回来就是住在这个大院子,平时住在他们医院分的宿舍。他们是后来才置办了那处房子。”林润夏多少有些感慨地开口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兰溪强压住内心的冲动,又看了一眼,照片中的建筑,看起来的确有些年头,但却能想象得出来,从前林家的日子的确过得不错。
“真是很怀念这座老房子。除了我哥之外。”林润夏的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笑,“那宅子也的确该翻修了。不过我哥后来一直都很后悔,他一直都在说,如果当初不翻修的话,可能我母亲也就不会出那样的意外了。”
说到这里,林润夏却多少有些疑惑地看了看那照片,“老宅子的照片,应该是嫂子摆在这里的吧?如果我哥还在这里的话,应该不会将这照片摆在这里。再怎么说,那对他来说,绝对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这两口子,还真是有意外。”
提到那个院子,兰溪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她和林润夏发生的那起意外。那的确是一座很大的院子,因为林润夏说过,那院子是新换不久的指纹锁,所以兰溪从来没有考虑过,当时他们会在那里遇袭。那个人,到底是怎么进去的呢?
后来他们从调出来的监控来看,车子就停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是一个极佳的角度,对方避开了监控的角度,只拍到右侧车子的车门。而且因为车上贴了厚厚的车膜,根本就无法得知,那人是提前潜入那院子的,还是在兰溪他们进去之后,又从什么地方进去的。
当地片警的走访也同样没有什么线索,因为车子太常见、太普通,又没有挂车牌,就没有人不留意。
无论是林润华还是乔智,都认为这件事情应该和林倩有关系,像她那样的贪婪的女人,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但兰溪对此却抱怀疑态度。她隐隐感觉,这件事情里,最起码还有一股势力在蠢蠢欲动。
七十四,命运的交叉
“房子是林老太太在世的时候买下的吗?”兰溪惊奇地问了一句,韩青这么尴尬的处境,虽然是由林润华和林倩两个人造成的,但林老太太也可以说功不可没,如果不是她抱孙子心切,硬生生将林倩留下来,只怕也不会折腾出来这么大的风波。
林润夏点了点头,“这套房子母亲出了一笔钱,虽然只是一小部分,但好歹也算是她的心意。只是没告诉我嫂子。我猜想,母亲是想以这样的方式,让嫂子回心转意吧?只是她大概没有想到,我嫂子会那么倔强。”
兰溪脸色一沉,语气尽量轻柔道,“老太太的想法真是不错,但是没有犯错的人,真的该原地等着吗?毕竟林宝墨被生出来了是事实,林倩是第三者是事实,老太太执意把他们母子两个留下来也是事实。换了谁,在别人的心口上扎了一刀,都不会理所当然地以为,说一声对不起,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吧?”
她严肃的态度让林润夏一愣,随后微微一笑,“可能吧。但是老人,可能只是想要弥补吧?不过,我发现你跟嫂子还真是有点儿像。如果不是因为你是兰家的孩子,我一定认为你是嫂子的女儿了。”
顿了一下,林润夏那张娃娃脸上带着几分无奈的苦笑,“母亲一直都是那么固执的人,能让她改主意的,恐怕只有九儿姐了,可惜九儿姐又早早去了。嫂子她——虽然跟九儿姐的性子有点儿像,但再怎么说都是儿媳,再怎么说都隔了一层。不过,母亲这些年一直都在努力地想要弥补。尤其是这几年。老房子的钥匙,嫂子一直都留着。”
没有答话。或者说,兰溪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答话才是。
“就连换了新的大门和门锁之后,那里的钥匙也给了嫂子一份。”林润夏拉开了窗头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张卡片,“本来是应该给嫂子录入指纹的,可她说了,不必留。所以,我哥就让我把钥匙给她送来了。”
这还真是一家古怪的人。兰溪的嘴角多了一抹若有若无的苦笑。
“你看看,人跟人就是不一样的不是吗?当年,林倩多想拿到老宅子里的钥匙,可一直都没有成功,嫂子不想要,但这东西却摆在了她的面前。所以人这一辈子,还真是说不好。”林润夏的声音里多了几分轻松的意味,“不过,我想再过几年,可能我嫂子就会放下心结吧?人都没了,可能也就没有什么好计较的了。”
“老太太出事前的房门钥匙,林倩有吗?”兰溪愣了一下,很快就提出了这个问题。
“没有。她后来就搬到大院子那边去了,母亲自然是不会给她钥匙的。但母亲房门的钥匙,宝墨那孩子那里有。”林润夏点了点头道。
老太太是独自一人在那里出事的,兰溪总感觉事情可能没有那么简单。真的是意外吗?
对了,之前林润夏曾经给过自己一张照片,也就是老太太出事的时候,在拍过那里的照片之后,才将浴缸清理干净的。
兰溪不由得一愣,看起来,回头真的得认真地研究一下那张照片了,或许里面还有什么自己没有注意到的细节。
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书房里一大排书柜,揉了揉发疼的脑袋,兰采贴着柜子门认真地看了一遍,里面更多的都是跟中医有关的书籍,里面既有早已经发黄的线装书,还有一些像是竹简一类的书。
这跟青姨的研究似乎关系不太大不是吗?青姨擅长的似乎是西医,毕竟她涉足的领域,是这几年来西方一直都占据主导地位。
“这些书——都是青姨的?”兰溪好奇地问一句。
“里面一大部分都是我哥的书——准确地说,都是父亲和母亲留下来的书,这些自然都是要由哥哥继承的。据说里面有一些是国内早已经绝版的书籍,所以大哥的意思,是由嫂子决定这些书是留下来,还是将来捐给图书馆之类的。这些书,很有收藏价值。”林润夏提到这些的时候,脸上带着说不出来的骄傲。
“果然很有中医世家的风采。”兰溪看了又看,就连那些书籍上的字,看起来字体都各不相同,有些甚至还是篆书,就算想要将这里的书目挨个读一遍,都要费了好大的力气。
“那是当然了!”林润夏的眼中有什么东西在闪烁,“母亲每次提到这些,总是觉得有些遗憾,当初其实我哥从医院里辞职的时候,她是完全不同意的。她觉得,我们林家,应该有人继承父亲的事业,可能在母亲那辈人的心里,肩上的责任,远比挣钱更重要。”
这么说起来的话,林老太太后来想要修复与青姨之间的关系,是不是跟青姨的名气也多少有些关系呢?
“父亲在母亲的心里,一直都是个英雄般的存在。”林润夏提到这些的时候,眼睛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晃动,“虽然说九儿姐性子是强硬的一个,而且总是会跟母亲顶撞,但她也是母亲最宠爱的孩子,母亲曾经说过,九儿姐才是最像父亲的那个。从这点儿上来看,我觉得我母亲真的很爱我的父亲。”
林润夏提到自己的父亲,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说出来,很显然,林老先生一生都是以悬壶济世为己任,一生的心血都花在替人看病还有对药方的研究和继承上来。祖上流传下来的药方,再加上他的努力,也的确让他成了有口皆碑的大夫。
只可惜,父亲一直体弱,中医西医虽然一直都在治疗,但他似乎很清楚自己的病是无法挽救的,所以在生命的最后几年,他除了看病之外,就是研究那些药方。
“那些药方还在吗?”兰溪诧异地问道,“不会就在那个老宅子里吧?”
“怎么可能还会在老宅子,都在我哥的书房里呢。”林润夏摇了摇头,“中医最讲究的对症下药,不像西医那样,有广谱杀菌这类的说法,所以根据年龄、性别、体重的不同,都需要调整药量。如果真的有那样谁都能用的药方,恐怕不是安慰剂,就是唬人的东西。”
七十五,“算命先生”
“听起来跟传说中的算命一样,得先要知道对方的生辰八字,然后才能算出对方这辈子的命运如何对吗?”兰溪的心头一动,慢悠悠地转到了这个话题上。
她一直都在寻找契机,和林润夏独处的机会,自然也就是最好的时机。兰溪总感觉,有一张无形中的网,悄然朝自己张开了。
林润夏几乎很自然地就提到了自己的亲戚,那个叫谭一波的长辈。据她自己说,虽说是长辈,但大家似乎都把他当成了自己的朋友。
不过,对于谭林两家到底是什么亲戚关系,林润夏也不太清楚,只知道从记事开始,两家人似乎都有了往来。谭一波一直称呼林老太太为大姐,所以应该是舅姑一类的表亲吧。
谭一波据说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早年出国,回来之后,就成了那家跨国公司在中国的总经理,每年都会全球各地飞,是一个出手阔绰、很有修养的男人。
“我们家有三个人特别不喜欢他,一个是我母亲,每次见了他,从来都没有给过他什么好脸色。一个是九儿姐,九儿姐从来都没有跟他客气过,也从没有称呼过他什么,要不就是直接叫他的名字。另外一个,就是林宝墨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了他,都能看出来,林宝墨特别不喜欢他。我猜,可能还是受了老太太的影响吧。”林润夏多少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林润九和谭一波曾经发生过几次冲突,除了在商量林宝墨生日宴的那次口头上的冲突之外,就是林润夏打算和尚勇定亲的那段时间了。
那时的林润夏,一心扑在自己未来的小幸福,大部分时间都没在家。那天回到家里的时候,去看见林润九正在睡觉。
那是的林老太太还是十分固执地反对林润夏的婚事,她坚持认为,自己的女儿绝对不可能嫁给比自己小那么多的男人,那在别人看来,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怎么会是笑话?”林润夏哭笑不得,事实上,到那天为止,母亲几乎用了不下上百种借口,想要阻止他们两个在一起。“就的思想也太保守了,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我比小勇大几岁又怎么了?又没有骗没有抢,有什么大不了的?你怎么就非得坚持自己的看法?”
“你们两个八字不合。”林老太太板着一张脸,甚至都没有看林润夏一眼。
林润夏一脸的无奈,她并不意外,因为为了阻止她,母亲已经想出了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借口。只是八字不合,这话从母亲的口中说出来,还是让她一愣。
本来还在睡觉的林润九,一下子从自己的房间里冲了出来,她双手叉着腰,一双杏仁眼瞪得大大的,很显然她非常生气,就连林润夏都感觉到,情况似乎不太妙。
还没等她开口,就听林润九大声道,“母亲,你不觉得自己的做法很没道理吗?最应该阻止的事情,比如说把唐倩那个女人赶紧轰走,不去做。反倒是一心想要为难小妹!那个心术不正的男人说几句话,你就莫名其妙的信了?你把自己的女儿当成什么了?难道你非得让小妹跟我一样不幸福,才会满意吗?”
在林润夏的记忆中,母亲似乎并没有生气,只是看着怒气冲冲的九儿,带着宠溺的语气道,“你看看,就是一点就着火的急性子,跟你父亲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什么叫不幸福?我的女儿,自然是得挑着拔尖的人才能嫁。可那个尚勇。”
“你别想着转移话题。”林润九还是叉着腰,在林润夏的眼睛里,像极了一个泼妇,“那个姓谭的,一看就没安什么好心,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许让他进家门,怎么就是不听呢?非得等到他把咱们家都给拆散了,你才安心?”
林润夏一边回忆当时的情景,一边学着林润九叉腰的样子,看起来多少有点儿奇怪。
兰溪忍不住笑了起来,换作是其他人,那样子一定很严肃,可偏偏站在自己眼前的是一张娃娃脸的林润夏,怎么看都有些滑稽?
“这么说,那个谭一波跟你们家交情很不错?九儿姑姑怎么会那么说呢?他早晚会拆散你们家?又是什么意思?”兰溪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
这下轮到林润夏迟疑了,她在房间里转了一圈,耸了一下肩膀,摊了一下手,“这个,可能是九儿姐想太多了吧。”
“不过后来的话,似乎印证了九儿姑姑的说法。”兰溪一脸的若有所思,“的确,林家后来真的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不是吗?”
林润夏也因为这句话愣住了。她似乎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这些问题,她拢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苦笑着摇了摇头,“可能这真的就是所谓的命吧?”
在兰溪不经意的提示下,林润夏的眼前一亮,“我觉得回头咱们可以去找他占上一卦,我觉得只是凭我自己说,你肯定是不会信他有多厉害的。”
“不会吧?”兰溪假装一脸无奈的笑容,“姑姑,你是不是走火入魔了?我怎么都觉得占卜、算命这类的事情,应该只有林倩才会做吧?”
“林倩可是正儿八经的护士出身。”林润夏忍不住苦笑着摇了摇头,“母亲在世的时候说过,她是个心眼儿比我多上十倍的人。不过话又说回来,她跟谭叔可一点儿都不熟。”
“不太像是她的风格。”兰溪微微叹了口气,她有一种感觉,在林倩的身边,一定藏着一个替她出谋划策的人,而这个谭一波,显然就是嫌疑人。
“恩,你这话说得倒是很有道理。”林润夏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林倩那个女人,整天看起来鬼鬼祟祟,我记得九儿姐说过,林倩就是一个披着羊皮的狼。但谭叔好像对她不感冒,每次见了她,也不太有什么好脸色。”
兰溪能感觉得到,林润夏在提到谭一波的时候,多少还是带着几分感激的。用她自己的话说,再怎么说,都是他把她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
“不管别人怎么看,在我的心中,谭叔都是个很善良的人。我记得他曾经跟我说过,看透一个人的命格,其实没什么大不了,最重要的是,用那种能力帮到人,才是最重要的。”林润夏说到这些的时候,表情有些激动。
七十六,命格
虽然还没有见过那个人,但兰溪的心中已经充满了好奇,她很快就林润夏商量好,明天上午去见一见谭一波。
“我猜你一定会喜欢他的。”林润夏的神情多少带着那么一丝小小的激动,“他看起来很有学者的风范。哦,忘了告诉你,他是早年的第一批海归,在美国读了博士之后回来的。我想,你跟他,一定能聊得来?”
天哪!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一个有着留学国外经历的人,居然对占卜很感兴趣?是国学的狂热爱好者?据说,他是一个对《易经》很感兴趣的人。
但他所学的专业似乎并不是这个。兰溪觉得越来越有意思了,那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神奇的人物呢?
站在宽大的落地窗前,从这里望出去,林家宅子里的情形,尽收眼底。兰溪突然冒出了一个奇怪的想法,如果利用望远镜的话,就能仔细地观察林家院子中的所有情形。所以,林润华选择这里,只怕还是费了一番心思的。
这对夫妻想要破镜重圆,绝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林宝墨的存在,恐怕早已经成为青姨心中的一根刺,就算将林倩赶走,只怕也绕不过林宝墨吧?那可是林老太太拼了老命也要护住的林家血脉,难道青姨真的要捏着鼻子认下来吗?那可绝对不是她的个性。
兰溪叹了口气,她眺望着远方,同时也在思索着林倩那个谜一样的女子。她此刻又在忙些什么?
站在这里,才能意识到林家宅子的幽静和别致。
但那里的平静,早已经随着兰溪的到来被打破了。她是个不合时宜的人,这一点儿,兰溪很清楚。
“你猜我去见了谁?”兰溪的眉头皱了一下,是到了试探的时候,蔡学花的名字轻轻地从她的口中吐了出来。
先是一愣。林润夏的脸色变了,“你说谁?就是那个杀了小勇的凶手的妹妹?”
林润夏的身子在微微发抖,过了一好大一会儿,她像是才勉强控制住自己的身体,连声问道,“这么说起来的话,你也在怀疑他们是不是?那个恶毒的女人,那可是我见过的这个世界上最恶毒、最丑陋的女人。”
虽然在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尚勇就像是施在林润夏身上的魔咒,这么多年来她依然还是一个人,抱着早已经作废的婚约不肯撒手,唯一的意念就是对尚勇的爱了。
那是入骨的相思!
兰溪忍不住打了寒颤,她能想象得出来,这么多年的林润夏对尚勇的思念有多深,那么她对蔡仁的恨就有多深!永远不要低估一个女人面对爱情时的疯狂!
“任何一个头脑正常的人,都应该看得出来那绝对不可能是意外?一定是报复!”林润夏的眼泪再度落了下来,“一个神经不正常的人,怎么会知道出门的时候还要带一把刀?而且正好还能一刀就要了别的命?我真的不信!好人不长命,可恶人日子却过得还是那么逍遥!如果人人都能像他们那样,杀了人还不用被惩罚,那这个世界不早就乱了套吗?我真的不信,那个叫蔡仁的男人神经有问题,他现在看起来一切都正常,居然还有了孩子。”
很显然,那是林润夏不愿意触碰的伤口,现在是下午4点钟。兰溪看了看墙上的时钟。有人说,人的心理防线,会在下午3点之后变得脆弱,如果想要让一个打开心扉,最好选在下午3点之后。看来,这个理论还真的很有效。
和蔡学花逍遥的日子比起来,林润夏恐怕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活在煎熬之中。她每年都会替自己的未婚夫扫墓,据说当年他们一起拍过的照片,每一张她都留下来,入睡前都会观看。
“你看,这就是小勇。如果他还活着,恐怕我们——我们应该会过得很幸福,说不定我们也早就有孩子了,现在差不多也该是读大学的时候了。”林润夏将自己的手机递到了兰溪的面前,眼角虽然还带着眼泪。
原来她锁屏使用的照片,就是两个人的大头贴,照片中的林润夏嘟着嘴,吻向了尚勇的脸颊,而尚勇的脸上带着几分害羞的笑容。
兰溪的心中不由得又画上了一个大大的惊叹号,她以为眼前这个看起来有几分孩子气的姑姑,早已经从过去的阴影走了出来,去没有想到,她依然还活在那种完全绝望的思念之中。
“姑姑,”兰溪有些犹豫地开口了,她想不出来该用什么样的话来安慰林润夏,或许提起蔡学花这个名字,原本就是个错误。
“哦,还是继续这个话题吧。”林润夏收回了自己的手机,擦去了眼泪,“我哥说了,如果这件事情里真的有所谓的真相的话,只有你才能把真相翻出来。所以,你发现什么了吗?”
再度令兰溪震惊的是,很显然,林润夏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在追查蔡家兄妹二人,对他们家的底细,调查得一清二楚:他们的父亲死因不明,一种说法是在睡梦之中猝死,还有另外一种说法,是死于谋杀。邻居们只是在第二天早上天不亮的时候,听到有警车出现,后来,就听到了蔡家传出的哭声。
据说在男主人死后不久,警察们曾经去邻居们那里做过调查,但最后就不了了之了。
在邻居们的口中,那只是很普通的一家人,只知道他们的日子过得十分紧巴,养活两个孩子,自然让他们捉襟见肘,再加上当时还有年迈的母亲,更是让他们的日子雪上加霜。
据说蔡仁不久之后也死了,据说是自杀身亡。接下来,年迈又需要人照顾的奶奶不久之后病故,只剩下他们兄妹二人相依为命。
“很可怜的两个人不是吗?可这却不是他们作恶的理由。”林润夏恨得咬牙切齿,“据他们的邻居说,算命牺牲曾经给那个女人——我说的是那个妹妹算过命,据说看过八字之后直摇头,连卦金都退了回去。”
说到这里,林润夏狠狠地擦去了眼泪,愤愤不平道,“可小勇出事之后,穷得都要揭不开锅的蔡学花却请来了很有名的律师,甚至还提出了什么精神鉴定,你不觉得这很正常吗?”
七十七,不安的猜测
在回酒店的路上,兰溪一直都在思索林润夏说的那番话:当初,为了让尚勇安息,林润华动用了自己的关系网,他们也在怀疑,是不是尚勇在工作的时候,不经意间得罪了什么人,所以才会惹来那场杀身之祸,而蔡仁只不过是他们花钱雇来的人。
林润夏提出了一种十分合理的说法,雇蔡仁行凶的人,可能只是想要蔡仁给她一点儿小小的教训,但没想到他会下手那么重。
但林家费了很大的力气,并没有查出什么来。第一是蔡学花、蔡仁两个人虽然都有银行账号,但里面却没有汇款,更没有可疑的大笔收入。所以,对雇凶杀人这样的说法,自然是没有证据的。
给了大笔现金的说法,在当时似乎也不成立,因为蔡仁被关起来之后,他们兄妹二人居住的那间又破又旧的房子,早已经被翻了个底朝天。
“请律师的费用根本就查不出来。”林润夏的脸上多了一抹苦笑,“当时我们还特别请人去打听了,但律师的嘴很严,只是是一个公益组织请他们进行的辩护。而且,重点不在于辩护,而在于提出的那个精神鉴定书。有了那个,蔡仁就等于有了一个免死金牌。”
如果事情只到这里的话,可能所有的事情就会画上一个大大的句号。兰溪叹了口气,真正让林润夏疑惑的是,她突然间发现,蔡学花在蔡仁放出去不久就嫁人了,虽然是远嫁到了郊外,但却是一个不错的家庭,最重要的是,她居然带上了一笔丰厚的嫁妆。
“据说姓蔡的那个女人的婆家,那边都传开了。她的丈夫可是出了名的小白脸,而且她那个婆婆,是出了名的泼皮。能让她进门,自然绝对不是因为她是城里人,而是因为她带去的那笔钱,所以这么多年来,我一直的认为,绝对是有人花钱收买了他们。”
恐怕任何一个正常的人,都会这样想。
兰溪摇了摇头,那应该不是林润夏的幻想。再回想自己见过的那个嚣张而又低俗的女人,兰溪能想象得出来,当年的蔡学花,必然也是一个难缠的女人。
酒店下的咖啡厅,按照约定好的时间,兰溪再度和乔智见面了,只是和他在一起的方慧,却不见了踪影。
不用问,乔智的心中同样写满了疑问,那个满口谎言的蔡学花,从她口中说出来的话虽然不可信,但有一部分却是真实的:她的确是因为有钱,所以才在婆家站稳了脚跟,而现在,因为婆家拆迁,她的日子看起来也不太好过。
“蔡仁那里已经查过了,不发病的时候——好像自从上一次事件之后,他一直都是个正常人,所以偶尔也会打一些小零工,偶尔在货运公司当搬运工,或者是司机。”
“司机?”兰溪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你是认真的吗?他居然会有驾驶证?”
“不过现在已经被吊销驾照了。”乔智皱了一下眉头,“早些年,当时考驾照的资格审查没有那么严格,而且他是在外地的某个驾校那里考来的。”
换句话说,他会开车。不知道为什么,兰溪莫名其妙地想到了早上那个朝自己撞过来的司机,难道那个人——她感觉自己的身子在微微发抖。
看起来,有必要再让乔智跑一趟了,核对一下监控里的资料,看有没有拍得比较清晰的照片。
如果那个撞自己的人是蔡仁的话,事情可真的变得很有意思了,兰溪的嘴角露出了一抹冷笑,那也就是说,当年尚勇的死,只怕还是跟林家有关。
但目的呢?只是阻止林润夏嫁人?兰溪感觉事情可能没有那么简单。
小声地说出了自己的怀疑,以及在得来的那些资料上做出的判断之后,两个人一时间都沉默了。
咖啡厅里轻柔的音乐在响起,一个穿着黑色晚礼服的女人,正在钢琴前弹奏一首曲子。
“你认为最大的嫌疑人是林倩?”乔智低声叹了口气,惊讶地问道,“看起来她并不像个聪明人。如果照你说的,那真的是一个大阴谋的话,她能谋杀得出来吗?”
“什么叫不像个聪明人?”兰溪哭笑不得地看着乔智,这个家伙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别忘了,她可是当年仗着自己生下了一个男孩,就霸占了原本属于青姨的位子。”
这话让乔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不会思想还这么老旧吧?以为自己生了个儿子,就会地位稳固了?别逗了。老一辈的人,虽然思想保守,但还不至于到那种程度。而且,她霸占了什么?青姨还不照样是林家名正言顺的女主人。”
一群怪人,兰溪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有一点儿乔智说对了,林倩的确不是个特别聪明的人,要不然,她就不会巴巴地特意赶过去,要跟自己谈判。
乔智很快说出了两个地点,那是他派人跟踪林倩之后得到的结果。兰溪皱了皱眉头,酒店、滨江大厦。
“我也是才知道,这个大厦的名字看起来很普通,但里面却是一家很有名的跨国公司。”乔智的脸上扬起了一抹大大的笑容。
谭一波掌控的那家跨国公司?兰溪的眼前不由得一亮,她扬了扬眉,说出了他的名字。
在得到乔智的肯定回答之后,兰溪点了点头,看起来,她的猜测真的没有错。
送走了乔智之后,兰溪匆匆忙忙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需要整理一下乔智给自己的资料。
一个小时后,兰溪很快接到了乔智的电话,他只说了五个字:蔡学花死了。
当这个消息传来的时候,兰溪正坐在酒店的窗台前发呆。已经到了晚饭时间,可她却没有心情下去吃饭,只是在疑惑,那个救自己的人到底是谁。
就在这时,她接到了乔智打来的电话,电话那头的他说出的消息,让兰溪惊得猛然间站起身来,连声问道,“你说谁死了?”
那个女人怎么可能会死呢?兰溪感觉肯定是乔智弄错了,不是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吗?尤其像蔡学花那样粗鲁而且又满口谎言的女人,怎么可能会莫名其妙地死掉呢?
七十八,巧遇
兰溪认真地回想着蔡学花那个粗俗的女人,她趾高气扬,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但关于尚勇被杀一案,简直就是她不能碰触的痛处,所以她才会那么气愤地离开。一定有什么猫腻,只是,兰溪想象,继续追查下去,肯定能找到线索的。
但她怎么会死呢?居然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蔡学花死了,她可不信那会是巧合。电话那头的乔智说得吞吞吐吐,似乎还有什么难言之隐,只说她到家之后不久就说要睡一会儿。随后,婆婆叫她起来吃晚饭,却发现她死在了床上。
死因还不明确。不过安全起见,方慧已经协助这里的法医一起检查,希望能查出点儿什么来。
“方慧那边没有给出什么结论吗?”兰溪急得头上都快要快冒火了,“唉,难不成我都快成扫把星了吗?怎么才去见了她,她就出事了。”
电话那头的乔智沉默了一阵,突然笑了,“没有结论之前,还是不要胡思乱想了。我看,我们还是找个地方见上一面,再商量一下接下来的计划吧。”
挂上电话,那种不安的感觉又出现了。很显然,她已经被盯上了,而且,蔡学花和自己见面的事情,肯定对方也知情。
热闹的酒吧,兰溪对乔智选在这个地方见面很显然不满意。文华酒店的商务吧不好吗?为什么偏偏要到这种闹哄哄的地方来?难道是怕有人偷听?
她曾经以为,自己只要足够高调,那么所有的密集的炮火,自然而然地就会全部聚集到自己的身上,那么秦局他们就可以采取行动了。
但就目前来看,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失控的方向发展。那个被抢走的匣子里到底藏了什么,谁都不知道,兰溪他们完全没有查到任何线索。而蔡学花突然死亡,更让兰溪心惊。
真是见鬼了!
所有的事情看起来就是一团乱麻。
林润华最关心的早已经不是青润集团到底会走向何方,而是曾经发生在林家的事情,到底是有人故意为之,还是真的意外。
难道他是病糊涂了,精神有些错乱,所以才会做出那样的决定?兰溪最想不通的就是林润华的决定,明明他可以做出更好的安排,但是却将这个烫手山芋丢给了韩青。
准确地说,现在是丢到了兰溪的手里——错了,是还没有丢出来,但是每个人显然都默认兰溪才会是青润集团未来的主人。
一想起乔智无论如何都要让自己低调,兰溪就忍不住苦笑,低调?还是做梦去吧!恐怕用不了多长时间,满大街的人都会谈论这件事情,而她,肯定会被认为是那个被天上掉下来的金元宝砸到的幸运儿。
天知道自己已经被砸到晕头转向了。
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兰溪给自己点了一杯青柠水,随后认真地打量着酒吧里的人。大多数都是情侣,也有几个单身的人,显然正在寻找搭讪的目标。
“哟,原来你也会来这种地方。”一个年轻的声音在自己的身边响起。
接着那个非主流打扮的林宝墨就坐在了兰溪的身边,他的脸上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笑容,“我还以为,像你这样的人,不会来到这种地方。怎么样,我请你喝一杯?”
他的眼睛里还带着几分挑衅的意味。
这可真是一个大好的机会,兰溪晃了一下手里的杯子,慢悠悠摇了摇头,“我倒是很奇怪,你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你应该回去看看你的小姑妈?她跟我一样,也受了伤。”
“受伤?”林宝墨瞬间一脸的担心,他的脸上带着似信非信的表情,一脸不屑道,“不说什么?我小姑受伤?你别逗了,在这里,谁还敢让我小姑受伤?哼,我小姑是什么人?她可是在大街上横着走,都有人让路的人。你说她会受伤?不会是拜哪个庙的时候摔了一跤吧?”
拜庙?兰溪又是一愣,自己看到的那个林润夏,只是一个脸上带着孩子气的女人不是吗?
“我们去林家老宅的时候,被人暗算了。”兰溪假装痛苦地叹了口气,随后摸了一下自己的脸,“你难道没有看到吗?我这张漂亮的脸,也被人打肿了。”
“这么说起来,我的猜想是对的,是杀了奶奶的凶手干的对吧?到底是什么人?你抓到他了吗?”林宝墨语出惊人地问道。
这孩子说什么?虽然之前已经从林润夏的口中听说过,但是却没有想到,林宝墨会说出这么惊人的话来。
“你是警察不是吗?”林宝墨压低了声音,但却压抑不住内心的悲痛,“你不是很厉害的人吗?那么凶手被你抓住了对不对?我知道你的身手很厉害。”
“你认为林老太太是被人杀死的?理由呢?”兰溪放下杯子,认真地望着林宝墨。
他的眼中有眼泪在晃动。兰溪愣了一下,这和她之前设想的完全不同啊?虽然她能猜到林宝墨对林老太太的感情不一般,但是却没有想到,他居然会如此动情。
“奶奶是个很小心的人。”林宝墨的嘴角多了一抹讥讽的笑容,“你不是警察吗?既然你都到了这里,一定能查出来的不是吗?可千万别告诉我,你还让那个人给逃了?当初教训我的时候,可一点儿都没留情。”
“事实上,还真是被你说对了。”兰溪觉得在眼前这个男孩子的面前,还是得有所保留,“他的确逃了。不过,我想象,很快就能把他抓起来了。”
“你真的查到线索了吗?是不是那个姓谭的男人?”林宝墨的话说得很直觉,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想马上从兰溪的口中得到正确的答案。
谭一波?兰溪吃惊地望着林宝墨,见他缓缓地点了点头,她觉得更奇怪了。说不定,她调查的方向真的是正确的。
但除了这个名字之外,林宝墨不肯再多说一个字。
林宝墨很快就离开了,不过他的态度看起来十分古怪。
兰溪也觉得有些古怪,除了林宝墨的态度外,她也觉得林老太太的死,的确另有蹊跷。
所以,在见到乔智的时候,兰溪也提到了这个名字,她觉得或许明天真的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