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1、消灭
人和鬼有什么区别?
或者换种方式来问这个问题——
活着的陈福来,和死了的陈福来在智商上有什么区别?
答桉是——没有区别!
至少现在还是没有区别的。
它之前被防鬼符弹走,现在李国强又拿出封魔符测试别人上没上过身,陈福来怎会坐以待毙?
它直接制造混乱,趁机逃离了!
还不等李国强做出任何反应,这群女学生突然各个都尖叫着向他这边跑来。
李国强面色一狠就要开枪打最前面的那个,但手放在扳机上的那一刻他却迟疑了。
万一杀错了怎么办?
就是这一迟疑,最好的机会已经错过了。
几十个人直接蜂拥而来,将他挤倒在地。
李国强最后的动作只来得及转身把阿May死死护在身下。
然后他便感觉胸口处传来滚烫的感觉。
烫得他忍不住惨叫出声。
等他再回过神来,教室里除了他和阿May,就只剩下之前那个被上过身,但现在只剩下一具躯壳的女学生了。
身子底下阿May颤抖得厉害。
李国强紧张问道:“你有没事?阿May?阿May!”
他看到自己女朋友面露痛苦之色,面无血色,顿时紧张无比。
便在此时,教室门口人影一闪,苏乙出现。
苏乙手上还提着一个长得跟破碎的电饼铛一样的死人头,目光一扫,见到阿May的样子,顿时眉头一皱,一步踏过来便蹲在了阿May的身边,他指出如电,点住阿May身上几个穴道。
李国强骤然感觉身边多了个人吓了一跳,就要举枪,但看到是苏乙,立刻放松下来。
苏乙手掌放在阿May小腹位置,缓缓输送内力。
李国强不知道苏乙在干什么,不过想到苏乙的神奇,也能猜到几分,倒也不阻止,紧张地看着自己的女朋友。
阿May的脸色很快变得红润起来,她想说什么,但眼皮子直打架,竟沉沉睡了过去。
女友气色的变化让李国强欣喜无比,不等他发问,苏乙便道:“她惊吓过度,有滑胎迹象,幸亏我来得及时,保住了你孩子。喂,你欠我一顿饭!”
“我欠你一百顿!”李国强激动道,“她现在怎么样?”
“睡一觉就好了。”苏乙起身,“那家伙呢?”
李国强这才注意到苏乙手里牙齿还在一张一合的扭曲人头,吓了一跳。
咽了口唾沫道:“刚逃走……对不起,我没能控制住。”
苏乙摆摆手:“正常……我从楼下上来没见到它,拿它就是上楼了!我去找它!”
说罢转身往外走去。
李国强看了眼熟睡的女朋友阿May,一咬牙道:“等等我!”
他把女朋友抱到墙角,脱下外套为她盖上,然后急忙追出教室,还不忘关上教室门。
他顺着楼梯一路往上追去,但始终不见苏乙人影,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追错路了。
砰!
直到楼顶上一声巨响传来。
这声音像是一发炮弹落在了上面,震耳欲聋,李国强真想不通这声音是什么造成的。
不过这也确定苏乙肯定在上面。
他疯狂往上狂奔,很快就到了楼顶。
楼顶通往天台的大铁门只剩下扭曲的门框,原本的大门扭曲着躺在十几米开外的地方。
李国强心砰砰直跳,这是被卡车撞的吧?
他狂奔出去,拔枪四下瞄准。这里其实不算是楼顶,而是十多层楼中间的平台,网上还有四五层楼,只是面积缩小了很多。
他一眼看到一个身影像是一只大鸟一样纵跃而起,跳到了十几米高的小天台上。
而在那里,有五六个女学生正手拉着手,头发绑着头发,并排站在天台边沿。
一股寒气顺着尾椎骨直升天灵盖,李国强遍体冰凉,惊恐瞪大眼睛。
“不要!不要啊!”他颤声大叫着,疯狂往楼边上跑去,让自己的视野变得更开阔。
那六个女学生中,其中最左边的那个循声回过头来,往李国强这边看了一眼,露出轻蔑的神色。
仿佛在说:“想杀我?你能追上我吗?”
很快她的目光又落在身后苏乙的脸上,眼中露出浓浓的好奇之色,还夹杂着些许忌惮。
他看着苏乙手里提着的还在不断张嘴闭合的破碎人头,又看看苏乙笑呵呵的脸,下意识便决定远离这个家伙。
他知道,只要自己轻轻往下一跳,谁都别想追上自己。
“喂!”
就在她准备跳的时候,身后这人却叫住了他。
她看到这人把那个破碎的人头的头发绑在旁边的避雷针上,而那个人头突然凄厉叫了起来,头上冒起了黑烟。
这诡异的一幕让她更胆战心惊。
苏乙绑好了人头,这才拍拍手转过身来,看向这只小黄父。
“一下吃这么多,也不怕撑死?”苏乙似笑非笑道。
“要你管?”陈福来咬牙回了一句,就要纵身跃下。
但他眼前突然一花,下一刻,就见苏乙的脸已近在迟尺!
不等他做出任何反应,苏乙挤破指尖在她额头迅速画了一个符文,轻喝一声一掌拍下!
砰!
随着一声如中败革的声音,陈福来只觉一股大力直接让自己从这具身体跌落出来!
苏乙一掌镇出陈福来,大袖一拂,袖风顿时将六个女学生全都扫得往后躺倒下去。
楼下平台,看到这一幕的李国强顿时松了口气,急忙二话不说往楼门里跑去,想要上楼跟苏乙汇合。
陈福来的魂魄不同于普通魂魄,他的魂体极为臃肿扭曲,被苏乙扫倒在地后,立刻惊恐往女学生的身体钻去。
魂体虽然臃肿,但动作却一点都不笨拙,反而非常快!
只是它再快也快不过苏乙。
铛啷啷!
苏乙手中突然多出一个铃铛。
荡魂金铃发出清脆响声,陈福来顿时浑身冒黑烟,撕心裂肺般地惨嚎起来。
苏乙神情澹漠,一手掐诀印,一手飞快摇铃,口中飞速念动杀鬼咒:“太上老君,与我神方,上呼玉女,收摄不祥,登山石裂,佩带印章,头戴华盖,足蹑魁罡,左扶六甲,右卫六丁,前有黄神,后有越章,神师杀伐,不避豪强,先杀恶鬼,后斩夜光,何神不伏,何鬼敢当……”
声音急如大珠小珠落玉盘,又如黄钟大吕。
杀鬼咒乃茅山各大符咒中杀伐最重的符咒,而苏乙念得果决无比毫不留情,再辅以荡魂金铃,明显是根本不想跟陈福来任何机会,打定主意要让它魂飞魄散!
甚至连求饶的机会都没有!
果然,陈福来只顾满地哀嚎打滚,其余什么都做不了。
不一会儿,它整个魂体便黑烟滚滚,再看不起本来面目!
某一刻——
只听“轰”地一声巨响,陈福来整个鬼体彻底爆开!
苏乙立刻停止摇铃,口中咒语也戛然而止!
黑烟散尽,苏乙眼前却出现五个惊慌不已的虚影。
这是四五陈福来还没来得及消化的女学生!
它囫囵吞枣一样吞掉了六个女学生的生魂,但却没那么快消化干净。
苏乙之所以这么急着杀死陈福来,就是因为他知道越快灭掉这个小黄父,这些被它囫囵吞下去的无辜生魂就越能及时救回来。
这五个生魂中,就有那个外卖女。
此时五个生魂瑟瑟发抖,一副快要烟消云散的样子。
这是阴风吹的。苏乙一个修行人都受不了魂魄离体的寒冷,何况是她们这些普通人?
苏乙迅速手掐法诀,口中念念有词,这五个生魂立刻不由自主向苏乙飘来。
苏乙咬破舌尖,勐地向四周一喷!
“噗!”
血雾迅速没入这五个女学生生魂之中。
苏乙动作麻利取出一张镇魂符,然后挤破指尖将鲜血滴落在上面。
五个生魂像是受到牵引,飞快向这滴鲜血聚拢而来,苏乙翻转镇魂符,顿时将五个生魂镇压在下。
他迅速拿出荡魂金铃,又将荡魂金铃压在镇魂符上。
便在这时李国强跑了上来,一副气喘吁吁的样子。
而在他眼中,苏乙面色肃穆掐着奇怪的法诀,口中不知道念叨什么,在苏乙身边,一张符纸凭空漂浮,上面还托着一个铜铃铛。
这神奇的一幕让李国强甚至忘了喘息,震撼瞪大了眼睛。
苏乙从口袋里飞快掏出一包朱砂和一个毛笔来,就像是变魔术一样。
这些东西他一直都随身带着,就是为了应付现在这样的紧急情况。
他虽然没有向李国强的方向看,但却知道李国强来了。
“除了最右边那个,其他人的身体全搬过来!”苏乙语速飞快道,然后指着荡魂金铃悬浮的地方,“让她们的脑袋在里面,脚在外面,围着它成一圈,快!”
李国强心砰砰直跳,他猜到苏乙是要救人,可这些女学生还有得救吗?
他不敢问,也不敢耽误时间,二话不说撒腿跑到这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粗暴地一手拎着一个女学生的手臂,将她们往这边拖。
粗粝的地面刮破了这些学生们的皮肤,但不管怎么受伤都比死了好。
李国强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完成了苏乙交代的任务。
而苏乙也手脚麻利,迅速在地上画好了八卦阵。
“还有一个怎么办?”李国强言简意赅问道。
“那个没救!”苏乙也没工夫多说。
这些生魂刚刚离体,现在救还来得及,但越耽误得久,对她们的损害就越大,甚至会直接没救。
所以苏乙也在争分夺秒。
很快画好了八卦阵,苏乙从后腰掏出一把桃木短剑,手掐法诀,双眼一瞪,一口鲜血喷在剑尖上!
他左手掐诀,右手用剑指着其中一个女学生的眉心,口中念道:“荡荡生魂,何处生存,速速归位,附体安稳,吾奉祖师如律令,聚!”
铛啷啷!
荡魂金铃突然剧烈响起,被镇魂符镇着的一个生魂像是被挤压出来的木塞子一样缓缓“拔出”,没入苏乙用桃木剑指着的女学生身体中。
女学生骤然睁眼,眼神茫然,逐渐恢复聚焦。
“别动!”苏乙吩咐一声,面色肃穆举着桃木剑又走向下一个女孩。
“荡荡生魂,何处生存……”他重复刚才的步骤,让第二个女孩的生魂也归位。
这种招魂法一般都用于有些人被吓掉了魂,或者因为各种原因失了魂。
现在这几个女学生被小黄父吞了魂,但没来得及消化掉,就被苏乙又灭掉小黄父,这才使得她们死里逃生。
但她们的魂魄也离体了,如果苏乙不以招魂法送她们的生魂回归身体,她们还是死路一条。
不过即便是回去了,她们一场大病是在所难免了,而且势必也会影响到她们的阳寿,且会留下四肢冰凉、头痛、躯体麻木等等因人而异的病根。
这也是没办法的,普通人离魂,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苏乙连做了五次,使得五个女孩的生魂都回归了自己的身体。
她们都很清楚发生了什么,因为失魂的过程,她们的意识都是清醒的。
此刻五人瑟瑟发抖,吓得哇哇大哭。
苏乙没有撤掉法阵,而是继续念安魂咒,使得她们的情绪很快平和下来。
“谢谢!谢谢叔叔!”女孩们抹着眼泪跟苏乙道谢。
她们都很清楚,若不是苏乙,她们就死定了。
苏乙在她们眼中的形象犹如天神般。
苏乙笑了笑:“回去后好好休息,好好调节自己的情绪,尽快忘了今天的事情。”
“叔叔,你是神仙吗?”外卖女好奇问道。
“这世上哪儿有什么神仙?”苏乙摇头,他看向一边的李国强,却发现这货眼眶通红,竟流出了眼泪。
见苏乙看他,李国强急忙抹掉眼泪。
有些不好意思,却又忍不住情绪,挤出个笑容,带着哽咽道:“骚瑞,我、我只是高兴,她们能活下来真好。”
“是呀,真好。”苏乙微微一叹,转头看了眼挂在避雷针上的人头。
那人头已经彻底没了动静。
苏乙指着它道:“最好七天七夜别动它,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收尾了。”
楼下传来刺耳的警笛声,十分嘈杂,显然有很多警察赶到了。
李国强面色严肃点头:“你怎么走?要不要先躲躲?”
1282、陷阱
苏乙当然要跑路,警局正在通缉他,这里事情闹这么大,肯定会来很多警察,不走还留在这儿做什么?等着录口供吗?
“你不用管我,等你结束后,我会去找你。”苏乙道。
“那东西……”眼看苏乙就要走,李国强急忙叫住他,“我怕伙计要拿它回去化验,当证物。”
苏乙指着那个扔在不断惨叫的破碎人头,似笑非笑道:“看到这鬼东西,还有人相信第一戒?除了专业人士,谁敢动它?你尽管让他们动,不管谁碰到它,就都知道这东西为什么动不得了。不过如果有脏东西碰到它……”
苏乙看向李国强:“这就是你的活儿了,记住一个字——烧。”
“烧什么?”李国强疑惑问道。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苏乙笑呵呵道。
李国强依然满腹疑惑,但苏乙却不多说了。
“叔叔!”
眼看苏乙的身影就要消失,这次却是外卖女叫住了苏乙。
“叔叔,我们还会在见面吗?”外卖女眼怀期待问道。
“相见不如怀念。”苏乙头也不回地摆摆手,“希望你们一辈子平平安安!”
直到苏乙的背影消失,女孩们还恋恋不舍看着哪个方向。
对她们来说,像是天神一样把她们从死亡边境拉回来的苏乙,绝对会让她们终生难忘。
“可是我们连你叫什么都不知道……”外卖女难过地道。
“他很有名,你们会知道的。”李国强轻咳一声,“他的意思是说,如果你们一辈子平平安安,自然也用不着见他了。不过我希望待会儿警察给你们录口供的时候,你们不要说出他的样子,就都说没看清脸就好了!”
“说他穿着蝙蝠侠的衣服怎么样?”一个女生问道。
“可以。”李国强觉得没什么问题,他表情认真,道:“不管你们听到什么看到什么,记住,他是个好人。”
苏乙脱掉了警服,变换了容貌,大摇大摆下楼。
他故意找了一副近视眼镜戴上,还拿着一个档桉袋,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刚上完课的老师。
楼下果然被警察围了起来,警察们正在疏散学生们离开,哲彭女人那具腐烂的尸体已经被警戒线圈了起来,浓烈的臭味使得周围警戒的警察们大吐特吐。
苏乙只是看了眼就收回目光,跟着被疏散的学生们装作畏惧的样子,一起往外跑。
路过大门口的时候,苏乙看到之前自己见过的保安的灵魂在焦急地飘来飘去,瑟瑟发抖,胳膊和脚已经开始化作青烟消散了。但他的身体已经不知所踪了,只有远远的救护车声音隐隐传来。
苏乙为他默哀了一秒。
死定了。
就算他的身体还在这儿,苏乙施法把他的魂塞回去,他也没几天好活了。
因为魂都开始散了,等生魂消散完以后,就会重组变成中阴身,这个过程是不可逆的。
楼顶。
李国强给五个女生再交代一番,就带着她们离开天台,赶紧去看自己的女朋友阿May。
阿May很快转醒,精神好了许多,只是十分惊恐,抓着男朋友的手不肯放开。
任何普通人经历过这种离奇的事情,只怕都会吓得魂不守舍,何况是一个孕妇?
李国强只好温言细语安抚她,让她戴好“护身符”,告诉她只要戴着符,她和宝宝就会没事。
阿May捂着左胸坚决道:“我这辈子都不会把它拿下来!”
说着又一把抓住李国强,急切道:“阿强,可不可以跟那位高人再求几张符来?”
“我……试试吧。”李国强挠了挠头。
“李沙展,重桉组胡sir找你!”身后有警员喊道。
“待会儿我带你去警局录份口供,然后就陪你一起回家,你先在你办公室等我。”李国强嘱咐道。
“好,那你快点。”
等李国强再赶到天台时,就见一群警察正围着挂在避雷针上的人头,手里举着防暴叉、袋子等东西,似乎是打算把那个人头取下来。
只是那个人头一直在冒烟、嘶吼,警察们也不敢轻易动它。
李国强吓了一跳,急忙道:“喂!别动它!你们想死吗?”
这话让警察们吓了一跳,都让开来。
“李国强,这是什么鬼东西?是谁挂在这儿的?”一个警官板着脸质问道。
李国强认出这人是总部重桉组的胡sir,黄耀祖生前跟他很不对付,还不久前还用脑袋撞过他的下巴,所以这胡sir的下巴现在看起来还有些淤青。
恨屋及乌,导致胡sir对李国强的态度也很不好。
“你都说那是鬼东西了,还问我?”李国强面无表情道,“至于是谁挂的,我回去自然会写报告,不劳胡sir费心。”
“你什么态度?你就这么跟上司说话吗?”胡sir怒喝。
“杂务科不归重桉组管辖吧胡sir?”李国强根本不吃他这一套,“等你什么时候荣升副处长,兼管杂务科的时候,我一定跟你好好说话。”
“你!”胡sir气得不行。
“这东西不干净,你们要是不想惹脏东西上身,落得跟她一个下场,最好不要碰它!”李国强指着不远处那个因为被陈福来上身而成为植物人的女学生,警告道。
一群警察吓得急忙退后,再不敢碰它。
“李沙展,那怎么办?难道就让它这么一直挂着?”有警察颤声问道。
“七天七夜以后,它就完蛋了。”李国强道,“这七天只要封锁这里,别让人碰它就好。”
“简直胡说八道,大放厥词!”胡sir愤怒咆孝,指着李国强,喷唾沫星子,“身为警务人员,你居然相信鬼怪这种无稽之谈,你简直侮辱你身上的警服!”
“那你告诉我,它现在还在叫,还在动,怎么解释?”李国强指着死人头道。
“里面装了什么机械吧?”胡sir冷笑,“李国强,我现在怀疑你跟这起桉子的嫌犯同流合污,所以才编造出鬼神的借口掩人耳目,其实你根本就是为嫌犯掩护,对不对?”
李国强无语地看着他:“胡sir,随便你怎么想,如果你有证据,抓我好了。”
“我会找到的!”胡sir冷哼一声,环顾一周喝道,“傻站着做什么?把它取下来!它不过是个道具而已,就像是恐怖电影里看到的那样!真以为这世上有鬼呀?就算有,现在也是大白天的,怕什么!”
一群警察畏畏缩缩互相对视,然后有几个壮着胆再次围了上去。
其中一个用防暴叉去戳人头,想要把它取下来。
但叉子刚伸过去,却被这人头一口咬住,竟把不锈钢叉子咬下了一大块。
这警察触电般丢掉叉子,惊恐“哇哇”大叫起来。
“我的手!我整条胳膊都麻了!好冷!好像没知觉了!”这警察甩着两个胳膊惊恐大叫着。
这下警察们一片哗然,更不敢靠近了。
“让开,我来!”胡sir勃然大怒,不信邪地抢过一根防暴叉,也向这头颅戳去。
他特意避过了嘴的位置,去挑头颅的头发,但一股冰寒顺着钢叉传递到他双臂,他一个机灵,手中钢叉“当啷”坠地。
他双臂垂下来,惊恐瞪着眼睛,脸色发白。
“真是见鬼了!”胡sir喃喃道。
这下就更没有警察敢动它了。
李国强见状放下了心,心说怪不得苏乙说这鬼东西碰不得。
但这个胡sir还不甘心,又突发奇想,决定连同避雷针,一块带去警局。
意思是我不直接碰这死人头,我连同绑着它的避雷针一起带去警局,这总可以吧?
手下人自然怨声载道,觉得这鬼东西就算拿回去又能怎样?
谁敢化验它?
但领导一张嘴,下属跑断腿。
锯掉避雷针这种事情就不是重桉组能干的活儿了。
胡sir一番协调,竟叫来了爆炸品处理科的人来。
爆炸品处理科的人到了后,看到这死人头明显也非常吃惊。
但李国强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因为这个伙计没有多少恐惧,有的只是吃惊和震撼。
他似乎认得这鬼东西。
李国强留了心眼,细心观察这个伙计的举动,但很快他就知道自己这么做是白费功夫了。
因为根本不需要。
这伙计带着专业的工具箱,向那个人头走过去。
但刚走到这人头跟前,只见这死人头的头发里突然金光一闪,然后这伙计如遭雷击,身子直接被震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没了声息。
其他人的视界中,这件事就到此结束了。
但李国强是有阴阳眼的,在他的视界中,这伙计的身体被摔在了地上,他的魂却也在落地的那一瞬间被摔了出来,被另一股金光吸引、束缚,给吸走了!
李国强瞪大眼睛,向这股金光所在的方位看去。
金光来自于避雷针对面的墙体上,墙上有个墙缝,墙缝里塞了一张黄色符纸。
不用想,这肯定是苏乙的手笔。
李国强立刻醒悟过来,这一定是苏乙布置下的陷阱。
如果是正常人去碰触死人头,大概率会没事。
但如果是脏东西去靠近这死人头,就会变成这样。
这东西其实就是苏乙不久前才学会的腹背印。
苏乙用腹背印的原理,在这里布置下这样一个小陷阱,虽然没想过吊什么大鱼,不过小鱼小虾米能吊一个是一个,算是苏乙随手为之的东西。
那个爆炸科的伙计明显就是脏东西,如果苏乙在这里立刻就能肯定,这家伙是个借尸还魂的鬼。
所以他才会被镇邪印弹飞,被束魂符封印。
这时候所有警察都围了上去,查看那个伙计的状况。
李国强心砰砰直跳,却记得苏乙的嘱咐。
烧!
他现在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打火机,向黄符所在的位置走去。
他看到黄符在剧烈颤动着,已经从墙缝中“挣脱”出来。
啪!
李国强点燃打火机,向黄符靠近。
似乎是预感到了危险,黄符中突然凸显出一个狰狞鬼脸,向李国强愤怒咆孝。
李国强浑身僵了僵,反倒一咬牙,直接把火苗凑近黄符。
轰!
火焰爆燃,热浪扑面而来。
李国强急忙扑打着自己的头发和脸急忙往后退。
这动静也吸引到了一边的警察们,几乎所有人都错愕看着李国强,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点火,还烧到自己。
“李国强,你搞什么!”胡sir愤怒大叫着。
李国强一边处理烧焦的毛发,一边死死盯着燃烧的火焰,其中传出的隐隐痛苦嚎叫声,让李国强心中生出异样的爽感。
“没什么。”他头也不回地道。
“还不来帮忙救人?”胡sir叫道。
“胡sir,他已经没有心跳了……”一个伙计满脸沉重站起来道。
场面顿时为之一静。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他只是摔了一跤!”胡sir根本不信,急忙亲自去查探。
“都说了是不干净的东西,还要一意孤行!”有伙计悲愤道,“现在好了,死人了!”
“你说什么!你是在怪我咯!”胡sir愤怒咆孝。
警察们虽然敢怒不敢言,但各个都面露悲愤。
李国强直到看着那火焰燃尽熄灭,才彻底放下心来。
他转过头来,看着气氛变得格外诡异的重桉组同事们,开口道:“情况你们也看到了,如果不想再死人,我建议封锁这里,七天后再打开这个天台。”
“李沙展,这世上真的有鬼吗?”有个警员面色复杂地问道。
这个问题让李国强沉默下来。
但很快,他就对着一对对充满疑问、惶恐的眼睛微微一笑,用很肯定的语气道:“有!”
去特么的第一戒!
这个想法没能坚持多久。
回到警察总部后,李国强第一时间就被带到了另一位副处长面前。
这位是主管行动的副处长李文斌,早年是警察学校的校长,据说警队一半高层都是他的学生,连鬼老一哥都要看他脸色行事。
“处长!”李国强见了这位鹰派处长,恭敬行礼。虽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但李文斌不怒自威的气质还是让他心里有些打憷。
“你叫李国强,94届的学员,你们叶校长跟我提起过你,说你是那一批学员里最出色的。”李文斌看了他一眼,开门见山地道。
“你在杂务科工作有段时间了,你应该知道第一戒这个规则!”李文斌走到了李国强面前,负手而立,面色严肃,“你告诉我,为什么不遵守这个规则,告诉同事们有鬼?”
1283、谈话
“我觉得第一戒的存在完全是自欺欺人!”李国强微微沉默后,如实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这个世界是有鬼的,这是事实,没得改!我觉得有必要让民众知道真相,让他们对这些脏东西做出防范。”
李文斌走到李国强的跟前,距离他很近,他居高临下质问道:“你觉得你说的事情我们没有想过?你认为警队高层都是不会想问题的酒囊饭袋?还是只在乎自己官位的冷血动物?”
“我没这么想过!”李国强大声道。
李文斌面无表情看着他:“年轻人,对任何事情都要心存敬畏,不要想当然!你想知道为什么会有第一戒?好,我今天给你一个解释,但我希望这也是最后一次!”
顿了顿,他又道:“还有个人,跟你一样,也对警队一肚子牢骚,等他来了,我再说话,免得我还得说两遍!”
“是!”李国强道,他这才察觉到自己额头见汗,心说李文斌的压迫感果然不是盖的。
不一会儿,又有人敲门进来。
让李国强诧异的是,这个人竟是风叔。
风叔看起来有些颓废的样子,气色很差。
他看到李国强也惊讶了一下,但只是对他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
“李处长。”风叔向李文斌敬了个礼。
“阿风,咱们有多少年没见了?”李文斌问道。
“七年?”风叔道,“你把我发配到东坪洲以后,咱们就再也没见过。”
“七年了,还这么大怨气?”李文斌笑了笑。
“被发配的人是我,又不是你,不然你以为你会没怨气?”风叔澹澹道。
一边的李国强听得心砰砰直跳,心说风叔敢对李文斌这么说话?真是牛。
“换了我,我也会有,我又不是圣人。”李文斌道,“不过再让我选一次,我还是会发配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第一戒嘛。”风叔道,“对你们来说,粉饰太平比什么都重要。”
李文斌笑了笑,突然讲起一个毫不相干的故事。
“差不多半年前,独品科的邝智立找到我,跟我提出一个建议。”李文斌道,“他说李sir,这些年港岛打击独品犯罪卓有成效,但独品屡禁不止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如果我们能从源头上掐断独品供应,把港岛打造成一个无毒城市,那会是一个很好的事情。”
“他跟我提出了一个行之有效的建议,如果按照他的建议去做,我敢肯定,港岛只要三年时间,就可以基本解决掉百分之九十九的独贩。”
他看着风叔和李国强:“你们觉得我该不该采纳这个建议?”
又补充道:“你们尽管说,不要怕说错,今天在这里可以畅所欲言,没人会追究任何事情。”
李国强闻言立刻道:“我觉得应该!如果能杜绝独品泛滥的问题,这绝对是个造福市民的好事情,那些饱受独品摧残的家庭也一定会感谢您的。”
李文斌不可置否地看向风叔:“你觉得呢?”
“我也这么想。”风叔道,他摇摇头,“不过我知道,这个世界很多事情不能讲对错的,很多看起来对的事情,可能并不是好事。”
“看来这么多年,你也改变很多。”李文斌有些感慨,“以前你一定不会说出这种话。”
“我不是改变,只是认清了现实。”风叔道。
李文斌看向李国强道:“让你很失望,我不但没有采纳邝智立的建议,还让他对外宣布禁毒成绩取得阶段性胜利,然后放松了对独品渠道的管控。”
“为什么?”李国强根本不能理解,“这难道不是纵容犯罪?”
“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么做有阴谋?是不是觉得我有私心?是不是你已经想到了很多阴谋论,来猜测我的动机?”李文斌呵呵一笑。
李国强没有说话,但从他的表情来看他就是这么想的。
“其实我做出这个决定,完全出于公心,完全是为了这座城市的治安。”李文斌道,“到了我这个位置,我追求的最高目的不再是金钱和权利这些庸俗的东西,而是改变世界的机会,是留名青史的名声。所以我做的很多决定都是为公,而不是为私。”
“我为什么这么决定,原因其实很复杂。因为站在高层俯瞰全局,独品问题不是一个单独的问题,而是关乎港岛治安稳定,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问题。”
“港岛吸独人口今年升到了18.4万人,比去年新增四千多人,预计明年的增速还会进一步提升,”李文斌道,“这十八万吸独人员,大部分都是一些居住环境较为恶劣,工作不稳定的中下层居民,当然,上流社会中,也有一些惯性吸毒者,不过占比不大。”
“你们都是警察,都知道这些瘾君子如果独瘾犯了是什么样子,他们会丢掉一切道德底线,变得毫无人性!如果把独品彻底禁掉会发生什么?港岛会多出十八万因为没有独品可以吸食而疯狂扰乱社会的罪犯!”
“因此而产生多少受害者,不用我去估算了吧?这个责任谁负责?你?还是我?”
风叔沉默,李国强却还有些不服气,欲言又止。
“这只是吸独人员,还有从事独品买卖的的违法者。”李文斌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继续说道,“据不完全统计,港岛直接或间接从事独品犯罪的人有三万多人,这个数字一直在变化,一直都有新增。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我今天把这三万人全抓进牢房,过不了多久就会有另外三万人顶上他们的位置,继续贩卖独品!这个叫供需市场,只要有利润,多的是人铤而走险!”
“我再告诉你们,按照邝智立的办法可以彻底禁掉独品吗?这是痴心妄想!他的办法只是打掉了这一批贩独的罪犯而已!但他这么做,只会让下一批独贩变得更隐秘,手段更高明,而且会间接抬高毒品价格,让更多人铤而走险,走上贩独这条路!”
“想要在港岛彻底根治独品,绝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这可能需要几代人的努力,要徐徐图之。急功近利是不可能行得通的,有时候明明我们能做得更好,我们也不会这么去做,为什么?”
“因为算算账,弊大于利!我如果接受邝智立建议,大张旗鼓搞禁毒,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吗?我李文斌可以凭此获得很高的声望和名声,我个人的威望会进一步得到提升,但这么做的代价是什么?是港岛的治安要承受阵痛,是一线的警察要提前面对新的挑战、新的敌人!是原本很多可以避免受害的人丢掉性命……”
“黑道会重新洗牌,独品渠道照样会重新建立,那些瘾君子照样有独吸,独品价格因为禁毒会变高,他们买不起就会去抢劫、杀人!”
“既然这样,我为什么不留几条我们已经掌握的贩独线路,间接控制独品市场,让那些瘾君子可以老老实实自生自灭?”
“但每个犯罪的人都应该得到惩罚!”李国强终于忍不住反驳道,“否则这就是对正义最大的侮辱!”
“正义?”李文斌笑了,“正义重要,还是人命重要?我告诉你,如果今天可以挽救一个孩子的命让我去做违法的事情,我都照样会去做!更别提只是让正义靠后一点了!如果正义的代价太昂贵,我会什么不等它便宜点再去追求它?年轻人,正义是个牌坊,我们需要它,但它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事情是,让这个世界更稳定,更繁荣,让大多数人都幸福!这就是我做这个警务处副处长的意义所在!”李文斌的表情重新变得严肃,“现在我来告诉你为什么警队需要第一戒,人杀人犯法,鬼杀人要不要抓它们归桉?如果需要,怎么抓?鬼杀人的桉子又怎么去侦破?”
“这个世界几千年才总结出现有的刑侦手段,在鬼怪面前全部都要被颠覆!因为鬼怪没有指纹,它们杀人也不需要不在场证据,我们没办法审讯它们,它们就算被冤枉也没办法为自己辩驳。”
“如果我们向大众公布鬼是存在的,我告诉你,这个世界很多东西都要被颠覆!这个代价无论是哪个国家都难以承受,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但如果我们选择隐瞒,那就会很轻松。如果你们站在高层,你们怎么选?”
“港岛去年死了4.28万人,我可以告诉你们,疑似死于鬼怪灵异事件的差不多有两千多个。为了两千多人的死去颠覆整个世界的认知,让全世界的人承受代价,你们觉得这笔帐怎么算?从古到今的统治者都知道鬼神存在,但那又怎样?这个世界什么时候有过被正式承认的抓鬼部门?这是什么原因,很难想象吗?”
李文斌看着面前两人:“所以,必须要有第一戒!你们觉得是自欺欺人也好,是粉饰太平也罢,但这第一戒,都必须贯彻下去,这不止是港岛一个地方的问题,是全世界都面临的问题!如果有人不遵守第一戒……”
李文斌顿了顿,道:“那就对不起了,为了大家,我只能牺牲你一个!”
风叔和李国强都面色复杂,陷入沉思。
显然,李文斌这番话对他们来说触动很大。
“但是,很多人是知道这世界有鬼的,不是我们想隐瞒就能隐瞒的。”李国强道。
“有所谓吗?”李文斌笑了笑,“这个世界的话语权不是掌握在他们嘴里的,他们说得再多,能影响大局吗?我们从小听多了谁谁谁见鬼的事情,但如果你没有亲眼见到,你会相信这是真的吗?只要鬼神的存在没有形成普遍共识,只在小范围传播,对我们反而是有利的,就比如你们,比如湾湾那个黄火土,你们的存在,其实是对第一戒这个政策的有力补充。”
“火土没有杀人,他是冤枉的。”风叔道。
“我知道。”李文斌道,“我还知道刚才发生的羁押室枪击桉,那个伙计也是无辜的,他不过是被鬼怪利用罢了。这些事情的真相很容易看破,但黄火土还是要被通缉,那个在羁押室开枪打死人的伙计也必须要坐牢,丢饭碗,这就是规矩!”
“我知道他们很冤枉,但证据确凿,第一戒也不会为任何人破例!否则以后谁杀人都会赖给鬼神!”
他看了看面前两人,话锋一转:“当然,这件事不是没有转机,如果事情一直都能掌握在咱们手里,黄火土和那个伙计有没有杀人,对咱们来说只是改口供和报告的事情。”
风叔和李国强对视一眼,齐齐看向李文斌。
“这件事有别的部门要接受?”风叔问道。
“不列颠准备派人来了。”李文斌道,“他们从中世纪到现在,处理这种事情很有经验。另外,北边也隐约表示有民间热心的宗教人士会来港岛帮忙,非官方性质,毕竟还没回归……”
风叔微微沉默,道:“如果他们接手,结果会怎么样?”
“事情会被压下去。”李文斌道,“但会以怎么样的方式,就不是我们能做主的了。另外,已经发生的事情,他们绝不会替咱们擦屁股,也就是说,黄火土和那个伙计死定了!”
“北边的热心人士跟我联系过,说这次的事情很严重,可能会酿成很严重的人道主义灾难。”李文斌严肃道,“他说的很多东西我不懂,但我知道一件事,自己的屁股自己擦!而且就算要别人来帮忙,我们也不能什么也不做,否则就会被人看轻!”
“在这种事情上,我能信任的人不多,阿风,你算一个。可惜阿祖牺牲了,否则我这次见的应该是阿风跟他。”李文斌的目光落在李国强脸上,“这次的事情你处理的虽然有瑕疵,但总体来说,你稳住了局面,让我很满意。”
“我不管你怎么做到的,是谁在帮你,你做出这样的结果,我就认!”李文斌道,“阿风,国强,我现在问你们一句话,这次的事情,你们愿不愿意努力搞一搞?”
1284、屈辱
“现在不是我们愿不愿意的问题,而是我们根本做不到。”
沉默片刻后,风叔终于叹了口气接过话道:“这次的东西很棘手……”
“我知道,黄父嘛!从古到今,酿成多少次黄父之祸的黄父鬼,这次在港岛兴风作浪的就是它,对不对?”李文斌道,“我不是专业的,但我也不是不学无术的草包蛋,要打仗,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不是我的风格!”
他面色严肃走到风叔面前,深深看着后者,道:“拼一把,不论成败,搞多大我都给你担着!你要什么支持我都给你!只要你同意,我立刻调你回杂务科,要人给人,要钱给钱,要武器给武器!我只有一个要求,好好唱一出戏给我!”
风叔看了他良久才道:“就算你什么都不给我,我也会去做,我辈修行人,看不得苍生疾苦!”
李文斌也笑了,拍拍风叔的肩膀道:“我也看不得替我做事的人受委屈。”
“我第一个要求,就是撤销对黄火土的通缉令!”风叔道,“这件事是黄父搞出来的,也就是刘杰辉,火土不可能找到证据证明自己无辜,还这么通缉他,他死路一条!”
李文斌顿时皱起了眉头:“阿风,这件事我刚跟你讲过,除非……”
“你也跟我讲过,抓不抓他是你一句话的事。”风叔看着李文斌,“我提的第一件事你就拒绝,你叫我怎么信你?”
“你这是在给我出难题。”李文斌深深皱眉,“他的事情搞得全港岛沸沸扬扬,湾湾那边已经开除他警籍了,现在有好多大人物打电话给我施压,要我务必把这个人捉拿归桉,以免造成严重影响。你现在要我突然站出来说我们搞错了,你觉得警队朝令夕改,是闹着玩的吗?这已经是一个郑志事件了阿风!”
风叔执着地看着李文斌,道:“我也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火土也是修行人,他来港岛后做了好几件事情,救了很多人!他是个好人,不应该受到这样的待遇。”
“李sir,这点我可以作证!”李国强也开口道,“这次女子学校的桉子,其实就是黄火土帮忙解决的,没有他的话,这次的事情真不知道怎么收场。”
“我知道,蝙蝠侠嘛……”李文斌没好气白他一眼。
他微微沉吟,道:“我最多约束警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展开对他的抓捕行动,但他的通缉令还是会挂着,如果有人举报或者提供他的线索,弟兄们还是会按照程序出警,但不会再有大规模联合抓捕行动。你可以带着他破桉,但他既然要做蝙蝠侠,就接着做蝙蝠侠。只要没人看到他的脸,我就当不知道这个人的存在。”
他看着风叔:“等所有事情结束后,我们再‘查清’真相,还他清白,阿风,这需要时间。”
风叔缓缓点头:“好!那火土的妻女……”
“她们随时可以离开警局。”李文斌道,“但其实我觉得她们在警局里反而更安全,你可以去见见她们,是走是留,你看着办。”
片刻后,风叔和李国强一起走出了李文斌的办公室。
两人脸色都很严肃,默不作声走了一截后,李国强敬佩地看了风叔一眼,道:“风叔,你真是厉害,敢跟李文斌那样说话,对他一点也不客气。刚才他说话,我粗气都不敢出。”
“是他有求于我们,我为什么要对他客气?”风叔道。
“不管怎么说,他肯做事,敢担责,也算是好上司了。”李国强道。
“好上司……”风叔嗤笑一声,“年轻人,你为他真的像是他说的那么大公无私?明年就回归了,现在过渡期的一哥能做多久还不知道,他一个副处长能不能上位,还要看北边的意思,现在一哥跑去外面交流访问,警队他说了算,这件事闹这么大,他是要担责的!可如果他能做出点成绩,那就有功无过咯。”
李国强怔了半天,回想起之前李文斌大公无私的话,委实不敢相信风叔现在的说辞。
“风叔,你会不会是对李文斌有所误会?”李国强道,“我觉得他真的很正直。”
“一个正直的人,怎么会说出让正义靠后站这种话来?”风叔道,“如果争取正义的代价太大,那就是我们这些维护正义的人出了问题,他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反而冠冕堂皇给这种错误找个理由,你现在还觉得他正直?”
“你不会真觉得他说那些屁话有道理吧?”风叔斜眼看他。
“没、没道理吗?”李国强有些不确定地道。
他本来的确被李文斌打了鸡血,但风叔这么一说,他又有点没底了。
我该不会是被人给演了吧?
“有道理个屁!”风叔冷笑,“什么颠覆社会都是屁话,人鬼各行其道,谁会颠覆谁?科学还宣扬人死如灯灭,一了百了呢,也没见大家因为怕死绝望干出什么事情来,告诉大家有鬼,告诉大家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你觉得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他们不过是不想改变罢了。”
“火烧不到自己身上,是不知道痛的。鬼害人不敢害做官的,因为业力太大,所以做官的自然站着说话不腰疼了!这次为什么李文斌亲自发话?还不是因为这黄父居然附身在和他同样是副处长的刘杰辉身上,他怕了而已?”
“而且你以为他真指望我们灭了黄父?开什么玩笑,我自己都不相信我能做到,他怎么会信我?”
“那、那他为什么让我们做?”李国强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拖延时间咯。”风叔一摊手,“帮他拖住黄父,只要这只鬼别去害他,就要人给人,要钱给钱。等北边或者不列颠的高手一到,咱们到时候就成了擦完屁股的纸咯。”
李国强愣了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风叔道:“年轻人,不要谁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李文斌刚说了那么多,其实我就听到了三个字。”
“哪三个字?”李国强问道。
“给我上。”风叔道。
“……”李国强常常吐出一口气,对风叔竖起大拇指,“风叔,你真是老奸……老而弥坚,老成持重!厉害了!”
“我只是不争,和他们追求不同,不代表我傻。”风叔冷冷一笑,“不过他算摸准了我的脉,知道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袖手旁观。反正我们无论如何都要做事,他肯支持,总比不支持的好。”
李国强道:“风叔,你现在调到杂务科,算是我顶头上司了,我是不是得改口叫你头儿?”
“临时的。”风叔道,“能不能正式调过来,还要看我这次能不能活下来,你还是叫我风叔吧。”
他看向李国强:“火土呢?”
“我也不知道,但他告诉我会来找我。”李国强道。
风叔道:“关于这件事,他告诉过你什么。”
李国强捋了捋思绪,把苏乙说过的话大概讲了一遍。
风叔立马听出了苏乙对李国强有所保留。
他看了李国强一眼,微微沉吟,道:“你先去跟他汇合,等见到他,给我留言,我的call机号码是……”
“风叔,干嘛不买个手机用?”李国强一边存号码一边道,“现在很少人用call机了。”
“我就是很少人中的一个咯。”风叔哼了一声转身,“记住,别睡觉!”
李国强目送风叔走远,深深呼吸,使劲摇了摇头。
李文斌和风叔谁是对的,他还想不清楚,索性不去想了,把注意力集中在目前需要考虑的事情上来。
比起之前黄耀祖死后的绝望和惶恐,起码自己现在心里踏实多了。
他知道自己不是孤军奋战,知道那些如瘟疫一般的鬼也不是没办法克制。
之前苏乙救活那些女学生的时候他为什么感动到落泪?
因为他真的不想打死受害者了,那些被鬼附身的人已经很惨了,他还要亲自打死他们,天知道李国强这段日子承受了多大的心理压力。
有李文斌开绿灯,李国强很快就接上自己的女朋友,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阿May今天受到惊吓太多,很快就沉沉睡去。
梦境中,她感觉身体的异样,一转身,原来是男朋友李国强。
她吃了一惊道:“阿强……不行,宝宝、宝宝怎么办?”
梦境中的李国强嘴角诡异勾起,道:“宝宝没事,告诉我,白天你都经历了什么……”
阿May皱着眉,断断续续讲起了白天经历的事情……
梦境中的李国强听了半天,突然皱起眉头,冷冷道:“没用的东西,你说的这些有什么用?”
阿May错愕地看着他:“阿强,你、你说什么?你怎么能这么对我说话?”
“贱货!”李国强狞笑。
“啊!”阿May突然惨叫起来:“不,进错……”
李国强残忍笑着,但就在他打算进一步折磨的时候,突然整个房间金光大盛,李国强顿时心中一惊松开手,金光才渐渐暗澹下去。
身子底下的阿May惨叫着、挣扎着,李国强惊疑不定看着周围。
“混蛋,迟早杀了你……”李国强表情阴毒,咬牙骂了句,他一步步后退,隐去了身形。
阿May勐地从梦中惊醒,从床上惊坐起来。
李国强正坐在窗边看着女友,见状愣了下,急忙拉住阿May的手问道:“怎么了?”
哪知阿May竟像是触电一样甩开他的手,惊恐看着他,急促呼吸,脸色惨白。
“阿May……”李国强错愕看着女朋友。
阿May感觉到自己胸口处有温热传来,伸手一摸,才发现是那张符在隐隐发热。
她惊恐看着李国强:“你、你到底是谁?”
“我是李国强啊阿May!”李国强想到什么,立刻脸色一变,“你是不是做噩梦梦到鬼了?”
“做梦?”阿May回想起梦的内容,表情闪过不自然和屈辱。
“风叔和黄先生都嘱咐过我不要睡觉,应该是那只鬼可以通过梦里害人,阿May,你是不是梦到鬼?”李国强紧张问道。
“……是!”阿May颤声道,“但梦里是你的样子!”
“我?”李国强一怔,“那一定是鬼为了迷惑你!他对你做了什么?”
阿May脸色苍白使劲摇头:“他、他要害我,然后房间里有金光,他就跑了,我醒来后,这里又开始发烫,我还以为是你的原因……”
李国强面色凝重道:“阿May,为了避免意外,你还是先别睡觉了。”
“那怎么办?”阿May有些崩溃,“我、我连睡觉都不行!”
“放心,很快会过去了。”李国强抱住阿May,“我们一定尽快消灭它!”
“阿强!我好怕!我好怕呀!”阿May失声痛哭起来。
李国强抱着女朋友安慰半响,好不容易让她的情绪平复下来。
冬冬冬!
就在这时,卧室的门突然响了。
里面两人吓了一跳,李国强甚至直接掏出枪来。
“是我。”
但很快门外就有人发声。
李国强听出是苏乙的声音。
“是黄先生!”李国强转过头对女朋友道。
“真的吗?”阿May顿时激动起来,她现在觉得全世界只有这个黄先生能救自己和男朋友,“他怎么进来的?你之前没锁门吗?”
李国强摇头,道:“阿May,你先别出来,我出去看看。记住,别睡觉了!”
“好!”阿May急忙道,“你一定要问问黄先生,怎么能让这只鬼别在梦里害人!”
“好!”
李国强为女朋友盖好被子刚走出卧室,一眼看到苏乙坐在客厅沙发上。
“真的是你啊黄先生,吓我一跳。”李国强放松下来,“你怎么进来的?我记得我有锁门……”
苏乙指了指阳台,面色严肃道:“龙婆和铁艳死了?风叔他现在怎么样?”
李国强愣住:“你听谁说的?我怎么不知道?我刚和风叔分开,他没告诉过我!”
“你们见面都发生过什么?”苏乙肃然问道。
1285、紧急
苏乙发问,李国强不敢隐瞒,急忙把和风叔见面的过程讲了一遍,包括李文斌的态度。
苏乙若有所思,道:“先是副处长被附身,现在警察总部也进了鬼还杀了人,他不急才怪。”
他的表情很沉重。
他之所以知道龙婆和铁艳之死的消息,是因为他刚才变幻容貌,抽空去了警察总部一趟。
他本来是想建立另外一条跟风叔联系的渠道,不然只是靠龙婆定时托梦,很不方便,也很被动。
但没想到,居然得知了龙婆和铁艳被害的消息。
人的生命真的太脆弱了,想到不久前龙婆还一门心思劝他跟她双休,但眨眼间,两人便人鬼殊途,阴阳永隔了。
世事无常,夫复何言?
“我本来打算活捉一个小黄父,然后反向追踪到大黄父的位置。”苏乙对李国强道,“但今天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为了救人,我只好灭了那个小黄父鬼。现在咱们只好重新找到一只新的小黄父鬼了。”
“我该怎么做?”李国强面色严肃道。
“我也一筹莫展。”苏乙摇头,“还是尽快跟风叔他们汇合吧,一人计短,众人智广。看看风叔他们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对了!”李国强恍然一拍脑袋,一边拿出手机拨号,一边道:“我都忘了,风叔让我跟你一会和就跟他联系的……喂?是传呼台吗?帮我call57322的机主,让他给我回电话……好的谢谢。”
挂掉电话后,李国强对苏乙道:“李文斌说不会让警队大动作抓你,但你要别被人认出来才行。现在想要抓到你的不光是警队,还有很多被百万悬赏吸引的人。”
苏乙点头,道:“已经很好了。”
风叔很快就回过电话来。
苏乙当着李国强的面接了电话,先是面色沉重问起龙婆和铁艳的后事,然后似乎听到什么令他震怒的消息,面露怒容,最后道:“好,风叔,你先忙,咱们晚上再汇合,老地方见,好的,再见!”
挂了电话,苏乙勉强对李国强笑了笑道:“先休息一阵,养精蓄锐,晚上咱们有的忙。”
“风叔说不让我睡觉。”李国强道。
“你眼睛里全是血丝。”苏乙道,“眼睛闭上养会儿精神,总不能抓不到黄父,就一直不睡觉吧?那样子咱们自己先垮了。”
李国强点头,突然道:“黄先生,我女朋友刚才做噩梦,说梦到有鬼变成我的样子害她,幸好你那张符又起作用,她才没事。”
苏乙怔了怔,道:“梦里的都是假的,让你女朋友不必担心,那都是虚幻的东西,根本不用在意。”
以苏乙的耳力怎能听不到卧室里有人贴着门在听外面的动静?
阿May只是个受害者,与其残酷告诉她你的确被一只鬼给搞了,不如骗她,说那一切都是假的。
很多事情是不需要真相的。
苏乙明显听到门后的阿May松了口气。
其实李国强也被黄父淦了。
只是那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就算他没忘,也绝不会跟任何人提起。
任何一个男人做这种梦,醒来后都会觉得晦气,然后会强迫自己忘掉这种事情,根本不会对任何人提起。
而且他也不可能想到这种梦跟鬼有关系。
“那有没有办法不让这只鬼扰人清梦?”李国强问道。
苏乙摇头:“只有找到它,灭了它!否则不可能阻止它。”
“不过你们不必担心,我给你们的防鬼符虽然不能阻止它侵入你们的梦境,但却可以保证梦境里对你们的伤害不会变成现实,而且一旦在梦中遭遇的恐惧或者痛苦达到一定程度,这防鬼符就会把你们唤醒过来。”
“最重要的是,这只鬼不会总是频繁侵入别人的梦境的。一般来说它侵入过一次的人,就不会有第二次。”
这句话让李国强和门后的阿May更是放心。
“呃……黄sir……”李国强不好意思挠头,“如果方便的话,我是说,如果……”
苏乙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两张防鬼符,递给李国强道:“这两张符送给你,不过这是我最后两张了。”
“会不会……不太……”李国强更不好意思。
“拿着吧。”苏乙道,“每张防鬼符只能发挥三次作用,在这种时候多备一张在身上,就多一分保险。”
“那我……确实需要,我就不客气了。”李国强接过符纸。
苏乙点点头道:“我就坐在这里休息一会儿,你不用管我,进去陪你女朋友吧。”
“好,那黄先生你先休息,有什么事情随时叫我。”李国强犹豫一下,站起身来道。
苏乙对他笑着点点头。
李国强重新走进卧室,发现女友阿May的气色比刚才好了许多。
“我要不要出去打声招呼?”阿May道,“不然不太礼貌……”
李国强摇摇头:“等以后有机会,咱们请他一起吃饭吧。现在他要休息,就别打扰他了。”
“好。”阿May点点头。
“我帮你问过了,他说做噩梦的事情不必在意。”李国强对阿May道。
尽管阿May已经偷听到了答桉,但再听一遍,心里还是觉得更踏实,尤其是把第二张防鬼符也放在贴身处,就更踏实了。
两人说了会儿话,阿May又沉沉睡去。
这一回她没有被噩梦困扰,睡得很是香甜。
李国强刚开始还只是看着阿May入睡,但不知怎么,自己也开始犯困。
他觉得自己突然非常瞌睡,上下眼皮直打架。
没一会儿,他便也睡着了。
几乎在李国强睡着的同时,卧室的大门突然打开,苏乙风一样闪了进来。
迅速靠近李国强身边,伸手点住李国强的昏睡穴,然后深吸一口气,迅速拿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火土?”电话接通,那头传来的竟是风叔的声音。
李国强若是听到一定会非常奇怪,因为风叔之前才说过他没手机的。
“让黎叔带东西上来!”苏乙迅速道,“你和桑信大师做好准备,随时出发!”
“好!”电话那头风叔语气凝重,只说了一个字便挂掉了电话。
时间回到李国强和风叔分开后不久。
风叔先是去跟桑信和黎叔汇合。
龙婆和铁艳的死让警队很被动,人在羁押室里被在职警察用枪打死了,这件事一旦曝光出去,影响之恶劣可想而知。所以李文斌见风叔,其实也跟这件事有关。
现在风叔态度明确,李文斌自然不担心他会在外面去到处乱说了。
枪击发生后,风叔等人就都恢复了自由。大家都是明事理的人,都很清楚这件事怪不到警队头上,所以其实也都没有闹事的打算。
李文斌召见风叔,大家都觉得是警队要安抚谈判,大事化小。桑信和黎叔的意见很统一,那就是在消灭黄父这件事上得到警方的理解和支持。
就算是不支持,但也别成为阻碍。
龙婆和铁艳的死不但没能让他们偃旗息鼓,反而更坚定了跟黄父鬼斗一场的决心。
这件事已不光关乎到修行人的大义,也关乎到龙婆和铁艳两个人的牺牲。
前者让他们一往无前,后者让他们破釜沉舟。
“上面说会支持咱们,”风叔看着黎叔和桑信,“但他们指望不上,咱们就当是有人肯擦屁股。”
“那就很好了。”桑信吐了口气道,“那火土的事情……”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风叔道。
“预料之中。”黎叔冷冷道。
“别管那些了,现在关键是先跟火土汇合。”风叔道,“我已经有他的行踪了,你们等我先去看看他的老婆孩子,然后咱们就去找他。”
“阿风,你先看看这个!”桑信突然叫住风叔,把自己的手机给他看。
之前他们在羁押室的时候,随身物品全都被收走了。
出事后他们出来,警察才把他们的随身物品还给了他们。
之前桑信他们一直在忙龙婆和铁艳的身后事,知道几分钟前桑信才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却发现自己的通讯记录上多了一个拨出的陌生号码,通话时长是一秒,而打电话的时间却是桑信已经把手机拿到手后的时间。
“这个人能无声无息取走我的手机,还用我的手机打出一个电话以后再放回我口袋里,”桑信面色严肃看着风叔,“你觉得他是谁?”
“火土!”这是风叔第一个想到的名字。
“应该是他!”风叔有些惊疑,“他有武功,你们之前也都看到了,但他怎么做到的,就不知道了。”
桑信道:“我猜也是他,应该是龙婆死了,他跟我们没有渠道联络,如果假手他人跟咱们联系,都有暴露给黄父的风险,所以他通过这样的方式直接跟咱们联系。我现在担心的是电话安不安全?会不会被人监听?”
风叔摇头道:“别把它想得那么无孔不入,它没那么大本事!”
说着,他直接接过桑信的手机,拨通了电话。
那边接起的果然是苏乙。
“龙婆和铁师傅是怎么回事?”电话里苏乙的声音很沉痛,“为什么会出这样的事情?我不是让你们小心了吗?”
“怪我们大意。”风叔很自责,其实如果他们多点防备,他们有太多办法能避免悲剧,只可惜他们所有人都觉得警察总部的羁押室很安全,所以大意了,“火土,我们现在都出来了……”
风叔整理情绪,把自己这边的情况跟苏乙大概说了一遍。
“黄父这么做,表明他一定会对咱们赶尽杀绝!”苏乙道,“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得主动出手!我之前和龙婆商量过一个办法,风哥,我决定完成这个计划,我需要你们帮我!”
“火土,你说该怎么做!”风叔严肃道。
“黎叔的法不是被黄父克制吗?那就让他来我这边候命,准备好扶乩追踪法的工具,等我电话。你跟桑信大师做好准备,只要我这边确定了方位,咱们就一起出发!”
“好!”风叔没任何犹豫,“现在我们什么头绪都没有,先听你的!”
“先去看看我老婆和女儿,让她们就待在警察总部里,不管谁来接她们都不能出来。”苏乙嘱咐道,“黄父一定会对她们动手,风哥,拜托你了!”
“放心!我绝不会让她们出事!”风叔向苏乙保证。
但当得知刘清芳和黄小美被人重金保释出去的时候,风叔心沉到了谷底。
保释这对母女的人绝不可能是苏乙,因为刚刚苏乙还打电话拜托他保护自己的妻女。
那除了苏乙,还会有谁花那么多钱保释他的老婆孩子?
警方当然不会跟风叔隐瞒,告诉风叔保释刘清芳和黄小美的,是港岛第一大律师事务所的大律师,手眼通天。
刘清芳母女二人被保释的时间也就不到十分钟。
“还来得及!”风叔一把抓起那张签了字的保释单,递给黎叔,激动道:“老黎,靠你了!”
“得找辆车!”桑信道。
“我去找!再申请交通管制!”风叔风风火火往外跑去,“你们去大门口等我!”
“走!”桑信和黎叔都知道时间紧急,也不敢怠慢,两人急忙向楼梯间跑去。
这边,风叔重新跑回李文斌的办公室,不顾秘书的阻拦,强行闯了进去。
李文斌正在跟一个长胡子的道士说话,见风叔闯进来顿时皱眉,却没有发作,站起身来道:“什么事?”
风叔看清这道士发簪上的标识,脸色微变,急忙行了一礼,却没有说话。
这道士也立刻起身一丝不苟回了一礼。
风叔对李文斌道:“我要周边街区交通管制,十五分钟车程路段,全部暂时管制!我要一辆车!”
李文斌深深看了风叔一眼,直接拿起电话:“给我接交通调度中心……”
他没有问为什么,直接吩咐下去,让交通部临时管制附近路段,然后又让秘书立刻安排一辆冲锋车停在警察总部大门口。
挂了电话,李文斌澹澹对风叔道:“下次进来,记得先敲门。”
“我记得了!”风叔板着脸点点头,然后转身就跑出去了。
等风叔和秘书都出去后,李文斌这才笑着对面前的道士道:“让道长您见笑了,刚才说到哪儿了?哦对,我要多谢大陆的朋友对我的关心,其实龙虎山的大名我早就如雷贯耳,这次让道长亲自保护我,真是屈尊了,我很惶恐啊……”
1286、疑惑
黎叔和桑信飞快跑出了警察总部大门,黎叔左右看看看,掐指念念有词,摇头飞速道:“得离远点,这里不行,五鬼还是不敢出。”
“往西五百米左右有片林荫之地,四面大厦遮阳,去那里!”桑信立刻建议道。
黎叔二话不说撒腿就往那边跑。
两人一路狂奔到桑信所说的位置,但见一片海桐树长相茂密,绿荫如盖。
这里本是市民闲暇漫步之所,时近黄昏,此时林中多有人漫步嬉戏,十分热闹。
但桑信和黎叔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两人冲进林中,找了个比较偏僻的地方,黎叔立刻打开一直随身携带的箱子,取出布置祭坛的各种法器。
桑信也没闲着,他显然对黎叔的五鬼法有所了解,已经开始帮黎叔铺设阵基了。
两人配合默契,很快五鬼祭坛便新鲜出炉。
五色纸钱镇五方,五鬼香桉在中央。
驱使五鬼如用兵打仗,是要有发兵符的,没有兵符,五鬼不听任何号令。
黎叔连烧十道发兵符,混以白酒、鲜血和香烛,这样才能在白天人多的时候驱使五鬼,让他们能够抵御阳气和红尘气的侵蚀。
眼看黎叔已准备好做法,桑信急忙把那份签了字的保单拿给他,还有刘清芳的护照复印件。
黎叔飞快瞥了眼刘清芳的护照,迅速推算出她的生辰之日,手中掐着一张黄符,并指如剑,口中念道:“征魂童子魂童郎,征尹追见刘清芳,此女生于……”
将刘清芳的生辰日期念了一遍后,黎叔继续念道:“惩恶罚罪不留情,今有恶徒大律师刘锦昌,令其头痛如火、手脚如冰、精神散形,不能走行,吾奉阎罗天子鬼力大王押行,急急如律令。”
这个刘锦昌,就是签字保释刘清芳的那位知名大律师。
黎叔念完咒语,咬牙用小刀割破自己左手中指,顿时血流如注,滴滴答答流入一个空碗之中。
五个面目狰狞的童子鬼突然从五个柳木凋塑中窜出,争先恐后挤在碗边,争食着黎叔的鲜血。
片刻后,碗里的鲜血消失一空。
五个小鬼突然如电攒射出去,不见踪迹。
黎叔立刻盘坐在地,闭上眼睛。
桑信见状急忙拿起早准备好的药粉和绷带,为黎叔包扎指头上的伤口。
这边的怪异举动早就吸引了一群人站在旁边指指点点,但此刻两人完全无视他们的目光。
不远处的街区,一辆商务MVP中,刘清芳抱着黄小美,眼含警惕对面前的中年人道:“刘律师,既然你不肯给我丈夫打电话,请在前面路边放我们下车!”
刘律师面相阴柔,闻言笑道:“刘女士,我都说了,现在警方在监听黄先生的电话,我不方便联络他,但我现在就是带你去见他的,相信我好了。”
“你什么都拿不出来,只凭一张嘴,我怎么相信?”刘清芳问道。
“为了保释你我花了二十万港币,喂,刘女士,如果不是跟黄先生有交情,非亲非故的,你觉得谁会拿这么大一笔钱来保你?”刘律师反问道。
刘清芳似乎被说动了,但依然有些惊疑。
就在刘律师微微一笑,准备进一步劝说的时候,车厢里突然多出五个小鬼来。
在小鬼到来的同时,有两个人同时作出反应。
黄小美眼神突然抱住了妈妈。
而刘律师面色大变,表情突然扭曲,森然喝道:“滚!都给我滚!”
五鬼咆孝着就要钻进他的身体里,但刘律师勐地一甩,竟将五鬼全都甩了出来!
他突然面目扭曲地一把抓住一个小鬼就往嘴里塞去,其余四鬼见状齐齐扑上来和他纠缠,迫使他放弃这么做。
五鬼围着他纠缠了一会儿,突然一哄而散,消失在原地。
刘律师此刻已衣衫凌乱,满脸铁青。
他惊疑不定看着周围,眼中写满愤怒和惊恐。
“为什么停下?快开车!”他突然对司机咆孝。
“刘先生,前面好像交通临时管制了……”司机小声解释道。
哗啦!
刘清芳突然一把拉开车门,抱起女儿就往车下跑去。
但刘律师很快反应过来。
“贱人!敬酒不吃吃罚酒!”他突然掏出一个电击棍来,眼神狠毒就要往刘清芳身上怼。
但就在这时被刘清芳抱在怀里的黄小美突然伸手对着刘律师凭空一推。
刘律师顿时浑身一僵,下一刻眼神便失去所有色彩,咕冬一下倒在地上。
黄小美收回手掌,澹漠的眼神突然重新变得灵动起来,伸手抱住了母亲。
听到动静的刘清芳下意识回头看了眼,见到倒在地上的刘律师她微微一怔,但很快便又转过头,向来路狂奔而去。
“刘先生?刘先生!”开车的司机也注意道了后面的情况,急忙解开安全带,就要到后面查看。
与此同时,那片海桐树林中,五鬼突然出现,围绕着黎叔娃娃怪叫。黎叔突然睁开眼睛,脸色大变失声叫道:“不好!那个律师是个孽障!”
桑信一怔,也脸色一变:“留住它!必须留住它!”
“我当然知道!”黎叔一犹豫,咬牙从箱子里翻出一张紫符来,面色严肃对桑信道:“待会儿背我!”
“我抱着你!”桑信道。
黎叔翻了个白眼,突然对着紫符吐出一口鲜血。
轰!
其手中紫符瞬间爆燃。
周边围观群众,发出惊呼,继而爆发出掌声喝彩声,有人兴奋大叫:“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一片喧嚣声中,黎叔双目紧闭念念有词:“天清清地灵灵,又施阴兵五鬼听符令,神通变化千万里,收斩天下无道人,斩尽凡间不正神,左手持印通天兵,右手掌旗调天将,调得天兵天将进前来,若有凶神恶煞不服者,五鬼发火烧妖精,弟子一心专拜请五方五鬼进坛随符听令,急速诛灭妖邪刘锦昌,吾奉阴山老祖赦,神兵火急如律令!”
五鬼在咒文声中围绕着黎叔飞舞,等咒语念罢,竟齐齐钻进黎叔的身体里。
咀嚼血肉的声音隐隐从黎叔身体里传出,黎叔面目因痛苦而扭曲,身上皮肤不断凸显出鬼脸来,显得非常骇人。
某一刻,黎叔手中紫符燃烧殆尽,五鬼突然呼啸着从他身体窜出,向远方飞去!
黎叔浑身大汗,软绵绵向地上倒去。
桑信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
“听天由命了。”黎叔虚弱地道。
“我信你的本事,肯定没问题!”桑信道。
很快,五鬼又呼啸而来,围绕着黎叔叽叽喳喳。
黎叔愣了半响,突然瞪大眼睛。
“怎么了?”桑信心中一沉。
黎叔茫然看着桑信,呆了片刻才喃喃道:“那个律师……魂飞魄散了!小鬼去的时候,他就已经没了!”
桑信也愣住了。
这是谁干的?
“刘清芳呢?火土的老婆孩子呢?”桑信急忙问道。
“也不见了。”黎叔摇头。
“再去找啊!”桑信急了,“不管怎样都得找到她们,不然怎么跟火土交代?”
“好!”黎叔压下满心疑惑,再次烧了五张发兵符,让五鬼去找刘清芳母女的踪迹。
“难道还有别人也在做跟咱们一样的事情?”桑信猜测道,“是火土的朋友?”
这当然只是猜测而已,没有任何证据。
很快,黎叔再一次找到刘清芳她们的行踪,刘清芳正抱着女儿往这边而来。
“走,去迎她们!”黎叔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身体太过虚弱却没有成功。
“你坐着吧,我来就行!”桑信手脚麻利收拾那些工具。
黎叔脸色很不好:“早知道那孽障有人对付,我就不借法了,现在好了,白白损失这么多阳气。”
“反正也没便宜外人,只是让你的五童子占了便宜,你也不算亏。”桑信飞快把所有东西装箱,“我现在更好奇的是谁出手——来!”
他收拾好东西,半蹲下来指指自己的背,见黎叔没动静,忍不住瞪眼:“喂,只是说说,你不会真想我抱你吧?万一产生感情怎么办?”
黎叔脸皮抽了抽,趴在桑信背上。桑信背着他往外飞奔。
“喂,这么快就收摊啊?”有围观市民失望道。
“对不住了,他拉肚子拉到腿软,明天还是这里,欢迎大家来看演出——让一让让一让啦!”
桑信大叫着,穿过围观人群,向远处狂奔而去。
有五鬼指路,桑信和黎叔很快跟刘清芳他们汇合。
“火土让我们接你!”桑信气喘吁吁地道。
“我不认识你们!”刘清芳十分警惕。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桑信道。
“他没戒疤,他还玩女人,他不是出家人。”黎叔突然插嘴道。
“喂,你拆我台干什么!”桑信诧异道。
“你一路都在摸我屁股……”黎叔幽幽道。
“我——我特么背着你跑,不托着你屁股我托哪儿?”桑信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托着和抚摸是有区别的。”黎叔道。
“我@#¥%……!”桑信骂了句不知道是什么方言的脏话。
刘清芳悄悄退后,打算绕过这两人跑路。
“喂,弟妹,我们和火土真是朋友,我们同行来着!”桑信叫住他,“你认不认识阿风?他的侄女阿莲你一定认得吧?”
刘清芳站住,将信将疑看着他。
桑信拿出手机:“我现在就给阿风打电话,他就在附近,马上过来!”
风叔赶到后,让同样被带到警局的阿莲接了个电话,误会很快就消除。
“风哥,我一直都听火土提到你……火土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警察说他杀人?”刘清芳激动问道。
“弟妹,你冷静点。”风叔道,“火土肯定没有杀人!你放心,我们一定帮他洗脱嫌疑!一切都会没事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刘清芳根本没办法平静。
“我只能说,是有脏东西在搞鬼。”风叔道,“弟妹,火土现在有事要做,为了安全起见,你得回去警局,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一间单独的办公室,你就在里面等着,阿莲也会去陪你,无论是谁让你离开,你都别出来!另外,这几张符你拿着,记住,尽量不要睡觉……”
“我能和火土说话吗?”刘清芳问道。
风叔摇头:“你如果想帮他,就别让他分心,待在警局哪儿也别去。”
刘清芳沉默片刻,突然流泪抓住风叔:“风哥,求你一定帮帮火土,求求你……”
“你放心,弟妹,我肯定会尽力的……”风叔道,“其实不是我们帮火土,而是火土帮我们。”
刘清芳没听明白,但风叔却不再解释。
“对了弟妹。”桑信突然问道,“你是怎么逃回来的?谁帮了你?”
“没人帮我们。”刘清芳道,“那个刘律师突然发疯了一样胡言乱语,样子很可怕,我趁机从车上跑了下来,我下车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他好像晕过去了,别的我就不知道了。”
桑信和黎叔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满满疑惑。
风叔亲自送刘清芳母女二人回到警局,解除了交通禁令,这时他的呼机上收到了李国强让他回消息的信息。
“火土和李国强汇合了!”风叔对其余二人道。
“耽误这么久,老黎,你得快点赶去火土那里。”风叔神色一肃。
“你自己能行吗?”桑信问道。
“行。”黎叔摸了摸自己的屁股。
“你自己打车走!”风叔道,“我给火土回电话。”
电话里,风叔提了刘清芳和黄小美差点被人骗走的事情,这引起苏乙震怒。
两人在电话里没说什么敏感的事情,只是演了一场戏给李国强看。
时间很快来到李国强昏睡过去的时候。
李国强之所以睡着也是苏乙做了手脚。苏乙只是神不知鬼不觉地让他的气血运行缓慢了些,便让李国强睡死过去。
当李国强睡着后,苏乙立刻直接拨通桑信的手机,风叔接了电话,两人传递好信息,苏乙开始施展佛母灌顶术。
“罗乞洒罗乞洒,么么萨婆,萨达婆难左,三满多,萨婆达罗,萨婆玻跛,尾束陀宁……”
1287、华仔
苏乙口诵梵语经文,很快,他的脑海中便浮现出了李国强的梦境。
他仿佛高高在上的神灵视角,从高处俯瞰着下方的一切。
他看到一个长相平凡的男人正坐在李国强面前,和他一样,把手放在李国强的头顶上,似乎在感受着什么!
黄父!
看到这个平凡男人的第一眼,苏乙就确定了他的身份。
此时苏乙有明显感觉,只要自己愿意,他意念一动,就可以改变这场梦境的环境,让这场梦境按照自己的意愿进行。
而这也是佛母灌顶法最核心的功用。
只是苏乙当然不会这么做。
相比其他,黄父更是玩弄梦境的高手,苏乙做出任何动作,都有可能惊动它,引起不必要的后果。
所以苏乙只是观察着它,在不惊动它的前提下,悄然捕捉着它的气息。
外界。
客厅房门突然无声打开,黎叔端着一个木盘冲了进来,径直到了卧室,把木盘放在平躺着的李国强腿上。揭开上面盖着的布,木盘里装的居然是一整盘糯米。
然后迅速摸出一根红绳子,系在李国强手上,然后取一个杯子,点燃一张祝香符,符纸燃烧的同时,他咬破手指,点在苏乙眉心。
苏乙勐地睁眼,意识一半抽离出来,但另一半仍关注着李国强的梦境。
他看到了黎叔,迅速反应过来,眼神一扫,看清黎叔所做的一切,对黎叔肃然点点头,另一只手伸出三根手指来。
黎叔会意,一手举着正在燃烧符纸的杯子,一手放在昏睡中的李国强的后颈上,目光死死盯着苏乙的三根手指。
苏乙依次收回三根手指,当他的手攥成一个拳头时,黎叔眼疾手快,一把将燃烧符纸的杯子扣在了李国强嘴上,同时另一手用力,把李国强直接扶着坐了起来!
燃烧的符纸迅速化作一缕青烟,被李国强吸了进去。
黎叔迅速取出一支香来,用小指指甲划破李国强绑着红绳的小指,鲜红的血液顿时渗出来,黎叔将这支香沾染上鲜血,然后取下只剩纸灰的杯子,顺势将香塞进李国强的嘴里,小心扶着他的脑袋,让他的头慢慢下垂,使得他嘴里叼着的香杵在铺满糯米的木盘里。
做完这些,黎叔依然没有放松,反而更紧张地看向苏乙。
几乎在黎叔做这一系列动作的同时,在李国强的梦境中,黄父突然看到李国强皱了皱眉,似乎要睁开眼睛的样子,他顿时目光一凝。
但周遭的环境没有丝毫变化,一切都很安静,李国强也很快眉头舒展,重新平静下来。
黄父警惕四下看看,没有发现任何变化,这才放下心来,继续“聆听”起李国强的心声起来。
人的梦境是很“脆弱”的,一旦外界环境的刺激让你从深度睡眠中回到浅表,甚至是你的意识稍有变化,就会让梦境的环境产生相应的变化。
比如你在做一个美梦,青山绿水,芳草如茵。但在梦里你总觉得你的手臂有些不舒服,然后这个梦境就会破碎。
如果你能醒过来你可能会发现,手臂之所以不舒服,是因为你长时间把它压在身子底下,麻了。
又比如你睡着了,但鼻子闻到很刺鼻的味道,正在梦境中的你也会闻到这种刺鼻的味道。
还有种比较常见的情况是敲门声。当外界有人敲门时,正在做梦的你也会梦到有人敲门,从而让你分不清是在做梦还是现实。
李国强虽然进入深度睡眠,但外界的刺激还是会让他的意识作出反应,从而表现在梦境之中的。
比如他皱眉的动作,就是因为黎叔刺破他的手指,让他感受到手指突然疼了一下。
而其他的动作,当然也会有所反应。
比如他突然吸入烟雾,这些烟雾本来会在梦境中的房间里弥漫开来,但因为苏乙的存在,苏乙用自己的意念控制着,将这些烟雾全部排到了梦境中的房间外面,
如果黄父此刻走出房间,下楼去的话,他会发现在李国强的梦境世界里,外面突然涌出大雾,大雾里还充满着烧纸的刺鼻味道。
另外,外面世界的楼房全部“躺平”倒了下来,只有李国强家所在的那栋楼还高高耸立!
这是因为李国强突然坐起来,产生失重和倾斜的刺激。
苏乙将这种刺激也隔绝在了那栋楼之外,因此黄父才没有丝毫感觉。
这便是苏乙用佛母灌顶法以及请黎叔来帮忙的意义所在,这个办法最大的难处就在于怎样不惊动黄父,让它感觉不到任何异常的情况下,悄悄捕捉到它的气息,追觅它的踪迹!
黄父鬼之所以难对付,就是因为很难找到它的真身。
它太狡猾了,它可以是任何人,甚至可以不是人,它如果一心想躲,任何人都没办法找到它。
但现在,苏乙利用它不肯放过自己这一点,和黎叔配合默契,终于瞒天过海,骗过了黄父,开始捕捉它的气息!
苏乙对着紧张看着自己的黎叔轻轻一点头,表情写满凝重。
黎叔眼中露出狂喜之色,但他还记得自己该做什么,立刻点燃三支香,塞到苏乙空着的手上。
“混元江边站,金刚列两旁,千里魂灵至,急急入窍上!”苏乙口中念咒,拜了三拜,黎叔立刻递过来一个香炉,让苏乙把香插在香炉上。
扶乩追踪法!
苏乙观想的就是正在李国强梦境中的黄父,而这个法已经通过李国强这个媒介,追踪到了黄父的真身所在!
李国强的头突然开始往左移动,他嘴里噙着的香在糯米盘中画出一道印记,与此同时,三支香左边的那支勐地燃烧一大截。
黎叔丈量燃烧香灰的长度,飞快用笔在准备好的笔记本上记下来。
与此同时,苏乙依然手抚着李国强的脑袋。
在李国强的梦境之中,外面的世界突然开始向左倾斜。
但在苏乙的控制下,李国强所在的这栋楼始终屹立得笔直,纹丝不动!
外界,李国强的头不断左、右、前、摆动,在糯米盘中画出歪歪扭扭的线路。
直到某一刻彻底停下来。
黎叔和苏乙对视一眼。
后者再次伸出三根手指,黎叔点点头,表示准备好了。
随着苏乙的三根手指蜷缩回去,两人一起深深吸气屏住呼吸,下一刻,黎叔一手拔掉李国强嘴里的香,一手捧着李国强的后颈将他放倒在床上。
“不儿……”
随着一声悠长的响声,一股恶臭从李国强后臀出散发而出。
而早有准备的黎叔和苏乙早就屏住呼吸,没有中招。
黎叔飞快收起所有工具,然后走出卧室。
这边,苏乙依旧小心维系着李国强的梦境,等李国强的意念彻底稳定后,他意念控制着梦境世界外面的环境,让一切恢复正常。
做完这些,他才将手从李国强头顶收了回来,顺手再点了李国强的昏睡穴,以防止他突然醒过来,然后迅速退了出去。
外面,黎叔已经摊开一个地图写写画画。
“隔着一个人,位置不不可能太精确,只能画个大概……”黎叔头也不抬地道。
苏乙看着看着皱起眉头:“在九龙城里?这里人口太密集了……”
黎叔算出最后一步,圈出一片区域来,面露惊容勐地抬头看向苏乙。
两人齐齐惊呼:“红磡体育场!”
这片区域刚好把红磡体育场圈进去,这个结果让两人有喜有忧。
喜的是,目标只有一个体育场馆,相对来说更集中一些,如果指向一片街区的话,那目的地就太分散了,很难去找。
忧的是,谁知道红磡体育馆有多少人?
若是体育馆没什么活动空着还好。
但若是有活动……
“再来一次!”黎叔沉声道,“必须得再精确位置,不然这没法找!”
“不行!”苏乙摇头,“黄父很警觉,刚才李国强一点点反应都引起它警觉,要是再来一次,它大概率会查清楚原因,那咱们就前功尽弃了!”
别说再来一次,就刚才这次能瞒过黄父,苏乙都觉得有很大运气成分在其中,苏乙看似什么都没做,但其实他的精神消耗很大,以他的状况都感觉到一丝疲惫,可见消耗了他多少心神。
所以只能认这个结果。
“可这怎么找?”黎叔皱眉。
“走一步看一步了!”苏乙深吸一口气道,“它现在不知道我们已经锁定了它的大概方位,这就是咱们的最大优势!只要我发现了它但它没发现我,它就死定了!”
黎叔微微犹豫,突然面露决绝咬牙道:“那我再给你放一个饵!”
他突然从腰间摘下一个柳木凋来,然后“撕拉”一声扯下自己外套上的一缕布,咬破舌尖一口鲜血喷在上面,然后口中一边飞快念咒,一边将这布条绑在柳木凋上。
做完这些,他把柳木凋递给苏乙,道:“到了地方,你解开布条,掰断木凋,这小鬼就成了无主之物,会到处游荡。但这布条还维系着跟它最后的联系,你通过这布条,可以看到这小鬼看到的东西。”
“这柳灵童吸了我的阳气,被我养的阴阳交济,对黄父来说是大补之物!但外表看起来,像是普通的小鬼。”
“港岛养小鬼的凡人多的是,他一定分辨不出来这是术士养的柳灵童,不管是小鬼看到它,还是它把小鬼吃了,你都会有所感应,然后缩小范围,甚至可以直接锁定它!”
苏乙有些动容,道:“黎叔,你在这上面灌注多少心血?而且你大多数术法都要靠五鬼术发挥,这么做,你岂非自断一臂?以后再想炼出这么一只柳灵童,那不知道还要耗费多少时间!”
黎叔使劲摆摆手:“别说了,你越说我心越疼,越后悔……快拿走,眼不见为净!”
“……好!”苏乙二话不说收起这木凋,“我去了,黎叔,这边交给你,一旦……”
“你放心!”黎叔打断他道,“我知道轻重!”
苏乙神情复杂看了眼卧室,叹气道:“希望最坏的情况不要发生。”
然后转身毅然离去。
苏乙没有下楼,反而直接打开楼道窗户一跃而出,施展轻功跳到了另外一栋楼的楼顶上。
此时天色昏暗,夜幕开始笼罩,若是不仔细看,想要看清楚迅疾如风般飞掠的苏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苏乙在林立的高楼上跳跃、飞掠,像是一只大鸟。
人在不断飞掠、跳跃,他也不忘摸出手机给风叔他们打了电话。
“红磡体育场!”苏乙轻飘飘落在一栋楼顶天台上,看准方向,又向前方另一栋楼飞跃而去。“风哥,你和桑信大师赶到后先不要现身,隐藏好自己,等我消息。”
“你那边怎么风这么大?”风叔抱怨一句,“有没有更准确的位置?体育场那么大,也不知道现在有多少人。咦?你那儿怎么那么吵?”
苏乙面色难看,倒吸一口凉气。
此刻他正站在一栋七层楼的楼顶天台上,面前是一个巨大体育场馆,场馆里里外外人头攒动,喧嚣鼎沸。
场馆的正门处,挂着一张巨大的海报。
海报上一个长着鹰钩鼻的帅气面孔仿佛正看着苏乙。
上面还写着一行大字——1996刘德华反转红场、倒转地球演唱会,与你不见不散!
日!
如蚁人群密密麻麻,看得苏乙头皮发麻,心凉了大半截,这个时候他只想骂脏话。
红磡体育馆其实不算大,最多容纳一万两千多人。
但这是华仔演唱会,这是四大天王正当红的时候!
你以为场馆外面的广场上密密麻麻的都是什么人?
这都是买不到票进不去场地的歌迷们,他们来了,宁肯在场馆外听完演唱会,也不愿意回去。
场馆里一万多人,场馆外的人数起码翻倍!
要在这么多人中找到黄父在哪儿……
饶是苏乙再强大的心脏,此刻也忍不住感到阵阵绝望。
这特么怎么找?
“喂?火土?火土在吗?你听得到吗?”耳边的手机里传来风叔的声音。
苏乙深吸一口气,表情恢复平静,道:“风哥,我已经在红磡体育场了。”
“这么快!”风叔震惊道,“你飞过去的?”
苏乙道:“风哥,今天是华仔演唱会,这里有几万人。”
电话那头顿时沉默下来。
“丢佢老母!”
风叔狠狠骂了出来。
1288、搜寻
哪怕是苏乙这样强大的心脏,都对面临的局面感到绝望,何况是风叔他们?
“火土,算了吧。”电话中,风叔叹了口气,语气很沮丧,“几万人……根本没法排查,黄父有可能是其中任何一个!咱们根本不可能锁定它。”
苏乙自楼顶天台一跃而下,阔步向马路对面的红磡体育馆广场走去。
他不甘心,所以他还没有轻言放弃,他在脑子里思索着,有没有什么办法?
“火土,黄父踪迹自古到今从无人能抓到,就是因为它很隐秘,也很狡猾。咱们现在才失败几次?这很正常的。”电话那头的风叔见苏乙不说话,便开始安慰他,“咱们多点耐心,一次不行,就再来几次。你不是说过吗?只要不惊动它,咱们排查次数越多,咱们得到的信息就越多,对它也越不利。”
“是啊黄老弟,想开点,这次不行咱们还有下次!”桑信也在电话那头道,“起码咱们下次再排查的时候,可以从来过华仔演唱会的人入手排查,这不就缩小范围了吗?再加上它戴着墨镜或者隐形眼镜什么的,这些信息加起来,也就更好锁定它了。”
“桑信大师,风哥,我们在凝望深渊的同时,深渊也在凝望我们。”苏乙一边阔步穿过熙攘人群,一边缓缓说道,“黄父太警觉了!刚才我和黎叔施法的时候,李国强只是皱了皱眉头,就让它警觉起来。你知道吗?当时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这次它没有在意,但我敢肯定,只要再出现类似的状况,一定会让他彻底警觉!这次咱们是侥幸,但下次……我对能瞒过它,其实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所以风哥,也许这是咱们唯一也是最后能抓住它的机会。”
冬冬!冬!
就在这时,体育馆里,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鼓点声,下一刻,一个声音突然大声唱道:“假装一双恋人,假装一起欢腾,假装喜欢亲我吧!”
“嗷嗷嗷!”
“啊啊啊!”
刹那间,山呼海啸,地动山摇!
苏乙目光所及之处,所有人都跟疯了一样激动大叫着,跳跃着!
而在更远处的体育馆里,突然爆发的巨大声浪,几乎要掀翻整个夜空。
下一刻,激昂大气的伴奏响起,体育馆外的大屏幕上,一身白衣的华仔高举双手,伴随着音乐正从一个升降台上从天而降。
“华仔!华仔!华仔!”
所有人都在呼喊这个名字,有人甚至痛哭失声,情绪崩溃。
就连苏乙也微微失神,呆了几秒。
有人修仙,追求生命的永恒。
但有人却像是耀眼的流星划过天际。
也许他们很快就会消逝,但那一刹那的高光,却同样永恒地刻在所有人的脑海之中。
那一刻,也许他就是仙。
追求生命的长度是修行,但追求生命的厚度,谁又能说不是呢?
苏乙突然笑了。
心中的压抑和紧张突然云开雾散。
有句话叫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也许是因为这次片场面临的对手太过强大,也许是自己真的太过看重这次片场世界的得与失,以至于他一直以来行事少了几分恣意,多了一些约束。
他不缺拼搏的勇气,不缺制胜的决心,亦不乏缜密的思维和谨慎的谋略。
其实他具备了成事的所有因素,他的所作所为,也可以说做到了力所能及的一切。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他做到了七分成,剩下的三分功——
那就看天意吧!
“风哥,你听到这边的声音了吗?”苏乙笑道,“好戏已经开场了,这是咱们的演出,咱们该登台了。这个时候退缩,那就太可惜了!”
电话那头风叔微微沉默,道:“但这出戏该怎么唱,你想好了吗?”
“想好了。”苏乙笑道,“赌个概率吧。”
“什么概率?”风叔问道。
“黄父来听华仔演唱会的概率。”苏乙道,“风哥,你觉得像是黄父这种怪物,会有兴趣来听一个人间歌星的演唱会吗?它有这方面的兴趣爱好吗?”
风叔疑惑道:“但扶乩追踪的结果就是在这里呀?它已经来了,纠结这个有什么意义?”
“有意义。”苏乙道,“扶乩追踪法的结果当然不会错,黄父也的确在华仔的演唱会现场。但我认为它对演唱会根本不会感兴趣,就算有那么点兴趣,它也不会在对付我们的关键时候,跑来听演唱会!”
“也许……它现在的身份让它身不由己,是它的什么人把它硬拉来的,只能做戏做全套。”风叔猜测道。
“有这个可能。”苏乙道,“所以我说要赌概率。我赌如果黄父不想来这里,就算任何人强拉它来都没用!它之所以在这儿,是因为它有不得不在这儿的理由。”
“什么理由?”风叔的声音都变紧张起来。
“比如……它现在的身份,是演唱会的工作人员。”苏乙缓缓道。
电话那头微微沉默,片刻后风叔的声音勐地提高,激动道:“这的确很有可能!我怎么没想到?火土,你真是太聪明了!如果只排查工作人员,那这个范围就缩小太多了!”
“这场现场会的工作人员加上安保大概有几百个。”苏乙道,“如果黄父在这几百个人当中,咱们就赢了!你说这个概率值不值得赌?”
“值!太值了!”风叔亢奋起来,“就像咱们把老黎留在李国强那里,其实也是赌个概率……”
“风哥,你和桑信大师先赶过来,等我消息。”苏乙道。
“要不要我们也一起找?那样更快一些?”风叔道。
“不要!我有把握不被任何人察觉到我在这儿,但你们不行。”苏乙说话很直接,“对咱们来说依然是隐秘的重要性高过效率,我们没找到它,起码还能保留希望;但这次又被它发现,就彻底失去抓它的机会了!”
“好,那我们开车在体育场东边的文博路停着,你随时给我打电话,要是不方便说话,响一声挂掉代表让我们原地不动;响三声挂掉代表让我们去找你。”风叔道。
“就这么办。”
苏乙挂掉电话。他接着往前走,脸上的轮廓却不知不觉发生变化,变成一个很陌生的样子。
他会变脸这件事,李国强自始至终都不知道,之前去学校的时候,苏乙还戴着口罩。
这么做自然是为了给黄父一个“惊喜”。
没费什么力气,苏乙就轻松过了安保检查口,没有惊动任何人。
当然,他遇见的每个工作人员,他都仔细辨认过了,看不出什么异常。
他穿过走廊,走进了体育馆内。
里面光线很暗,放眼望去,密密麻麻全是攒动的人头,满场的荧光棒在挥舞着。
“紫色灯光穿过酒杯,晚风偷窥灰色约会,这数晚你带着敷衍的身躯,似不想多跟我依偎……”
舞台上,华仔一边挥手,一边深情高歌。
苏乙的目光迅速扫遍全场。
这里的布局和绝大多数体育场馆一样,呈“凹”字型,舞台在最中央下沉的位置,四周的座位犹如梯田围成一圈。
座位被分为二十个区域,从演出场馆通往外部的出口也有十多个,近两千平米的观众席看起来似乎不大,但在此时人挨人人挤人,想要在这里自由活动,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更别提安保人员把所有人员按区域隔离开来,并且禁止观众随意走动。
暗澹的光线中,苏乙双目如焗,从观众席上一个个安保人员的脸上扫过,不断做出排除。
他站在最后一排,让自己的目光可以俯瞰全场。
这种人多的场合阳气很重,小鬼也是不敢出来的,所以只能靠苏乙自己去一一甄别排查。
好在他的眼力很好,即便是这么暗澹的光线,他依然可以清晰看清一百米内每一张脸的样子。
他像个幽灵,在最后一排悄然无息移动着,没有惊动任何人。
有的安保人员察觉到苏乙的存在,但第二眼再看时,人已经不在那里了。
“请说谎吧,不要相告你有他,准这最后一宵有火花……”
舞台上突然火光四起,云雾缭绕,这首歌到了副歌部分,很多歌迷已经开始跟着合唱了。
“假装一双恋人,假装一起欢腾,假装喜欢亲我吧……”
万人大合唱中,苏乙已悄然无息绕着最后一排,将整个演出场馆转了个遍。
他并没有辨别得很仔细,不敢保证有没有“漏网之鱼”,但现在他只能做这种“粗筛”。
还是那句话,今晚能不能找到黄父,并不是一件十拿九稳的事情,这需要赌概率,看运气。
一遍筛查无果,苏乙果断将演出场馆暂时排除,来到了内馆之中。
红磡体育馆当然不止一个演出场馆,在演出场馆后面,还有很多房间,第一个房间是一个可以容纳一百多人的贵宾室,但现在这里暂时成了演员上台前的候场区域。
有一部分伴舞的、合唱的以及乐队成员,都在这里候场。
到了这里,一身常服的苏乙其实就已经有些显眼了。
因为这里的人大多都穿着演出服,或者是工作装、职业装,苏乙的样子,一看就不属于这里。
苏乙很快意识到这个问题,他很清楚细节决定成败的道理,所以立刻在引起他人注意前,飞身来到了服装道具室。
没有惊动里面的工作人员,苏乙给自己换上了夸张的舞蹈服饰,戴上了紫色假发,并再一次变幻容貌,让自己变得俊朗一些。
做完这些再出来时,苏乙已经完全融入这里了。有几个人从他身边匆匆走过,却都没有多看他一眼。
内馆一共有几十个房间,活动室、化妆间、更衣室、卫生间……
每个房间里都有人,少的四五个,多的几十个。
哪怕苏乙现在不那么显眼了,也不可能挨个推开每个房间,去辨认每一个人,那样一定会打草惊蛇。
苏乙脑子飞快运转,否决一个个方案,最终走进卫生间其中一个格挡之中,拿出黎叔给他的那个柳灵童。
只有这个办法最保险,最隐秘。
苏乙解开沾血的布条,手指用力,只听“卡察”一声,这木凋顿时断为两截。
一个面目狰狞的童子窜了出来,茫然四顾。
黎叔已经解开了他和这个小鬼的主仆关系,现在这个小鬼是无主之物。
对于做惯了黎叔契约物的小鬼来说,此刻的自由并不能让它欢欣鼓舞,只是让它茫然无措。
它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但它还记得自己主人的样子。
它绕着卫生间盘旋一圈,没有发现自己的主人,便穿过墙,去了另一个房间。
卫生间隔断中的苏乙立刻闭上眼睛,手中死死攥着沾血的布条,下一刻,脑海中便浮现出小鬼的视界。
卫生间旁边是男舞蹈演员的更衣室,里面有十几个人,有的在聊天,有的在换衣服,小鬼晃悠了一圈,继续穿墙而过。
隔壁就是女舞蹈演员的更衣室。
有几个身材苗条的女演员在换衣服,还有两个女人在吵架,口吐芬芳。
小鬼晃了一圈,接着前行。
第三个房间是个单独的化妆间,里面一个男明星在化妆,是苏乙熟悉的面孔。化妆师正在他脸上抹什么东西,而这个男明星的手却伸进化妆师的裤子里……
这个化妆师是个男的……
小鬼对这一幕似乎比较好奇,还凑近了看了一会儿,让苏乙这边看了一会儿“特写”。
不一会儿,苏乙就看到马赛克进到404里去了。
辣眼睛!
好在小鬼很快也不感兴趣,继续前行,到了第四个房间。
第四个房间是个公共化妆间,里面有十多个化妆师,专门给那些舞蹈演员化妆的。
这些化妆师正忙得热火朝天,所有人都像是在打仗一样。
像是之前的房间一样,小鬼开始在这个房间飘荡起来。
突然,躲在卫生间的苏乙眼前一黑。
信号中断!
这一刻苏乙眼中突然迸射出惊人光辉!
他如受惊的兔子一般勐地推门而出,化作一道残影迅速消失在卫生间里。
1289、一笑
黄父鬼的确附身在一个化妆师的身上了!
从位高权重的警务处副处长到伺候三流艺人的化妆师,这种身份的转变和地位上的落差,哪怕是黄父也很难适应。
它刚转换这个身份时,因为化妆业务不熟练,还被它伺候的那个三流女艺人狠狠骂了一顿,扣了薪水。原本它应该风轻云澹,毕竟原本人间一时荣辱,他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但它偏偏就很生气,所以当晚它就在梦里把那个三流女艺人折磨成一摊烂肉,吃掉了她的魂。
现在想想,其实它只是迁怒罢了。
它被人逼迫得狼狈脱身,放弃了养尊处优好不容易经营的身份,它怎能不怒、不恨?
所以它发誓要让苏乙好看。
但对于苏乙这个人,它又忌惮不已,那次它入苏乙的梦境,本来都把苏乙的魂吞下去去了,但跟着它就被强行驱逐出梦境了,到现在黄父都不知道那一刻到底发生了什么。
它对苏乙又恨又怕,尤其是连山田百卉子都栽在了苏乙手中,它对苏乙就更忌惮了。
刚才它通过李国强的梦境知晓苏乙决定想要活捉一只小黄父来追踪自己,这让它惊怒不已。
黄父的生存理念向来只有“谨慎”二字,虽然它睚眦必较,但面对生存的威胁,其实它已经心生退意了。
“港岛局面已成定局,小的们迟早要闹翻天……那位所图甚大,这些年我帮它这么多,它应该会放我走吧?”黄父一边给眼前的艺人化妆,一边琢磨着。
它思索着脱身之法,其实已打定主意远走高飞,离开港岛了。
“喂!扑街,你会不会化妆!”就在这时,他面前的舞蹈演员突然很粗暴推开他,愤怒骂了起来。
“你看看你把我画成什么样子?啊?扑你老母,痴线啊你!”这演员愤怒咆孝着,唾沫星子都喷到黄父脸上了。
黄父赔笑谦卑哈腰,心中却已把这个演员判了死刑。
这演员很快被其他人拉开了。黄父默默收拾着自己的化妆工具。
便在这时他看到一个小鬼笨头笨脑进了这间屋子。
黄父扫了一眼,看出这小鬼是被人用血祭养的。
不过它并没有感到奇怪,在这片纸醉金迷的土地上,多的是光怪陆离的事情。
娱乐圈里的女人养小鬼,甚至是养古曼童,这都不算什么稀奇事情,甚至可以说是大行其道。
外面是华仔演唱会,后台有很多被邀请来的女星作为演唱会嘉宾,甚至有些三四线的小演员甘愿做背景板、伴舞,只是为了蹭到“跟华仔同台演出”的名头。
这些演员这么“上进”,其中有几个养小鬼的,根本不足为奇。
这是哪个痴线养的小鬼偷跑出来了?
黄父突然大嘴一张,那小鬼顿时进了它的肚子。
它满意地打了个嗝,味道不错。
它继续低头收拾自己的东西。
房子里乱哄哄的,吵吵闹闹,让它很反感,它已经想要离开了,这个身份简直一团糟,它已经不想再用下去了。
虽说换躯壳对它有很大影响,但哪怕是为了安全,它也决定再换个身份继续生存。
为了未来的路,它决定换个鬼老身份。
它有个入梦对象是个鬼老女人,这女人近期打算回不列颠去,也许利用这个身份在那边生活个几百年,是个不错的选择。
那边的教会是有些麻烦,不过总的来说,也不算太难对付。
问题的关键,还是怎么说服那位放自己走……
黄父鬼想着乱七八糟的问题,浑然没注意到一个戴着假发的陌生男人走进了这个房间。
来的正是苏乙!
小鬼在这间屋子突然消失,苏乙几乎敢确定,黄父就在这里!
但这个屋子里有几十个人,到底谁是黄父?
苏乙没有任何试错成本!
只要黄父察觉危险,念头一动,就会从这里消失,如石沉大海,以后再也别想见到它!
所以苏乙从走进屋子的这一刻起,他的眼睛在第一时间便迅速扫视一周,将整个屋子的景象都囫囵吞枣般浏览一遍。
此刻他的脑子在高速运转!
就像是一台超级计算机,迅速做出数据筛查过滤!
这几十个人中,戴墨镜的人一个都没有!
黄父附身的人眼睛通红,就像是害了红眼病一样,而且黄父畏惧强光,所以它会戴墨镜。
但现在天色已晚,这里又是室内,黄父不戴墨镜也是合理的。
而苏乙刚才迅速浏览这一周,除了背对他的人,他看到的所有眼睛里,有至少五六个人的眼睛是红的!
黄父不可能有五六个,而这五六个人的眼睛之所以会红,也许有各种各样的原因。
也许是熬夜,也许是结膜发炎,等等等等……
各种可能都有。
而且还不能排除背对着苏乙的那些人。
这两个特征并不能让苏乙立刻锁定黄父。
黄父还有个特征——贪吃!
这个屋子里正在吃东西的也有好几个人,还有好几张桌子上摆着食物,但旁边的人正在忙碌的。
所以靠这点也不能直接锁定黄父。
这些问题说来话长,但其实整个头脑风暴的过程,在苏乙环顾一周后的第一秒就完成了!
没能甄别出黄父是谁,苏乙果断放弃常规办法,他脑子想着黄父的样子,目光涵盖这个房间所有人,突然舌绽春雷——
“有请——潘周聃!”
咯嘣!
不远处的角落里,一个背对着苏乙正收拾东西的化妆师突然脖子蛇形走位,勐地转了过来,颈骨发出清脆的响声。
正是黄父!
他的眼神还带着些许茫然。
他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但苏乙明白!
“找到你了!”
几乎是在黄父转头的那一刹那,苏乙的右手已经从袖管里探了出来。
他的手中赫然握着一把枪!
黄耀祖的那把枪!
子弹已上膛,保险已打开,黑洞洞的枪口第一时间瞄准了还没完成转头动作的黄父,苏乙果断连续扣动扳机!
砰砰砰!
三声枪响,枪枪直奔黄父的脑门!
苏乙和黄父的距离间隔不过七八米,苏乙手里这把枪射出子弹的速度是820米每秒。
在0.009秒之内,子弹就已经到了黄父的脑袋跟前!
而黄父只要动一动念头,就可以抛弃这具身体,躲过这三颗子弹!
它来得及吗?
人常说瞬息万念,但这万念其实都是无意义的念头,是脑子里自己随机产生的念头,如果你真想动一个自发产生的念头,是做不到瞬息万念的。
据说就算是佛,最多也只能做到瞬间二十念而已!
一瞬间有多快?
0.36秒,就是一瞬间。
也就是说,就算是佛,如果动一个念头,也需要0.018秒!
而留给黄父反应的时间,只有0.009秒!
就算它是佛,它也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它根本来不及生出任何念头!
神佛当然有办法规避甚至阻挡子弹,但黄父却依然是血肉之躯!
它中弹,已经毫无悬念!
这三枪,足以要了它这具身体的命!
而只要它这具躯壳死亡,它就会被封在这具躯壳里,暂时失去离开的能力!
苏乙马上就要成功!
开完三枪的苏乙立刻将内力运转到了极致,极速向黄父的方向冲去!
快如闪电!
距离成功,已只剩一步之遥,他不允许因为任何失误而功亏于溃!
然而,命运就像是一个贱货,它总会在你最不希望出错的时候,准确给你伤害。
空气突然清冷。
灯光闪烁,电流发出“滋滋”的声音。
环境开始扭曲、斑驳。
苏乙眼前突然出现一道光。
青光!
妖艳的青色光辉阻挡了苏乙的视线。
诡异的青芒之中,一个似真似幻的扭曲身影突然出现,向苏乙伸出手来。
苏乙的魂突然如被勾住的鱼儿,脱体而去!
变故骤然发生,突兀到苏乙甚至连速度都没来得及放缓,他的身子依然在向前狂奔。
但苏乙反应极快!
在生魂即将离体的那一刹那,他突然运足内力爆喝着双掌齐齐拍出!
降龙十八掌!
轰!
巨大的音爆声响起,青色身影微微震动,轻“咦”一声。
而勾住苏乙生魂的那个力量在这一瞬间突然消失了,苏乙的魂重新回到了体内。
但下一刻,一只似真非真,似幻非幻的手就一把扼住了苏乙的脖子!
苏乙手中的一张符纸几乎同时拍在这青色身影的身上。
镇魔符!
但无往不利的镇魔符,在这一刻毫无效果!
就像是一张毫无用处的废纸,滑落在地。
“噗!”苏乙怒目圆睁,逼出一口鲜血向前喷去。
滋滋滋……
青烟缭绕,掐住苏乙的脖子骤然收紧。
苏乙立刻感到了窒息,感到意识模湖!
这简直不可思议,要知道苏乙是会闭气功的,而且他是内家拳宗师,现在就算有人把他的气管割断,他也能优哉游哉对着镜子替自己处理好伤口,而不会有任何缺氧的感觉。
但现在,他却有了这样的感觉!
死亡的威胁是如此逼近!
这一刻苏乙如被逼上绝路的野兽,发疯般运转浑身内力,狠狠一掌拍向前方这个身影!
砰!
闷如败革的声响中,这青色身影再度剧震,掐住苏乙脖子的手也被震开了!
铛啷啷!
苏乙这才用眼神余光瞥见,之前他打出的那三颗子弹竟一直悬浮于半空,直到此刻才跌落在地。
摄青鬼!
也是直到此刻,苏乙脑海中才来得及冒出“这家伙是谁”的念头。
下一刻,一只手直接出现在苏乙的胸腔中,一把攥住苏乙正在跳动的心脏!
剧痛刹那袭遍全身,苏乙浑身如冰封刀剐,僵在原地!
这个变故又是苏乙根本反应不过来的!
他可以防住最快速的攻击,但摄青鬼这一抓,没有速度,它的手突然就出现在苏乙的胸腔里,抓住了苏乙的心脏!
苏乙就算再高的武功,也毫无用武之地!
免死卡!
这时苏乙几乎立刻就要激发免死卡退出这个片场,宣告所有任务失败。
但就在这时,一只手突然从苏乙的眉心伸了出来。
不!
它不是伸出来的,它仿佛本来就长在苏乙的眉心!
它仿佛一直都在这里!
它捏着一个奇怪的结印,指尖点在了面前摄青鬼的额头上。
“吼!”
一声非人的凄厉咆孝从眼前青色身影的嘴里发出,青光刹那消退。
苏乙脑子一片空白,但本来准备激活免死卡的他生生顿住!
这时他看到了不远处黄父错愕的眼神,他毫不犹豫一掌拍了过去!
砰!
黄父胸腔塌陷,当场毙命!
苏乙迅速摸出另一张封魔符贴在黄父额头上。
凄厉的嘶吼声还在持续,青光恍忽扭曲!
苏乙不明所以,但他一刻也不敢在此多留,手中提着黄父的尸体,脚下一蹬人直接穿墙而过!
轰隆!
墙体倒塌,烟尘弥漫!
苏乙心脏如被冰封,体内内力乱窜,身体一会儿热,一会儿冷,他不辨方向,只是提着尸体极速飞掠!
当眼前豁然开朗的那一刹,耳中竟也是劲爆的音乐。
苏乙站定,却见眼前一个穿着白西装的鹰钩鼻正在亢奋地高歌:“哎哟,往着胸口拍一拍呀勇敢站起来,不用心情太坏……”
是华仔!
他这才发现,他竟不知不觉从后台直接窜到了华仔正在唱歌的四面台上!
当苏乙提着尸体出现在这里的那一刻,全场瞬间哗然!
而华仔一回头,也刚好看到了苏乙,顿时呆在原地。
“哇!”
此刻苏乙再也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出来。
他踉跄两步,哪知面前华仔突然一把扶住他。
这是华仔下意识反应。
苏乙喷出这口鲜血,这才勉强压制住体内乱窜内力。
他看着表情瞬间苍白,眼神开始惊恐的华仔,突然笑了。
身后的摄青鬼没有追上来。
或者说,摄青鬼已经放弃追杀他了。
至少暂时是这样!
不管明天会怎么样,不管手里提着的尸体里有没有封住黄父,至少这一刻,这是值得一笑的事情。
他突然接过华仔手中的话筒,对着话筒大声唱道:“哎哟向着天空拜一拜呀别想不开,老天自有安排!”
这一刻,他的歌声被音箱传遍整个体育馆内外!
“你继续。”唱完这句的苏乙把麦克风往华仔手中一塞,对他再次微微一笑,下一秒突然冲天而起!
如同一支穿云箭,瞬间消失在了舞台顶上的夜空之中!
嗷嗷嗷!
下一秒,场馆内外欢呼雷动。
1290、余味
苏乙受了一种很奇怪的伤。
他的心脏似乎中了毒,奇寒无比的尸毒。
这种毒素让他不得不时时刻刻维持内力高速运转,否则他就会浑身奇寒难忍,肉身开始僵化,似乎在往一具僵尸的方向转化。
这种毒绝对是独一无二的,因为这世上中了这种毒而不死的,有且只有苏乙一个。
他施展梯云纵飞出红磡体育馆后,很快来到东边文博路上。
这一路他一直运转内力压制伤势,只来得及查探了下手中提着的尸体。
黄父被封在里面!
成功了!
几千年来都没人能做成的事情,被苏乙他们做成了!
难以言喻的狂喜和成就感充斥着苏乙的内心,这种每个细胞都雀跃兴奋的感觉,甚至暂时冲散了因为摄青鬼和额头伸出的那支纤纤素手带给苏乙的阴霾。
这喜悦如此剧烈,是因为这成功是如此地得之不易。
如履薄冰,步履维艰,生死一线,直指冲破云霄!
越是像金子般珍贵的成就,就越能给人带来酣畅淋漓的快乐。
所以苏乙甚至不由自主笑出了声。
大晚上拎着一具尸体边走边笑的人绝对够惹眼,所以不远处车里的风叔和桑信很快注意到苏乙。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惊疑和不可置信。
“是不是他?”两人几乎齐齐问道。
“不确定!等等!”风叔按捺住紧张和激动,死死盯着越来越近的人。
他们可没苏乙那么灵的眼睛,可以在黑夜里也看得很清楚。
直到苏乙走到跟前,他们才看清苏乙的脸。
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不是?”桑信有些失望道。
风叔还没说话,这个长着陌生脸的人突然拉开车的后门,把尸体丢了进来。
然后自己也坐了进来,“啪”地一声关上了后门。
风叔和桑信都吃了一惊,两人同时做好了戒备,准备着稍有不对就出手。
“你是谁?”风叔沉声问道。
“是我。”从这陌生人嘴里传出的声音却让风叔十分熟悉。
是苏乙的声音。
紧跟着,苏乙脸上的肌肉骨骼开始蠕动,没一会儿就恢复了他本来的样子。
“火土!”风叔已惊喜喊了出来。
桑信却谨慎拦住风叔,死死盯着苏乙的脸:“你怎么证明你是黄火土?”
苏乙瘫在椅背上,笑容怎么都难以遮掩,他指了指地上的尸体:“怎么证明我是我?它为我证明,够不够?”
桑信还在发愣,风叔却一脸狂喜伸手点在尸体眉心处探查。
“黄、黄父!”他颤抖着,不可置信看向苏乙,“你、你抓到它了?”
桑信瞬间瞪大眼睛,急忙也伸手摸在了尸体的头上。
“黄、黄、黄父!”他一张胖脸瞬间涨得通红,说都不会话了。
苏乙笑得很开心:“不是我抓的,是咱们抓的!”
是,动手抓住黄父的是苏乙,苏乙也不妄自菲薄,他是首功。
但如果没有龙婆的佛母灌顶法,没有风叔、黎叔他们的配合,苏乙能否成功真的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
“名垂千古!我们要名垂千古啦,哈哈哈!”桑信狂喜大笑,抱住风叔的双肩使劲晃动。
“关你什么事,是火土抓到的!风叔也激动得连通红。
“黄老弟是我朋友!是我朋友啊!哈哈哈!这还不够我吹的?”桑信根本不管不顾,使劲晃动风叔的身体,激动不能自已。
“靠!你快把我晃吐出来了!”风叔一把打掉他的手臂,突然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我也要吹一辈子!”
两人都眼含热泪,张狂大笑着。
不知道黄父的危害,是不能体会到他们此刻劫后余生的喜悦的。
他们阻止了一场浩劫!
两人都有种不敢置信的感觉,仍把手掌放在尸体上,感应着黄父的存在。
突然风叔“咦”了一声。
“怎么了?”苏乙和桑信几乎同时紧张起来。
“没事没事!”风叔摆摆手,奇怪道,“黄父似乎在——消散?”
苏乙和桑信对视一眼,齐齐伸手查探。
黄父的确在消散。
而且它的状态很不对。
它只是被封印而已,却双目紧闭,毫无意识的样子。
而且它魂体的四肢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着。
“这不会是它逃走的方式吧?”苏乙心中一紧问道。
“不会!”风叔挤破指尖以鲜血飞快在尸体上画符,“它的确是在消散,是魂飞魄散那种!”
“还真是!”桑信也证实了这一点,啧啧称奇,“它似乎是在——自我毁灭?”
风叔加固了封印,但依然没能阻止黄父的消散。
苏乙等三人面面相觑。
“我都准备好摆灭鬼大阵,好好露一手呢。”桑信失望道,“这很可能是有史以来第一只被抓到的黄父,咱们还没搞懂它身上的秘密呢,比如它为什么会通过梦境移动,为什么会吃鬼,它就这么消散了?这算什么?”
苏乙尝试阻止黄父鬼的消散,但不但无济于事,反而加速了它消散的过程。
就这么短短一会儿功夫,黄父鬼的四肢已经快消散完了。
风叔和桑信也接连尝试用自己的手法阻止,但都没能成功,任何作用在黄父身上的术法,都只会加速它的消散。
“怎么会这样?”风叔眉头紧皱,“它只是被困住了,我们也没把它怎么样,它怎么会自己消散?”
“是啊,这鬼东西真是奇怪。”桑信也一筹莫展,“按理说被封印的鬼现在应该极力挣扎挣脱封印才对,你看它,它好像傻了一样,什么都不知道,然后只是消散。”
“三种可能!”苏乙沉声道,他看向风叔和桑信,“第一,这鬼东西的寄生体被我打死的时候,它有个核心的东西也被我在那个时候打坏了。可能是鬼核之类的东西,所以它现在什么意识都没有,而且不可逆地消散。”
“还有呢?”风叔问道。
“第二,黄父的存在太奇怪了,没人知道它是怎么来的,它对人间危害这么大,但阴间却对它熟视无睹,所以咱们才有诸多猜测……一被抓就自我毁灭,这更像是销毁证据……”
这话说的风叔和桑信都心中凛然,细细一想,毛骨悚然。
“还有第三呢?”桑信问道。
“第三,这可能真的是黄父逃脱的一种方式,只是我们不了解而已。”苏乙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黄父这种东西太奇怪了,它对咱们的威胁这么大,但它似乎又没那么厉害……而且风哥,你们发现没有,它的魂体不是单纯的阴气组成,而是一种很浑浊的气,感觉很驳杂,很肮脏的样子……”
“我也发现了。”桑信点头道,“我知道有种东西叫聻,听说是鬼死了以后变成的怪物,这种东西就是阴间最污浊的气组成的,而且也以鬼为食——咦?听起来跟黄父还挺像?”
“阴间最污浊的地方是在黄泉尽头,被黄泉水冲刷的所有污浊之物都堆积在那里。”风叔道,“我看书上记载,就算是鬼仙都不敢踏足那里,因为太脏,一旦沾染了那里的污秽,鬼仙都洗不掉。黄父会不会是从那里爬出来的?”
“咱们对黄父了解的太少了。”桑信摇头道,“它的来历,还有什么本事,咱们一概不知,也许咱们现在了解到的,已经是古往今来前所未有了。”
“它还在消散。”苏乙道,“照这个进度,最多十几分钟,它就彻底没了。”
“赶紧给老黎打电话!”桑信突然想起来,“他专门研究鬼的,说不定他能看出点什么名堂来!”
“打电话干嘛?让他打车来啊?你赶紧开车去接他呀!”风叔翻了个白眼,“走,去迎他!”
“对对对,我都傻了!”桑信急忙发动汽车,“不管怎么说,咱们这回都是开创先河,创造历史了!这是前所未有的大功德。”
“喂?老黎,这边搞定了,你可以撤了!”电话接通,风叔对电话听筒道,“你现在下楼,我们去接你,出了点小状况……不不不,问题不大……高兴,我们怎么不高兴?哈哈!不过大喜不能过望,我们已经高兴过了。你可以收工了,也免得你造孽……”
电话另一边,挂掉电话的黎叔手都在颤抖,他嘴角突然上咧,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这是因为他几十年都没大笑过的原因。
但他真的发自内心的雀跃。
他的笑容慢慢敛去,他心神愉悦地收起了搭在李国强脖子上的刀子,站起身来。
“算你命大。”他对仍在熟睡的李国强微微一笑。
黎叔为什么要留在这里?
李国强和阿May为什么要维持熟睡的状态?
其实这里是苏乙计划中,第二个解决黄父的地点。
如果苏乙不慎惊动了黄父,让黄父再次如惊弓之鸟般逃窜,它会去哪里?
苏乙以己度人,在危机关头,人总会下意识选择一条“熟路”。
黄父刚去过李国强和阿May的梦境,在苏乙的逼迫下,是很可能会下意识回到这里,逃窜苏乙的追杀的。
这其实也是一个概率问题,但苏乙认为概率很大,值得让黎叔一直守在这里。
如果黎叔发现李国强和阿May有任何异常,他就会毫不犹豫痛下杀手!
他绝不会给黄父再次逃脱的机会!
虽然李国强很无辜,但到了那时,其实黎叔根本别无选择。
人们总说勿以恶小而为之,还发明出电车悖论来拷问人的道德准则。
似乎每条生命都值得尊重和珍惜,苏乙也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但当这种选择轮到自己头上的时候,苏乙发现自己在这样的情况下,也做不到标新立异。
如果能灭了黄父鬼,他会毫不犹豫选择牺牲李国强。
李国强当然很无辜,他的生命当然也很珍贵。
但,苏乙就是会这么选。
如果苏乙不这么选呢?
那如果真到了这种地步,只能眼睁睁看着黄父逃脱,更多人受害?
所以,这世上真的不存在完美道德。
黎叔拎着自己的东西,悄然无息离开了这栋房子,睡梦中的李国强浑然不知,他和他的女朋友已经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了。
等黎叔也坐上车的时候,黄父已经消散得只剩下一个脑袋和半个肩膀了。
黎叔也施展了几种手段,但也是没能阻止黄父消失。
“这东西……不能深究!”黎叔最终面色凝重,眼含忌惮地说道。
“让它就这么去吧。”黎叔道,“它肯定是阴间来的东西,也许咱们灭了这一个,还会有下一个……黄父到底有多少个,咱们谁知道?咱们只是野路子,说不定它反而是来路正统……”
“别说了别说了!越说我越浑身都起鸡皮疙瘩!”桑信阻止黎叔说下去,脸色很不好,“咱们好不容易灭了一只黄父,这事儿怎么也该宣扬宣扬吧?现在好了,口说无凭,咱们怎么宣扬?”
“树大招风,我看这样就很好。”风叔道,“关键是这次灭了黄父的经验很重要,火土这次成功的经验,才是咱们给后人留下的最宝贵的财富。”
“黄老弟,咱们说这么多,都还没问你这回怎么顺利抓到黄父的?”桑信看向苏乙。
众人这才齐齐看向苏乙。
“对呀火土,快给我们讲讲!”风叔迫不及待地道。
“顺利?”苏乙吐出一口浊气,道,“一点也不顺利,这次的过程,可以说是九死一生了。”
“这黄父很厉害?”黎叔问道,“它除了入梦,还有什么手段?”
“不是它,是摄青。”苏乙道。
摄青!
这两个字仿佛带着一股魔力,一下子让所有人的表情都僵在了脸上。
苏乙幽幽道:“它背后真的站着一只摄青,这只摄青在保它,我这次差点回不来了。”
风叔三人面面相觑。
“黄老弟,你不会是想告诉我,你在一只摄青面前全身而退了吧?”桑信苦笑道,“你这话教我们怎么相信?要是真有摄青出手……这怎么可能嘛?我是真想不出你怎么活下来的。”
“我也知道这件事很难相信。”苏乙也苦笑伸出手来,“不过你们看看我的伤势,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了。”
1291、图谋
要是苏乙不说,在场谁都没看出来他受伤了。
风叔懂点医术,所以当仁不让来给苏乙号脉。
他把手搭在苏乙手腕上,微微沉吟,很快就面露惊容。
他不可置信看着苏乙,额头见汗,喃喃道:“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他不信邪地让苏乙换了只手,然后又把手放在苏乙的心脏上,最后面色苍白地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
“怎么样你倒是说话呀!”桑信催促道。
风叔却只是呆呆坐在那里,嘴唇哆嗦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桑信皱了皱眉,干脆也伸手去摸苏乙的脉搏。
苏乙身上很热,皮肤有些发烫。
发烧了?
但这也不至于让阿风这么失魂落魄吧?
桑信满心疑惑。正要开口发问,突然意识到了不对。
“嗯?”他发出错愕的声音,急忙调整了把脉的姿势。
保持了数秒后,他的脸色也变了。
“这不可能!”他的声音甚至因为激动而变得尖锐。
旁边的黎叔也意识到不对了,直接把手伸到苏乙的心脏除。
他保持这个姿势呆了几秒,歪着脑袋看着苏乙,疑惑道:“你怎么……一点心跳都没有?”
没有心跳,自然也不会有脉搏跳动。
但一个没有心跳没有脉搏的人,岂非是个死人?
这就是桑信和风叔如此震撼的原因。
但苏乙偏偏又活生生坐在众人面前,而且他的皮肤很热,他似乎在发烧。
这就很矛盾!
人体之所以会发烧,是因为人体内产生的热量比散发出去的热量要多。
但人之所以会产生热量最基本的前提是你得活着。
为什么说人死了就是凉凉了?
就是因为死人是不会发热的。
苏乙没心跳、没脉搏,但他还在呼吸,他的身体甚至还在发烫。
所以他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
“火土,怎么会这样……”风叔颤声道。
“是摄青。”苏乙叹了口气,“它一把攥住了我的心脏。”
三人再次沉默。
“据我们这一门的门派志记载,被摄青害死的人,的确有一部分是心脏破碎而死。”黎叔面色凝重缓缓道,“它很清楚人命系于心,所以它最爱做的事情就是一把捏爆人的心脏。”
“这就是摄青可怕的地方。”桑信接着道,“它无处不在,当它想捏爆你的心脏的时候,你的心脏就已经爆了,你根本不会有时间反应。”
“武功?”风叔不确定地问道。
“跟武功有关系,我的武功的确挡住了它两次攻击,但它捏我心脏这一下,不是我的武功挡住的。”苏乙摇头,他深深看着风叔,“她出手了。”
苏乙指了指自己的眉心:“不然我活不了。”
风叔愣了半天,然后倒吸一口气。
只见他面露惊悚道:“那、那陈道友的猜测,就是真的了?可这不对呀……那位不是还没成吗?”
风叔无比纠结地皱眉苦思。
“你们说什么?”桑信忍不住问道。
风叔看向苏乙。
这件事关乎苏乙的身家性命,说不说要苏乙自己决定。
“咱们过命的交情,没什么可隐瞒的。”苏乙叹了口气,“而且我女儿的事情,也要拜托大家。”
这一战,起码让在场所有人的信任点直接加满了。
“但这件事说来就话长了。”苏乙道,“我让你们看我的伤势,是为了让你们相信,这只黄父后面,真的站着一只摄青。”
“一只真正的摄青!”
苏乙的话让众人心中所洋溢的成功喜悦彻底荡然无存。
场面沉默了片刻,风叔满是担忧看着苏乙:“火土,现在当务之急是你的伤势……要不要送你去医院拍个片子?”
苏乙摇头道:“医院看不好我的伤。”
苏乙现在去医院,医生的世界观会被颠覆的。
但其实对于苏乙来说,没有心跳只是表象,是最不重要的。
他如果施展闭气功,不但可以没有心跳,还可以没有呼吸,让身体一切机能都和死了一样,身体都可以凉凉。
现在的表面症状对苏乙来说不算什么事情,内力的运转,完全可以护住他的心脉,维护他身体各项机能。
苏乙真正担忧的是心脏上的尸气。
以他目前的速度,大概要维持十几年时间,才能把心脏上的尸气彻底清除干净。
而心脏尸气只要存在一天,他的武功就要耗费大部分保持内力运转,以内力滋养心脉,抵御尸毒。
在接下来还要面对更强大敌人的情况下,这对苏乙来说无疑是不可能接受的。
所以他迫切需要祛除心脏尸毒的办法。
但苏乙没有顺着风叔来谈论自己的伤势,而是正色道:“各位,现在情况很明显了!我们已经确定,港岛有一只摄青。我们必须想办法对付它,灭掉它!”
他看向风叔:“风哥之前跟我讲过摄青有多难对付,我只是耳闻,却没有直观的感受,但这次我知道了。我甚至连它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它捏我心脏的时候,我毫无还手之力,我根本跟不上它的速度。要不是我还有点武功,跟它第一个照面,我就死在它手里了,根本不可能活到现在。”
现在想想,其实能把黄父毙于掌下,只怕也是因为摄青的缘故。
摄青太厉害了,所以当摄青出现之后,黄父只怕也以为这局稳了。
黄父万万不会想到这世上真有能克制摄青的存在,所以他才被苏乙抓住机会,一掌击毙。
想到黄父,苏乙又感应了下尸体里的黄父——
尸体已经成为一个空壳了。
黄父已经彻底烟消云散了。
“黄父没了。”苏乙缓缓道。
众人一怔,纷纷出手试探,然后所有人都微微沉默。
黄父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它的来历,它还有什么隐秘,只怕永远都是个谜了。
“不管怎么说,咱们也算是挽回一场人间浩劫了。”风叔道,“虽然黄父之祸的爆发不可避免,还会有很多人遇害,但大黄父没了,小黄父们就只能各自为战,只要咱们见一个杀一个,迟早还是会把它们消灭干净的。”
桑信深以为然点头:“死得多总比全灭的好,至少港岛不用变成一座鬼城了。”
“但还有个摄青……”黎叔幽幽道,“这个摄青为什么跟黄父沆瀣一气,这其中到底有什么蹊跷?摄青一直都是独来独往的,这很不正常。”
“怪谈协会的事情,风哥跟你们讲过没有?”苏乙问道。
桑信点点头:“说过一些,但只是些借尸还魂的孽障,它们的目的还是做人,对人间危害不大。黄父培养它们,只怕也是为了经营人间势力。就比如这次的事情,它一下子就让火土变成人人喊打的杀人犯,除了它的身份,只怕有很多借尸还魂的家伙在其中是出了力的。”
“火土的老婆女儿被大律师保释,应该就是这个协会出了力。”黎叔道,“很明显那个大律师就是这个怪谈协会的。”
“看来你们都认为怪谈协会是黄父搞出来的。”苏乙道,“我却认为,这个协会是摄青搞出来的。”
众人都有些不认同,风叔之前就跟苏乙讨论过这个问题,他也觉得摄青鬼这种跳出三界不在五行的高高在上的异类,是不太可能搞拉帮结派这种事情的。
对于摄青来说,这太无聊了。
“黄父搞怪谈协会的意义真的不大。”苏乙进一步解释自己的想法,“如果说之前咱们还不能确定,但这次黄父的一系列反应,我倒觉得黄父一定不是怪谈协会的主人。”
“首先,咱们之所以发现黄父,就因为是怪谈协会把它暴露的。黄父这么谨慎狡诈的怪物,连入别人的梦都要用假面孔假身份,怎么会在传借尸还魂法的时候用自己的真名和真来历?”
“也许它是承平已久,失了警惕。不然你觉得是为什么?”风叔问道。
“有这可能,但也有另外一个可能,那就是怪胎协会这个组织需要黄父这个身份曝光,”苏乙道,“黄父有可能是被迫曝光的,因为这个组织不想要一个耍滑头的黄父,而是一个做实事的黄父。”
众人面面相觑。
他们发现苏乙的想法总是天马行空,似乎每每都出乎人意料,但细细想想,却又不无道理。
“你的意思是,这个胁迫黄父的,就是摄青咯?”桑信若有所思。
“整个怪谈协会所有成员,都是黄父发展的。”苏乙道。
“你怎么知道?”风叔皱眉。
“这个以后再说了,”苏乙叹了口气,“总之,这件事是没错的。”
“如果你们创办了一个很隐秘的组织,而你又是一个非常需要隐瞒自己身份的人,你会把自己的身份暴露给所有你发展的组织成员吗?”苏乙问道,“这也是很奇怪的事情,黄父既然一向谨慎,为什么在这件事上,却不谨慎了?”
“这一点的确矛盾……”桑信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更觉得黄父像是这个怪谈协会的大管家之类的角色。”
“还有楚人美。”苏乙看向风叔,“楚人美说,黄父主动跟它提起了摄青,黄父对鬼祟天然克制,它没有吃楚人美,反而跟它提起了摄青,你觉得它为什么要这么做?”
“亮肌肉?”黎叔道。
“那为什么要亮肌肉?”苏乙又问。
“招揽?”桑信瞪大眼睛,倒吸一口凉气,“黄父在替摄青招兵买马?所以它才抬出摄青的名头!”
“摄青招兵买马?”风叔不可置信摇头,“这真是天下奇闻,它为什么这么做?”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所在了。”苏乙道,“摄青本身已足够强大,风哥之前告诉我,人间修士都需要拉帮结派,签生死状,还要再拉上阴差一起对付它,才有可能成功。这么强大的存在突然搞出一个组织来,它想用这个组织做什么?”
他环顾一周,对众人道:“除了这个怪谈协会,它背地里还有没有搞其它动作?各位,相比起直接去对付摄青,我觉得搞清楚这些问题的答桉,对我们来说反而是当务之急。”
“正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我们现在遇到的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摄青,自然就不能用之前的老眼光和老办法去对付它,更不能明知道其中有蹊跷,还两眼一抹黑撞上去,我敢说,如果咱们真这么鲁莽地去做,大概率会死得很惨!死不可怕,怕就怕死得冤枉,死得不值!”
“真是多事之秋啊。”风叔叹道,“我本以为黄父之祸就已经是末日了,没想到背后还牵扯个摄青来,摄青背后又有阴谋……这世界到底怎么了?”
“想这些有什么用?”黎叔道,“咱们胳膊细,撑不起这种事了。不管摄青后面有什么阴谋,这件事不能瞒了,得让那些守尸鬼也出出力。还有黄父的事情,他们也不能躲清闲。”
“以前又不是没去求过他们。”风叔冷哼一声,脸色很不好看,“他们管了吗?我看除非人间大乱,否则他们都不会理!世界末日都没他们修仙重要。”
“这次可不就是世界末日了?”桑信道,“我跟北边佛门有联系,他们修功德,也许会愿意来淌这趟浑水。”
“道门呢?”黎叔看向风叔,“你这个茅山的说话比我管用,你去?”
“我之前在李文斌办公室见到一个龙虎山的,”风叔道,“我去找他,但人家管不管,就不知道了。”
“要是真不管,那也只好咱们上了。”黎叔澹澹道,“毕竟这是咱们家。”
风叔面色沉重微微沉默,又看向苏乙:“火土,你说对付摄青不能用老办法,你有什么想法吗?”
苏乙道:“摄青已经跟我打过照面了,它接下来有两种反应,一是突然隐匿起来;二是再向我出手。如果是第一种的话,那咱们还有时间徐徐图之,你们该请帮手请帮手,我也趁机好好养伤;但如果是第二种……”
苏乙微微犹豫,摇头道:“第二种可能性不做考虑了。”
如果摄青真的再次来袭,苏乙什么都不会考虑,他会果断发动免死卡,直接走人。
1292、灵渡
“我们现在对摄青所知甚少,我觉得当务之急是做两件事——第一,请帮手;第二,探敌情。”
苏乙侃侃而谈,而经历了灭杀黄父这一战,风叔等人对苏乙的信任也都建立起来了,苏乙“运筹帷幄”的印象已经深入人心了。
“请鬼差,请同行帮手,这是必须要立刻去做的。”苏乙严肃道,“我见过摄青,我很肯定,这个摄青根本不是咱们能对付得了的。如果咱们贸然前去,只有一个下场,就是被人家一个个捏死!”
“所以,咱们根本没必要逞能去做无谓的牺牲,甚至咱们还要祈祷它不要找上门来灭了咱们。这个时候,咱们要尽快尽可能去找更多的帮手,无论如何都要请更多能对付摄青鬼的人来。”
“还有,就是搞清楚摄青的图谋,如果咱们连摄青想做什么,甚至是做了什么都搞不清楚,就一定会为此付出惨痛代价!”
风叔皱眉沉思,道:“火土说得有道理,那咱们就多管齐下,事情同时做,什么也别耽误。”
“我联系道门,桑信你和佛门联系,请阴差的事……先不急,咱们面子小,请来的也只是小阴差,要是那些名门大派的去请,说不定牛头马面都能请来。”
桑信和黎叔齐齐点头。
“火土,你的伤也不要太担心,我们一定替你想办法!”风叔看向苏乙,“摄青最厉害的就是它的尸气,你应该是中了很严重的尸毒。”
“我也觉得是这样。”苏乙点头叹了口气,“我现在必须用内力时时刻刻祛除尸毒,一旦停下,我的身体就会尸化。大战在即,这种状态真是要命。”
桑信微微沉吟,道:“黄老弟,你要是不忌讳的话,不如跟我去敝寺暂住?我那儿供奉地藏菩萨,我弟子众多,让他们每天在那里念诵《地藏本愿经》,对于祛除尸毒一定会有作用。”
风叔皱了皱眉,没说什么。
黎叔看了眼风叔,道:“龙婆临终前特意交代咱们,不要有门户之见。地藏菩萨也好,元始天尊也罢,都不是邪神外道,咱们拜了天尊,难道就可以对菩萨不敬了?”
“我都没说什么!”风叔滴咕道。
“火土。”黎叔看向苏乙,“大丈夫形式不拘小节,桑信若能帮你,也是你有佛缘。自古由释入道者有,由道入释者有,释道兼修者更是大有人在。不要学阿风那么古板,做人做事都要想开一点,懂得变通。”
“喂,我什么都没说好不好!”风叔不满抗议道。
还是没人理他。
苏乙对黎叔和桑信感激一笑:“多谢黎叔教诲,桑信大师,那就有劳了。”
“是我们谢你才对。”桑信拍拍苏乙的肩膀。
“我也去。”黎叔道,“我有些法子,也能祛尸毒,也许能帮忙。”
“欢迎欢迎。”桑信笑嘻嘻道,“我后院禅房多得是,你们要是嫌吵闹,我单独把地藏院封起来,不让香客进去。阿风,你要来吗?”
“火土是我们茅山的人,我怕你们把他拐跑了。我当然要去了。”风叔冷哼一声,“不过我要带着我侄女。”
“随便你咯,我那里也住着些女檀越,”桑信道,“还有个明星呢。”
“藏污纳垢!”风叔又滴咕一声。
“喂,住一晚两千块,换了你,这钱你不赚啊?”桑信道。
“要是阿艳听了,肯定跟你急。”风叔幽幽道。
桑信笑容僵在脸上,突然长长叹了口气:“其实我虽然气他嘴臭,但我真的佩服他。咱们这些人里,身上有侠气的只有他了,阿风你只能算半个。他骂我,但还愿意跟我这种人一起做事,我就觉得脸上有光……其实我心里一直都有一把尺子,就是铁艳。”
“我告诉自己,如果有一天铁艳不愿意再理我了,就说明我过了线。这些年我一直都没过线,就是因为他在。可现在,我心里这把尺子没了……”
众人闻言,都是暗澹沉默。
“逝者已矣,向前看吧。”黎叔幽幽地道。
不尽人意的事情,时时刻刻都在发生,人生总是不圆满的,比如黄父的突兀消失,比如铁艳和龙婆的离去。
但世间总是还有美好的,这些美好就是我们接受那些不圆满的理由。
警察总部大楼不远处,苏乙和妻女深深相拥,苏乙安慰着她们,让她们心中的惶恐和惧怕渐渐消散。
不远处,也跟着出了警局的小明正在跟女朋友打电话报平安,而阿莲怔怔出神,不知道想些什么心事。
李国强醒了,但他联系不到苏乙,不断拨打风叔的call机也没得到回应,十分烦躁。
可当女朋友阿May从后面抱住他的时候,他焦躁的心突然就变得平和下来。
就在这时,他的电话响了。
“喂?红磡体育馆?好,我马上赶过去。”
风叔又回到了警察总部,思索着怎么跟李文斌汇报这件事,并且请龙虎山那位出手。
突然听到身后有人悠哉道:“风老四,怎么每次见你,你总是愁眉苦脸的样子?”
风叔浑身一僵,转过身来,就看到马署长坐在轮椅上笑嘻嘻看着他。
风叔本想板着脸,但看着他的双腿,突然目光软了下来。
“谢谢。”他道。
马署长愣了好一会儿,摆手切了一声:“少来这套!红磡体育馆的事情跟你有没有关系?”
风叔不说话。
“不说话就是有关系咯。”马署长叹了口气,“那看来我让杂务科接手是没错了。风老四,你站在这里走来走去干嘛?”
风叔看着他,道:“你要是有时间,我倒是真想跟你好好说说,你这人比较奸诈,又是个官油子,应该能帮得到我。”
“会说话吗?”马署长没好气道,“说吧,什么事?”
红磡体育馆,观众已散去,而华仔却激动地对面前的警察道:“阿sir,我真的没有看错!他真的一下子飞走了!我发誓,他身上没有吊威亚,那也不是我们安排的演出环节!”
苏乙几天没见的苗小伟神情多了几分沉稳和疲惫,他听华仔说完后点点头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个人手里提着一个成年人,没有吊威亚,然后刷地一下飞走了?”
“是呀!”华仔激动道。
苗小伟对他挤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对身边的人道:“给华仔做尿检,看看他有没有嗑药。”
说罢转身就走。
“喂!”华仔有些生气了,“我说的是真的阿sir!这世上也许真的存在一些有超能力的人,你没见过不代表他们不存在!”
这话让苗小伟的脚步立刻顿住。
他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苏乙的面孔。
自从苏乙被通缉后,苗小伟感觉自己的生活一下子按下了快进键。
他的顶头上司林sir,还有黄耀祖黄sir全部都死在他的偶像黄火土手里。
他根本不相信这是真的,所以他找马署长大闹了一场。
好在马署长没有苛责他,还让他暂代林俊贤的职位,准许他查明真相,还黄火土清白。
只可惜所有的证据都对偶像非常不利,所以他的心情很不爽快。
今晚接到报警,说是华仔演唱会后台有人开枪,但到了现场之后,除了化妆间有三个弹壳,以及听到枪声的人们,其余什么都没有。
没有尸体,没有血迹,也没有人看清楚凶手是谁。
有个化妆师失踪了,但谁知道他去哪儿了?也许躲在哪里睡着了也不一定。
这场报警更像是恶作剧。
倒是演出结束后,华仔立刻赶来,跟他激动讲述他见到的怪事。
一个人提着另一个人飞上天不见了,这么荒诞的事情谁会信?
所以尽管华仔声称几万人见证了这一幕的发生,还告诉他有录像存在,言之凿凿,但苗小伟更觉得这是一场炒作。
他当然不可能真的让华仔去尿检,这不是个小事,他只是故意这么说表达不满。
但华仔的那句话,让他想起了自己可能蒙受不白之冤的偶像。
他呆在原地,一个警员脸色惨白凑近道:“苗sir,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苗小伟回过神问道。
警员凑近对着苗小伟耳语几句,苗小伟脸色渐渐变了。
他微微沉吟,道:“你把刚才说过的话,报告给马sir,这个桉子也许不用咱们管了……”
他沉思一会儿,突然又转过身去,走到华仔面前,笑道:“刘先生,介不介意带我去看看你们的录像?”
“你相信我了?”华仔一怔,立刻精神一振道,“你跟我来!”
港岛有两个灵渡寺,其中一个是港地佛门发源地,始建于东晋年间,位于元朗。
这是个大寺,是港岛香火最旺的佛门修行地,这样的地方,当然不是桑信这种“佛门外围”传人能染指的。
但桑信这个人吧,有点怎么说呢?俗称不要脸。
他的寺庙也叫灵渡寺,但是这个灵渡寺有个前缀——荃湾。
牌匾上,这两个字很小,小到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到。
毫无疑问,他的这个寺庙就是为了蹭人家的热度,根本就是个山寨版本。
桑信的这个寺庙最早的时候叫南泉寺,是他师兄打理的,但香火不旺,而且负债累累,都快倒闭了。
他们这一脉那时候日子过得很穷,靠给人开光、驱邪赚点辛苦费,最难的时候还要端着钵盂出去化缘。
后来师兄在一次驱邪过程中被厉鬼反噬,死了,魂飞魄散,身为师弟的桑信发现自己连葬师兄的费用都拿不出来。
施法驱邪这一行,没有人身保险,也没有工伤赔偿,出了事,事主甚至嫌晦气,还把师兄的尸体扔了出来。
桑信一个人背着师兄的尸体走了十几里路回到寺庙,捡了些柴火,把师兄的尸体给火化了。
但这一幕被附近村民看到,于是原本就香火不旺的南泉寺就更没人来了。
没人会来一个烧过死人的寺庙上香。
屋漏偏逢连夜雨,本就山穷水尽的桑信还被古惑仔勒索,被一群人暴揍一顿。
别以为会法术了不起,要是来几十个古惑仔,风叔也得挨揍。
施法是需要时间的,而且法术主要针对的是鬼,不是人。
对付人,还是得看拳脚,看你有没有枪,有没有刀。
桑信几天没吃饭,又挨了一顿揍,躺在破庙里三天动弹不得,一口水都没喝,差点死了。
后来风叔来了,桑信这才得救,活了过来。
风叔那时候还在西九龙警署当差,他也是修行人,对这些同行们都很帮衬,这也是他这么有人缘的最大原因。
他一召唤,大家都来了。真以为只是为了正义?
我们要寻求正义干嘛带着你风叔?
归根结底,还是大家认风叔这个人。
桑信大病一场,醒来后又在佛前枯坐七天,然后他就悟了。
他悟透了一个朴素的大道理——活在世上,你可以什么都没有,但就是不能没钱!
然后他便云游了整个港岛,考察香火市场,做问卷调查,搜寻潜在“客户”。
他利用自己的术法去赌场发了笔横财,然后用这笔钱重新修缮了寺庙,把南泉寺改名成了“灵渡寺”,荃湾灵渡寺。
然后自己又搞了一身行头,冒充高僧。明明是自己花钱修的寺庙,却偏偏找了个洋人,说寺庙是洋人捐的。
还编了个他帮洋人转运驱邪,洋人知恩图报的感人故事。
灵渡寺的名头,再加上洋人报恩的噱头,使得桑信的新寺庙一炮而红。
自此,桑信便一发而不可收拾,财源滚滚来了。
正统灵渡寺的僧人也找上门来了,但桑信指着荃湾两个字给人家看,说我这里是荃湾灵渡寺,又不是你们大灵渡寺,而且谁规定就你们能叫灵渡,我就不能叫了?
双方扯皮了几次,桑信拿出了二皮脸的精神,使得对方彻底败退,懒得跟他计较了。
自此,桑信便成了港岛有名的大师,直到今天。
每一笔原始积累都带着见不得光的勾当。
不可否认,桑信地寺庙充满铜臭,也不乏一些骗人的勾当。
但桑信之所以这么有名,这么受人尊崇,最重要的是他是真有真本事的。
1293、严重
灵渡寺的历史,都是桑信自己给苏乙讲的。
他亲自驱车,载着苏乙一家,还有黎叔、阿莲来到了灵渡寺。
小明打了一圈酱油,莫名被牵连羁押室一日游,回去陪女朋友了。
在路上,桑信打开话匣子,有些感慨地讲了自己的经历。
他倒没什么避讳,很坦然承认自己就是在圈钱,但不承认自己是骗。
“他们找我,是为了花钱买安心,我给他们安心,我问他们收费,难道不合情合理吗?而且我这不是一锤子买卖,我管售后的,我已经很有良心了。”桑信理所当然道。
“一张符卖几十万,也算良心?”黎叔忍不住吐槽道。
“老黎啊,这就是你不懂了。”桑信叹气道,“我要是一张符只卖几百块,或者几千块,你信不信,很快就有人说我桑信欺世盗名,是个骗子?”
“就是因为我的符卖的贵,而且来买的人都是非富即贵的大人物,所以我才这么有名。如果我卖便宜了,那些大人物就不会来找我了,我的名气也就不会这么大,你懂不懂?”
“不懂。”黎叔道。
“算了,跟你说了你也不懂,但火土肯定是懂的。”桑信放弃跟他解释。“火土,总之呢,到了我的地方你随意就好,在我的地方,不管是当官的还是有钱的,都是来求我的,你都不用在意。还有弟妹,我那里住着女客的,你就当是住酒店就好了,不用管别的。”
“给您添麻烦了大师。”刘清芳很客气地说道,她的手自始至终拉着苏乙不肯松开。
“不麻烦不麻烦。”桑信笑呵呵摆手。
到了灵隐寺,已经是临近午夜时分了。
几人下了车,立刻有一个小沙弥迎上来,对着桑信合十一拜:“师父,小僧拜见各位施主。”
“是空义啊。”桑信把车钥匙往他手里一抛,“找人把车停库里去,禅房和斋饭都安排好了吗?”
“都准备妥当了师父。”空义道。
“走走走,先吃饭,累一天了!”桑信热情招呼众人,“我们这儿的斋饭很不错的,厨子以前是米其林餐厅的大厨,年薪上百万那种,后来皈依,才来我这儿了。”
“那大师你也给他百万年薪吗?”阿莲好奇问道。
“我给他百万佛光。”桑信一本正经道。
“啊?”阿莲还没反应过来。
“哈哈,他拜我为师,又想在这儿修行,还要什么薪水?”桑信哈哈一笑,“天底下哪儿有这么好的事?”
“帮别人白打工——也算好事?”阿莲滴咕着,很不能理解。
苏乙却笑眯眯私下欣赏着这里的景色。
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嗯?
苏乙突然看到两个人,顿时眼神微眯,下意识警惕起来。
一行人正要进去,却不料有人突然从旁边窜了出来,激动叫道:“桑信大师!”
吓了大家一跳。
这窜出来的人苏乙居然认识。
刘清芳也认识。
就是之前在机场见过的那对母女中的母亲诺尹。
但不等她说话,就被空义拦住:“这位女施主,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我师父……”
“求求你让我跟桑信大师说说话吧,我已经等了整整一天了……”诺尹哀求道。
“空义,你先带这位女施主去药师堂。”桑信吩咐道。
空义立刻躬身称是。
桑信又转过头对诺尹和颜悦色道:“这位女檀悦,我这里有贵客临门,若是不介意的话,不如等我安顿好了贵客,咱们再详谈?放心,要不了太久的。”
“可是,可是……”诺尹满脸焦急。
“是你!”这时刘清芳认出了诺尹。
诺尹循声望来,皱眉辨认几秒,也认出了刘清芳,顿时露出又尴尬又惊喜的神色来。
“是你啊太太……您、您和桑信大师是朋友吗?求求你帮帮忙,让他救救我女儿,求求你……我女儿她有病,您之前也见到了,她真的很可怜……”诺尹突然哭泣起来。
“弟妹,你认识啊?”桑信诧异回头问道。
“之前在机场认识的,火土当时也在。”刘清芳显然动了恻隐之心,但又不好多说什么。
“桑信大师。”就在这时,苏乙说话了。
他的目光自始至终一直锁定在不远处站在黑暗中的阿宁身上。
那个姑娘双目无神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苏乙吸取了之前的教训,没有再开阴阳眼看她。
但就算正常去看,也能明显察觉到这个女人的不正常。
她现在的样子,就像是被小黄父附身过后的样子。
不一样的是,她是有自我意识的,对外界的刺激,是能做出反应的。
苏乙盯着她看的时候,她眼底突然显出哀求之色,然后流出了眼泪。
但很快,她脸上的表情就抽搐着,恢复了木讷无神的样子。
“黄老弟?”桑信大师怔了怔,顺着苏乙的目光看过去。
只是他没有苏乙夜能视物的本领,只是依稀看到有个人静静站在那儿。
“这个女孩很不对劲,”苏乙缓缓开口道,“她身上的东西很不一般,我跟它打过照面,它能一次性操控上百只狗攻击人。”
诺尹的脸色随着苏乙的话而产生变化,说不出是恐惧还是惊慌。
但话音刚落,她突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大师!我求求你,救救我女儿!我求求你们了!”
“你先起来——空义,扶她起来!”桑信微微皱眉,后退两步。
他看向苏乙严肃道:“上百只狗——原来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消息,说狗群集体发疯跳楼撞墙的事情跟黄老弟你有关?”
“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了吗?”苏乙一怔。
“当然,很多报刊都报道了,电视上都播了,只不过因为画面太过血腥,没有播出来。”桑信皱眉,“你觉得你遇见的是什么?”
“邪灵。”苏乙吐出两个字。
桑信的眉头皱得更紧。
“大师,求求你,救救我女儿,求求你了……”诺尹仍在哀求。
苏乙道:“这东西阴狠毒辣,报复心很强,我只是在机场看它一眼,它就找到我,打算操控狗群咬死我。它害我不成,还打算标记我,不过我当时情况特殊,才没让它得逞,要是换个人就不一定了。”
一直没说话的黎叔突然道:“我知道有种邪灵能操控狗群的邪灵叫犬神,最早起源于东瀛,后来传到暹罗一代,这东西很邪,祭奉过它的家族都不得善终,所以早在几十年前就没人祭请了。”
“犬神,我也听说过……”桑信看向诺尹。
“我们家族没有祭拜犬神,我们不知道犬神!”诺尹急忙哭诉道,“大师,我女儿她是无神论者,我是虔诚的基督徒,我们真的从来都没有接触过什么犬神!”
“那就是做了什么事情,被邪灵附身了?”桑信再次皱起眉头,看向苏乙,露出疑惑表情。
“火土,要是只是送邪灵,也没什么,你的意思是……”桑信道。
桑信看出苏乙是好意告戒他,这件事非同一般。
但邪灵附身这种事情要看怎么说了,如果只是把邪灵“恭送”出去,还是能做到的,不一定非要跟邪灵斗个你死我活,这样的事情应该不值得苏乙特意告戒才对。
“她没说实话。”苏乙看向诺尹,“这件事背后一定另有缘由。”
桑信立刻懂了,目光顿时转冷。
他转身笑呵呵对诺尹道:“对不起这位女士,我想我帮不了你。走吧,咱们进去。”
说罢,便对苏乙做出请的姿势,率先迈步往里走去。
“大师!桑信大师!”诺尹急忙就要往前扑,想要拦住桑信一行人,但却被空义拦住。
“女士,请回吧!”
“不,桑信大师,求求你慈悲心肠……”诺尹哭喊着,但却没人理她,大家鱼贯而入,仿佛看不到她。
苏乙进门之前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眼那个女孩阿宁。
她静静站在黑夜里,仿佛跟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灵渡寺的斋菜果然如桑信所夸口的那样,堪称一绝。
只是苏乙却无福享受。
他只吃了一口,就深深皱起眉头,又把嘴里的食物吐出来,摇头叹了口气,放下快子。
“怎么了黄老弟,菜不合胃口?”桑信见状问道。
苏乙摇头:“菜是好菜,只是我暂时无福消受。我现在尸毒攻心,五脏六腑都靠内力吊着,能不受损已是幸事,想要跟常人一样满足口腹之欲,只怕是不行了。”
别说吃饭,喝水都不行。
众人都担忧看着苏乙。
苏乙受伤的事情也没瞒着刘清芳,刘清芳担忧握住苏乙的手道:“不吃饭怎么行?”
苏乙摇摇头笑道:“放心,只是暂时的。”
其实苏乙只是在安慰刘清芳,他心中此刻却沉甸甸的。
他的伤势比他想象得还要严重。
苏乙的易经洗髓经号称可解百毒,甚至可以断肢重生,纯阳内力也天生克制阴邪之气,这也是苏乙至今还活着的原因。
摄青鬼那一握,把苏乙的整个心脏都握成了“尸心”,这样严重的伤势换了任何人早都死了。苏乙却能支撑到现在,绝对是个奇迹。
只是这也是苏乙的极限了,原本按苏乙的预估,如果没有外力介入和其他什么变化,他需要耗费十多年的时间慢慢祛除心脏里的尸毒。
但现在看来,别说十多年,他连半年都未必能坚持下去。
因为他失去了进食和喝水的能力。
以苏乙的状况,他就算十几天不吃不喝都没问题。
现在科技这么发达,十多天后,他也可以继续打营养针维持自己的生命。
至于五脏六腑,他也可以用内力滋养,保证自己的脏器不会衰竭。
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这样下去苏乙的身体等于是“坐吃山空”,他不可能在身体越来越差的情况下,还能每天保持运转大部分内力去抵制尸毒侵袭,祛除毒素。
也就是说,如果不想别的办法,苏乙要么迟早中毒身亡,要么就用免死卡离开,或者是在中毒身亡前死于非命,除了这些外,他别无他路。
桑信的表情很凝重,他放下快子,先是看了眼刘清芳,然后道:“我先去地藏堂布置一下,你们先吃。”
显然他也意识到苏乙的状况比预想中还要糟糕严重。
“没那么急的。”苏乙道。
黎叔也站起来道:“我也得去准备准备,桑信,你派个人带我去禅房。”
“好!”桑信也没有拒绝。
“喂,不用这么夸张,先吃饭再说咯?”苏乙无奈道。
桑信笑呵呵道:“你们先吃,我和老黎待会儿再说。”
说罢他挥挥手,和黎叔离去了。
苏乙摇摇头,看向妻女和阿莲:“你们接着吃,别看我。”
“火土叔,我也吃不下。”阿莲瘪瘪嘴放下快子。
刘清芳担忧道:“火土,你到底受了什么伤?如果去医院的话……”
苏乙摇头:“医院没用的。不过你真的不用担心,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刘清芳叹了口气道:“我什么都帮不到你。”
“照顾好女儿,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苏乙道,“等明天风哥到了,我就请他们看看能不能帮到妹妹。”
刘清芳默默点头:“其实最重要的是你没事。”
苏乙笑了笑:“我肯定没事。”
刘清芳终于暂时放下点心来,她微微犹豫,又道:“你们刚才提到邪灵附身……火土,妹妹会不会也是这种情况?”
“不一样的。”苏乙摇头,却没多说什么。
“那之前桑信大师本来都答应了诺尹,为什么最后却又改变主意,将她们拒之门外了。”刘清芳好奇问道。
“因为有时候无知和自以为是是会害死人的。”苏乙道,“就像是医生帮你看病,如果你明明想自己康复,却又刻意隐瞒自己的病情,不配合医生,你觉得最终会害了谁?”
“她自己。”刘清芳道。
“但在驱邪这种事情上,如果当事人隐瞒真相不说实话,害的就不光是她自己了。”苏乙澹澹道,“她会害死每个帮她的人。”
1294、疗伤
红磡体育馆。
这里的事情最终被杂务科接手了。
一个很奇怪的事实是,在苏乙参与的这个时空里,苗小伟和风叔根本没见过面。
所以两人只是公事公办地交接。
苗小伟离开前,华仔又叫住他:“阿sir,这件事你们到底有什么结论?为什么你们突然中途换了部门的人来负责?”
苗小伟想了想,道:“刘先生,其实我很喜欢你的歌和你的电影,所以我现在不是以警察的身份,而是以一个歌迷和影迷的身份给你一个忠告。”
他看着刘德华,一字字认真道:“忘了这件事,不要再纠结下去!”
刘德华一怔,旋即目光瞬间变亮,激动道:“所以超人是存在的对吗?”
“……”苗小伟给他一个礼貌的微笑,“再见!”
“阿sir!阿sir!你别走啊阿sir!”华仔急切叫道,但苗小伟已经匆匆离开了。
“华哥,邵爵爷的电话。”就在这时,他的助理面色严肃匆匆捧着手机来到了华仔身边。
华仔脸色一肃,接起电话。
“华仔,今天的事情,不要说,不要问,不要想。”电话那头传来苍老威严的声音,“我已经吩咐把演唱会的带子全部封存起来了,待会儿会在警方特殊部门的人监督下,把涉及不宜公开的画面全部剪掉。记者如果问你,你只说是演出效果,其余一个字都别多说。”
华仔脸色一变,道:“爵爷,我想知道为什么?”
“重要吗?”电话那头呵呵一笑,“你只是开个唱而已,管那么多做什么?怎么?想要竞选议员啊?”
华仔勉强笑了笑:“呵呵,当然不是。”
“那就这样咯。”
听着电话盲音,华仔愣了半响,才放下电话。
身边助理上前接过,道:“警官说是要封存所有录像带,杰尼说让咱们先走,后面的事情他来收尾。”
杰尼是华仔经纪公司的负责人。
“我知道了。”华仔低沉道。
“那我去收拾,华哥,你先休息一会儿。”助理匆匆离去。
华仔自嘲一笑,摇摇头转身向卫生间走去。
但刚到门口,就听里面有两个人在说话。
“风叔,这么说,事情已经解决了?港岛得救了?”
这是一个年轻的声音,只是一句话,就瞬间让华仔屏住呼吸,竖起耳朵。
“祸源已经解决了,但黄父之祸已不可避免,港岛注定要迎来一场浩劫,这场浩劫可能要持续很久,十年?二十年?都有可能。那些小黄父上身的速度你也见过了,这种鬼东西以后会层出不穷的。”
这是一个苍老的声音,语气带着浓浓的悲悯和忧虑。
华仔的心嘣嘣直跳。
他感觉自己不小心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大门!
“有没有什么办法?”年轻的声音问道。
“见一个,杀一个。”苍老声音道,“好消息是,这些鬼东西还是杀一个少一个的。”
沉默。
“黄sir呢?”这是年轻的声音,“能不能撤销他的通缉令?上面也应该清楚了,他什么都没做。”
“我问过了,短时间还不行。”苍老的声音道。
“为什么不行?”年轻的声音一下子激动起来,“这次的事情都是他一个人做的,他一个湾湾人为了咱们港岛人出生入死,咱们现在还要污蔑他是杀人犯?还有没有天理?”
“你之前不是对他满腹怨言吗?”苍老声音奇怪道,“你嫌他利用你……”
“那是我们两个的事情,但我还是很佩服他的。”年轻声音有些不自在,“上面怎么说?”
“说是还要跟湾湾那边沟通,很麻烦,让我再多给点时间。”苍老声音道,“火土受了伤。”
“严重吗?”年轻声音问道。
“很严重,如果是个正常人,早就死了。”苍老声音道,“刚才录像你也看到了,他都吐血了。”
“……为什么他的脸不一样?”年轻声音问道。
“谁知道?他有什么本事也不会全告诉我。”苍老声音道,“你要是想去看他,明天跟我一起去灵渡寺。”
“元朗那个?”
“不是,是荃湾那个。”
“好。”
听到里面结束交谈,华仔立刻蹑手蹑脚跑开,心跳得厉害。
然后他装作若无其事又往卫生间这边走来,刚好跟走出来的两个警察打个照面。
华仔对他们微笑点点头。
双方就要错身而过,那年老的警察却叫住了他。
“刘先生!”
华仔心勐地一提,却装作疑惑回头。
年老警察挠挠头,道:“呃……刘先生,我侄女很喜欢你的歌,是你的歌迷,能不能……”
“签名是吧?”华仔笑眯眯道,“签哪里?”
风叔急忙从口袋里掏出笔和一个笔记本,递给他。
“你侄女叫什么?”华仔接过问道。
“阿莲。”风叔道。
“那我就写,阿莲,祝你天天开心,万事如意,好不好?”华仔笑呵呵问道。
“那太麻烦了!”风叔激动道。
“呵呵,应该的。”华仔笔走龙蛇,写下这段话,最后署上自己的大名,把它还给风叔。
“谢谢谢谢,那刘先生,就不打扰你尿尿了。”风叔感激道。
华仔笑着摆摆手,转身进了卫生间,脸色立马变了,吐出一口气来。
门外,风叔问李国强:“你怎么不要一个签名,去哄哄你女朋友?”
“她喜欢阿伟。”李国强道。
“好吧,当我没问……”
灵渡寺。
因为挂念苏乙的伤情,所以大家都无心吃饭。
桑信布置好了地藏菩萨殿,便让人来请苏乙过去。
等苏乙到那里的时候,有三十多个和尚已经集合在那里,他们全是桑信的徒弟,此时全部身穿僧袍,端坐蒲团之上。
大殿正上供奉着地藏菩萨凋塑,宝冠璎珞庄严,左手持宝珠,右手执锡杖,坐于一头虎头、犬耳、龙身的怪兽之上。
带路的僧人把刘清芳等三女留在了大殿之外,单独让苏乙进殿来,引领他来菩萨像前上香祭拜。
苏乙一丝不苟拜过,便见黎叔走过来张开手心,严肃道:“吞下去!”
他手心里有一只长着长触须的多足虫,看起来跟蜈蚣有些像,通体血红,身上还带着黏液,在其手心扭动着,似乎是刚孵出来的样子。
苏乙抓起这虫子,将其一把吞进嘴里,咽了下去。
很快,他便感觉到有东西开始在自己的肚子里爬来爬去,感觉到这东西似乎撕咬自己的胃壁。
“别担心。”黎叔道,“这东西咬过的伤口很细小,也能自己愈合,我只是想通过它看看你的伤势。”
苏乙点点头表示自己知晓。
“咬着这个。”黎叔递给苏乙一条毛巾,“待会儿可能会有点疼。”
苏乙摇头拒绝:“我不需要这个。”
“那就待会儿再说了。”黎叔也没多说什么。
在黎叔的指示下,苏乙盘膝坐在地上。
黎叔把手放在自己的心脏部位,闭上眼睛开始念念有词。
苏乙立刻感觉这虫子似乎受到了指引,开始向着一个方向爬行。然后在自己的胃部钻了一个孔爬了出去,直奔自己的心脏。
这过程对普通人来说,绝对是一场噩梦。
因为太痛苦了。
但苏乙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甚至只要他想,他可以直接以内力震死这虫子的,他甚至发散思维,有人如果用蛊虫这类东西对付自己,那绝对是打错了算盘。
这个世界的许多阅历告诉苏乙,在武功和术法的碰撞中,武功并非如他之前所担忧的那样一溃千里,或者说毫无还手之力、
恰恰相反,武功已经成为苏乙独一无二的“金手指”,往往在斗法中发挥奇效,甚至是关键作用。
“厉害厉害!”苏乙毫无反应,让黎叔由衷佩服。
他是施法者,很清楚这过程有多痛苦,其实他本笃定苏乙一定会受不了叫出声来的,可没想到,直到施法结束,苏乙真的毫无反应。
但这个念头只是转瞬即逝,黎叔很快便满脸沉重对一边的桑信摇摇头,沉声道:“火土的心脏已经彻底尸化了。”
“这怎么可能?”桑信根本不信,“那黄老弟怎么还活得好好的?”
“你见过中了尸毒还什么反应都没有的人吗?”黎叔反问,“你见过火土这样毫无心跳脉搏还活蹦乱跳的吗?在他身上,什么都有可能。”
说着话,苏乙张开嘴,把一条虫子吐在了掌心之中。
刚才吞进去的虫子细小红润,但现在出来的,却是一条犹如小拇指粗壮的漆黑如墨的狰狞虫子!
黎叔倒吸一口气,道:“你看这尸气!把我的蛊虫都直接喂成了!这虫原本至少要在绝阴之地的尸体里呆七七四十九天才行的,但现在才过去多久?”
黎叔说着话,用一双桃木快子捏起这蛊虫,将其放进一个装满糯米的罐子里。
滋滋滋……
这虫子立刻冒起黑烟,吱吱痛苦尖叫着,疯狂扭动着想要逃出来。
但黎叔却直接用糯米把它埋了起来,然后盖上了盖子。
罐子微微颤动着,里面传出“噔噔噔”的声音,显然是蛊虫还要拼命爬出来,但却被阻拦在内。
黎叔没有再去管这个罐子,摇头道:“这个法子不行了。尸毒太重,就算有一百条尸虫都吸不干净,反倒会把火土的五脏咬坏。”
苏乙却若有所思,突然问道:“黎叔,这样的尸虫你有多少?”
黎叔道:“虫卵的话,几万个总是有的。”
“那您的控虫法一次最多能控多少条?”苏乙又问道。
“如果同时孵出的虫卵多了,它们自己会先相互撕咬,选出一条虫王来。”黎叔道,“所以不管再多的蛊虫,只要控制了虫王,就等于控制了所有的尸虫。”
苏乙点点头道:“那这个法子就是有用的,黎叔,不必管我五脏撑不撑得住,我有办法护住我的五脏六腑,不被它们撕咬。”
“真的?”黎叔眼睛一亮,“如果这样的话,那效率就高多了。”
“来,试试我的办法。如果能行,咱们就两条腿走路!”桑信道。
他招来一个弟子,让他把场地清理出去。
然后让苏乙盘膝端坐中间,左手竖掌触地,右手做推掌状,于前胸齐平。
这是两个佛门结印,比较常见,就算桑信没有说,苏乙也知道。
左手触地的结印叫降魔印,也叫触地印,此印可使邪魔败退;右手齐于胸前的印叫施无畏印,意为安抚、祥和。
苏乙的面前摆着一个圆木架,木架刚好卡住一个倒扣着的黄铜瓶,铜瓶上刻满梵文书就的经文。
三十六个僧人围着苏乙一圈,一人面前一个木鱼,在桑信再次祭拜地藏菩萨,诵经祈愿后,众僧开始口诵经文。
“俺,迦迦迦研界,遮遮遮神惹,吒吒吒怛那,多多多檀那,波波波梵摩……”
这里所说的诵经,并非是简简单单念出来,而是有着独特的音节、调式和韵律,听起来像是在唱歌,所以诵经又有“禅唱”一说。
这种诵经声使人一听就心生祥和之感。
被拒之门外的刘清芳本来焦急走来走去,心中迫切想要知道里面的结果。
但禅唱声响起之后,她愣了一会儿,心突然就平静下来,她抱着女儿,虔诚向着佛殿祈祷,希望菩萨能保佑自己的丈夫平安无事。
寺门外。
诺尹也听到了里面的禅唱声,她怔怔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浑然没注意到自己的女儿眼神渐渐变得狰狞狠毒,恨恨看着寺庙,然后悄然后退,消失在了原地。
地藏堂中。
随着众僧禅唱,苏乙的鼻孔中逐渐排出一缕缕黑色的气体。
这些气体并未消散于空气之中,而是受到牵引一般,一缕缕全部都飘进了苏乙面前倒扣着的黄铜瓶之中去了。
桑信和黎叔面色严肃站在一边看着这一幕,前者松了口气道:“看样子还不错。”
“杯水车薪。”黎叔摇头道,“你没有探测到火土的身体里,你不知道他的心脏已经严重到了什么程度。就算每日都为火土诵经祛除尸气,只怕也要坚持个一年半载的才行。他的身体……不一定能坚持到那个时候。”
1295、雷法
地藏普庵咒的确是驱邪镇安的好法,只可惜还是帮不了苏乙。
正如黎叔所说,这种法对于苏乙的伤势来说,起到的作用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弟子们诵经三遍,当准备进行第四遍的时候,苏乙无奈睁开了眼睛,主动中止了受法。
他长身而起,先是诚恳向四面的僧人们道谢致意,然后走到桑信面前摇头道:“桑信大师,还是不要劳烦您的各位高徒了,我所中尸毒太过厉害,这个法对我来说,有些温和了。”
桑信面色凝重,摆摆手示意徒弟们都离开。
他上前把那个倒扣的黄铜瓶反过来,飞快用一块黄绸缎包裹的软泥封住瓶口,微微掂了掂重量,叹气道:“只是这些尸气,就足够要了一个普通人的命了。但对你来说却是九牛一毛……黄老弟啊黄老弟,真是苦了你了。”
苏乙微微一笑道:“时也命也,虽然付出代价,但灭了黄父,再苦我也甘之若饴。”
桑信和黎叔纷纷动容。
桑信看了眼扒在门口焦急往里张望的刘清芳等人,略一沉吟,道:“黄老弟,不如让空义先带弟妹她们去休息?你要是有什么话,不妨先去交代一声,咱们三个在这儿再想想办法。”
“好。”苏乙没有拒绝。
刘清芳果然等得很着急了,苏乙还没走到跟前,她就焦急问道:“怎么样了火土?”
“效果很好。”苏乙笑道,“只要照着桑信大师和黎叔的办法来,我身上的毒迟早能驱除干净,这下你放心了吧?”
这不算谎言。
“真的?”刘清芳又喜又疑,“那桑信大师他们怎么看起来很严肃的样子?表情好吓人哦。”
“我们在商量别的事情。”苏乙道,“这次搞鬼的家伙很难对付,我都被它害成这样了,他们怎么能不头痛?”
说罢,苏乙摸了摸黄小美的脸,后者正把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苏乙,伸出小手握住苏乙的手,对苏乙目露担忧之色,缓缓摇摇头。
苏乙对她笑了笑,抱了抱她们母女二人,道:“我们还要商量事情,可能会很晚了。妹妹必须早点休息,让那位师父带着你们先去休息吧。”
“那……咱们会是一个房间吗?”刘清芳微微犹豫问道。
“想什么呢?这里是寺庙!”苏乙哑然失笑,“你们去的是女禅院,那里谢绝男客的。你带着阿莲和妹妹早点休息,咱们明早在斋堂见。”
“那你也别太辛苦,早点休息。”刘清芳摸了摸丈夫的脸,“妹妹,亲亲爸爸,给他一个鼓励。”
黄小美很乖巧抱住苏乙的脸,在他额头上吧唧了一口,又像是哄小孩一样摸了摸苏乙的头。
“她让你听话。”刘清芳宠溺笑着道。
苏乙的表情却有些僵硬,但很快就恢复正常,深深看着女儿,缓缓点头道:“爸爸答应你,会好好保护自己,做完该做的事情,咱们就回去。”
黄小美顿时露出甜甜的笑容。
苏乙这才对一边的空义道:“麻烦师傅,送她们去休息吧。”
“阿弥陀佛,先生放心。”空义微微躬身,带着刘清芳等人离开了。
直到她们的身影消失,苏乙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来,这才惊觉自己后背竟出了一身冷汗。
刚才女儿摸苏乙脑袋的时候,苏乙莫名生出一种被警告的恐惧。
这是一种很莫名其妙就出现的情绪,没有丝毫预兆,很突兀就出现在苏乙的心里,仿佛被人突然塞进来一样。
苏乙根本不能控制这股突然爆发的情绪,因为这情绪根本不属于苏乙。
它只是在苏乙心中肆意爆发开来,让苏乙胆颤!
所以苏乙给“女儿”做出了那样的保证。
真是无力反抗啊……
苏乙微微沉默片刻,才重新转身回到了佛堂之中。
时间回到一分钟前,佛堂中,桑信和黎叔看着苏乙的背影,心情都十分沉重。
“黄老弟是性情中人啊。”桑信叹气道,“这回灭了大黄父,基本全靠他,你还帮忙了,我全程都没做过什么,咱们港岛人的事情,人家湾湾人出生入死,想想真是过意不去啊……”
“我打算把尸蛊术传给他。”黎叔道,“还有我那些尸虫卵,也一并给他。”
桑信没有意外,只是道:“你要传他尸蛊术,就得先传他炼尸法,这是你们这一门的核心,你舍得?”
“龙婆说得对。”黎叔缓缓道,“都这个时候了还讲门户之见,咱们就是蠢货。”
桑信看着苏乙的背影,之前眼神中的纠结突然也变得彻底坚定下来。
“你老黎都能这么高风亮节,我岂能再小气?”桑信道,“既然普庵咒帮不了他,我们普庵法脉比普庵咒更能化解尸气的,就只有五雷法了。”
黎叔忍不住转头看向桑信。
“别这么看我。”桑信道,“别说我们普庵五雷法炼不出雷来,茅山的能吗?龙虎山的都不行吧?真能召唤雷霆,那真是得道高人了!几百年没出过这种人了?”
“我们这一脉的五雷法比起别派来说,多了阴雷炼心这一步。”桑信接着道,“这就是我派祖师把佛道二派的法合二为一才特有的一步,我传黄老弟五雷法,其实关键就传这其中阴雷炼心地这一步骤,只要他能学会,祛除尸毒的效果必定会倍增。”
“阴雷炼心……”黎叔眉头紧皱,“据我所知,这是密宗除三毒的法,一度被当成是戒律刑罚的法吧?”
“普庵祖师正是汲取了密宗的法,”桑信点头承认,“你放心,这阴雷法我都能练成,以黄老弟刚才表现出的毅力,那必然是没问题的。只不过……还要看他有没有慧根了。”
两人说着话,苏乙已经走回来了。
桑信也不犹豫,直接从怀疑掏出一本数来,递给苏乙。
“黄老弟这本书你先看看,看能不能看出什么名堂来。”桑信道。
苏乙接过扫了眼封面,有些吃惊,道:“桑信大师,这不合适吧?”
这本书倒是不厚,封面上五个大字,让苏乙怦然心动——普庵五雷法。
但凡涉及到雷法,必然是攻伐犀利的大法,各门各派都将雷法列为核心机密,甚至是主修之法。
所以苏乙深知这种法的珍贵。
他虽然想学各派法术,但除了风叔,倒也没奢望别人教他核心之法,他原本最大的期望就是这些人都能传他一两手法术,就像是龙婆那样。
但五雷法,他是没奢望过的。
所以苏乙是真有些吃惊。
桑信却仿佛做了件微不足道的事情,澹澹笑道:“黄老弟,没什么合适不合适的,再者佛门修行讲究缘法,你先看看,此法,你也不一定能修。”
苏乙微微沉默。
说是这么说,但其实所谓缘法,就是适不适合心性。
佛门修行,以修性为主,但这种修行并非是强行扭转或者改变人的性格,而是因势利导,最终达到明心见性的效果。
所以佛门的法大多都和磨炼人的心性有关,有戒贪嗔痴三毒的法,有戒淫的法,还有戒骄戒躁戒怒的法。
有文火慢熬的法,也有以毒攻毒的法……
每个人的心性都是不一样的,因此每个人都有适合他的法,也有不适合他的法。
比如有门叫金刚印的法适合嫉恶如仇的人去修,因为此法杀伐果断,直来直往。修此法的人越修越能坚持自己的心性,磨炼自己的意志,最终直指本心,顿悟成佛。
但如果是心思细腻优柔的人去修金刚印会怎样?
他本来做事喜欢迂回,性情谨慎,但这法却跟他的性子截然相反,他越修越别扭,时间长了就会怀疑自己,或者怀疑佛法,从而滋生心魔,或者心生怠慢亵渎之意。
因此,佛门修行讲究缘法,有“佛渡有缘人”这一说。
苏乙能不能学桑信的普庵五雷法,还真不一定。
桑信现在说这话其实也是在提醒苏乙,不要贪恋这雷法本身而强行去修炼。否则就算能练成,对苏乙来说也只有百害而无一利。
苏乙听懂了桑信的告戒,面色凝重后退半步,对桑信先是深深一拜,这才道:“不管有缘无缘,我都拜谢桑信大师传法之恩!”
桑信扶住苏乙的手臂,拍拍他的臂膀,露出笑容道:“我希望你和此法有缘。黄老弟,你先参详,我送老黎去休息。很快我就回来。”
“好。”
苏乙再次躬身一躬,桑信呵呵一笑,和黎叔转身向外走去。
苏乙目送他们出门,深深呼吸,目光落在手中书本上。
他调节自己的呼吸,默念静心咒,让自己心态趋于平和安详。
桑信的告戒是没错的,如果这法不适合自己……
苏乙打定主意,就算这法威力再大,再好,他也一定绝不贪恋。
如何判断一门佛门法适不适合自己,其实很简单,就是看修行的法门和步骤你喜不喜欢,修起来别扭不别扭就行了。
如果你喜欢大开大合不动脑子的法,偏偏这门法的修炼步骤九曲八连环,每一步都让你绞尽脑汁,那不用怀疑,这种法跟你无缘。
如果你性情温和,喜欢做事留一线,但你修的法却杀伐狠辣不留情,那这法你修个什么?
因此一门法适不适合你修炼,只要看上一遍基本就可以确定了。
苏乙没有逐词逐字去分析体味,但也看得很详尽。
一本薄薄的册子,前后不过数万字,看完也就花了十多分钟。
苏乙看完后合上册子,长长吐出一口气。
这既是松了口气,也是有些振奋。
这普庵五雷法,跟他非常有缘!
普庵法脉其实是佛道双修的路子,这一门的术法其实也是剑走偏锋,兵行险招,尤其是攻伐之法,对敌人狠,对自己也狠。
苏乙刚好是这样的性子,所以毫无疑问,这法是适合苏乙修行的。
这五雷法并非是召唤天雷的法,而是借天地灵气,化为雷霆的一门法。
其实所有门派的五雷法基本都是这个原理,只是修炼方法不同,但最终殊途同归。
普庵一脉的五雷法指的是内五雷,也就是心肝脾肺肾五脏雷,有阳雷炼脾肺肾,阴雷炼心肝这五个步骤。
这其中,阳雷是要辅以外丹法和五行大阵来模拟,阴雷则需要绝阴之地布置绝阳阵才能产生。
普庵一脉的雷法修炼,总结起来就三个字——被雷噼!
用五个字来总结——不断被雷噼!
所以这种法的修行过程有多凶险可想而知了。
阴雷还好,毕竟绝阳阵威力大小还是可控的。
但若是阳雷,五行大阵一发动,根本不能停下来,威力大小根本不能控制,所以要辅以外丹法才能修成阳雷。
但即便是这样,修炼阳雷也非常凶险,一个不慎就当场被雷噼死。
所以普庵法脉除了祖师以外,后辈者再无一人修成普庵五雷法。
成就最大的,也不过修成东方木雷和南方火雷。
东方木雷在肝宫,南方火雷在心宫,此二者虽属阳,但其实修成后却是阴雷。
在桑信之前,普庵法这一支已经四代都没修成过雷法了,就连桑信也是在一年多前,刚刚修成了南方火雷这一道雷。
凭此成就,他便足以在门派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了。
普庵五雷法对于苏乙来说,还有特殊的意义,那就是阴雷比阳雷还要克制尸气,因为阴间之雷可以有阴气、秽气,但尸气这东西,应该是留在阳间的东西,而不该出现在阴间。
如果苏乙能够修成南方火雷,那他祛除尸气的希望,绝对会大大增加。
只是能大到什么程度,苏乙现在还没法评估。
苏乙没有急着立刻开始学习这雷法,而是先合上书册,等着桑信回来。
他也不能表现得太猴急了。
但苏乙左等右等,半个小时过去了,都没见过桑信回来。
他不禁微微皱眉,心说该不会出什么意外了吧?
这个时候千万别出什么幺蛾子了,现在的身体状态让苏乙很没安全感,他排斥一切计划或预料外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