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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帝的诸天轮回全文阅读

作者:惠鹏鹏     影帝的诸天轮回txt下载     影帝的诸天轮回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236、山胄

    “夙印……”李阿伯和小明都对这个陌生但又直白的词不明觉厉。

    “黄sir,照你这么说的话,既然阿伯和它有夙印的羁绊,双方互相达成了承诺,那为什么它突然又撕毁承诺突然跑出来害人呢?”小明问道。

    “是呀,这一点我也很奇怪。”李阿伯疑惑道,“这么多年过去了,美姨她一直都在安息,为什么突然又生出怨气来?黄先生你之前说怨气在水里,为什么在水里呢?”

    “这些问题的答案,也许只有我们找到了它的尸骨才能得到答案。”苏乙道,“一般来说,鬼不会擅自毁诺,除非夙印出了变故。”

    “出什么变故?”小明追问道。

    “比如,那只手镯从它尸骨上脱落下来。”苏乙道。

    “当年村子里死了那么多人后,幸存的人就把美姨埋了起来,还给她立了牌位,供在村里的祠堂里。”李阿伯说道,“美姨既然已经入土为安了,她戴着的手镯怎么会脱落掉呢?”

    “怕就怕它的尸骨出了问题,这样一来它怨气这么大也就有解释了。”苏乙看向李阿伯,“阿伯,这件事无论怎么说也和你有关,既然牵扯进来,不如咱们一起圆满解决掉这件事,对你来说,也算了了一桩心愿,你觉得如何?”

    李阿伯叹了口气道:“也只好如此了。”

    “我联系一个人,然后咱们直接去黄山村。”苏乙道。

    苏乙要联系的人当然就是风叔了,他给传呼台留言,告诉风叔在进黄山村的路口汇合。

    如果有可能,苏乙想就在今天彻底解决楚人美的隐患。

    这并非痴心妄想,事实上苏乙保住了李阿伯,保住了夙印的效力,这件事已经成了一半。

    李阿伯和楚人美缔结的夙印,是封印楚人美怨气的关键,原剧情中,这平安镯为什么失效?李阿伯为什么又被楚人美杀死?

    就是因为李阿伯违背了和楚人美的承诺。

    当年他答应过楚人美,绝不把楚人美的秘密告诉别人,基于这个前提,楚人美才会遵守约定,答应他不会再乱害人。

    事隔经年,对于李阿伯来说已经过了一辈子,这世间沧海桑田变幻,楚人美当年的那点秘密拿到现在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了。

    其实楚人美的秘密就是她当年瞒着村里去拍电影了。

    对那个封建时代而言,女人抛头露面本就不该,何况是被人录像放在大屏幕上,让更多人看到?

    如今这个社会,这反倒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可对于楚人美而言,昨日重重对她来说一直都是才发生过的事情,七日轮回之苦使得她一直在生死的怨恨和痛苦间反复轮回。

    李阿伯不遵守承诺,向外人泄露了她的秘密,这对她来说就是很严重的事情,夙印的失效,让她的怨气得到了彻底的释放,所以她在原剧情中不光杀了李阿伯,也开始变本加厉杀人。

    但现如今,苏乙的提前告诫,让这份羁绊和承诺得以延续,也让夙印的效果依然存在。苏乙可以封锁楚人美的怨气,而厉鬼没有怨气会怎样?

    会陷入沉睡。

    怨气磅礴的楚人美也许很难对付,但一个沉睡中的楚人美,对苏乙来说就很简单了。

    联系好了风叔后,苏乙驱车带着小明和李阿伯前往黄山村。

    去黄山村的路上,途中会经过一片山谷,这片山谷中就坐落着凶名赫赫的新娘潭!

    这里被称为港岛四大凶地之首,传说几十年前,一位待嫁的新娘路过这里,随行的轿夫眼见四下荒僻无人,便起了歹心,几人一起把新娘论剑,并抛尸水潭之中。

    人生中大喜之日竟遭此横祸,此女自然冤魂不散,开启复仇索命之旅。

    后来很多人看到这水潭边上坐着一个身穿嫁衣的女子,再加上这里的瀑布又酷似穿着婚纱的新娘,因此这里被人们开始称作为新娘潭。

    在新娘潭前有新娘潭盘山道,公路弯道蜿蜒,经常性发生车祸。

    后来人们也将这些因车祸惨死的人,归咎为鬼新娘索命,久而久之,这里就成了港岛人眼中的极凶之地。

    其实这个说法是不无道理的,苏乙驱车路过此处,很轻易分辨出这新娘潭其实是一个“湍口”,虽然算不上是极阴之地,但也算是个“蓄阴池”。这里两边的山坡有点漏斗型的走势,新娘潭就位于漏斗中间的“凹”字中,这就是所谓湍口。

    这里林木森森,即便是大白天都显得阴气浓郁,苏乙一路走来,可以看到路边游荡着很多面目可怖的阿飘。

    不过苏乙看小明却没什么反应。

    “窗外的东西你看不到吗?”苏乙问道。

    小明一怔,先是仔细往窗外看了看,继而摇头问道:“窗外……有东西吗?”

    苏乙若有所思,看来小明这阴阳眼只怕是被动触发的,若是鬼怪跟他互不干涉,他也看不到那些游荡在外的鬼魂。

    不过若是这些鬼怪注意到他,或者说跟他产生某种交集,他便可以察觉到对方的存在了。

    没错的话,楚人美其实就在这新娘潭中,只是苏乙路过时丝毫没有要停车的意思,甚至还加快了车速。

    其实即使这样,苏乙这个大仇人路过楚人美的“家门口”,对方也不会轻易放他过去。

    但苏乙早在车上贴了防鬼符和金光符,楚人美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靠近不得。

    苏乙目不斜视驱车穿过新娘潭,若是他此刻从后视镜看过去的话就会发现,一身蓝衣的楚人美正半个身子露出水潭,目送车子离去。

    车子很快就到了黄山村的入口处,苏乙远远就看到有两个人站在路边东张西望。

    正是风叔和阿莲。

    没想到风叔带着阿莲一起来了。

    苏乙将车子停在两人面前下了车,上前跟风叔握手:“麻烦你了风哥!”

    一个电话人家就跑来,这份人情也算难得了。

    “黄先生好啊。”阿莲笑着跟苏乙摆手。

    “我拿她也没办法,非要跟着我来。”风叔一脸无奈地道,“她最近一直闷在东坪洲,其实也难得出来。所以……”

    苏乙微微沉吟道:“待会儿咱们很可能要设坛布阵,阿莲她……”

    “放心,她没问题的。”风叔急忙道,“她从小就跟着我东奔西跑,帮我打下手,她其实很能干的,不会给咱们添乱。”

    面对这个“宠女狂魔”,苏乙还能怎么说?

    “风哥我来介绍,这位李阿伯是那只怨伶的侄子,小明是牵扯到这件事里的一个年轻人,他有阴阳眼,我觉得他能帮手,就带着他来了。”

    “阴阳眼?”风叔表情动容,突然伸手掐诀,挤破指尖,挑着指尖血猛地一弹,血珠腾空爆开,像是一团火焰,其中一张鬼脸顿时惨叫着消失不见。

    “你看见什么了吗?”风叔问小明。

    小明敬畏看着风叔,咽了口唾沫道:“鬼,你用火烧了鬼,一个穿着黑衣服的男鬼。”

    “真的是阴阳眼……”风叔眼神复杂看着小明,“天赋异禀啊,难得,难得。”

    “叔叔,他说的是真的吗?”阿莲好奇问道。

    除了她,李阿伯其实也什么都没看到,他们两个只看到风叔弹了一下手指头。

    但苏乙却看得很清楚,刚才一个浑浑噩噩的游魂靠近这边,风叔以道士血灼烧它,使得这只幽魂遁入结界消失不见。

    修行人对于这种天生阴阳眼的人都有妒忌心,毕竟大家都是十年如一日苦修才能达到明见鬼神的境界,但小明这种人却天生就能做到。

    不过千万别觉得这是什么值得羡慕的事情,事实上来说,阴阳眼能活着长大不夭折,其实是很罕见的事情。

    大部分阴阳眼都活不过成年,甚至都活不过十岁。

    原因很简单,你看鬼神的时候,鬼神也会看到你,而它们看到你,就能害了你。

    所以风叔说“难得”。

    “这位风叔是得道高人,也是我的前辈,小明,咱们这次事情能不能成功,都要靠风叔坐镇。”苏乙对小明道,“其实我带你来也是不想浪费你的天赋,你既然天生是阴阳眼,不妨考虑将自己的优势利用起来。如果你真的有这方面的想法,以后可以跟风叔多请教请教。”

    “是,黄sir。”小明有些激动,急忙向风叔鞠了一躬,“风叔,以后要是麻烦到您,希望您能多多担待。”

    “好,好!”风叔也很激动,“只要你有求道之心,你可以随时来找我,待会儿咱们留个联系方式,方便以后联系。”

    苏乙笑眯眯看着这一幕,他就知道,一个修行人是不可能拒绝一个有阴阳眼的徒弟的。

    若非苏乙并非这个世界的人,而且停留不了太长时间,他都想要收小明为徒。

    他带着小明来其实还有个目的就是为了介绍给风叔,看看他们两人有没有成师徒的缘分。

    “请教的事情不急,以后有的是时间。”苏乙指着前方绿荫掩映的村落,“那边就是黄山村了,风哥你看到了吗,这里好大的阴气!”

    “我刚来就注意到了。”风叔面色认真了几分,“煞气冲天,阴风凝聚,怪不得这个村子会被荒废掉,这么大阴煞之气,死人都受不了,何况是活人?”

    “我对风水了解不多,风叔,这个村子的阴气凝而不散,会是风水的缘故吗?”苏乙问道。

    风叔起了考较的心思,指着这村子前后两座山道:“我记得你说你看过咱们茅山的《天演局通则》,这里的风水局其实不难看出,你觉得这里是什么局?”

    “两座山,中间有个豁口,这个叫落宿崖,”苏乙不假思索道,“这种地貌按理说是蓄风藏水的好地方,是山与山之间阴阳流动的通道,按理说绝不可能聚集这么多阴气凝而不散的,所以我才拿不准,请教风哥你。”

    “不错,这里的确是落宿崖。”风叔点点头,“只是落宿崖还有个特点,那就是一旦产生极大怨气和阴气,便容易形成山胄之局。”

    “山胄之局?”苏乙皱眉,这个词他都没听过。

    “胄,兜鍪也。易中,胄为离,属火,烈火烹阴煞,便是山胄之局。”风叔一副好为人师的样子,指点着前方解释道,“你不知道山胄之局也很正常,因为这种局只有在我们这一脉的祖师手札中有记载,据我所知,其它各派都不知道这种局的存在。”

    “这山胄之局也并非是天然形成地孽局,而是后天人为形成的,且形成的条件极为苛刻。首先是四柱,必须属火。若我所料没错,这山胄之局应当是生成于火年火月,火日火时。”

    李阿伯一直听得很认真,这时候忙插嘴道:“美姨死的那一年是丙寅年建午月,但具体是哪一日,什么时辰,我就不记得了。”

    “丙寅建午都属火,老人家。”风叔温和对李阿伯道,“虽然不知道日子和时辰,但应该是没差了。好在咱们也不需要知晓这么详细。”

    顿了顿,风叔接着道:“这山胄之局形成的第二个条件,便是必须有这落宿崖的风水局。这两个条件都达成后,还需要有第三个条件。”

    风叔露出胸有成竹的表情,问道:“老人家,我猜那年这里被厉鬼害死的人数,一定是阳数。”

    “什么是阳数?”小明问道。

    “六、九为阳,”风叔道,“不过如果只是死六个人或者九个人,阴煞之气还不足以成就这山胄之局。”

    “哎呀,你真是神仙啊。”李阿伯惊奇地直拍手,“当年这里三天死了六十六个人,不多不少,整整六十六人啊!”

    “这就对了!”风叔面色凝重,“火属四柱,落宿崖之局,再加上少重阳命数,造就了这极为罕见的山胄之局!”

    “所以这里明明看起来是蓄风藏水的好风水,但却有这么多阴煞之气凝而不散!这里的怨气和阴气全被烈火时时刻刻烹烧,凡是死在这里的鬼,出不去,逃不走,想要投胎做人,根本不可能!只能被困在这里日日夜夜受尽煅烧之苦,惨啊……”

1237、因果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苏乙不得不承认的是,他那点法术修为和风叔比起来,高下立判。

    不过这也正是苏乙请风叔前来的原因,要是风叔懂的还没自己多,苏乙反而要失望。

    风叔一边讲着山胄之局的特点,一边和众人一起来到了黄山村里。

    高过人身的荒草,枯萎的树木,到处都是断壁残垣。

    黄山村的荒芜程度远远超乎了众人想象。

    按理说这样的荒村是一些小动物的最爱,但奇怪的是,众人一路进村,竟很少发现有小动物的痕迹。

    阿莲不懂就问,风叔解答道:“其实动物比人更有灵性,这里的阴煞之气这么浓,也就一些毒虫之类的东西才会留在这儿。你们走路小心点,这里可能有蛇。”

    阿莲顿时吓得脸色煞白,躲在风叔后面再不敢乱跑。

    苏乙面色凝重打量着四周。

    在他的视界里,这里四处都游荡着亡魂。

    这些鬼全都浑浑噩噩,完全没有自我意识,只是在村子里游来游去,对生人也造不成什么威胁。

    “奇怪呀……”他眉头紧皱,看向风叔。

    风叔也皱着眉头,闻言道:“你也发现了是吧?我也觉得奇怪,这些鬼大部分都是普通的灰心鬼,最多也只是黄页鬼,对人造不成什么威胁。按理说这山胄之局的焚烧下,它们的业力早就被烧没了,它们应该是很无害的鬼祟才对。可这里的鬼怎么看上去各个都煞气怨气十足的样子?”

    “我之前救一个女孩的时候,发现楚人美的怨气侵蚀了一个守尸鬼……”苏乙将自己救Biggie时,见到Biggie父亲的事讲了一遍,末了道:“被怨气浸染的鬼可以明显看出他们身上的怨气不属于他们,但这里的鬼……他们被困在这儿几十年了,哪里来的这么多怨气?”

    “一定是有原因的。”风叔这回也看不出来是为什么了,只觉得这个村子的确非常诡异。

    众人很快就来到一栋破旧的建筑面前,这里位于全村最中间的位置,这栋房子虽然破旧,但高门大户的样子,看起来很是气派。

    “卜家祠堂……”阿莲分辨出了斑驳匾额上的四个大字。

    “我想起了,这里是黄山村的祠堂,祭拜祖先的地方。”李阿伯恍然道,“这个村子大多数人都姓卜,是一个家族的,他们在这个村子中间建了这个祠堂,专门是祭拜先祖的地方。”

    “进去看看!”苏乙提议。

    小明上前推开大门,破旧而沉重的木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大门进来后先是一个院子,院子里长满荒草,已经看不清原本的地貌了。

    中间铺着石板路,上面也长满了杂草和青苔,但好在还能过人。

    穿过院子,又是两扇涂满朱漆,还刻着一些符文图案的大门。

    “火炽局(赤焰局)!”苏乙和九叔齐齐色变,两人齐齐失声叫道。

    然后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骇和震撼。

    “这种局怎么会出现在家族祠堂里?”苏乙一副匪夷所思的样子,“风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茅山图志》里记载,这赤焰局本身是一种极其狠毒的墓局。这个墓局是明成祖时期一位叫刘崇德的茅山先辈发明的,但这个墓局十分歹毒,哪怕是这位刘前辈自己也一生都未用过。”

    “其实是用过一次的,不过这毕竟有伤天和,也不知道先辈们用这个局来折腾哪个倒霉蛋。”风叔惊疑不定地上前抚摸着大门,甚至用指甲扣下来一块,扔在嘴里尝了尝。

    “咦……叔叔,怎么你总是什么东西都要尝尝?你也不怕得传染病?”阿莲嫌弃地说道。

    风叔表情一滞,轻咳两声,吐掉嘴里的木渣,回头对苏乙道:“有股辛辣味。”

    苏乙皱眉想想,道:“黧木?”

    “我也没见过,不过应该就是了。”风叔抚摸着大门,神色复杂,“在咱们《茅山图志》的记载中,黧木属纯阳之木,味辛辣,产于蜀中,木质坚硬,此木有锻魂作用,对修行人来说,乃是提神炼心的绝佳材料,但此物极克阴邪,所以绝不能用来打造棺材或者是建造神庙、祠堂之类有阴灵的地方。据说当年诸葛亮坐的那个轮椅,就是黧木所造。”

    苏乙回想着书中记载,抽了抽鼻子,突然走到一边,用手蹭下一块墙皮,放在鼻尖嗅了嗅,然后满脸凝重的回头看向风叔。

    “是吗?”风叔问道。

    苏乙缓缓点头。

    “那真是火炽局没错了。”风叔倒吸一口凉气,“长见识了,真的长见识了,一天之内,不但见到了罕见的山胄之局,又见到了这火炽局……可能别人一辈子都见不到的两个奇局,居然都被咱们给撞到了。”

    “哎呀叔叔,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啊?”阿莲不满问道。

    “黄sir,这墙也不对吗?”

    “你们看这个墙,是不是隐隐有暗红色?”苏乙指着墙面道,“这应该是石灰里掺杂了赤硝。赤硝是一种硝石的粉末,属阳,这玩意儿效果和朱砂一样,但比朱砂珍贵许多,也罕见许多,我们一般做法画符想用都用不到这种赤硝,可没想到,这整个祠堂的外墙居然都用掺杂了赤硝的石灰粉刷了一遍。”

    “火炽局原本是要以黧木为棺,赤硝为椁,但在这里却被活用了,布下这个局的前辈以黧木为门,赤硝为墙,把整个祠堂都当成是一座大墓……”风叔赞叹道,“这个人真是惊才绝艳,我也没想到,风水还能这么玩……”

    “这个什么局,有什么用呢?”阿莲好奇问道。

    “用来害人的!”风叔严肃道,“被布了火炽局的墓,墓主人的灵魂会被困在墓中无法投胎,还要永世承受烈焰煎熬,这种墓局其实就是个人造的炼狱,不论墓主生前是好是坏,有没有积德行善,死后都会在这人造的炼狱中经历永恒的痛苦。”

    “这也太残忍了吧?”小明忍不住色变,“这岂不是说,这祠堂里供奉的人,都要承受这种永无止境的折磨?这个局到底是谁布置的?他又有什么目的?”

    “这就要进去寻找答案了。”苏乙深吸一口气,一把推开了大门。

    门推开后,一股陈腐恶臭的气息扑面而来,众人都忍不住纷纷皱眉掩鼻。

    “尸臭味。”风叔很熟悉这种味道,忍不住沉声道,“这里应该有许多尸体。”

    “尸体?”众人打量着这一目了然的卜家祠堂,实在看不出尸体能放在哪儿,更别说很多尸体了。

    这祠堂只有一个房间,正对着门的一整面墙都是一个很大的木架,架子上供奉着几十个牌位。

    最显眼的,也就是摆放在最中间、最大的那个牌位上赫然写着——卜门楚氏人美之灵位!

    “楚人美!”小明见到这个名字顿时脸色大变。

    “梅姨啊……”李阿伯也很激动,想不到居然会在这里看到楚人美的牌位。

    但这是很不正常的,按理来说,楚人美被卜氏家族处以私刑活活砸死,她死了连个棺材都没有,怎么可能会被卜氏宗族供奉在自家的祖宗祠堂里?

    而且还是最中间,最上方的位置?

    而且再看其下面的那些牌位,也都不对劲——

    罪人卜万田之位!

    罪人张小三之位!

    罪人田七之位!

    罪人卜千倾之位……

    全是冠以“罪人”之名,立下的牌位!

    而且这里有很多外姓人,根本不是卜氏的先祖。

    “阿伯,你看这些名字,你可都认得?”苏乙猜到几分,沉声问道。

    “这……这些人……”李阿伯一个个牌位看过去,又惊又惧,“这些牌位上的名字,全都是那晚死了的人!”

    “一、二、三……”阿莲听了急忙就指点着牌位要数这些灵牌有多少个。

    如果刚好是六十六个的话,这就说明这个祠堂供奉的只有楚人美和它害死的六十六个人。

    也许不是供奉,而是封禁、折磨!

    “不要数牌位!”苏乙和风叔齐齐开口,喝止了阿莲的行为。

    阿莲吓得一个哆嗦,急忙收回了手指。

    “无论是墓碑还是牌位或者是坟头,都不要用手指头去指指点点,更不要去数。”风叔警告道,“这是很忌讳的事情,很容易被阴灵反感憎恶。”

    “十多年前,在咱们隔壁的村子,有个卖货郎经常早出晚归,很晚才回来。他每次回村都要路过一片坟地,所以他每次数十七个坟头就进村到家了。直到有一次,他数了十八个……”

    “怎么会多了一个!”阿莲惊悚瞪大眼睛。

    “因为多出来的那个,就是他自己的坟!”风叔道,“他惹得那些阴灵憎恶,所以阴灵们就让他给自己挖了一座坟,把自己活埋在里面了。”

    众人听得不寒而栗。

    苏乙听得撇撇嘴,没有说话。

    这个故事他也知道,不过是陈友讲给他的。

    巧了,陈友说这个故事也是发生在隔壁屋邨的事情,不过主人公成了一个清洁工。

    陈友还给苏乙讲过好几个这类的小故事,苏乙觉得这些故事都有些类似“小红帽和大灰狼”、“农夫与蛇”之类的寓言,都是大人吓唬小孩玩的那种……

    苏乙仔细看过这些牌位,又在这个祠堂的四周转着看了看。

    这个祠堂是坐东朝西,南北各立有三根三尺高的石桩,南边三根石桩上刻着“已、午、未”,北方三根木桩上刻着“亥、子、丑”。

    风叔也注意到了六根石桩,叹了口气道:“已、午、未三会南方火,亥、子、丑三会北方火,这两把火又叫六地火,这么烈的火时时刻刻焚烧这里的亡灵,怪不得会烧出这么大怨气。”

    苏乙摸了摸其中一个牌位下面,沉声道:“牌位下都压着香灰,以香灰为基,风哥,你说得没错,这里的确有很多尸体,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应该是不多不少,刚好六十六具。”

    说着,他看了看地下。

    这祠堂里的布局,也完全和火炽局吻合,而火炽局还有个特点就是尸骨一定要在这局中,否则等于摆了空城。

    因此,这被冠以罪人之名的六十六个人的尸骨,如无意外都应该埋在这祠堂的地下!

    怪不得这祠堂里一股尸臭味。

    小明“啊”了一声,惊恐四下张望着,颤声道:“他们、他们出来了!”

    李阿伯和阿莲顿时紧张起来,只是他们什么都看不见。

    而在苏乙和风叔的视界中,祠堂每个牌位上,都突然浮现出一个鬼影来。

    这些密密麻麻的鬼影无一例外,表情都因痛苦而剧烈扭曲着,发出痛苦凄厉的哀嚎惨叫声。

    他们挣扎着,想要挣脱出来,却都无济于事。

    苏乙和风叔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凝重。

    “先出去?”苏乙建议道。

    “好。”风叔点点头。

    几人退出祠堂,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深深呼吸,吐出一口浊气来。

    这祠堂里诡异的场景让所有人心中都蒙上阴影,带给人无形压力。

    “风哥,当年布下这火炽局的人,只怕也是为了渡化楚人美。”苏乙道。

    他虽然是半吊子,但只要学过的东西,却都能融会贯通,举一反三,所以对于这认识的火炽局,他已经分析得很透彻了。

    “这位前辈惊才绝艳布下这局中局,不是为了害人,只怕是想要做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法事。”苏乙道,“一来,利用山胄之局焚烧局中鬼的业力;二来,以火炽局消减这六十六个亡魂的怨气,顺便也让楚人美发泄怨恨。一旦功成,到了某个时机,他就可以一举渡化这六十七个亡魂,当真是一场大功德啊……”

    “应该是这样没错了。”风叔点点头,认可了苏乙的推测,“只可惜这位前辈布了局,却不知道为何不来收局,以至于明明是一场好法事,却变成了恶法。火炽局和山胄之局焚尽了六十七个亡魂的业力,那个楚人美应该已经完全没有恶业缠身,可以直接去投胎了。只是不知道为何它却一直没走……”

    “我知道是为什么,当真是机缘巧合,造化弄人啊……”苏乙叹了口气,“它之所以没有去投胎,是因为有夙印留住了它。”

    “夙印?”风叔一怔,恍然道:“难怪,难怪!她没有走,但这里六十六个亡灵又因为无休止的焚烧而产生怨气,这些怨气全要反噬到楚人美身上,六十六个鬼将近一百年的怨气,也难怪一个怨伶会有那么磅礴的怨气!”

1238、定计

    苏乙一直都觉得楚人美身上的怨气大到离谱,一只鬼哪怕生前被冤屈得凌迟处死,也不至于怨气浓郁到可以让一个水潭的水都布满怨气。

    而且楚人美明明只是一只怨伶,为什么它还具有可以靠水来传播怨气的能力?

    这跟它的尸骨被倒进水潭里无关,不然那么多水鬼岂非都可以靠水传播怨气?那水鬼何必还要把人骗进水里去淹死?

    这就是因为它的怨气太大太磅礴了,之前几十年一直被夙印封锁在它的身体里,如今那只平安镯和它的尸体分离,使得那六十六只被日夜煅烧的鬼积攒了几十年的怨气一下子全都反噬在楚人美身上,然后以楚人美为宣泄口,全部爆发出来。

    所以,整个水潭的水都被“污染”了。

    直到现在,这六十六个亡灵还在源源不绝为楚人美供给怨气。

    而另一方面,楚人美杀人所产生的业力,也因为这局中局的关系,全部由这六十六个亡灵承担,再被这局中局焚烧干净。

    这就形成了一个双循环。六十六亡灵的怨气源源不绝供给楚人美,让楚人美怨气难平,不断造业杀人;楚人美杀人产生的恶业由六十六亡灵承担,再由局中局消磨干净。

    所以,楚人美成了一个永远不用承担恶业的厉鬼,而六十六亡灵的怨气也永远倾倒不完。

    楚人美不用承担七日轮回之苦,所以能保持自我意识清醒。

    六十六亡灵则浑浑噩噩,早就迷失本性之灵,只在阵中备受煎熬。

    “夙印,夙印……真是造化弄人啊!”风叔无限感慨,“想想也真是匪夷所思,那位前辈布下此局,不知道为什么事情耽误了,不能回来解局,不过但凡楚人美的怨气和业力被焚烧干净,它就应该直接去投胎才对。一旦楚人美去投胎了,这六十六只亡灵的怨气无处发泄,会更加激发这局中局的威力,到时候它们必然会落个被焚烧得魂飞魄散的下场。”

    “可偏偏李阿伯用一个平安镯羁绊住了楚人美,限制住了楚人美的怨气。”苏乙也觉得世事奇妙莫过于此,各种机缘巧合下,诞生出楚人美这样一个奇葩来。

    “楚人美一直存在,所以六十六亡灵的怨气可以一直宣泄出来,局中局一直维持平衡,它们虽然一直在阵中受苦,却也难得一直存在至今,还没有魂飞魄散。”苏乙道,“而楚人美被夙印封印怨气这么久,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只怕也要出大问题的。”

    顿了顿,苏乙看向风叔,问道:“我记得有种在绝阴之地聚阴九十九年形成的鬼叫九阴绝鬼,风哥,如果楚人美一直无人打扰,继续积累怨气,它会不会成为九阴绝鬼?”

    “很有可能。”风叔微微沉吟,“九阴绝鬼形成条件极为苛刻,但这么磅礴的怨气源源不绝供给它,封存于它身上,是很有可能凝聚成九阴之气的。一旦它成了九阴绝鬼,那就糟了!只怕整个地府都要震动!”

    “九阴绝鬼很厉害吗?”阿莲忍不住插嘴问道。

    “这不是厉不厉害的问题了。”风叔澹澹笑了笑,“九阴绝鬼可以媲美鬼王,它的九阴之气普通人只是吸一点就会丧命,只要这世间还有阴气,它就能一直存在下去。”

    “长生不死,那岂不是神仙?”李阿伯听得入迷,也忍不住插嘴问道。

    “不能说长生不死,因为它已经死过一次了。”苏乙道,“只能说与世长存吧。其实成为九阴绝鬼未必是好事,但凡做鬼,都是有代价的。”

    “这话不错。”风叔点头,“如果做鬼真那么好,岂非人人都自杀去做鬼了,何必做人?再厉害的鬼都要受业力焚身之苦。这楚人美是运气好,它刚好造就了这山胃之局,又碰上一个肯用火炽局加上山胃局这种移花接木之法渡化它的高人,否则它早就沦为不知自我的怨伶,被怨气操控了。”

    “就算它真的修成了九阴绝鬼,阳间容不下它,它只能去阴间,到了阴间,它一定会被那些鬼王鬼帅觊觎,沦为人家的爪牙,照样不得自由。”

    苏乙此刻却怔怔出神,若有所思。

    他这个位面叫做“求仙”,求的是长生不老的仙。

    敢问世间是否有仙?

    袁晓敏、麦克两人借尸还魂,重活一世延续自己的阳寿,可算是仙?

    它们最多转生三世,就会彻底失去本性之灵,沦为被业火焚烧的恶鬼,永远受煎熬,不得超生,所以它们不算先。

    那楚人美这样的,算不算仙呢?

    只要这个大阵不毁,楚人美其实可以一直这般存在下去,而且它还不必承担任何业力。

    它保持着本性之灵,只是因为怨气之故,需要一直杀人发泄。

    而且一旦它明悟了自己的处境,也可以再次自我封印,让怨气重新灌注,往九阴绝鬼的方向进化。

    一旦成就了九阴绝鬼,就算像是风叔所说的不得自由,但起码也算是长存不灭了。

    这算不算仙?

    除了它们,还有苏乙即将要面对的《第一戒》中的鬼,它们如果可以长存不灭,又算不算仙?

    摄青鬼呢?

    以及远在湾湾即将五狱成仙的谢亚理?

    这些都是仙吗?

    “黄sir?”小明见苏乙发呆,忍不住轻声唤了一声。

    苏乙回过神来,笑了笑道:“不管怎么说,当年李阿伯以一只平安镯作为夙印羁绊住了楚人美,也算是间接救了这里的六十六个亡灵,如今楚人美身上也无恶业,等于当年那位前辈想要达成的目的,今日还是有希望可以完成。”

    李阿伯闻言忍不住激动起来:“这么说美姨不用魂飞魄散啦?”

    “既然它没有恶业缠身,自然是不用。”苏乙叹了口气,“不但不用,它下了阴间还可以直接去投胎。只是被它害死的那些人何其无辜?它们的死,又该算在谁头上?”

    “这只怕还真怪不得这只怨伶。”风叔道,“它也是被怨气操控,如果没有怨气,鬼一般也是不会轻易害人的。”

    他看向李阿伯,笑道:“火土说得没错,阿伯,你当年一个举动,功德无量啊。”

    李阿伯由衷笑道:“那就好,那就好!我不知道什么是功德,但如果能皆大欢喜,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苏乙对风叔道:“无论如何,咱们今天都得渡了楚人美,否则那些喝了潭水的人,一定还会有人死。”

    “你打算怎么做?”风叔问道。

    这句话一问出来,其实就等于确定了两人合作的基调,那就是以苏乙为主,风叔为辅左。

    风叔并没有仗着自己的术法高强就要喧宾夺主的意思,或者说他本可以“当仁不让”,但却没有这么做。

    这其实也是传统修行人该有的素质,同道接的活计,就该由同道来主导完成。同道邀约,是要你去帮忙,而不是抢人家饭碗。

    这次的事情当然不涉及苏乙饭碗的问题,不过老一辈流传下来的传统,还是要遵循的。

    “两步走,先破局,再渡鬼!”苏乙微微沉吟,给出了答桉。“破了这里的局,楚人美的怨气就成了无根之木,也等于切断了它和这里的联系。然后咱们再寻到它的尸身,渡了它!”

    “你要破哪个局?”风叔问道。

    “就是这里的火炽局。”苏乙道,“破了这局,渡了这六十六只亡灵,山胃局自然便解开了。”

    “思路不错。”风叔点头认可,“破火炽局不难,关键在控制好这六十六只亡灵,现在它们的怨气还可以被这局中局传到楚人美身上,但局一破,它们的怨气无处宣泄,只怕不会老老实实归地府去投胎。”

    “替死符。”苏乙微微沉吟,说出三个字。

    他看着风叔:“用替死符代替楚人美,让六十六亡灵宣泄怨气。”

    “替死符?”风叔十分诧异,“这可是给活人用的!怎么能……”

    他只说了一半,就突然住嘴,皱眉苦思片刻,眼睛越来越亮:“用那水潭的潭水做媒?”

    苏乙微笑颔首。

    风叔啧啧道:“妙啊,这还真是奇思妙想,可行!我看可行!”

    “我也是受到了这里的火炽局的启发。”苏乙笑道,“这位前辈把墓局用到了祭拜祖先的祠堂中,把一个折磨人的恶法,变成了渡化冤魂的大阵,茅山术被他用得这么出神入化,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替死符,这是很罕见的紫符,需要向祖师借法才能画成。

    它的作用是可以伪装成另一个你,让既定的目标误认为这张符就是你,以为“杀死”这张符,就等于杀死了你。

    很明显,这就是给活人用的符。

    但现在苏乙却想把这紫符用到楚人美身上,让六十六亡灵以紫符为宣泄目标,发泄怨气。

    它们身上没有了怨气,又没有业力,那就很容易渡它们去投胎了。

    关键就是,替死符可以代替楚人美吗?

    正常来说是不行的,因为替死符要模彷生者的气息、血脉、灵魂等等一切信息,而鬼魂除了死魂气息,其余什么都没有的。

    但用在这里,还是可行的,原因很简单,因为这六十六亡灵浑浑噩噩很好骗,只要苏乙用替死符模拟出楚人美的形态气息,再加上它们本身同宗同源的怨气,它们根本没能力分辨出真假的。

    说白了就是骗鬼。

    只要它们发泄过了怨气,就会变成比普通灰心鬼还无用的浑浑噩噩的孤魂野鬼,无业无冤,一波度人经,就可以直接渡走。

    这其中道理说来简单,但最关键就在于将替死符这种很珍贵的,用在活人身上的符箓,变成化解六十六亡灵化解怨气的替身。

    这个想法让风叔十分惊艳,也的确跟在这祠堂布火炽局用来渡鬼的奇思妙想有异曲同工之妙。

    “现在是日铺之时,阳气之重仅次于正午时分,如果要在今天就搞定这件事,那咱们得加快速度了。”苏乙看了看时间,面色一肃道。

    所谓日铺之时,就是说阳光铺满大地的时刻,指的是午后三点到五点这个时间段。

    “黄sir,需要我们做什么?”小明立刻神色严肃问道。

    他是受害者,也是最急着能搞定楚人美的人。

    现在一大群人都被苏乙安排在了他的房子里,但这明显不是长久之计,所以越早搞定楚人美,越能快点恢复正常生活。

    “你留在这里帮忙布置法坛,准备超度祠堂里的这些亡灵,具体怎么做,待会儿让风叔告诉你!”苏乙道。

    接着他又看向风叔:“风哥,我打算以八卦法阵渡这六十六亡灵,阵基要把整个祠堂涵盖在内,阵眼我打算画一张金光符,再辅以荡魂金铃来压阵。”

    “金光符好,正大光明,纯阳无极,正好用来渡鬼。”风叔看着苏乙,“不过六十六只鬼非同小可,普通朱砂只怕阳气不够。”

    “就地取材咯。”苏乙笑了笑,指指祠堂的墙体,“待会儿刮点赤硝下来,混合朱砂,勉强够用。”

    “那怎么行?画符做法,最是马虎不得。”风叔道,“火土,平日里要多积蓄,很多你觉得可能用不到的东西,往往关键时刻会起到大作用。”

    说教了一句后,风叔对阿莲吩咐道:“阿莲,把我的行李箱打开,上面夹层里有一个红色的纸包,把它递给我。”

    “哦!”阿莲乖巧照做,从里面取出那个红色纸包来。

    风叔小心打开,将其展示给苏乙看,笑呵呵道:“火土,你看这是什么?”

    苏乙凑过去看了看,只见纸包里装的是一些很细小的短毛。

    “咦,这是什么东西啊叔叔!”阿莲也凑上来看了眼,立刻嫌弃地走开。

    “这可是好东西,很珍贵的,我收集了好多年才收集了这些。”风叔很得意地道,“火土,你认得这是什么吗?”

    苏乙猜也猜到了。

    “童子眉!这肯定是童子眉!”他笃定地道,“风哥,你可真行,这种东西你都有备着?”

1239、借法

    童子眉,顾名思义就是童子的眉毛,风叔也不知道刮了多少童子的眉毛,才收集了这么多。

    此物属阳,纯阳,它是可以混杂在朱砂里用来画符的,掺杂了童子眉的朱砂,又被称为“阳火墨”,或者是“真火墨”,是焚阴镇邪最好的材料。

    只是好归好,谁平常没事儿会去刮小男孩的眉毛,还收集起来?

    所以此物用的极少,非常偏门。

    也就是苏乙有意识流空间这种挂,对于看过的茅山术基础书籍上所有知识都了如指掌,所以才能一口道出这东西是什么。

    “好!有了这东西,八卦金光阵就更万无一失了。”苏乙展颜笑道,“风哥不愧是前辈高人,看来我要跟风哥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

    风叔眉毛都快翘到天上去了,却矜持摆摆手道:“哪里哪里,我只是热衷于防微杜渐罢了。”

    苏乙笑道:“新娘潭的水从这村子经过,这里是下游,我刚好去打点水来。风哥,筹备香桉和布置阵基的事情就有劳你了,出力气的活儿交给小明就可以了。”

    “好,你尽管去,这些事交给我就好!”风叔痛快答应下来。

    “黄先生啊,我能帮什么忙吗?”阿莲急忙问道。

    “你得陪着阿伯跑一趟腿,”苏乙道。

    他看向李阿伯道:“阿伯,我让阿莲陪着你,是希望你去一趟楚人美埋尸的地方看一看,看看那里是不是有什么变故发生。”

    “好,我去。”李阿伯点头道。

    “如果埋它的坟头还在,那就什么也别做,回来就可以。”苏乙嘱咐道,“如果坟头已经不在了,尸骨也不见了,那就去原本埋它的那个位置,抓一把土回来。记住,这一路去,一路回,不要乱走,也不要喝水。”

    说着苏乙又掏出两张防鬼符分别递给他和阿莲:“这两张符放在贴身处,如果符发热,就站在原地闭上眼睛,等符凉下来再睁开。”

    “这是防鬼符?”阿莲“家学渊源”,一眼认出这是什么,“黄先生,你画的符,比我叔叔画的好看。”

    “好看没用,好用才行。”苏乙笑了笑。

    “好,黄先生,能为美姨的事情出把力,我什么都愿意做的。”李阿伯郑重接过防鬼符。

    “那咱们就分头行事,尽快搞定这件事。”苏乙拍拍手掌。

    从新娘潭流出来的水形成一条河流,就从黄山村后面不远处经过。

    苏乙很快便到了河边,河水湍急,两岸野草如茵,看起来倒是生机盎然。

    但即便是普通人来到这里,也会觉得这地方有些阴森渗人。

    对于苏乙来说这里更是阴气逼人,难以忍受。

    他提着一只从村里不知道哪里翻出来的水桶,目光扫视而过,上前蹲在岸边,将水桶伸进水中,接了满满一桶水。

    但当苏乙把水桶提出水面的时候,却发现水里装的根本不是水,而是一个人!

    这人蹲在水桶之中,长长的黑发覆盖着她的身体,隐约可见其穿着蓝色衣服的双肩,还有苍白的双手搭在水桶边缘上。

    楚人美!

    苏乙眉毛一挑,倒也不惊讶更不慌张,提着水桶离开了岸边,对水桶里的楚人美道:“你总是这么一惊一乍地吓人吗?你明知道吓不到我,你还做这种无用功?”

    “咕都都……”

    水桶里冒着水泡,楚人美的身影突然渐渐澹去消失,桶里留下的还是一桶浑浊的河水。

    再看时,楚人美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河中央。

    它依旧披头散发,遮住了面容,张开着双臂,只漏出半个身子在水面。

    “你的朋友死了,你恨我吗?”楚人美幽幽地问道。

    “我还不至于,但他的女朋友一定很恨你。”苏乙澹澹道,“就像你当年恨卜万田一样。”

    哗啦!

    明明是河流,却水花倒卷,化作滔天巨浪向苏乙席卷而来。

    苏乙脚下一蹬,拎着水桶轻飘飘飞起,落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上。

    卷起的河水重重拍击在苏乙刚才站过的位置。

    “……你不是人!”河中的楚人美微微沉默后,幽幽地说道。

    听着像是骂人,苏乙眉头一挑,道:“你才不是人!”

    “……”楚人美没有再说话,默默地沉入河底,消失不见。

    苏乙知道,这只有自我意识的鬼对他的忌惮已经上了新的台阶,如果自己此刻放手的话,楚人美十有八九不会再来招惹自己了。

    可惜没有如果。

    苏乙转身,拎着水桶健步如飞,很快便回到了黄山村祠堂的位置。

    他到的时候李阿伯和阿莲还没有回来——后山来回要三四公里路程,且路不好走,这两人只怕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不过苏乙也没打算等这两个人回来再做法。

    小明已经在风叔的指挥下,围绕着祠堂八方位置,挖出了八个土堆堆砌的平台,用铁锨拍实夯平了。

    这边风叔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一个小桌子,铺上他带来的一块黄布当做香桉,上面已经摆好了笔墨和画符用的纸,连童子眉和朱砂墨他都调配好了,一切都准备妥当。

    见苏乙提着桶水回来,风叔定睛往水桶一瞧,倒吸口凉气道:“这么重阴气?难怪你说严重!”

    “它估计已经知道我们要做什么了,”苏乙道,“刚才在河边它还现身和我一见,不过话不投机。”

    “知道又如何?”风叔冷笑,“这世上别的地方它都敢去,唯独这黄山村,它绝不敢来,来就是找死!”

    这话没错,楚人美在山胃局之外,它可以消解业力,不受七日轮回之苦。

    但凡进了这山胃局之内,立马会业力缠身,鬼也懂趋吉辟邪,所以这里它是一定不肯来的。

    等这局中局破了它倒是能来了,不过又没什么必要了。

    “也对。”苏乙笑了笑,看看天色,面色一正道:“风哥,我来画符布阵,劳您给我压阵,若是有不对的,你请一定当面指出,莫要顾忌我脸面。”

    他对风叔一抱拳严肃道:“我修行本就是半路出家,所知甚少,风哥肯指点一二,是我的福气。”

    风叔正色道:“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藏私!等这次的事情结束后,你要是有暇来东坪洲一趟,咱们怎么说也算是同门,如今玄门式微,我们更应该团结互助,我传承到的法术符箓,都可以教你!”

    苏乙心中大喜,他等的就是这句话,就算风叔不说,他也打算厚着脸皮“请教”了。

    闻言二话不说急忙单膝下跪,对风叔拜道:“传艺恩大,风哥请受我一拜!”

    风叔急忙上前扶起苏乙,满脸欣慰笑道:“何必多礼?咱们之间,本就算是师兄弟。”

    “那是风哥你抬举我,我自己很清楚我知道的不过皮毛。”苏乙道。

    “别谦虚,你展露的天赋和本事,绝对是世间罕有。”风叔道,“那位陈道友若是泉下有知,也一定会含笑九泉的。”

    苏乙默默点头。

    风叔看向一边面露艳羡之色的小明,对他道:“小子,你要是有兴趣,也可以一起来。”

    “我、我真的可以吗?”小明又惊又喜,“谢谢风叔!谢谢风叔!”

    苏乙笑了笑,对风叔道:“风哥,那我开始了。”

    两人互相一点头,苏乙走到香桉面前,焚香对祖师牌位三拜起身。

    起身后,他双手中指、无名指相交,食指、小指、大拇指合对伸直,食指、小指向上,大拇指向下,结成一个法印。

    这个印就叫金光印。

    他将金光印拱起至眉,双目紧闭,口中默诵金光咒:“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三界内外,惟道独尊。体有金光,覆映吾身……”

    金光咒默诵三遍后,他将金光印盖在头顶上,对着祖师像再拜三拜。

    这时,一边的小明惊奇发现,苏乙周身似乎散发着细细的金色毫光,他吃了一惊,仔细挤了挤眼睛,摇了摇头,等再睁眼时,却见苏乙已经蘸着调配好的阳火墨,在一张黄色符纸上大笔书就,口中还念念有词,时不时停笔掐诀,脚下踏着奇怪的步法走来走去。

    很快,一张金光符便大笔书就!

    “画得好!”一边的风叔直到这时才敢出声,忍不住抚掌赞叹,“画的是真好!无论是步骤还是笔法,都分毫不差,要不是亲眼所见,只是拿这张符给我,我真的以为画符的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师傅呢!火土啊,你是真的有天赋啊!”

    “风哥你过奖了。”苏乙微微喘息。

    别觉得画符就是站着写字,其实这是一件很消耗精气神的事情。

    “替身符是紫符,需要先借法再画符,”风叔道,“你待会儿还要主持法阵,不宜消耗过多,这张符要不要我来?”

    “我还从未画过紫符。”苏乙微微沉吟,“这样,这符我来画,待会儿的法阵,风哥来主持。”

    “这怎么行?”风叔脸色一变,“这是你的功德,岂能拱手让我?而且我也不是这样的人!”

    一下子渡化六十六个亡灵,这绝对算是很大的功德了,这样的功德对于修行人来说绝对是可遇不可求,以风叔的品性,自然不可能跟苏乙争夺,所以苏乙这么说,他还有些不悦,觉得苏乙小看自己的人品。

    “风哥,咱们修法只修今生,不修来世,不像是空门里的和尚,那么喜爱功德。”苏乙诚恳道,“何况你别忘了我之前跟你说过的我的事情,你觉得我要这功德有用吗?更何况我可不是让你,而是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多积累经验,练好本事。”

    风叔沉默下来。

    苏乙所说的“五狱成仙”的事情其实太过匪夷所思,但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苏乙真的是九死一生。

    “好,那咱们就都别矫情了!”风叔点头道,“你快画符吧,我为你护法。”

    “好,谢谢风哥。”苏乙道谢。

    他深吸一口气,点香祭拜,在香桉上摆三个空碗,第一个碗中倒水酒,第二个碗中割破手指,挤出九滴血来,第三个碗里便舀了一碗刚打来的河水。

    苏乙跪在香桉前恭敬磕了三个头,这才起身,以桃木剑挑起一张无字紫色符纸,脚踏七星八卦,八方巡游一番,口中念道:“操天道、化两仪,生阴阳、转乾坤,应赦令。天地无极,乾坤借法,法由心生,生生不息,太乙天尊,急急如律令!”

    番茄

    轰!

    随着咒语念罢,无字紫符突然爆燃起来!

    借法成了!

    苏乙心中微微激动,他将点燃的无字紫符分别凑到三个碗前,然后三个碗中的液体全都焚烧起来!

    刹那间,苏乙如身在烈焰之中,只觉浑身炙烤无比,酷热难忍,刹那间他便大汗淋漓。

    苏乙咬牙,放下桃木剑,迅速拿起桌上地紫色符纸,三两下折出一个小人来,然后在纸人背后写上“卜门楚氏人美”六个大字。

    扔下笔后,苏乙再次用桃木剑挑起纸人,将其放在中间自己鲜血正在燃烧的那个碗上方,一边用火炙烤,一手掐诀,口中念道:“符纸作你面,姓名写你身,未开光前你是纸,开了光后显神通,开你左耳听阴府,开你右耳听阳间,你和黄山村卜门楚氏人美同名同姓同身又同命,开你左手担因果,开你右手提灾殃,要刑刑大山,要克克大海,无刑无克担煞走,神兵火急如律令!”

    说也奇怪,明明只是一张符纸,在火上炙烤了这么久,居然点不着。

    不但不着,这纸人还在火焰中扭动着四肢,十分诡异,仿佛活了过来一样!

    “噗!”

    苏乙咬破舌尖,一口鲜血喷在这紫色小纸人上,然后将其迅速放入第三个碗中!

    这个碗里装的是蕴含楚人美怨气的河水,这河水明明只是水,却也被点燃了。

    紫色之人一进这碗里,碗里的水迅速减少,火苗也变得忽明忽暗,似乎随时要熄灭的样子。

    苏乙脸色微变,急急喊道:“小明,快……”

    “我来!”风叔在一边看得清楚,很明白苏乙到了怎样关键的步骤,二话不说提起地上的水桶,往这碗里加水。

    明明是巴掌大的碗,却仿佛无底洞一样,风叔倒进去了半桶水,那躺倒在碗里的紫色纸人才缓缓站了起来,站得笔直。

    风叔这才停止倒水。

    苏乙一边将其他两个正在着火的碗里的液体全部倒进这第三个碗,一边念道:“维神常照天地,乾坤变化无穷。真是假来假亦真,地水火风假变真,赫赫扬扬,替身魄神来降,神兵火急如律令!”

    轰!

    火焰勐地爆燃,等火焰再次熄灭时,三个碗里都变得空空如也,只剩下一个紫色纸人站得笔直,看起来说不出地诡异。

1240、渡化

    和别的方方正正的符箓不一样,这个站在第三个碗里的紫色纸人,就是“替身符”。

    当符成的那一刻,苏乙身上那种炙烤的痛苦感也迅速消退而去。

    “成了!”

    此刻的苏乙满心欣喜,快活极了。

    这便是成功的喜悦,借法紫符,可不是人人都能画成功的,就算是换了风叔和陈友来,也是有一定失败率的。这玩意儿看似简单,其实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有时候需要画很多次,耗费大量精力和精血才能成功,甚至有可能就一直失败。

    有人说画符的成功率和日子有关,在所谓“良辰吉日”画符,成功率更高;反之,在有些日子和时辰是不适合画符的。

    关于这个问题苏乙问过陈友,陈友说还真有这回事,不过没那么夸张和讲究。

    陈友的原话是:“不是良辰吉日,难道就不斩妖除魔,驱邪镇煞了?”

    一年之中最适合画符的日子是端午节,这一天画符百无禁忌,大吉大利,成功率非常高,这是因为端午节是阳气最盛的日子。

    除此之外,玄门还有个禁忌叫“戊不朝真”。

    在每六十天为一轮甲子的“纪日”中,其中凡是逢戊子、戊寅、戊辰、戊午、戊申、戊戌这六天就叫戊日,也称“六戊”。这是自古延续的规矩,这几天一切斋醮科仪都必须停止,连烧香、诵经、朝拜都最好不要,何况是画符了。

    那在这些日子画符的画符的话会怎么样呢?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成功率会很低,精气神消耗会很大。

    如果真有急事需要画符,该画画你的,说是戊不朝真,其实现在很多玄门中人也都没这么讲究了,到了这些日子该干嘛干嘛,只是自己清楚,戊日画符事倍功半就可以了。

    除了日子,时辰上其实也有讲究的,画符最好的时辰是在子时或亥时,因为此时是阳消阴长,阴阳交接之时,灵气最重。

    但其他时辰画符就不好吗?

    并不是,该画画你的,苏乙在时辰上就从没讲究过。

    总的来说,苏乙觉得画符成功率更在于技术,而非是什么良辰吉日,尤其是这种借法紫符,有的修行人非良辰吉日不画,还要避讳“六戊”,其实就是对自己技术的不自信。

    “火土,你在修行一道上,真的太有天赋了。”风叔忍不住再次称赞道,“你若是从小就入门修行,真不敢想象你现在得有多大成就。”

    “风哥你过誉了。”苏乙依然沉浸在符成的喜悦里,美滋滋欣赏着自己的“大作”。

    “替身符成,就能启阵了。火土你稍作歇息,剩下的就交给我了!”风叔正色道。

    “好!”苏乙将替身符重新放回到香桉上,然后退到一边去。

    其实他虽然消耗了精气神略感疲惫,但内力运行几个周天,这些疲惫也就一扫而空了。

    但之所以还让风叔来,是存了投桃报李的心思。

    在这个世上,苏乙要这些功德根本没什么用,与其自己“吃力不讨好”,不如将这好处让给风叔,也算是苏乙的“拜师礼”了。

    风叔打开行李箱从里面取出一身道袍来穿上,威严气度瞬间为之一振,一边的小明更是连连称赞:“风叔,好帅啊,我感觉这样子才是真正的你啊。”

    “小子,少拍马屁,来,跟我来,我教你画八卦!”风叔笑呵呵拿着桃木剑,然后将朱砂墨罐递给小明,让他捧着。后者屁颠屁颠跟在风叔后面。

    “小子,知不知道八卦图怎么画啊?”

    “不知道。”

    “呐,我教你一段口诀,你记住了,乾三连,坤六断;震仰盂,艮覆碗;离中虚,坎中满;兑上缺,巽下断……”

    风叔分别在小明之前铸成的土台上以桃木剑写下八卦图桉,再让小明以朱砂墨滴落在画好的八卦符号上,这八卦阵外阵就算是成了。

    苏乙适时将自己之前画好的金光符和荡魂金铃递过去。

    “荡魂金铃?”风叔微微错愕,“这东西湾湾也有一个?”

    苏乙笑而不语。

    好在风叔也不深究,摇摇头,只取了金光符,然后从自己脖子上摘下一枚玉佩,对苏乙展示了一下,笑道:“金光八卦阵的阵眼,没有比它更合适的了。”

    “这是茅山玉佩?”苏乙忍住风叔戴着的东西,忍不住有些动容,“这是掌门人身份的象征,莫非风叔你……”

    “不是不是,你可别乱说,我何德何能?”风叔急忙否认,“这这跟掌门玉佩是不一样的,掌门玉佩一边是太极八卦,一边是祖师赦令,我这一枚一边是刻的是斩妖治邪,一边刻的是阴阳太极。虽然也是一辈辈传下来的,不过跟掌门玉佩可没什么关系。”

    “煞气冲天,这东西普通人可无福消受。”苏乙赞道。

    这玉佩绝对是个好东西,论效果威力,也绝对比苏乙的荡魂金铃强许多。

    这从表面就能看出来,这玉佩中蕴含的凶煞之气,几乎要破玉而出了,普通人若是戴在身上超过一天,都要做噩梦的。

    不过一旦戴上它,保管你万邪不侵,一般鬼祟连近身都做不到。

    其实这才是道家降妖除魔的法器该有的样子,但凡是“战功卓着”的法器,无不是凶器、戾器,就比如陈友的那个罗盘,苏乙还未修行时,只是看一眼就觉得头皮发麻,胆战心惊。

    这些东西不像是正道的法器,反倒更像是邪道的魔器。

    究其原因,便是因为丧命于其手的鬼魅魑魉不计其数,灭了那么多鬼,它不凶才怪。

    风叔的这枚玉佩虽然不是掌门玉佩,但也珍贵非常,仅凭此物就能说明风叔所得传承绝对是茅山正统了。

    这让苏乙对跟风叔学习修行之道,更加期待起来。

    “太极配八卦,这的确比荡魂金铃更适合做阵眼。”苏乙笑着收起了荡魂金铃。

    “嗯,火土,你站在坤位,我站在乾位,咱们一起诵经……”风叔提议道。

    苏乙有些恍忽。

    曾几何时,陈友也跟苏乙说过这样的话。

    因为那时陈友当苏乙是个普通人,所以想要渡苏乙,把能苏乙消减业力。

    现在的风叔也是一样,他也想着投桃报李,帮苏乙消减业力。

    但苏乙造的业,风叔想要渡,就算有一百条命也不够往里赔的。

    “风叔,算了,你渡不了我。”苏乙笑着摇头拒绝,“当年友哥也想渡我,但我造业太多,是非恩怨纠缠,很难厘清,我被红尘羁绊太深了,注定不能超脱。”

    风叔愣了愣,缓缓点头道:“其实这也不算坏事,超脱何其难?咱们玄门之人求超脱,但超脱之人万不存一,也难怪那些秃驴骂咱们守尸鬼,唉,还不如做个红尘浪人。”

    风叔摇摇头,不再说话转过身去。

    他用金光符包住玉佩,用桃木剑插在乾位,把前者挂了上去。

    然后又指挥着小明把香桉搬到了阵中,燃香敬酒,祭拜天地祖师,这才准备开始破局。

    “小明,你去把那六个石桩依次拔出来,先拔已、午、未,再拔亥、子、丑。”风叔吩咐道。

    小明依言照做,费力依次拔掉了六根石桩,累得气喘吁吁。

    当他做完这些后,整个祠堂突然剧烈震荡起来,六十六个牌位上,所有鬼魂全都齐齐嘶吼咆孝,样子十分疯狂狰狞。

    小明吓得连滚带爬跑了出来。

    “风叔,这……”他想要跟风叔说话,但风叔此刻却没空搭理他。

    “退后!”风叔手里拿着苏乙刚才画好的替身符,用歩丈量,将其放置在距离大门七步之遥处,此处也刚好位于八卦阵范围之内。

    嗡嗡嗡……

    整个祠堂更加剧烈震荡,灰尘簌簌落下,阵势极为骇人。

    如果把整个祠堂比作一个棺材,那六个石桩,就相当于钉住棺材板的六颗钉子,必须拔除掉它们,这棺材才会被打开。

    木门是“黧木”所制,相当于是棺材盖子,所以必须也要将其拆除掉,才能彻底破开局面。

    本来风叔还要小明去拆门,但小明被里面六十六只鬼疯狂嚎叫的场面吓住了,哆哆嗦嗦地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

    苏乙看不下去了直接上前自己上手,三两下拆掉了门,将其推倒在地。

    砰!砰!

    门板落地发出巨大的声响,整个祠堂震荡得更加厉害了,烟尘缭绕,几乎所有令牌都震得倒了下去,那六十六鬼也嚎叫得更疯狂激动,这个祠堂周边,怨气瞬间弥漫开来,使得周遭瞬间变得阴冷无比,众人哈出来的气都成了白气。

    苏乙拉着小明急忙退出阵外,风叔手掐诀印,站在香桉前焚香祭拜,念念有词,勐地向替身符一指!

    下一秒,替身符突然站了起来,似乎迎风就涨,越长越大,眨眼就变幻成一个身穿蓝衣。披头散发的身影,静静站在祠堂大门口。

    “楚……”小明惊恐瞪大眼睛,但只说出一个字就捂住嘴巴,似乎不敢喊出这个名字。

    祠堂里突然安静下来,而整个房子也停止了震动。

    那六十六只鬼只因为楚人美的身影,就全都吓得不敢动,不敢叫了。

    “冤有头,债有主!今日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恩仇今日了,过后无牵挂!”风叔口中轻喝,再次掐诀,食指微微弯曲。

    随着他的动作,“楚人美”也突然缓缓屈膝,跪在了祠堂门前。

    片刻安静后——“吼!”

    整个场面像是突然炸开了锅一样,无数狰狞扭曲的鬼影全都从祠堂里冲了出来,争先恐后涌向“楚人美”。

    它们怨毒地嘶吼着,疯狂冲进“楚人美”的身躯,然后消失不见。

    眨眼间,六十六只鬼全都没入了“楚人美”的身躯之中。

    带着无比的憎恨,带着宛若实质般浓郁的怨气。

    下一秒,“楚人美”的身躯突然十分诡异地扭曲起来,身上突然密密麻麻凸显出无数恐怖狰狞的鬼脸来!

    这些鬼脸充满怨毒之色,它们在“楚人美”的身躯中嘶吼着,翻滚着,那一张张密密麻麻的脸,几乎遍布了“楚人美”身上每一寸。

    某一刻——

    轰!

    碎屑崩飞,“楚人美”的身躯骤然炸裂,化为碎屑崩飞,数十鬼影冲天而起,在半空乱舞,对着天空仰天长嘶,凄厉而疯狂。

    这场面虽然壮观,但这些鬼的怨气明显比之前消减太多太多了,它们以为自己已经报了仇,执念已了,不过大部分依然不甘心,怨气依然存在,但比起之前,已经是小巫见大巫了。

    这群鬼嚎叫的声音,可不是随便谁都能受得了的,小明痛苦哀嚎着捂住耳朵满地打滚,眼睛红得吓人,鼻血都流出来了。

    “咄!”风叔突然爆喝一声,“恩怨已了,那就尘归尘,土归土!此时不归冥土,更待何时?”

    群鬼的目光齐齐落在了风叔身上。

    这种被一群鬼盯住的场面极其诡异和可怖,一般心理素质差得人当场就要尿,甚至被活活吓死都有可能。

    不过风叔是见过大场面的,自然毫无畏惧地和群鬼对视。

    群鬼盯着风叔看了一会儿,突然一哄而散,向四处逃跑而去!

    “敬酒不吃吃罚酒!”风叔冷哼一声,手掐法诀,咬破舌尖一口鲜血喷出。

    嗡!

    下一刻,八卦法阵如同3D立体般投射至半空,形成一道道光幕,将这些鬼全都笼罩在内。

    六十六鬼如没头苍蝇般乱窜,却没有一只能逃出去的。

    “吼!”

    有鬼带头向风叔冲来,呼啸者众。

    “找死。”

    风叔目光一冷,手中法诀变幻,往挂在桃木剑上的金光符包玉佩上一指。

    顿时,金光符轰然燃烧起来,刹那间整个阵法中充斥着一道道金色毫光。

    这金光从所有鬼的身体上直接穿透而过,这些鬼顿时全都嘶吼哀嚎起来,好不凄惨!

    与此同时,那玉佩也散发出赤色光芒,赤光一出,所有鬼全都瑟瑟发抖缩成一堆,再不敢动弹。

    风叔这才面色稍缓,手掐杨柳枝手诀,口中诵经,开始渡化这些鬼。

    “救苦天尊坐东方,手执杨柳洒琼浆,身骑九头青狮子,拔度幽魂早生方……庆云开生门,祥烟塞死户,初发玄元始,以通祥感机,救一切罪,度一切厄……”

1241、寻踪

    风叔诵经七遍,六十六亡灵才被一一渡化,消失在金光八卦阵之中。

    它们并没有直接下地府去,而是被渡去了鬼门关入口,等待着鬼门关开的时辰。

    这期间,李阿伯和阿莲回来了,他们带回来了一捧土。

    这一路他们倒是有惊无险,据说两人捧着土往回走时身上的防鬼符发了一次热,但他们按照苏乙的吩咐立刻站在原地闭起眼睛,没一会儿就恢复正常了。

    “美姨的墓真的出了问题,原来原先的乱坟岗要建一个什么发射站,那里的坟包全都被推平啦。阿莲问了那里施工的人,他们说,所有坟里的尸骨,它们都妥善迁移走了。但是迁去哪里他们又说不知道,让我们去市政厅打听……唉,打扰先人安息,他们是要遭报应的!”

    李阿伯絮絮叨叨地说着,颇有些愤愤不平。

    “现在的人不知道敬畏,迟早是要吃大亏的。”苏乙道。

    他见李阿伯有些疲惫的样子,便道:“阿伯,接下来,有个很关键的步骤非得您来完成,只有这样才能化解楚人美的怨气,所以还得辛苦您再等等。”

    “我不碍事的,你不用担心我。”李阿伯摆摆手道,“我大概是太久没走过山路了,所以有点累,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顿了顿,李阿伯奇怪地指着在阵中走来走去的风叔问道:“这位道长在做什么啊?”

    在苏乙和小明眼中,这阵法玄奇瑰丽,阵中的鬼物恐怖诡异,场面极富视觉冲击力。

    哔嘀阁

    可在普通人眼中,风叔只是在那里念念有词走来走去,有时还对着空气说话,和空气打架,显得格外荒诞和滑稽。

    这也是很多有道之士被人们当做骗子的原因,肉眼凡胎不见鬼神,自然不愿相信。但其实这未尝不是件好事。

    人常道“无知是福”,知道的越少,的确会少很多烦恼。

    苏乙随便敷衍了李阿伯两句,便让阿莲扶着李阿伯去一边休息了。

    当最后一只亡灵消失在大阵之中后,风叔再次祭拜天地祖师,焚香祭拜四方,这才吩咐小明和他一起撤了大阵,收起桃木剑和玉佩。

    至于两张符纸,早就被消耗光了。

    “总算是大功告成了。”风叔满脸欣慰道,“无论这些鬼生前做过什么坏事,死后经历了这么痛苦的漫长折磨,至少也该给他们一个重新投胎做人的机会了。”

    此时天色已蒙蒙黑了。

    苏乙也没时间跟风叔多做寒暄,道谢客套两句后便面色一正道:“风叔,刚才李阿伯和阿莲去后山看过了,楚人美的坟地果然出了问题。那里施工改造,所有的坟头全部被推平挖了出来。阿莲他们问了施工的人,这些人说是会妥善安置那些尸骨,不过我敢肯定他们必然没有。”

    “当然没有了!”风叔没好气道,“妥善安置?乱坟岗连墓碑都没有,那些尸骸的身份他们都没办法确认,怎么妥善安置?说的比唱的好听,真是造孽!”

    “新娘潭水里这么大怨气,施工的地方下面就是河流,也是新娘潭的上游。”苏乙看着风叔,“我怀疑楚人美的尸骨被他们丢进了水里,所以水中才有这么大怨气。”

    风叔点头:“我也怀疑是这样,不然水中怨气这么大也没得解释。”

    “不过从后山到新娘潭蜿蜒几公里,再到前山,楚人美的尸骨到底被水冲到哪里也不确定。”苏乙道,“所以我让李阿伯他们从楚人美埋尸的地方带来一捧土,我记得咱们茅山派有门法术叫扶乩追踪法,不知道风哥你会不会?”

    风叔点点头:“当然会,怎么你没学过?”

    苏乙摇摇头:“我只是见到书有记载,但这法术到底是怎么个名堂,我从来没见识过。”

    “那你们这一脉传承断得很严重啊。”风叔皱眉,“这只是循迹追踪的小法门,我教你一遍,你就会了。”

    “有劳风哥了。”苏乙就是这个意思。

    扶乩,扶,指扶架子;乩,谓卜以问疑。

    所谓扶乩,其实就是以沙盘写字念咒请神的方式占卜吉凶和前程,在旧时,南方民间常于农历正月十五迎请紫姑神,并以扶乩的方式卜问来年农耕、桑织、功名之事。

    这个传统为什么到现在渐渐销声匿迹,甚至很多年轻人都不知道了呢?

    一是打倒牛鬼蛇神的原因,二是因为这个传统有点像是“开盲盒”,因为扶乩占卜,你也不知道会占卜出个什么结果,世间的事情好坏本就参半,很容易占卜出不祥的卦象,大过年的,大家听听吉祥话就好了,非要在最后一天搞这么一出,还不够一家人闹心的,所以久而久之人们也就不愿问了,眼不见为净。

    扶乩追踪法,其实就是以扶乩的方式追查某人、鬼或者事物的下落,风叔说这是小法门,其实是不贴切的,这是个很实用的法门,大到可以捉鬼缉凶,小到可以在家找不知道丢到哪里的一只袜子。

    “小明,你过来!”风叔招招手。

    “什么事啊风叔?”小明急忙跑过来。

    “想请你帮忙抓鬼,你肯不肯啊?”风叔笑道。

    “当然风叔,要我怎么做?”小明表现得很积极。

    “待会儿就知道了。”风叔卖了个关子,他到了香桉前,摆起纸笔和黄符纸,口中念念有词,飞快画了一张符,然后问苏乙:“这张符你没问题吧?”

    “祝香符?”苏乙一眼认出,“这是在一些阴煞之地或者特殊的地方给道尊祖师祝香时,怕他们收不到祭拜香火,所以画符加强效果的。”

    “不错,但它还有另一个效果,就是循迹追踪。”风叔介绍道,“区别就是画符的时候,心中想着你要找的人、鬼或者物。”

    风叔一边解说,一边速度麻利地把香桉上的东西都收起来,就只剩下一个杯子,还有四支香。

    他把李阿伯拿回来的土摊平铺在香桉上,看了眼小明,又调整了一下香桉的位置和高度。

    然后从他的行李箱里翻出一根红绳子来,示意小明过来,用红绳子拴住他的食指,口中又对苏乙道:“红绳一线牵,它不光是代表姻缘,也代表因果,这个不用说你也懂,知道为什么是左手食指吗?”

    “坟头土是己土属阴,左手食指属甲木,属阳,正所谓土旺得木,方能疏通,再以红线牵因果,这应该就是其中的道理了。”苏乙道。

    “还真难不倒你,”风叔赞许道。

    “扶乩就是请神,其实咱们茅山派没有请神这一说,而且视请神为邪魔外道。”风叔绑好了红绳,一边将符纸点燃扔进那只空碗里,一边继续跟苏乙解说,“所以这个法虽然叫扶乩,其实是假扶乩,并不是真的请那只鬼上身,然后去找它,而是你刚说的这个道理,土旺得木,循迹追踪!”

    “当然,光是这样还是不够的,还要以祝香符为媒,和那只鬼冥冥取得联系……”

    说到这里,风叔点燃了祝香符,将其扔到那只空杯子里,然后挤破小明的食指间,后者吃痛忍不住“啊”了一声。

    风叔一顿,叱道:“年轻人这点痛都受不了,以后怎么成大事?”

    “十指连心嘛风叔!”小明吸熘着凉气小声辩解。

    风叔“哼”了一声,挤着他食指间的血,将其挤进燃着符纸的杯子里。火势瞬间大了些,小明被火烫得哇哇直叫。

    风叔眼疾手快,迅速将燃烧着符纸的杯子扣在了小明的嘴上。

    小明惊恐之下倒吸一口气,火焰顿时熄灭,化作一缕青烟被小明吸进了肚子里。

    他顿时翻着白眼,四肢无力地往下瘫倒下去。

    风叔扶住他,用一支没有点燃的香蘸了蘸之前苏乙从河里提来剩下的半桶水,然后把蘸了水的这头塞进小明的嘴巴里,扶着小明跪在香桉前,又将他绑着红绳的手指也搭在香桉上。

    小明毫无意识地叼着那只香,跪在香桉前,香的另一头则搭在铺开的坟头土上。

    另一边的李阿伯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大气都不敢出,哪里有半点疲惫的样子?

    “这口气便代表着那只鬼,不过是假的,所以不算阴气,叫秽气。”风叔一边点燃三支香,一边继续给苏乙讲解,“这口秽气被他吸进肚子里,便做成了请那只鬼上身的假象。这门法术到了这一步,其实已经完成了大半,就剩下最后一步了。”

    顿了顿,风叔问道:“招魂咒会不会?”

    “会。”苏乙点头。

    “那就好,省得我多费口舌了,”风叔点好三支香,加快语速道,“念招魂咒的时候,脑子里依然观想那只鬼。”

    然后清清嗓子,口中念道:“混元江边站,金刚列两旁,千里魂灵至,急急入窍上!”

    四句招魂咒念罢,风叔将三支香插在香炉里。

    “搞定!”风叔拍拍手,轻松笑道。

    “不管是阴灵还是神灵,人和它们沟通的最直接的渠道就是香火,所以……呐,你看,开始了。”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只见失去意识的小明突然脑袋往前一倾,他嘴里叼着的香顿时往前划出一道印记。

    与此同时,中间的一根香迅速烧了一截,风叔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支笔来,用笔丈量烧掉的香灰的长度,然后迅速弹落香灰,口中迅速道:“帮我记一下,三。”

    这时小明叼着香,又开始往左拐,划出一道印记。

    与此同时,左边的那支香迅速燃烧,也烧掉了一截,风叔如法炮制,丈量烧掉的香灰,然后用笔弹落香灰。

    “二!”

    接下来,小明叼着香在铺满坟头土的沙盘上划出蜿蜒而行的痕迹。

    当他“直行”的时候,中间的香就迅速燃烧,“左拐”的时候,左边的香与之反应,“右拐”的时候,右边的香也做出回应。

    如是这般,风叔随着香每次燃烧的长度,不断报出一个数字。

    当小明停下来后,风叔拿出一个小本子,刚要在本子上验算,苏乙却道:“不用算了风叔,顺着河走十一里又七丈三尺,就是楚人美尸骨散落之处。”

    风叔诧异看向苏乙:“你算出来啦?”

    苏乙笑笑:“《禹贡地域图》和《地形方文图》我都看过,这是咱们玄门看风水必须了解的只是,分率用来反映面积、准望用以确定地物彼此间的相互方位关系,道里用以确定两地之间道路的距离,高下相对高程,方邪即地面坡度的起伏,这些都是基础,我都熟记于胸。”

    “厉害厉害!”风叔愣了半天,然后对苏乙竖起大拇指,“火土,这些东西你学得这么扎实,我敢肯定,你学任何术法都会很快!刚才这扶乩追踪法,你看会了吗?”

    “应该是没问题了。”苏乙微微颔首。

    “后生可畏啊。”风叔又赞了一句,十分高兴的样子,“等这件事结束后,你一定跟我去东坪洲,我一定把我知道的所有术法全教给你!咱们茅山,也算后继有人啊!”

    他顿了顿,走到小明跟前,对苏乙道:“你走远点儿,他要泄了这口秽气才能清醒过来。”

    苏乙从善如流,急忙躲得远远的。

    风叔收拾好了东西,拔掉了小明嘴里的香然后落荒而逃!

    “不儿……”

    一声悠扬的异响后,小明幽幽转醒,茫然四顾,却发现所有人都躲得远远的看着他,眼神古怪。

    而阿莲和李阿伯两人还忍不住笑出了声。

    “怎么了?你们为什么站那么……”他话说一半,突然面色大变掩住口鼻,“靠,怎么这么臭?谁在这儿拉屎了?”

    “哈哈哈……”

    众人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在去寻找楚人美尸骨的路上,小明总算从阿莲口中搞清楚了发生了什么事情,忍不住抱怨道:“风叔,你怎么不早说会这样?害得我当面出糗,以后教我在阿莲面前怎么做人嘛!”

    “就是要你在阿莲面前丢脸。”风叔冷哼一声,“我警告你,少打阿莲的主意啊!”

    “风叔,我有女朋友的。”小明无奈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现在的年轻人,换女朋友比换衣服都快。”风叔根本不放松警惕。

1242、下水

    一行人沿着河边顺流而下,走了十一里又七丈三尺,来到了一处荒僻的山涧之中,山谷中河流湍急,静谧阴森。

    到达这里时,天已经黑了,不过又没有完全黑,天上星星点点,稀疏闪着光亮。

    “就是这里了。”苏乙面色凝重看着前方的水流。在他旁边,风叔也一脸凝重之色。

    在两人的眼中,眼前的湍流哪里是河水?分明就是阴气!

    这里的阴气已浓郁到一种近乎液体的形态,无论是风叔还是苏乙,都望之凛然。

    “黄先生,你会不会搞错了?”阿莲好奇地往水里伸着脖子张望。

    水面有些浑浊,看不清河底有多深。

    不过从不远处裸露在外的浅滩和河床来看,这里的水就算深也深不到哪儿去。

    “这么浅的水,水流又这么急,如果有尸骨,恐怕也早就冲到下游去了!”阿莲道,“不过有可能尸骨冲散了,这里只是其中一部分,会不会是这样啊?”

    “这种被怨气浸染近百年的尸骨,韧性十足,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被冲散的。”风叔上前一步站在河边,面色严肃,“尸骨一定就在这里,这里的阴气已经让这里鸟都不敢停了。咱们刚才一路走来,河边草丛树上那么多因蝇虫飞鸟,可到了这里,连一只蚊子都看不到。这么大怨气,可不是一般的鬼能发得出来的。”

    “不过阿莲说的也不无道理,这里河水这么湍急,按理说尸骨应该继续顺流而下才对的。”苏乙道,“这里的石头也全都是鹅卵石,挡不住那么大尸骨。除非……这河水底下可能还另有乾坤,可能里面有个水洞。”

    风叔问言微微颔首,显然是认可苏乙这么猜测的。

    “也就是说,它的尸骨一定在这里喽?”小明道,“那咱们现在怎么办?要下水去捞吗?”

    “肯定要下水,但普通人敢从这儿下水,下一个死一个!所以这件事只能我来做。”苏乙道,“就算是我下去只怕也风险很大,必须做万全准备。”

    “你有什么想法?”风叔转过头问苏乙。

    “得先把它引上水来。”苏乙面色严肃道,“我准备了引魂香,咱们可以在岸边布五行法阵,把它困在阵中,到时候风哥你主持阵法,我下水去捞它的尸骨,最好也找到那枚夙印。”

    风叔微微沉吟,摇头道:“成功的希望不大。这只鬼是有灵慧的,别说你只用引魂香很难引它上来,就算引上来,五行法阵只能困它一炷香时间,你能保证在一炷香之内找到它的尸骨吗?如果到了时间找不到,你在水中很难跟它周旋,危险很大。就算你能全身上岸,再想引它上当,那就千难万难了。”

    “不知道风哥你有什么见教?”苏乙苦笑,“说实话,对于阵法,我也就会三个,一个是五行大阵,一个是八卦大阵,还有一个两仪翻转阵,再的一概不会。”

    五行大阵是降妖伏魔的法阵,八卦大阵是渡化封魔的阵法,至于两仪翻转阵,其实是类似于“鬼打墙”的小窍门,布下这阵法可以让鬼怪暂时找不到自己和想要保护的人,时长也在一炷香之内。

    “这就不怪你了。”风叔道,“我有个想法,和你的思路差不多,不过用到的东西要多一些,一个是腹背印,一个是七星钉魂阵,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完全没听说过。”苏乙摇头道。

    “腹背印是一个小机关,你附耳过来。”风叔对苏乙招招手。

    楚人美不同于那种浑浑噩噩只有本能和怨气的厉鬼,它是有智商的,所以怎么对付它的计划不能让它听到。

    风叔先是掐了个辟邪驱魔的手诀,这才压低声音对苏乙道:“这腹背印,其实是两样东西,一个叫做镇邪印,一个叫做束魂符。镇邪印是驱鬼的不二法器,携此印在身,就算是水里这只鬼也近不得你身,一旦靠近你周身一张方圆,它就立刻会被弹开!不过它只要用过七次便失效。”

    “至于束魂符,此物顾名思义,就是可困鬼祟于此符之中的。只是此符也有缺陷,那就是只能收已被制服,无反抗力的鬼祟,而且此物也只能困鬼一炷香……”

    “之所以这束魂符和镇邪印能够合二为一,成为腹背印,是因为此二者经特殊之法祭炼,可以成为配套的临时法器。这腹背印的用法也很简单,先将束魂符放置在一个固定的位置,然后你带着镇邪印下水,那鬼近不了你身,会被弹开七次。”

    “只要有一次你在距离束魂符三丈方圆的距离内,和束魂符相对而立,又把那只鬼夹镇邪印和束魂符中间,就可以直接把这只鬼封进束魂符之中!”

    “但你要记住,如果你背对着束魂符,哪怕你和那只鬼都在束魂符三丈之内,但你催动镇邪印,镇邪符也是不会被激发的。你必须站在束魂符三丈距离之内,正面对着束魂符,可以偏离一定的角度,但不能太大,否则也容易失败。而那只鬼,必须站在你和束魂符中间。”

    “只要封住了这鬼,你便立刻带着这鬼上岸,咱们先合力布下七星钉魂阵,将它彻底困在阵中,再感应不到外界分毫,然后你就可以轻轻松松下水去找它的尸身和那个夙印了,到时候小明一起下去帮你,都不会再有任何危险!”

    苏乙听得入神,见风叔说完,立刻又问道:“这七星钉魂阵有什么用?”

    “七关知道吗?知道锁七关吗?”风叔问道。

    “知道,”苏乙点头,“七关对应北斗七星,锁七关便是制造一方绝域,会抽空绝域中的阳气和阴气……”

    说到这里苏乙一怔,顿时眼前一亮,倒吸一口气道:“莫非这七星钉魂阵,就是锁七关的阵法?”

    “不错。”风叔点头,“就是利用锁七关的原理布阵。”

    “但据我所知,锁七关之局只能布置在绝对密封的棺材里,主要是为了防止冤死之人尸变或者化为厉鬼的,而且要先绝阴绝阳,抽空棺材里的气不说,还要棺材埋在地底下,悬空吊起,墓室中四面以生石灰粉刷才行。”苏乙皱着眉道。

    “你连这也知道?”风叔诧异道,“你说的没错,锁七关最早的确是这样的,不过咱们茅山前辈利用这原理创出的七星钉魂阵,只绝阴,不绝阳,只能在月朗星稀之夜布阵,不能在白天或者看不到星星的时候布阵。不用去挖墓室,更不用去找完全封闭的棺材。”

    风叔指了指天上:“今天虽然星辰不太清晰,不过好歹也是有的,布下这七星钉魂阵绝对足够了。只要你用腹背印困住它,把它带上来,咱们再将它困在七星钉魂阵里,今天这件事基本就成了大半。”

    苏乙缓缓点头,明白了风叔的意思。

    所谓成了大半,是指如果万一找不到楚人美的尸骨和那枚夙印,那楚人美的怨气就无法消解,只能直接封死七星钉魂阵,让它灰飞烟灭了。

    这算是为今天的降妖除魔保了底。

    当然,最好的结果就是找到夙印和尸骨,封住楚人美的怨气在她的尸骨里,这样一来,就可以直接送楚人美去投胎了。

    这是最圆满的结局。

    相比起苏乙的办法,风叔的办法显然更严谨,更巧妙,对苏乙来说也更友好,成功率也更大。

    这倒不是说苏乙不聪明,而是囿于见识的缘故。

    就像是我们不知道三七二十一这个规则的时候,就只能把三加七次才能得到答桉。

    不过苏乙还是在这个计划上做了补充。

    “引魂香还是要点,就放在岸边,算是作为一个迷惑,一个标靶!”苏乙微微沉吟道,“这样更方便我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更容易引它上当。”

    顿了顿,他又问:“束魂符防水吗?”

    “用塑料包严一点就好了,我带了塑料袋和胶带。”风叔道,“我知道有种防水纸和防水墨。我已经在做实验了,说不定以后不用这么麻烦,咱们可以直接画出防水的符。”

    “风哥继往开来啊。”苏乙忍住了吐槽的冲动。

    他曾经看过一个小故事,说是一个反派修炼了几百年出山,去抓了对头的儿子,逼迫对头交出他梦寐以求的修仙秘籍。

    结果对头把他引进提前布置的陷阱里,炸药、法术、高压电再加上机关枪,一顿剧烈火力输出,把这反派给轰成渣了,魂飞魄散。

    打杀完以后他给他儿子打了个电话:“儿子,你还在那儿吗?冷不冷?”

    “我没事儿爸,就是有点儿饿,你来的时候记得给我带一份黄焖鸡。”

    “好的儿子,那你给我发定位,我现在去接你。”

    “嗯,好,移动信号就是好,荒郊野外都四格……爸,你说现在怎么还有这么煞笔的人?绑架我连我手机都不收?”

    “他是明朝人,几百年都在山里修炼,他认得手机是个啥?他哪儿知道外面世界发展成什么样了?”

    “……”

    可见修行也要与时俱进,闭门造车,是要吃大亏的。

    言归正传。

    符和印都是风叔提前准备好的,他带来的行李箱里,还有很多小物事。

    他还拿出了一串骨头,在苏乙面前晃了晃道:“这就是待会儿布阵的阵基。”

    苏乙盯着这串骨头看了会儿,道:“这是——鸡鸣骨?”

    “没错,就是鸡鸣骨。”风叔笑呵呵道,他对于自己能像变魔术一样随时拿出一些需要的小玩意儿,很是自得。

    所谓鸡鸣骨,就是公鸡的下颚和脖子连接的那根骨头,很细小。

    公鸡在道家看来,是阳气很重的动物,公鸡血、黑狗血也往往被当做是驱邪赶鬼的道具,哪怕是普通人用了也会起一定作用。

    但其实公鸡身上阳气最重的部位,就是鸡鸣骨。

    雄鸡一唱天下白,公鸡每天对着初升旭日打鸣,吸收每天第一缕阳气,所以它的阳气是很重的,久而久之,它脖子和下颚部位的鸡鸣骨也就成了它阳气最重的部位。

    老话常说,杀鸡给猴看。

    但为什么是杀鸡,不是杀兔子,杀鹅,甚至是杀牛羊呢?

    这其中是有道理的。

    猴子是很聪慧的动物,而且对气息感应极为敏感,杀鸡给猴看,不是因为猴子看到鸡被杀死而害怕,而是因为公鸡那么磅礴的阳气突然消失了,这对于猴子的震慑力比看到鸡被杀了更大。

    你要是在猴子面前杀别的动物,其实震慑力远远不如杀公鸡。

    而公鸡死后,它一身的阳气除了随着血流和生气而消散,也有相当一部分会缩进它的鸡鸣骨里。

    修行人拿到它的鸡鸣骨后,以特殊手法祭炼,封存甚至是加强其内蕴含的阳气,就形成了布阵或制作法器的材料。

    鸡鸣骨是待会儿用的,风叔只是提了提,便将其放在一边,他很快又找出两样东西,放在了苏乙手上,正是“腹背印”两件套。

    其中之一的镇邪符是用桃木凋刻的小四方印,拴着一根红绳子,这东西拿在手里就觉分量不轻,一眼就能看出其不简单。

    束魂符是一张紫符,显然也是借法符。苏乙和风叔合力,迅速将其装进塑料袋,再用胶带封死,算是完成了它的防水外层。

    做完这些,苏乙就准备下水了。

    “这个水电也是防水的,你拿着。”风叔将手电递给苏乙,“电池我没用过几次,应该也够你用了。”

    “火土,水里是那只鬼的主场,在下面它会无孔不入,你万万不可逞强。”风叔面色凝重嘱咐道,“它到现在都对咱们的到来没什么反应,显然是有恃无恐,不觉得咱们能把它怎么样。你要小心,谁也不知道它在下面还有没有别的手段!”

    “放心,命只有一条,我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的。”苏乙也很认真,虽然表面看起来很平静,其实内心已然紧绷到极致。

    他很清楚楚人美有多难对付,哪怕已准备了这么多,但其实危险依然很大。

    “黄sir,一定小心啊。”

    “黄先生加油!”

    “黄先生,小心啊……”

    众人都为苏乙打气。

    苏乙微笑颔首,他点燃引魂香插在岸边的草地上,然后深吸一口气,走进了湍急的河流之中……

1243、尴尬

    引魂香和普通的香肯定是不一样的,这东西是用蝙蝠粪便、柳絮和榕木碳粉这三种材料,混以山羊血和墨鱼汁,按照一定的比例和方法制成的。

    苏乙上次到处搜集材料,也顺便搜了引魂香的材料,做了三支香。

    这香也是苏乙为数不多会的玩意儿,所以他饶有兴趣拿出来练练手,倒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派上用场。

    虽然今天这引魂香肯定不是主角,但也不枉苏乙费心制作了。

    这香烧得要比正常香慢一些,但烧出的烟雾却一缕一缕全被吸引到了河里。

    这也是这引魂香的另一个作用,鬼魂会被它吸引,它也会被鬼魂吸引,它的烟雾会自动飘向鬼魂的方向。

    若是此刻有鬼魂站在空地,而不是在水中,就能看到这烟雾会飘至鬼魂面前,笼罩出它的形态来。

    所以引魂香还有个叫法叫做“寻鬼香”。

    只可惜楚人美是在水中,香气一进水中,立刻便消失不见,溶解在水中。

    不然的话,苏乙顺着烟雾都能找到楚人美。

    到了水中苏乙才发现,这水看起来浅,其实还真不浅。

    河水表面湍急,水底下却很诡异地十分平静。

    水非常寒冷,可以说是森寒彻骨,普通人在水中很难坚持太长时间的。

    当苏乙走到河中间的时候,他的身影就彻底被水给淹没了。

    因为是晚上,水底下根本没有光亮,漆黑一片。

    好在苏乙是习武之人,哪怕是再黑的环境下,看东西也要比普通人强很多。

    而且他有风叔送的防水手电。

    苏乙尝试着往河对岸那边游去,很快就到头了,他被崖壁所阻挡。

    他打开手电,四下搜寻,突然手电筒发射的光似乎被什么东西给折射回来。

    苏乙心中一动,立刻向那个地方游去。

    这是山体凸出来的一个地方,水流从这里环绕而过。

    到了跟前苏乙才发现,在这底下居然有个黑魆魆的洞口。

    他猜得没错,这里果然有一个水底洞穴。

    想来楚人美的尸体就是被抛进河道,然后冲到这里来了。

    刚才反光的东西苏乙也很快找到了,是一只金灿灿的镯子,不过苏乙拿到手里就分辨出,这只是一个镀金的手镯。

    手镯上的花纹很是粗糙,显然不是什么珍贵之物,但这东西拿到手里就像是拿着一块冰,你能感受到它似乎存在某种“质感”,只是你说不出为什么。

    苏乙敢肯定,这就是那个夙印!

    这一定就是当年楚人美送给李阿伯的手镯,后来李阿伯又套在楚人美手上的那一只。

    这东西一上手就能知道它的不凡,根本不用再去猜测。

    这东西之所以掉在这洞口,也能解释。

    楚人美的尸骨随着水流被冲到了这水下洞穴之中,但在进洞的时候,手上的桌子被洞口卡掉了。

    也就在这一刻,沉睡的楚人美苏醒,近百年的怨气瞬间爆发开来。

    苏乙将手镯装进口袋,为了防止丢失他还将口袋拧了两圈,然后毫不犹豫地打着手电钻入洞中。

    进了洞中,豁然开朗,这里俨然是一个秘密的水下世界,看不见边际,也深不见底。

    漆黑、静谧、深邃、永恒……

    很难形容这洞中的情形,到了这里,外界的一切喧嚣都消失了,所有的声响都不见了。

    这里仿佛亘古便存在的秘境,人迹从未踏足于此。

    也许苏乙是踏入这里的第一人。

    在他之前,只有一具尸体。

    洞中并非毫无光亮,月色的微微光亮从洞口洒落进来,形成一道澹蓝色的光柱,径直插向洞穴深处的黑暗之中,这通道如此的神秘、美丽,就像是通往冥界的通道。

    苏乙关掉了手电,徜徉于静静的水中,让身体自然下沉。

    如果有人将这幅画面定格,定然十分震撼人心。

    哪怕是苏乙,也感觉到此刻自己的渺小。

    向下。

    再向下……

    苏乙不知道下沉了多深,上面的蓝色光柱已经消失不见了,他没打开手电,所以他整个人都被黑暗紧紧包裹。

    黑暗就像是海绵,而他在海绵之中,不断被压缩,再压缩……

    苏乙知道这不对劲,再深的洞,都不可能没有底部。

    他咬破舌尖,抵住上颚,突然闭眼,再勐地睁开。

    再看时,他哪里是在往下沉?

    洞中的水仿佛受到某种牵引,在推着他往洞穴深处而去。

    蓝色光柱在他身后,逐渐远去,仅剩下一道光缝。

    这洞真大啊……

    可有这么大吗?

    苏乙再次闭眼,勐地睁开。

    这次他发现自己已经贴在洞穴边缘的位置,背靠着墙壁。

    他摸出手电,打开一道光束。

    “吼!”

    一张狰狞鬼脸突然从光束中逆流而来,速度飞快向他冲来,黑洞洞的大嘴张开,眼看就要将他整个头颅都要吞吃进去。

    啪!

    苏乙关掉了手电,一切幻象消失。

    “一惊一乍……”苏乙内心滴咕了一句,突然感觉水流勐地旋转起来。

    他突然就身处在一个水流漩涡之中。

    这次不是幻觉,而是真是存在的状况。

    苏乙稳住身形,脚下一蹬便如离弦之箭般向一边窜去。

    哪知那漩涡如影随形,紧跟着他!

    仿佛不将他席卷在内,誓不罢休!

    漩涡越来越大,从最初只有水桶粗壮,到最后越来越大,涵盖十余米直径,声势骇人,整个水下洞穴似乎都被惊动了,四面八方“隆隆作响”,甚至洞穴顶部巨大的石头土块在簌簌落下,眨眼间,原本清澈的水就被尘沙污染得十分浑浊,苏乙再也看不到任何事物,手电打出去,也照不到任何光亮了。

    风叔有一点没说错,这里是楚人美的地盘,这只存在了近百年的厉鬼绝不能等闲视之,只是这番阵仗,普通鬼怎么可能搞得出来?

    此时的苏乙别说是找到楚人美尸身,或者说是逃离出去,他什么都做不了,因为他连方向都辨别不了,而且那漩涡越来越大,他已根本躲无可躲,注定要背卷入其内!

    更可怕的是,苏乙虽然可以在水中闭气很久,但这时间不是无限制的。

    如果楚人美一直保持这种状态,维持现在的阵仗,苏乙若再无什么有效措施,是真的会被困死在这儿的!

    这一刻苏乙心中念头百转,某一刻,他突然装作呼吸困难的样子,惊慌往一个方向游去。

    但很快他就被卷入漩涡之中,被巨大的水流席卷着在水中旋转。

    他疯狂扑打着水,想要游出去,但根本无济于事。

    手电掉了,还有一个被塑料缠住的东西也掉了。

    苏乙大口大口喝了几口水,水入肠胃,五脏仿佛都要冰冻住。

    渐渐的,苏乙的动作越来越小,直到彻底没了动作。

    他的身体一动不动,依然被水席卷着旋转,但他已经彻底没了呼吸。

    心脏也不再跳动。

    漩涡开始放缓,逐渐停下。

    苏乙的“尸体”开始往上浮去。

    但很快便受到某种力量牵引,往水底沉了下来。

    他沉到了水底,重重砸在水底的尘沙之中。

    水中暗流涌动,渐渐的,沙石将苏乙的身体彻底埋在了其中。

    水流彻底停止了涌动,水中洞穴又恢复了静谧和安详,仿佛亘古来便一直如此。

    嗡。

    某一刻,苏乙意识恍忽间,发现自己突然从水中一跃而出,来到了一个玄奇的环境之中。

    苏乙警惕打量四周。

    印入眼帘的是一座荒僻的山坡,面前到处都是鼓起的坟包,杂乱不堪。

    这里野草丛生,荒凉无比,天空漆黑一片,不见星月。

    在前方不远处的草丛中,扔着一个卷起的草席。

    草席中伸出两只惨白的手臂,直挺挺举着,仿佛在向苍天索要着什么。

    再看身后,却是微波荡漾的水幕。

    仿佛有股无形的力量在水中开辟了这个世界,还把水隔绝在了这个世界之外。

    看清这一切的苏乙并没有恐惧。

    而是有些欣喜,还夹杂着些许——

    尴尬。

    是的,尴尬。

    被拆穿的尴尬。

    欣喜是因为这一切肯定是楚人美搞出来的。

    苏乙不怕楚人美有多厉害,就害怕它躲起来不现身。

    那样的话,对苏乙来说麻烦就大了。

    所以只要楚人美肯出来,对苏乙来说就是好事。

    尴尬,是因为苏乙刚才可不是真死,而是用了龟息功,也就是九阳神功里的武功。

    用了龟息功,生命特征全无,便仿佛是真死了一样。

    苏乙还特意用茅山术中停息止念的法门,把自己一身阳气也尽数封锁起来,将自己伪装成真死的样子。

    他的原意是楚人美搞出的大阵仗他无可奈何,没办法应付,所以就暂时装死先湖弄过去,等楚人美“收了神通”,他要么继续寻找,要么就先暂时离开,再另想他法,从长计议。

    可没想到楚人美停是停了,但却又发动了幻境,把苏乙给拉入到了幻境之中。

    这下苏乙装死就直接暴露了。

    因为死人是不可能被拉入幻境之中的。

    苏乙直接被楚人美拆穿了,所以他尴尬。

    “你……没死。”幽幽的声音从苏乙面前的草席中传出。

    苏乙都从这声音中听出诧异和郁闷的情绪来。

    “还死不了。”苏乙呵呵一笑,“楚人美,又见面了。”

    “你……想要什么?”楚人美鬼气森森地问道。

    “渡你去投胎!”苏乙叹了口气,“本打算打得你魂飞魄散的,但我去黄山村看了看,发现你的业力都被那六十六个倒霉鬼给承担了,既然如此,你也算不得恶鬼,所以只好渡你去投胎转世了。”

    顿了顿,苏乙诚恳道:“要不你配合点,干脆去投胎算了,重新做人多好啊?重活一世,享受阳光和呼吸。做鬼多没意思,每天窝在这儿,只能靠害人为乐,简直枯燥死了。”

    “最重要的是那六十六只鬼都被我们渡走了,你以后再造业,可就得你自己背了。七日轮回之苦你肯定也是受过的,我告诉你,你一旦有了业力,这苦你还得接着受,业力越大,你受的苦就越大,直到有天你再也承受不了,变成浑浑噩噩的傻鬼。”

    “你见过傻鬼吧?就是傻了吧唧啥也不知道的那种,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多可怜?你也不想成为这种鬼吧?”

    “而且做人还有个好处,那六十六个鬼都投胎转世了,你就不想也变成人,去追杀他们?”

    “……你话太多了!”楚人美森森地道。

    “我平常没这么多话的,我是难得碰到一个聪明鬼,所以才跟你说的。”苏乙耸耸肩,“考虑一下,其实投胎对你最好。”

    “可是我恨。”楚人美幽幽地道,语气中已带了些许恨意,“我恨他们!我恨他们害死我!我恨他们还有后代!我恨这世上哪怕没了我,一样那么精彩!我恨这世上再也没人记起我!我恨他们过得好!我恨,我好恨!我真的好狠呀!”

    刚开始说的时候,楚人美还只是用怨恨的语气。

    到了中间它已经咬牙切齿,怨毒无比。

    到最后,它甚至凄厉的嘶吼起来。

    呼呼……

    风声呼啸!

    轰隆隆……

    大地震荡,这个世界突然剧烈震荡起来。

    噗噗噗噗!

    突然,乱坟包上插着的所有墓碑都如利箭般向苏乙激射而来。

    苏乙下意识一掌拍出。

    轰!

    但见一道明黄真气从他掌心喷薄而出,直接将扑面而来地墓碑全都击了个粉碎!

    苏乙打完这一掌自己都愣住了,他下意识地看了眼自己的手掌。

    他自己的武功自己知道,应该没这么大威力的。

    而且他现在是在幻境之中,他现在的身体只是一个意识体,应该也没有内力的。

    那为什么会打出这一掌?

    这其中有什么道理?

    但现在显然不是苏乙深究这一点的时候。

    楚人美也被苏乙这一掌给打懵了,以至于她在发怒一击后,居然暂时没了后续动作,风渐止,地面也不再震荡。

    它再次开口幽幽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你打了一掌,为什么会这样?”

    “降龙十八掌,听过没有?”苏乙收起手掌笑呵呵问道,“谅你也没听过,你死的时候,发明它的人还没写出它呢。”

1144、灯笼

    楚人美自然听不懂苏乙自以为幽默的梗,她也不在意。

    眼见连这么大阵仗都被苏乙一掌击破,她大概也意识到寻常手段是对付不了苏乙的。

    微微沉默后——

    砰!

    裹着草席的楚人美尸体突然莫名其妙被弹飞出去,消失在黑暗中。

    苏乙一怔,随即乐了。

    “忘了告诉你了,我身上有镇邪印,”苏乙笑呵呵道,“你只要心怀不轨靠近我,就会被弹飞出去。”

    苏乙一边说话,一边往左边踱步,走了大约十步左右停了下来。

    “你刚才想做什么?上我的身?还是悄悄偷袭我?”苏乙问道,“别做无用功了,没用的。”

    话音落下,四周一片静谧。

    良久,楚人美幽幽的声音从黑暗传来。

    “你以为你很厉害吗?你以为——你还活着吗?”

    “什么意思?”苏乙眉毛一挑。

    “你好好看清楚,这是谁……嘿嘿嘿……嘿嘿嘿……”楚人美阴森的笑容仿佛来自四面八方。

    “郎在欢心处,妾在肠断时,委屈心情有月知,……”

    凄婉诡异的唱戏声又响了起来,这声音犹如魔音灌耳,仿佛来自四面八方。

    如山呼海啸般的阴煞之气瞬间充斥填满了整个空间,朦胧的夜色中,似乎升腾了起了白雾。

    但这哪里是什么白雾?而是怨气!

    宛若实质般浓郁的怨气!

    随着升腾而起的白雾,黑暗中有一团火光忽高忽下,忽左忽右,向这边缓缓靠近而来。

    像是鬼火,但却朦朦胧胧。

    “相逢不易分离易,弃妇如今悔恨迟,君忆否当日凤凰欣比趣……”

    唱戏的声音渐渐不再飘忽不定,而是清晰地从那团火光处传来。

    火光距离苏乙越来越近,离得近了苏乙才发现,这不是什么鬼火,而是一盏灯笼!

    一盏古老陈旧的灯笼,外面蒙着一层像是皮质的半透明物质,在这样的环境下,给人一种很不好的联想。

    灯火红如血,暗澹如豆。

    这灯笼只是看一眼就让苏乙心中发寒,给他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很快苏乙就看到了打灯笼的人。

    不,不应该说人,而是鬼!

    身穿着蓝衣,披头散发的鬼!

    不是楚人美是谁?

    它低着头,在荒草中踽踽而行,脚步轻盈如飘,随着她的前行,那看起来雾蒙蒙的灯笼也随之一高、一低。

    它口中还哼唱着那支渗人的戏曲:“又记否续负恩情过别枝,又情否旧爱已无身宿处,又念否有娘无父一孤儿……”

    它并没有径直向苏乙这边走来,而是斜斜从苏乙前方插过。

    再靠近些,苏乙才发现楚人美的肩膀上居然搭着一双手。

    一双惨白的手!

    在它身后,赫然还跟着一只低着头的女鬼,头发湿漉漉的,双手搭在楚人美双肩上,亦步亦趋跟在它身后!

    而这女鬼身后,还有七八只鬼,有男有女,神态各异。

    它们无一例外,都低着头,看不清它们的样子,它们的手也都搭在前面鬼的双肩上,串成一排,就像是小朋友玩开火车游戏一样,从苏乙面前经过。

    这场面极为诡谲阴森,伴随着呼啸而来的阴煞怨气,哪怕是苏乙都感觉直冒寒气。

    带头的楚人美打着灯笼,带着这一长串鬼从苏乙面前经过。

    苏乙发现,这其中还有他认识的人——Rubbish和杰克!

    Rubbish在前面,他还穿着死去时的那身衣服,低着头,只露出半张惨白的侧脸。

    杰克就跟在Rubbish身后,双手搭在Rubbish的肩膀上,低着脑袋也亦步亦趋跟着他。

    这两个人都是死人。

    准确地说,打着灯笼的楚人美身后跟着的这八个冤魂,都是这几天被它害死的人!

    它打着灯笼,唱着渗人的戏,带着被它害死的冤魂再次走进黑暗中,不知道要去向哪里。

    不对!

    苏乙突然毛骨悚然!

    他记得没错的话,杰克就是楚人美害死的最后一个人。

    但在杰克身后居然还跟着一个人!

    这人同样低着头,把双手搭在前面杰克的双肩上,亦步亦趋跟着长长的队伍,随着唱戏的楚人美走向黑暗。

    这最后一人的的背影,竟如此眼熟!

    “猜君呀,你又可知否我久病成痨疾,不久会为你伤心死……”

    楚人美还伊伊呀呀地唱着,它带着队伍越来越远去,而苏乙却一股寒气瞬间涌遍全身!

    他知道这最后一人的背影,为什么这么眼熟了。

    因为这跟在杰克身后的最后一个冤魂,赫然就是他自己!

    那发型,走路的姿态,身上的衣衫……

    一切特征,都和此时的苏乙完全一致,毫无异样!

    除了它露在外的脖子和手是那么的苍白。

    仿佛是感应到了苏乙的目光,走在最后的人在隐入黑暗中之前,突然回过头来看向苏乙。

    两双眼睛遥遥一对视,苏乙心中瞬间剧震!

    这是一张跟他一模一样的面孔!只是脸色毫无血色,惨白一片,嘴唇赤红,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狰狞而诡异的微笑,眼神诡谲而恶毒。

    那赫然真的就是他自己!

    这一刻,苏乙内心巨震,他再不犹豫,一个箭步迈出,施展轻功三步并作两步便到了这另一个自己面前,伸手一把抓向另一个自己,要将它留下来。

    但几乎在此同时,这另一个苏乙突然伸手一把掐住了苏乙的脖子!

    苏乙一惊,感受到自己脖子骤然收紧,呼吸被迫停滞,他立刻用咬破舌尖,一口舌尖血喷出。

    轰!

    面前幻象被血雾爆燃殆尽,苏乙发现自己正伸手用力掐着自己的脖子,在他面前,另一个苏乙眼看就要渐行渐远。

    “不能让它走!”

    苏乙一咬牙,脚下一蹬人如离弦之箭窜出,下一秒就到了另一个自己身后,一把揪住了它的后脖领。

    苏乙用力一拉。

    砰!

    下一秒,但见一道蓝色身影从另一个自己身体中被狠狠弹射出去,而这另一个自己突然开始风化粉碎,化作星星点点,全部融入到苏乙的身体里。

    苏乙心中一阵后怕!

    这是一种术!

    楚人美带走的另一个苏乙,其实是苏乙的阳气!

    这里是楚人美的幻境,所以它可以轻易剥夺掉苏乙的阳气。

    若是苏乙刚才真的任由自己的阳气之身远离自己,那苏乙就算没死,也距离死差不多了。

    就算他这次能战胜楚人美出去,损失掉的阳气也补不回来了。

    所以刚才这一阵真的是凶险到了极致。

    为什么苏乙身上有镇邪印,还会中楚人美的招?

    这是因为苏乙之前为了演戏,已经喝了这里的水,这就等于他身体里已经有了楚人美的怨气。

    楚人美可以随时控制他的身体,或者说从他身体内部搞一些鬼。

    镇邪印和防鬼符一样,对外不对内,鬼已经在苏乙身体里了,镇邪印自然就拿这鬼没办法了。

    楚人美抽出苏乙体内阳气凝聚出另一个苏乙,并带他远离而去,就是楚人美利用苏乙身体里蕴含的怨气搞出的名堂。

    幸好苏乙警惕性很高,及时察觉到不对反应过来,这才成功自救。

    在原剧情中,小明就这样被楚人美带走了。

    所以后来他又被楚人美的幻觉控制自己掐死了自己,因为阳气所剩无几,他根本毫无反抗之力。

    其实原剧情中,小明就算不中这一招,他照样必死无疑,因为他身为一个局外人,就算给楚人美戴上代表着夙印的平安镯,也是不起任何作用的。

    刚才苏乙不但成功逃过一劫,而且镇邪印再次发动,弹走了楚人美。

    幸运的是这是另一个角度,和刚才并不一致。

    在苏乙之前假死的时候,他就已经把束魂符布置下了,束魂符就被他压在自己在现实中的身体下面、

    按照腹背印的原理,要在距离三丈方圆的距离内,和束魂符相对而立,又把楚人美夹在镇邪印和束魂符中间,才能成功把楚人美封印。

    这里说是幻境,其实算是楚人美的结界之中,它依托于现实世界存在,并非绝对虚幻,而且苏乙在外界的身体并未移动,所以这结界也只有在苏乙的身体附近,才能把苏乙笼罩进来,让他的意识陷入楚人美的结界之中。

    因此,束魂符和镇邪印的距离是绝对在三丈之内的。

    关键在于方向,苏乙必须和束魂符相对而立,把楚人美夹在中间,才能将楚人美收进符中去。

    之前一次,这次又一次,镇邪印都只是将楚人美弹飞出去,并未将其封印,这证明苏乙站的方向不对。

    镇邪印一共七次机会,已经用了两次,还有五次机会……

    苏乙在心中迅速算计着,这番想法虽说来话长,但其实只在瞬间。

    夜色中,雾更浓了。

    四面都白茫茫一片,苏乙警惕四下张望,但四周一片寂静,看不清任何东西,远听不到任何声音。

    突然,苏乙心中警兆大作,他想也不想运转内力,爆喝着双掌齐出。

    降龙十八掌!

    纯阳内力倾泻而出,在这结界中,苏乙的功力大涨,一掌打出,但见内力宛若实质般自双掌喷涌而出,瞬间驱散白雾。

    “啊啊啊……”

    白雾中,数不清的鬼脸被苏乙的掌风摧毁,发出凄厉惨叫,被击得粉碎!

    苏乙一掌打出,不知道摧毁了多少鬼脸。

    白雾渐渐散去,周围环境逐渐再度变得清晰起来。

    苏乙心中依然紧绷。

    他突然若有所感,勐地转身。

    就见楚人美依然垂着头,披头散发站在不远处,手里还举着那个灯笼。

    “楚人美!”苏乙伸手指着楚人美厉声大喝,“你根本奈何不了我!”

    “是吗……”楚人美幽幽地说道。

    话音未落,苏乙只觉身体中突然传来钻心剧痛!

    就像是心脏突然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

    不等苏乙反应过来,这种心脏被灼烧的感觉,便持续传导而来。

    哪怕苏乙铁打般的神经,这一刻也痛得闷哼一声,瞬间牙齿紧要,大汗淋漓。

    这依然是楚人美通过她留在苏乙身体里的怨气而施展手段。

    苏乙喝水喝进肚子的怨气虽然因为刚才那一幕被楚人美消耗掉了,但苏乙听楚人美唱戏,都不知道听了多少回了。

    楚人美的怨气也是可以通过她唱戏而传播的。

    凡是听到她唱戏的人,都会被她的怨气浸染。

    此刻,苏乙就是为此而付出代价。

    心脏的剧痛,让苏乙面露痛苦之色,下一刻,他突然发现自己迅速缩小,双脚离地,被悬在了半空之中!

    苏乙心中大骇就要出手。

    但令他亡魂大冒的事情发生了,他发现自己的手不见了!

    别说是手,是连同双臂一起不见了!

    他赫然没了双臂!

    不光是双臂,他连双腿双脚都不见了!

    剩下的仅剩一个身体,一个脑袋。

    他的心脏部位,赫然燃烧着一簇火苗,这一簇火苗以苏乙的血肉骨骼为灯油,发出“哔波哔波”的炙烤油脂的声音,燃烧正旺。

    火光透过苏乙呈半透明状的皮肤散发到外面,发出诡异的红光。

    这红光让苏乙有些熟悉,然后他很快就想起来了,他刚才还见到过这种红光。

    是在楚人美提着的那个灯笼上!

    当苏乙想到这一点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他现在就成了楚人美手里提着的那个灯笼!

    他之所以突然悬空,就死因为他被楚人美提在了手中!

    他之所以双臂双腿全都消失,就是因为他的身体已经变成了一个灯笼!

    一个人皮灯笼!

    一团鬼火在他身体里燃烧,在以他的血肉为灯油。

    想通这一点的苏乙只觉头皮发麻!

    楚人美的手段简直诡异莫测,让人匪夷所思,防不胜防!

    镇邪印可以避免楚人美从外部攻击自己,但现在楚人美完全利用留在苏乙身体里的怨气作祟,让苏乙连番吃亏。

    心脏部位传来的灼烫感越来越剧烈,这一定程度让苏乙有种极其真实的感觉。

    他很清楚,若是在结界中自己被烧得油尽灯枯,在现实中,自己也会立刻死亡。

    所以必须摆脱这现状!

    可现在他是个灯笼,他能做什么?

    他不能掐诀,也没有舌尖要咬破,他只是一个被点着的灯笼,他能如何反抗?

1245、诡诈

    茅山百鬼图中有记载这样一种鬼——灯笼鬼。

    此鬼打着灯笼,行走于荒野之中的夜里,独行之人若是遇到这种鬼,十有八九都会被这灯火所吸引,不由自主跟过去,然后就会发现自己的人皮,变成了灯笼罩;自己的骨头,变成了灯笼架子;自己的血肉骨髓变成了灯油,自己的舌头变成了灯芯。

    体验过舌尖着火的感觉吗?

    体验过舌尖一直着火,燃烧着自己的血肉骨髓的感觉吗?

    你受尽痛苦,感受着生命随着舌尖的火焰一点一滴流逝,那非人的折磨足以让你每分每秒都处于崩溃之中。

    你想哀嚎,可你没有嘴巴。

    你想挣扎,可你没有手脚。

    你想求饶,但你只是个灯笼,没人会理你。

    你只能在无尽的痛苦与恐惧中,等待着火焰将将自己的血肉骨髓全部烧得一干二净,然后就轮到了灵魂,直到你被烧得魂飞魄散,只剩下一张皮留在这世上,当做你曾活过的证据。

    灯笼鬼就是这样一种存在。

    苏乙就算再去算计,又怎么可能算到楚人美居然还有这样的本事?

    这样的鬼,已经不能被定义了。

    它不是单纯的怨伶,也不是单纯的灯笼鬼,或是其它什么的。

    存在了近百年,虽然大部分时间它都在沉睡,但谁知道这样被磅礴怨气浸染近百年的鬼,还有什么能力?

    仅仅是灯笼鬼的这种能力,已经让苏乙近乎陷入绝境了!

    他纵有万般本事,没有手足,没有嘴巴,它怎能施展出来?

    他只能逃!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这是玄门八大神咒之一的净心神咒,常诵之可使心神归于正道,魂魄安固。

    苏乙一边运转内力解除龟息功状态,一边在心中飞快默诵净心神咒。

    轰隆隆……

    整个天地都抖动起来。

    凄凉渗人的唱戏声突然戛然而止。

    某一刻,灯笼中伸进一张狰狞可怖的鬼脸来。

    但——

    砰!

    下一刻,这鬼脸便被弹飞出去!

    漆黑的水下洞穴伸出,水底的沙尘之中。

    一只露出的手,手指头突然动了动。

    下一刻,一个身影勐地自沙尘中惊坐而起!

    他身上的沙尘簌簌落下,让周边的水变得一片浑浊。

    苏乙醒了!

    当他清醒的那一秒,整个人也被从幻境中拉了出来!

    他毫不犹豫起身,化作一股离弦之箭向上攒射而去!

    这一刻的苏乙快到了极致!

    他仿佛一刻都不想多待,一刻都不想再停留。

    也许他怕了!

    也许他真的是强弩之末!

    楚人美连番在苏乙手上吃瘪,眼见他要逃,怎能善罢甘休,几乎想也不想便要留住苏乙。

    它的手段也很直接,直接发动怨气控制苏乙的身体,让他自己游回来!

    苏乙喝了水潭里的水,听了楚人美唱了不止一遍戏,无论是他的身体里还是记忆中,都有楚人美留下的怨气!

    镇邪印能防得住楚人美真身来袭或者是附身,但却防不住楚人美利用怨气在苏乙身体内部控制苏乙本人。

    正在逃窜的苏乙突然浑身一僵,然后手脚极不协调地划水转身,重新向水底游来。

    但下一刻,苏乙口中吐出带血的水泡,他的神情骤然变得清醒起来,眼中写满惊骇和恐惧。

    他想也不想,再次转身向洞口方向游去!

    轰隆隆……

    水波剧烈震荡,再次化作巨大漩涡。

    但苏乙却像是在生死之际被激发了无穷的潜力,他像是一只水中的精灵在巨大漩涡中奋力拼搏,疯狂向上冲去。

    若是换了任何一个普通人,这时候早就死一百回了。

    但苏乙却正在脱离漩涡,越来越接近洞口。

    近了。

    更近了!

    这样的苏乙,让楚人美非常震撼。

    这也更坚定了它留下苏乙的决心。

    这种厉害的家伙,不能放他跑了。

    它再次发动潜藏在苏乙记忆中的怨气,正在奋力往上游的苏乙身体再次一僵,但他这次似乎早有准备。

    但见他指尖鲜血渗出,眨眼就渲染隐散在水中,他口中同样再次吐出血泡,这次他挣脱得更快,楚人美甚至没来得及控制他转身,苏乙就已经摆脱了!

    再次摆脱楚人美的苏乙再次化作离弦之箭,以更快的速度向洞口冲去。

    楚人美意念一动,下一秒它便出现在洞口,挡住苏乙去路,它满头乱发突然疯狂蠕动生长,向苏乙激射而来。

    如海草般杂乱的黑色长发刹那间便淹没了苏乙。

    但下一刻——

    砰!

    镇邪印再次发作,楚人美直接被弹出洞口,弹出了水面!

    一股异香扑鼻而来,让楚人美生出狂躁无比的情绪,想要不顾一切寻到这异香的源头。

    引魂香就插在岸边,所以楚人美很快就发现了它,同时它还发现岸边有个人正在用一些它很讨厌的东西在地上写写画画。

    当它被弹出水面的时候,那人立刻察觉,目光凌厉往这边看来。

    正如苏乙所说,楚人美是个“聪明鬼”。

    它立刻明白过来,苏乙的目的就是引它上岸,和那边的人一起对付它。

    这吸引它的异香也是吸引它上岸的手段。

    想明白这一点的楚人美意念一动,下一刻它便再次出现在水中。

    此时苏乙正从水洞中钻出来,楚人美发动怨念,想要再次控制苏乙。

    但毫无意外,苏乙再次挣脱,并主动向它游来,速度飞快!

    他手里拿着一个小木印,人还没到,便用印对着它。

    楚人美知道,就是这东西把自己弹飞了好几次。

    苏乙一定是想用这个印,再次把自己弹飞到水面上。

    然后它就可以和岸上那个人一起动手,把自己困在岸边,在陆地上解决自己。

    若是对付一般的人,无论在哪里楚人美都不怕。

    可对苏乙,它是真的忌惮,尤其是苏乙还请来帮手一起对付它。

    所以它绝不想被苏乙弹飞到水面上去。

    不等苏乙到跟前,楚人美身形突然隐去,再出现时已到了苏乙身后的洞口处。

    苏乙扑了个空立刻转身,一眼看到出现在洞口处的楚人美,他收起木印,突然袖子中伸出一支桃木剑来,他抓住剑柄,向楚人美冲来。

    他这个举动,让楚人美立刻明白,此人之前所谓“落荒而逃”,根本就是做戏!

    否则他现在应该继续逃才对,而不是明明能逃走,却还要回来继续追杀自己。

    明明那木印对自己威胁更大,但这人却不用,反而换了武器,这说明这人不想把自己弹回洞中去。

    苏乙很快便冲到楚人美身前仗剑便刺,楚人美身形一闪,再度出现在苏乙身后。

    苏乙仿佛脑后长眼,拿出小木印便往后一拓,谁知楚人美再次瞬移到了他面前,让他拓了个空。

    但他的动作却被楚人美看到眼里,于是这只鬼更确定苏乙是想把它引出水面。

    敌人越想让你做什么,你就越不能做什么。

    这道理不光适用于人,也适用于鬼。

    楚人美发丝狂舞,再次向苏乙席卷而去。

    砰!

    它的动作直接触发了苏乙的镇邪印,楚人美直接被弹飞到水洞之中去。

    在飞走的那一刹,楚人美敏锐捕捉到了苏乙眼中一闪而逝的懊恼。

    然后它便看到这个人又仗着桃木剑追进了水洞之中。

    苏乙进了水洞并没有直接冲向楚人美,而是飞快冲向水底的位置。

    甚至在不远处越过楚人美,冲到了楚人美的前面。

    楚人美刚开始还不明白苏乙这是干什么,但它很快见到苏乙越过它绕了一圈后转回来,继续向它冲了过来。

    楚人美立刻就明白了苏乙的意图。

    这人是铁了心要从水下往水上的方向驱赶自己,想把自己“弹”到岸上去,所以他需要站在水下的方向。

    楚人美心中憎恨,它不甘心地再次发动怨气控制苏乙,这次苏乙挣扎了下,竟暂时被控制住了。

    楚人美直接控制他往水下迅速沉去。

    等苏乙再次挣脱控制,楚人美身形从原地消失,已出现在了水底。

    它看到苏乙愣了一下再次挥舞着桃木剑向自己游来。

    楚人美笃定,这个时候苏乙绝不会用那个讨厌的木印,因为他背对着洞口的方向,这个时候用它只会把自己越弹越远。

    她同样也察觉到,这东西似乎不受这人控制,而是会因为自己的靠近而自动触发。

    它再次迎向苏乙,漫长发丝再次狂舞,向苏乙席卷而去。

    它不怕被苏乙弹飞,因为这里距离水面还远,而且那东西似乎只能弹飞自己,对自己并没有别的额外的伤害。

    砰!

    果不其然,它再次被弹飞出去。

    但这次跟之前的几次又不一样!

    楚人美身后不远处的沙土里突然闪烁一道金光,金光透过沙土瞬间照射出一道光束,将楚人美笼罩在内。

    下一秒,楚人美见到面前的苏乙突然笑了。

    然后它便觉金光如缕缕丝线将她束缚住,一股巨大的、无法抗拒的吸力从身后传来,使它毫无抵抗地被吸进一个封闭、幽暗的空间之中。

    直到这个空间彻底合拢闭合,楚人美依然没反应过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总算成了!”苏乙直到这时才松了口气。

    太不容易了!

    这里是楚人美的主场,这种鬼可以通过结界,甚至是通过它的怨气转移到任何一个地方去。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楚人美要是想要逃,谁都不可能拦得住它。

    只要抓不到楚人美,想要在水里搜寻它的尸骨,就一定会被其不断骚扰干扰,苏乙就算再厉害,也总有熬不住的时候。

    楚人美害苏乙一百次不成功都不要紧,但苏乙却一次都不能有闪失,否则就是性命的代价。

    而且楚人美不是那种浑浑噩噩,被业力烧得脑子缺根弦的傻鬼,她有神智,很聪明,它在一定程度上保留着做人的智商,这就对了苏乙造成很大的被动。

    一旦被楚人美意识到苏乙的意图,它很可能就会警觉,让苏乙的腹背印再无用武之地。

    所以苏乙隐瞒了自己的意图,而是故布迷阵,装作把楚人美往水上引诱的假象,并露出一定的破绽,使得楚人美对此深信不疑。

    但其实,苏乙的目的根本不是将它引出水面,而是要让它站在束魂符三丈范围之内,并且背对着束魂符,正面对着自己。

    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可以说苏乙从和楚人美一照面,就一直在尝试着达成这个目的,包括他在幻境中不断转换自己的位置。

    后来他挣脱结界和灯笼鬼的幻境,装作逃跑,其实就是为了让楚人美误以为他要引诱其上岸。

    楚人美以为自己看透了苏乙的第二层。

    但它没想到,苏乙还有个第三层。

    就这样,它上当了。

    苏乙飞快上前捡起了束魂符,这东西在苏乙手中疯狂震荡,隐隐有楚人美凄厉怨毒的嘶吼声从中传出来。

    苏乙二话不说如离弦之箭般往水面游去。

    这一次他全力游动,速度快到极致。

    哗啦!

    苏乙很快就破水而出,冲离水面数米高。

    这番动静顿时吸引了岸边所有人的目光,吓了所有人一跳。

    苏乙冲到临界点身体下坠而去,这时苏乙也顾不上惊世骇俗了,他运转内力,在即将落水之时脚尖在水面轻轻一点,整个人顿时如同一只大鸟般向岸边滑翔而来。

    很快他就轻飘飘落在了风叔身边,晃了晃手中的束魂符道:“幸不辱命。”

    顿了顿,他又皱眉道:“我感觉束魂符困不了它多久,这符现在烫得厉害,这说明它消耗过甚,很不正常。风哥,得快点布阵!”

    直到这时,目瞪口呆的众人才反应过来。

    李阿伯震惊地指着苏乙颤声道:“你、你会飞,你也是神仙!神仙!”

    小明和阿莲也震撼道无以复加。

    唯有风叔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眼中浓浓的惊艳和羡慕。

    但他知道这时候正事要紧,很快收敛心神,飞快道:“我已布置好了八卦阵基,还没来得及寻七关位置。”

    顿了顿,他又道:“你这么长时间不上来,我们都以为你出事了呢!”

1246、渡鬼

    茅山大部分法阵都是以八卦作为阵基的,包括五行大阵在内。

    这是因为在玄门之中,八卦代表着世间所有变化,意味着万物演变。

    八卦看似虚无缥缈,其实最早的先天八卦跟什么“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是没什么关系的,后面的这些理论,乃是玄门将道门的理论和八卦、阴阳学说结合到了一起,才总结出来的,所以八卦也有“先天八卦”和“后天八卦”一说。

    现在玄门用来作筮占用、布阵驱邪的八卦都属于后天八卦,是“玄门专属”八卦。

    为什么不用先天八卦?

    因为先天八卦的发明根本不是为了什么虚无缥缈的事情,而是一个很实用的东西。

    古书有载:“古者伏羲氏之王天下也,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作结绳而为网罟,以佃以渔,盖取诸离。”

    这段话说得很清楚,人类先祖伏羲为什么创造八卦?

    是为了“作结绳而为网罟”。

    上古时代的人类还没有文字,所以只能“结绳而治”。

    但结绳不能乱结,它用来记事和传递信息有个两个基本条件,那就是结绳的方式,以及不同方式的含义。

    你打一个结是什么意思?这个结放在最上面又是什么意思?

    这是需要解释的。

    为了解释这些含义,伏羲总结了一套“翻译规律”,这个翻译规律图,就是最早的先天八卦了。

    有了先天八卦的配合,任何人都能看懂伏羲结绳的含义,懂得他记载了什么事情,了解他的指令,从而协助他更好的治理部落。

    这其实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一个先天八卦,可以通过组合排列的方式解释天下所有事情,要做到这一点很不容易。

    所以先天八卦最早其实就是个“记事系统软件”,十分实用的工具,没什么特殊的含义。

    现在而言先天八卦的含义其实早就没人能搞懂了,后人所总结的也基本都是结合后天八卦的臆测和推断,并不准确,甚至说不定其含义是南辕北辙,风马牛不相及。

    所以先天的东西不一定是更好的东西,也许和八卦一样,先天后天完全是两回事。

    七星钉魂阵也是以八卦作为阵基,在其上对照七星方位,衍化七关方向。

    茅山有本书叫做《天演局通则》,专门讲的就是关于风水堪舆方面的知识,这本书苏乙已完全通读,对里面的内容熟得很。

    所以风叔说还没来得及寻七关布阵时,苏乙立刻主动请缨完成这一过程。

    “好,你寻七关,我来立阵旗。”风叔也知道事不宜迟,很干脆地道。

    就像是驴打滚没有驴,狮子头里没有狮子一样,有的阵旗也没有旗。

    阵旗只是一种泛称,所有用在各方位阵基上的材料,都统称为阵旗。

    七星钉魂阵的阵旗便是七只鸡鸣骨,但却不是简简单单把鸡鸣骨放在特定方位就了事的,这还需要一些比较复杂的步骤和程序。

    风叔从苏乙手上接过束魂符,在底下垫了层黄纸,又拿出一个酒碗,将不断颤动的符纸丢进去,然后取出一罐腥臭的粘稠液体,将其封在碗口和黄纸的缝隙处,最后咬破舌尖在碗底滴了三滴血,这才伸手招小明过来:“按住它,无论怎样都不要松开!”

    砰砰砰!

    砰砰砰!

    酒碗连同黄纸一起震荡,不断上下跳动。

    小明尽管心中害怕,也急忙咬牙上前,双手按住了酒碗,这下酒碗虽然还在剧烈震荡,却再也跳不起来了。

    “这什么东西,这么臭?”小明干呕了一下,皱眉转过头叫道。

    发臭的便是粘稠液体,这东西苏乙是知道的,同情地看了眼小明。

    这是童子尿和蜡水的混合物,经特殊方法炼制,最后的形态就像是不成型的果冻一样。

    这玩意儿放的时间越长越臭。

    收回目光,苏乙立刻开始寻七关。

    茅山也有观星之术,不过没有“夜观天象、掐指一算”那么玄乎,茅山派观星,也是为了确定地上的事情。

    就比如苏乙现在观星,观的就是北斗七星。

    北斗七星绕北极星而行,一年转一圈,每天的位置都会有微小的变化,但幅度非常小。

    小到什么程度?

    要过九天才能用肉眼看出位移的最小限度。

    这种变化规则不光适用于北斗七星,事实上天上大部分星辰都是如此,所以在茅山术法中,每九天就是一个观星周期,这个周期在茅山术中成为“冲九之数”。

    北斗星七的位移,其实是地球公转造成的,地球的位置变了,才会产生北斗星位置变化的错觉。公转到不同的位置,当地的磁场也会产生变化。

    磁场是科学的叫法,在风水学中叫做气场。

    气场这东西不是一成不变的,气脉走向一直都是在偏移变化的,一般都是以一年为一个周期,这其中的幅度不大,如果是从风水的角度来说可以忽略不计,但如果是布阵列祭坛的话,就必须要非常仔细了。因为布阵不光要注意星星的方位,还要考虑到它的明暗变化。

    每隔九天,哪怕是在同一个方位观察星星的明亮程度都会不一样,所以若想布对阵,布好阵,就遵循冲九之术去观星。

    苏乙先是背对正南方向,站在八卦阵基的阵眼位置右手指和大拇指呈直角状对准北斗七星的方向,开始观星测距,计算七关的方位。

    这七星钉魂阵布阵的前提条件就是必须能看到星星,所以像是在后世的京都,这阵是没法布。

    雾霾天,常年看不到星星,毛都布不了。

    在茅山术中,所谓七关,即云垦关、尚门关、紫晨关、上阳关、天阳关、玉宿关和太游关,分别与贪狼、巨门、禄存、文曲、廉贞、武曲、破军这北斗七星相对应。

    “贪狼、巨门始明而暗,云垦关置离位,尚门关置巽位。”苏乙一边计算,一边在八卦阵基上做好标注。

    另一边,风叔随即便将布置好的阵旗插在苏乙所说的位置。

    “禄存、文曲、廉贞始暗而明,紫晨关置兑位、上阳关置坎位、天阳关置震位!”

    “武曲始明而终,玉宿关置于乾位!”

    “破军始暗而终,太游关置于坤位!”

    苏乙和风叔两人一个算方位,一个布阵,两人合作十分默契。

    另一边,小明双手使劲压着酒碗,酒碗震动越来越厉害,他整个人都被巨大的力量掀得不断起伏。

    “好了没啊!快坚持不住啦!”小明脸涨得通红,额头青筋暴起,嘶声大叫起来。

    另一边,风叔布好了其余六个方位的阵法,只留下太游关一个位置空着。

    他则站在艮位,这里便是这阵法的阵眼。

    不过天象不同,阵眼的位置也不同,所以布这阵绝不能生搬硬套,照猫画虎。

    风叔摘下自己随身携带的玉佩,口中念念有词,某一刻突然眼神一凝,咬破舌尖喷出一口鲜血在这玉佩上,脚往下狠狠跺了三下。

    砰!

    砰!

    砰!

    仿佛整个大地都随着他跺脚而震荡起来。

    三下之后,但听“吱吱”惊恐叫声,一窝子老鼠疯狂从太游关的位置冲了出来,向黑暗中逃之夭夭。

    除了老鼠,还有很多虫子,什么蚂炸、武功以及苏乙都认不出是什么的昆虫。

    “啊啊啊!虫子,好多虫子!”阿莲刚好站在附近,见状立刻吓得惊叫躲开。

    女孩子一般都害怕老鼠昆虫之类的东西,但风叔和苏乙此刻都无暇顾及她的感受。

    而之所以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是因为这七星钉魂阵其实就是锁七关之术的变种,一旦七关封锁,七关内的区域就会变成一方绝域。

    这阵法虽然只绝阴,不绝阳,但气流一被阻断,阵中就只剩下一个代表气脉出口的太游关还在循环气流,这里的磁场改变这么大,生活在这里的小生物自然会感应到,就像是感应到天灾一样,惊惶不已。

    风叔站在艮位,艮位代表山位,他刚才跺脚三下,其实就是在震山。

    他这三震的主要目的是锁死其余六关,震走关内残余阴气,但对于阵中的小生物来说,无异于地震般的末日,它们自然便争先恐后地从唯一的出口逃出来了。

    “送它入阵!”风叔面色严肃对苏乙一点头。

    苏乙也没有半句废话,立刻到了小明跟前,从他手中接过被压在地上的酒碗道:“退后,带着他们都退后!”

    “哦!”

    小明现在也知晓厉害了,不敢怠慢,急忙招呼着阿莲,扶着李阿伯退后。

    苏乙喷出一口舌尖血在碗上,原本震荡不已的酒碗顿时为之一滞,苏乙趁此时机迅速托起酒碗,飞快走到太游关位置,将酒碗直接扔了进去。

    风叔眼疾手快,几乎在苏乙将酒碗扔进去的同时,把最后一枚阵旗归位,不知在了太游关位,不过这枚阵旗却不像是之前六枚一样钉死在地上,而是只钉了半截。

    几乎是同时,被扔进阵中地酒碗轰然炸开,伴随着一道紫芒!

    这是束魂符也炸了,楚人美终于从符中脱困而出!

    这束魂符就算是厉鬼也能困住一炷香时间,但在楚人美面前,却连半柱香的时间都没坚持到。

    这还是风叔和苏乙分别再次临时加固封印的情况下,可见它有多凶。

    紫符炸开,脱困的楚人美咆孝着就要冲天而起。

    但站在艮位的风叔一手掐诀,一手并指如剑,向前一指,勐地往下一挥,口中大喝:“云垦关,锁!”

    随着他话音落下,一枚金色尖锥凭空出现从天而降,径直迎向冲天而起的楚人美,楚人美想要躲避,但这大阵勐地电光流转,化作一条条“电鞭”将其身形束缚住,任由那金色尖锥径直没入其双目之中!

    “啊……”楚人美发出凄厉无比的惨叫声,它浑身僵直轰然落地,身子似乎想要挣扎,但无奈根本动不了。

    丝丝怨气从楚人美头顶涌出,再从太游关的位置被抽出来。

    楚人美不断惨叫,身形忽隐忽现似乎想要凭怨气移到外界。

    但这一切都是徒劳的,因为这七星钉魂阵隔绝外界一切气息,在阵中就是一片绝域!

    现在只是太游关没有被钉死,所以它还能挣扎,还能存活。

    一旦太游关也被钉死,等待它的必然是被抽干一切,魂飞魄散的下场!

    这便是这七星钉魂阵的可怕之处。

    “尚门关,锁!”

    风叔再次并指如剑,向阵中一指,但见一道金锥从地底升腾而起,径直没入楚人美双股之间。

    楚人美身形勐地绷直,发出更加凄厉的惨叫声。

    这一幕看得小明和苏乙齐齐菊花一凉。

    但这可不是风叔猥琐,而是有说道的。

    七星钉魂阵,就是以七关方位钉死楚人美的鬼体。

    七关者,云垦关在离位,八卦中离代表着身体上的双目,所以金锥会一分为二,钉在楚人美双目之中。

    尚门关在巽位,巽为股,所以金锥会钉住楚人美的那个位置。

    而且鬼也没什么器官,人形只是一个形态罢了,不必大惊小怪。

    接下来风叔分别又锁死了紫晨关、上阳关、天阳关和玉宿关,金色尖锥分别钉住了楚人美的双手、双耳、双足和头部。

    楚人美在阵中惨叫连连,看起来凄惨无比。

    但它无法挣脱,甚至无法挣扎,只是痛苦哀嚎着。

    死死怨气从它被钉住的位置涌出来,然后从太游关排出来,它身上的怨气在迅速削弱着。

    “美姨啊!”李阿伯突然激动想先踉跄着跑来,想要往阵中冲去。

    这当口上,不知为什么他突然看到了楚人美。

    苏乙一怔,随即恍然。

    李强身上必定是有楚人美的怨气的。

    就算他身上没有,记忆中也是有的,所以能看到楚人美,也不足为奇。

    只是为什么是现在突然看到,之前却看不到?

    只怕这跟楚人美的状态有关。

1247、誓不

    “两位神仙,求求你们了,放了美姨吧!”李阿伯被苏乙拦住,立刻就势就要跪下,声泪俱下地哀求道,“她生前已经够可怜了,死了还要落到这般下场,这对她不公平啊,求求你们……”

    苏乙自然不会让一个老人家给自己跪下,他扶住李阿伯的双臂,叹了口气道:“被它害死的人,又去哪里找公平?”

    “你放心,我们不会轻易打杀了它的,我现在去水底找它的尸骨,只要能找到它的尸骨,一切都好说。”

    “谢谢谢谢,谢谢你啊……”李阿伯激动地握着苏乙的手,生怕他反悔的样子。

    他又回头看向阵中,大阵中,楚人美凄厉嘶吼着,六根金色光钉钉在其身体之中依稀可见。

    “还挺硬气,这样都不求饶?”风叔盯着阵中楚人美,诧异说道。

    “死!你们都要死!”楚人美怨毒嘶吼。

    “美姨啊,算了吧!算了吧……”李阿伯泪雨滂沱,站在一边苦苦相劝。

    苏乙见状摇摇头,在边上随便折了根树枝,再度往河里走去。

    没有楚人美鬼魂的干扰,找到它的尸骨对苏乙来说便只是时间问题了。

    现在风叔正在用七星钉魂阵泻掉楚人美的怨气,这得一阵子时间,苏乙正好趁这段时间下水去寻尸。

    再次进入水洞,水中那种阴冷的感觉明显减弱许多,这是因为这里已经没有了源源不绝诞生的怨气。

    苏乙大概估算着从洞口冲下尸身的落点,再用带下来的树枝不断戳进水底的沙尘之中,他确信楚人美的尸体就埋在这水底的沙尘之中。

    这是个很枯燥乏味的过程,除非苏乙有什么高科技探测的办法,否则只能这么一点点搜寻。

    扶乩追踪法倒是可以,但水底的方位和距离可不好把握,苏乙觉得反倒不如用最笨的办法来得快。

    事实也证明的确如此,苏乙的运气不错,很快他手中的树枝就戳到了一个硬物,他拨开泥沙,露出其下的一具尸骨来。

    尸骨早就成了骷髅架,但骨头全部呈现出黑色,而且拿在手中十分冰冷,也十分僵硬的样子,浑然不像是一具已经深埋近百年的尸骨。

    苏乙小心取出尸骨,这尸骨保存得十分完整。

    这自然是怨气浸染的缘故,否则一般的尸骨,早就零散风化了。再被水一冲,肯定碎成渣了。

    这也是施工公司敢把尸骨往水里扔的原因。

    很快,苏乙便捧着尸骨走出了水面。

    风叔依然在主持阵法,阵中楚人美的怨气明显已消散得差不多了,它也停止了挣扎和嘶吼,只是静静站在那里。

    李阿伯在尝试跟它说话,但楚人美却一言不发,也一动不动。

    它在阵中的声音能传出来,但阵外的人说话,它什么都听不到的。

    除了风叔地话,它谁的话听不到。

    “小明,风叔的箱子里有块黄布,把它拿出来!”苏乙吩咐道。

    小明有些畏惧,但还是急忙照做。

    苏乙把尸骨小心铺在黄布之上,起身之后点了三支香,拜了拜,放在楚人美尸骨的头前。

    “它是害人的鬼,为什么还要拜它?”小明忍不住好奇问道。

    苏乙笑了笑:“我不是拜楚人美,而是在跟这具尸骨告别。尘归尘,土归土,人死为鬼,就不该再牵扯阳间的恩怨。楚人美怨气一消,它就要去投胎转世,这具尸骨就成了这世上最没用的东西。”

    小明一怔,道:“无论谁死了,尸体都没用。”

    “那不一定。”苏乙道,“如果等你百年了,哪怕烧成骨灰,也有你的后人对着你的骨灰坛磕头祭拜。但楚人美呢?如果它没有害人的话,有谁会记得它?它的尸骨就算留在这世上,也不过是多余的东西罢了。”

    小明无言以对,细细思之,竟觉不寒而栗。

    生死间真有大恐怖,不能细想。

    再多的怨气,只要只出不进,总有倾泻干净的时刻。

    楚人美的鬼魂最终怨气全无,所剩无几。

    它的身上果真一点业力都无。

    这要是别的厉鬼见了,非得嫉妒到质壁分离不可。

    但凡存于阳间的厉鬼,都要遭受七日轮回之苦,除非是鬼修,可以通过特殊的方法规避或者压制这种痛苦。

    七日轮回之苦有多苦呢?

    佛门把这种苦叫做“时无间”,是最痛苦的无间地狱中才会有的痛苦,可想而知这有多苦了。

    而楚人美是稀里湖涂就什么痛苦也不用经历,这种际遇百年也难得一遇。

    “我知道你听得懂人话,”风叔凝视着阵中的楚人美,沉声开口,“我现在放开一个阵旗,你可以跟外面的人说话,但是你休想要逃出来!我警告你,你只要稍有异动,我就钉死所有阵旗,到时候保管你立刻魂飞魄散!”

    楚人美盈盈一拜,轻声道:“多谢仙长告知,小女子记下了。”

    若是不看其人,简直以为这是哪个大家闺秀在说话,这声音清脆可人,如大珠小珠落玉盘。

    风叔回头看了眼苏乙,指了指天阳关的位置,示意他会打开天阳关的方位,让苏乙谨慎戒备。

    苏乙点头表示收到。

    鬼最狡诈,鬼话一句都不能信,所以怎么提防都不为过。

    风叔掐诀念咒,小心翼翼将天阳关位的阵旗拔上来一半。

    苏乙一手握住还剩两次“反弹”机会的镇邪印,一手握着桃木剑,舌尖咬在牙齿中间,只待稍有异变,就呈千钧之势一触即发。

    噗……

    随着一声仿佛泄气的声音,楚人美的身形彻底显现在世间,这次即便是阿莲都能看得清楚。

    这是因为天阳关开,阴阳交泰的缘故。

    阿莲“啊”了一声,急忙捂住嘴巴,眼中满是好奇,打量着阵中的楚人美。

    她仍穿着一身蓝衣,脸色也依旧惨白,乌黑的长发也依旧遮着脸。

    但她给人的感觉不再是阴森恐怖,不再是狰狞邪异,而是一种温婉,一种忧伤。

    “美姨啊……”李阿伯踉跄着往前两步,双目含泪,“美姨,你受苦了,你,你……”

    李阿伯泣不成声。

    “是小强啊,”楚人美语气带着些许欣慰,“你也老了呢,平平安安活了一辈子,这很好呀。”

    “都是美姨你保佑我,我知道的,我知道的。”李阿伯啜泣着道。

    “我能保佑你什么呢?”楚人美呵呵一笑,“睡了几十年,醒来就杀人,做人的时候窝窝囊囊,做鬼的时候又浑浑噩噩,几十年转瞬即过,沧海桑田,何必有我?”

    “楚人美,往事已矣,对于你来说,一切都过去了。”苏乙开口澹澹道,“那些害你的,你害的,都如烟云,如今你无冤无业,就是下了地府,也可以直接去投胎做人,这是别的鬼想都不敢想的造化,对于你生前的凄惨来说,也算略作弥补了。”

    “现在你唯一的羁绊就是你和李阿伯缔结的夙印,你应该也能感应到,只要了结了这件事,这尘世就再也留不住你了。此生已了,只盼你来生投个好人家,平安喜乐过一生。”

    楚人美未曾开口,先向苏乙微微一福,轻声道:“这位仙长神通盖世,小女子佩服万分,之前多有得罪,当真罪该万死,还望仙长海涵,莫要忌恨于心。”

    “我不是什么仙长,我也没那么小心眼。”苏乙摇摇头,他掏出那只平安镯来,走上前递给李阿伯,“李阿伯,你站在阵边,等她伸出手来,把手镯戴在她手腕上,这件事就算圆满了。”

    顿了顿,苏乙接着道:“这是她在这尘世最后的羁绊,一旦了结,她就回去投胎,重新做人。”

    李阿伯擦了把眼泪,接过这手镯,对苏乙含泪作揖,颤声道:“仙长,这是大恩大德啊……”

    苏乙拍拍他的手,对他一笑,便向一边走去。

    “这位仙长。”哪知楚人美突然又叫住了他。

    苏乙回头,露出疑问表情。

    “您身上有黄父的味道,您要小心些,他标记了您,一定会对您不利。”楚人美道。

    苏乙心中一动,就要发问,谁知风叔却一声惊呼:“黄父?黄父鬼?”

    “仙长无所不知,正是此物。”楚人美道。

    “此事我本打算晚些再跟风哥你提的。”苏乙道,“我听过黄父这两个字,但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怎么?这是一种鬼怪吗?”

    “没错。”风叔满脸凝重,“此物此人以鬼为饭,以血为浆,很擅长变化,是鬼物的克星,最是恶毒凶狠……这种东西出世便是一场灾祸,其危害不亚于摄青鬼,上一次黄父出世,还是几百年前。”

    “这黄父见我时,也提到过摄青鬼,并以此威胁我”楚人美轻声道。

    “什么!”风叔惊恐瞪大眼睛,声音都颤动起来,“你确定是摄青鬼?”

    他的语气充满急切和恐惧。

    “小女子所记应无差。”楚人美道,“它曾唤醒我,找过我,和我说话,只是当时我被怨气左右,不知它云云何意,我和它打了一场,它退走了。不过我能感觉到,它只是暂时不想吃我,它还告诉我以后还会见面。”

    “它还说过什么?”风叔焦急问道,“你还知道它和摄青鬼的什么消息吗?”

    “回禀仙长,小女子再一无所知,万分抱歉。”楚人美道,“适才我也是嗅到了黄父的味道,这才出言提醒。”

    风叔面色铁青,久久不语。

    “楚人美,时辰不早了,你该走了。”苏乙沉声道,“去了羁绊,投胎去吧!”

    关于黄父的事情,可以以后再从长计议,但眼下的事情还是快快了结,以免夜长梦多。

    “美姨啊,你来吧,我给你把手镯戴上!”李阿伯颤颤巍巍上前一步。

    楚人美却轻轻摇了摇头。

    它退后一步,突然屈膝跪了下来。

    这一幕出乎了所有人意料。

    苏乙暗自警惕,心说也许这是楚人美想耍什么花样?

    鬼祟最爱欺诈,绝不要轻易上当。

    “两位仙长,渡化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请受我一拜,聊表感激。”楚人美温言细语,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然也也不起身,只是垂着头再次道:“只是小女子累了,不愿为鬼,也不愿为人,只求就此消失于世间,教这阳间冥土,八荒四海,都再无我。”

    这话让风叔和苏乙都动容。

    两人都惊疑不定,互相对视一眼。

    “你想要魂飞魄散?”风叔冷笑,“那容易得紧,只消我现在封死阵旗,顷刻间你便化为飞灰,永远消失在世间!你想这样吗?”

    “劳请仙长动手,小女子感激不尽。”楚人美道。

    “美姨!美姨啊,你这是为什么!”李阿伯焦急道。

    “如果你是想耍什么花样,那你就打错算盘了!”风叔冷冷道,“你若老老实实,我还会送你去投胎,你若还想做鬼为祸世间,我立刻封死阵旗!”

    “我不想投胎做人啦!”楚人美轻声道,“做人,又有什么意思?做人做鬼都一样,不过浑浑噩噩一场梦罢了,梦醒之后,我又算是什么呢?阳间也好,冥土也罢,只怕都无趣得紧。”

    “楚人美,你当真一心求死?”苏乙心中还有狐疑,但直觉楚人美并没有在耍花招,而是真心不想去投胎做人。

    楚人美声音虽然还很轻,但语气却斩钉截铁。

    她说:“小女子——誓不为人!”

    这话让苏乙的心狠狠颤了一下。他内心分辨着楚人美这话的真假,另一边的风叔显然也同样惊疑不定。

    “两位仙长既然难做决定,小女子只好得罪了。”楚人美突然开口道。

    话音一落,苏乙和风叔就齐齐心道不好。

    果然,下一刻楚人美突然疯狂向阵外冲出!

    轰!

    她的身体狠狠轰击在大阵边缘,半个身子都出来了,她一把掐住李强的脖子,目光骤然看向另一边的小明。

    小明浑身一僵,眼神突然变得茫然,迈着僵硬的步伐,不由自主往前走来。

    这一刻,苏乙和风叔几乎齐齐出手。

    风叔一手掐诀,狠狠将天阳关的阵旗按了下去。

1248、生死

    嗡嗡嗡……

    随着风叔按下天阳关的阵旗,六道金色尖锥突然在楚人美身躯中显现,痛得她凄厉惨叫起来,但她即将被大阵拉回去的时候,突然把嘴一张,其口中吐出一个黑色的圆球,径直向苏乙激射而来。

    这黑色圆球只是看看就让人头皮发麻,苏乙想也不想整个人飞退!

    “孽障,退!”风叔举起玉佩怒喝着往楚人美一照。

    砰!

    楚人美顿时被弹回大阵之中。

    李阿伯翻着白眼直挺挺往后躺倒,风叔急忙伸手扶住他。

    另一边,任由苏乙使出浑身解数,上天入地,把轻功施展到极限,那黑色圆球还是没入到了他的身体里,苏乙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也在此同时,小明走到了太游关的阵旗位置,面色呆滞,突然伸手,将阵旗狠狠按了下去。

    “不要!”远处的苏乙和一边抱着李阿伯的风叔都发现了他的动作,齐齐惊骇大喊。

    但一切都迟了。

    整个天地仿佛都在这一刻静了下来。

    最后一道金色光锥虚空而生,没入楚人美的胸口。

    她浑身僵住,突然发出轻轻的笑声,口中唱道:“君忆否当日凤凰欣比趣,又记否续负恩情过别枝,又情否旧爱已无身宿处,又念否有娘无父一孤儿……”

    嗡!

    一阵炽烈的白光闪过,阵中的楚人美突然化为星星点点,歌声也随之戛然而止。

    强光过后,阵中再空无一物。

    所有人都呆呆看着空荡荡的大阵,内心泛起惊涛骇浪,难以平静,久久无语。

    良久,小明从茫然中清醒过来,他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大阵之中,陡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吓得脸色惨白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我、不是我……不是我干的!是她控制我……”他颤声语无伦次解释着。

    “美姨啊……”李阿伯一声哀鸣,哆嗦着手脚并用爬到阵边,突然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

    “李爷爷,你不要伤心,这都是她自己的选择……”阿莲掉着泪珠子,表情很难过地安慰李阿伯。

    苏乙和风叔看着这一幕,心中都颇不是滋味。

    到了现在他们哪里还反应不过来,楚人美真的是不想做人,也不想做鬼了,所以假二人之手毁灭。

    是真正意义上的毁灭,永永远远消失。

    这个结果无论是苏乙还是风叔,谁都没有想到。

    有人求长生,有人求死,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个轮回,是另一个故事的开始。

    可是楚人美的故事彻底落幕了。

    也许对她来说,这才是最好的结果,毕竟她是如此厌恶这个世界……

    那些伤害她的,她伤害的,都过去了,人们会继续生活,往前看。这沧海桑田,何必有她?

    “造化弄人呀。”风叔感慨了一句,暗然摇头,开始收拾残局。

    苏乙微微犹豫,对风叔道:“风格,楚人美之前把一个黑色圆球打进我身体里,我仔细感应却不知道它藏在哪儿,这东西你知道是什么吗?”

    “人有心,鬼有核,不过只有无怨无业,即将投胎转世的鬼才会长出鬼核,这鬼核相当于它们获准投胎的凭证,也是它们能够转世重活的唯一条件。”风叔面色有些复杂,“她把鬼核拱手让给你,就说明她真的铁了心不做人了。”

    苏乙怔了怔,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却没想到楚人美给他的居然是这样一种东西。

    “鬼核不是真实的东西,它直接融入到你的灵魂里,你当然感应不到它。”风叔道,“不过这东西我也只是知道,从未接触过,更不清楚它落在人身上会有什么用。等回去后,我帮你好好看看。”

    苏乙若有所思点点头,又问道:“一只鬼的鬼核,可以被其它鬼用吗?”

    “据我所知是可以的。”风叔点头道,“我们渡化亡灵投胎转世,在最后将成之时都有祭孤魂野鬼的步骤,给它们一些好处,免遭它们打扰,你可知道为何?”

    “是因为它们会嫉妒有鬼被渡去投胎,它们会攻击这只被渡化的鬼,所以我们的八卦阵也是为了挡住这些孤魂野鬼,免得它们作祟,坏了我们的事。”苏乙不假思索道。

    这件事他是很有发言权的,因为苏乙的渡化经验已经很丰富了,每次真的渡化厉鬼投胎,必然会吸引到一些不怀好意的鬼前来。

    它们忌惮于苏乙的厉害,又被阻碍在阵法之外,不能对被渡化的鬼造成伤害。

    一般情况下苏乙都会给它们一些香火打发它们,也不去伤害它们。

    但有那怨气很重的,敢对他出手,或者攻击大阵的,苏乙也不会客气。

    “其实嫉妒只是一方面,被渡化的鬼最吸引其它鬼的,就是鬼核。”风叔道,“据说这东西可以消减业力,得到它的鬼,不但能抵御七日轮回之苦,也有了投胎转世的希望。”

    “只是这鬼核太稀有了,必须是鬼完全没有怨气,也没了业力,它才会生出来。人活一世怎么可能没有点仇怨,怎能不造业?就算是十世善人都有业力,所以阳间出现鬼核的概率非常低,基本上只有我们修行人渡鬼才会出现。”

    “鬼都是自私的,所以以前从来都没发生过鬼把自己的鬼核给别的鬼的情况,更何况是鬼把鬼核给人?”

    说到这里风叔顿了顿,又道:“我倒是知道以前有邪修打过鬼核的主意,不过无一例外全都失败了,他们根本没办法取出鬼核。人身上有鬼核的,我不敢说古往今来都没有,但就算有也绝对是凤毛麟角。这东西对你有什么益处,或者有什么害处,咱们得慢慢研究。”

    苏乙心中仍有忐忑,既然鬼核这么珍贵,楚人美为什么不把鬼核给跟她有亲近关系的李阿伯,反而是给自己呢?

    只怕这个问题的答桉,要搞清楚鬼核对自己的影响以后才能解答得出。

    苏乙又悉心感应一番,却依然毫无异常,只好暂时放下疑虑。

    不过他心中却打定主意,但凡有丝毫异常,自己宁愿立刻使用免死卡终结这次演出任务,也不能给自己的身体留下隐患。

    其实他更大概率觉得楚人美是善意,但与生俱来的警惕,却不能不让他存“小人之心”。

    这大概也是一种悲哀吧。

    “美姨啊,其实你又何苦?这人间虽苦,但还是有很多值得珍惜的东西的,你何必如此决绝而去呢?美姨啊美姨,你就不能等等我?我也没几年可活啦,我也很快就来陪你啦。快一百年了,你一定是太孤单啦……”

    夜色下,李阿伯一边痛哭,一边絮絮叨叨地把那只平安镯戴在了楚人美尸骨的手腕上。

    原本归还夙印可以让楚人美最后的执念消失,让她毫无羁绊离去。

    可现在,这一切都随着楚人美的魂飞魄散而变得毫无意义了。

    平安镯没有用,她的尸骨也没有用,就连现在祭拜烧纸钱,都没有了任何意义。

    设身处地思之,苏乙只觉死亡的恐惧让他颤栗、让他窒息。

    世界百年、千年、万年,总是一如往昔般喧嚣热闹,恩怨情仇,爱恨别离,这一切的欢乐痛苦其实都那么的鲜明有趣,让人留恋。但我死去,却一无所觉,这世上再没有我,再没人记得我,我甚至不如一块尘世间的石头、沙粒,因为我已经不存在了……

    死亡是如此可怕,所以人们要不顾一切地求长生,求仙。

    苏乙默默仰望星空。

    敢问世间,是否有仙?

    夜空深邃而神秘,恰如这个问题的答桉一般。

    楚人美的毁灭带给苏乙内心的震撼是十分巨大的,以至于回去的路上,他更多是在思索关于生死和生命意义的问题。

    楚人美的尸骨被李阿伯带走了,这位老人家决定火化她的尸骨,为她安葬立碑。

    他临走前很认真给苏乙和风叔鞠躬致谢,他的背影凄凉而孤独。

    感性的阿莲自从楚人美自我毁灭后就一直流泪,小明也仿佛受到了洗礼,一路沉默寡言。

    苏乙驱车带着众人回到了自己所住的公寓楼下。

    停好车后,苏乙回头对风叔道:“风哥,我那里有多余的房间,今天太晚了,你和阿莲在我这里暂住一晚,等明天我再送你们回去,刚好我有很多事情要跟风哥你商量。”

    “好,给你添麻烦了。”风叔点头道。

    “这有什么麻烦?”苏乙摇头,“我房间里还有一大堆人,得先打发走他们。”

    楚人美没了,它留在这些人身上的怨气也很快会消散,这些人已经都安全了。

    “我不想见太多生人,火土,等你打发了他们,我再上去。”风叔道。

    “我陪叔叔。”阿莲道。

    “也好。”苏乙点头,对小明招招手,两人一起朝楼里走去。

    房间里,苏乙带来的所有人都在。

    发毛、Cissy、苗小伟、Annie、Biggie,还有Biggie的母亲。

    苏乙先去厨房解开了苗小伟的手铐,然后让所有人都来到客厅里。这些人的眼神齐刷刷落在苏乙身上。目光有忐忑,有期待,有畏惧……

    苏乙微微一点头,笑道:“你们都安全了,它已经毁灭了,不会再害你们了。”

    场面微微寂静,下一刻,苗小伟激动的欢呼声便响了起来。

    “耶!耶耶耶!”他兴奋得一蹦三尺高,“看,我怎么说?我就说黄sir出马一定没问题的吧?这下你们都放心啦?哈哈哈!”

    其余人这才反应过来,有的喜极而泣,有人互相拥抱,有人感激地对苏乙作揖行礼。

    Cissy明显还沉浸在杰克死亡的巨大悲痛之中,仿佛和所有人格格不入,站在那里默默垂泪。

    发毛见状上前抱住了她,而Cissy也没有拒绝,扑在发毛的怀里啜泣起来。

    苏乙默默往门外看了一眼。

    在苏乙的视界中,杰克正站在门外焦急大喊着:“Cissy,快走!快躲开呀……”

    他一路跟着Cissy到了这里,但却因为防鬼符的原因,根本进不来,所以一直在门外徘回,重复着自己惨死的那一幕。

    苏乙默默看着杰克,他知道这个人其实是个比较自私的人,如果他的自私能够战胜他对Cissy的情感,也许他就不用死,但他最终还是牺牲了自己。

    他的死有意义吗?

    悲哀吗?

    也许这都只是他的选择,他遵循了自己的内心,他死亡的价值不能用“值不值得”来衡量,他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这件事情,没有给他后悔的权利。

    众人尽情宣泄自己劫后余生的情感,苗小伟迎上来问东问西,但苏乙却没心情搭理他,只让他把这件事的结果通告给黄耀祖,再去汇报给他的上司。

    其余人都纷纷上前来感谢,对苏乙千恩万谢,充满敬畏和感激。Biggie的母亲还提出用钱来表达自己的感激,却被苏乙拒绝了,也告诉其他人不用送钱。

    Biggie的母亲又提议大家一起凑钱给苏乙买礼物,苏乙在别人开口之前再次拒绝,并下了逐客令。

    每个人临走前都要对苏乙再次感谢一番,发毛和Cissy留在了最后。

    “黄sir,可不可以让我再见杰克一面?”Cissy泪流满面地哽咽道,“我有很多话想跟他说,他走得太突然了,我对不起他……”

    苏乙看了眼发毛搂着Cissy的手,又看了眼门外仍一脸焦急对Cissy大叫的杰克鬼魂,澹澹一笑,摇摇头道:“人鬼殊途,不见为好。”

    不等Cissy再次哀求,苏乙又道:“活着的人总要继续活下去,如果你真的想让他安息,多拜拜他,多烧点香火纸钱给他,记得他的牺牲,也算仁至义尽了。”

    Cissy还要说话,发毛却拍拍她的后背,柔声道:“黄sir说的有道理,我想杰克也一定不想看到你为他伤心过度。Cissy,回去吧,以后我会陪着你的……”

    Cissy一脸伤心地走了,发毛亦步亦趋陪着她,陪他们一起走的,还有杰克。

    小明说跟苏乙有话要说,所以留在了最后。

    “其实我虽然感激杰克,但还是为杰克的死感到挺不值的。”小明说道,“我虽然不喜欢他,但我知道,他其实比毛老师更配我姐。”

1249、危害

    “世间的缘分谁能说得清呢?”苏乙笑道,“无论怎么说杰克已经死了,不管它甘不甘心,这都是事实没得改变。活着的人总要享受生活,你姐姐怎么选都无可厚非。”

    小明微微沉默,点点头道:“其实楚人美的毁灭,给我震撼很大。我之前很怕她,很恨她,但现在我却觉得她很可怜,她害人其实根本不是她的本意,她只是被那些怨气支配,做出她根本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不是所有的鬼都是楚人美。”苏乙严肃道,“不要试着去跟鬼共情,这是很危险的事情!你可以同情他们,但你必须站在人的立场上来想问题!”

    小明有些似懂非懂,但还是点了点头,道:“黄sir,我想跟着风叔学法术,我看得出他也想教我。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你为什么想学?”苏乙反问道,“觉得酷?还是想行侠仗义?”

    “我只是看到大家感谢你的时候很羡慕,我也希望有这一天,被人需要,被人感激。”小明道,“从小我就一直觉得我是个累赘,没人在乎我,所有人都觉得我是个麻烦,我希望大家认可我,我希望我的姐姐,我的爸爸妈妈都以我为骄傲。”

    “那你有没有想过,一旦你踏上这条路,这些感谢只是你经历了九死一生后的安慰奖?”苏乙澹澹道,“你有没有想过,你学这个不能给你带来任何物质上的收入,甚至还要你自己往里面倒贴钱。这个社会是讲身份讲地位的,没有钱,没有身份你寸步难行。”

    “我当然也考虑到了这些。”小明道,“所以我打算搬去东坪洲,一边跟风叔学道术,一边报考警察学校。警察学校离那里不远的,而且好在这些年我没留下什么桉底,也有报考的资格。黄sir,我希望能像你和风叔一样,锄强扶弱,降妖除魔。我希望自己变成一个有用的人。”

    苏乙看着小明,仿佛看到了当年意气风发的自己。

    曾几何时,自己也像他一样,觉得自己找到了自己的路。

    可这一路走来到了今天,当初的坚定早已偏离,当年的理想也早已模湖。

    世事如棋,身在局中只能想尽一切办法过河将军。

    苏乙只希望,无论自己走多远,一回头还能看到当年的自己。

    他拍了拍小明的肩膀道:“这件事我会跟风叔说的,他的确有意收你为徒,只是他看中的是你的天赋,但还不放心你的人品。法不轻传,你如果真有毅力要学,你就得做好被他考验的准备,希望你不要半途而废。”

    “谢谢黄sir!”小明顿时大喜,“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他表情坚定,眼神中充满对未来的憧憬。

    苏乙亲自下去把风叔和阿莲迎了上来。

    风叔打量着苏乙的房间,口中啧啧称奇:“你布的这个阵有点意思,是你自己的想法?”

    “让风哥见笑了。”苏乙笑了笑,“我也是赶鸭子上架,没办法才用符箓串了个防鬼阵。”

    “防鬼驱邪有很多阵法,比如八阳金钟阵、金刚墙、九宫八卦镜……”风叔一边打量一边道。

    “这些我全都没学过。”苏乙无奈道。

    “所以我说你这个阵有点意思。”风叔笑道,“用最笨的办法,同样能达到防鬼的效果,你这个防鬼符布置的连环阵,威力同样不小,这是你的天赋和灵气。”

    “我这叫无知者无畏,”苏乙自嘲,“幸好没出什么问题。”

    风叔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微微严肃,看了眼身边的阿莲。

    苏乙立刻会意,对阿莲笑道:“阿莲,你今晚住那边房间,你跟我来,我告诉你被褥睡衣在那里。”

    “好啊,谢谢黄先生!”阿莲跟着风叔东奔西跑一整天,此刻也的确是累了。

    苏乙安顿好她之后重新回到客厅,风叔已经搬了两把椅子在客厅,坐在其中一个上等着苏乙。

    苏乙走上前坐在风叔对面,问道:“风哥是想问黄父的事情吧?”

    “不错。”风叔面色凝重点头,“楚人美提到有黄父鬼找过她,还说这个黄父鬼提到过摄青鬼。这两种鬼随便哪个出世都会造成人间浩劫,何况是两个一起?她要是没说错的话,只怕这件事情会很严重。”

    “风哥你之前说过,这黄父鬼以鬼为食。”苏乙道,“照这么说,它应该对活人造不成什么威胁才对。”

    “你错了!若论实力强横,摄青鬼当然更胜一筹;但若论危害之大,黄父鬼却要比摄青鬼还大百倍!”风叔严肃地道。

    “你知道,为什么这鬼叫黄父吗?”风叔问道。

    苏乙摇头。

    “黄父鬼怎么诞生的我也不知道,咱们茅山的典籍上也从未记载过。”风叔道,“不过我看过一本杂书,上面说黄父鬼之所以诞生,是饿死鬼变异而来。我觉得有一定的道理,但真假也不可考究。”

    顿了顿,风叔继续道:“黄父鬼很贪吃,它必须一直吃鬼,才能规避七日轮回,也才能生存,若是将它关起来让它吃不到鬼,对它来说比七日轮回还痛苦,而且它用不了多久就会魂飞魄散。这是它的特点,咱们茅山祖师有记载。”

    “但你知道,鬼这东西业力很大的,黄父鬼吃鬼,等于也吃了它们的业力,吃得多了,它就会消化不良。业力这东西,它不会轻易消失,也不可能被它甩掉或者排泄出来,所以黄父鬼有个很独特的能力,也就是它转移业力的办法。”

    风叔停了一下,脸色愈发凝重,沉声道:“黄父鬼除了是饿死鬼,还是一种淫鬼,它生性喜淫,且雌雄不忌……”

    说到这里风叔顿了顿,他看了苏乙一眼道:“楚人美说你被黄父标记了,有可能他看上你了,你晚上做梦的时候小心点,别被他,哼哼。”

    苏乙脸一黑:“风哥,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呵呵,我只是给你个忠告,别紧张嘛。”风叔笑呵呵拍拍苏乙肩膀,“总之呢,它会以托梦的方式跟人在梦中教培,别说男女了,老少都有可能。然后用这种方式将业力转移到这些人身上。凡人根本没有力量抵御此鬼,而这鬼为了转移它的业力,每天都会找人托梦。你想想,它只要多存在一日,就会有多少人会被黄父祸害?”

    “那被它祸害过的人呢?”苏乙问道。

    “他们只会当成一场噩梦,如果没什么意外,他们的正常生活也不会受到什么影响。”风叔道,“但他们承担了不该它们承担的业力,你可以想象他们死后要多受多少罪?”

    苏乙微微皱眉,道:“这些被黄父祸害的人的确很惨,但如果只是这样,它的危害程度还比不上摄青鬼吧?”

    一天祸害一个,一年也就祸害三百六十五个,十年才祸害三千多个。

    照这个速度,港岛七百多万人口,这黄父鬼祸害的人数极其有限。

    “那你要祈祷这些被黄父鬼祸害过的人千万不要横死,而且最好不要变成黄页鬼!”风叔冷笑一声,“如果被黄父鬼祸害过后又横死,变成了黄页鬼,你猜它们会怎样?”

    苏乙心中一跳,隐隐有些猜测。

    他想到了第一戒中的那些鬼。

    “会怎样?”他深吸一口气问道。

    所谓黄页鬼,是枉死鬼中最低档的一种鬼,所以还算比较常见。

    比如车祸而死,自杀而死,因名利被人杀死等等死法,死后大概率会变为黄页鬼。

    这种鬼怨气没有黑影鬼和厉鬼大,但已经会托梦、制造幻境了,而且它们贪恋人世,喜爱上人身,最爱惹是生非。一般世人听说过的闹鬼事件,大部分都是这种鬼搞出来的。

    “被黄父鬼祸害过又横死,变成黄页鬼的,它们会变成小黄父鬼!”风叔眼神中闪烁着忌惮,“这种小黄父鬼碰到普通人,只要碰一下就会上这人的身!上了身还不说,它还会吃掉这人的魂!吃掉之后,它就去上另外一个人的身,吃下一个人的魂!凡是被它上过身的人,全都会变成只剩下七魄的白痴!”

    还真是这样!

    苏乙心中犹如翻江倒海。

    这不就是第一戒中的鬼吗?

    他一度以为这种鬼是摄青鬼,没想到是小黄父鬼。

    “而且小黄父鬼也是淫鬼!”风叔面色沉重道,“它们虽然不会在梦中跟人教培,但却会占用别人的肉身跟别人教培,跟它们教培过的人,要是没被它们上身,然后又横死,变成黄页鬼的话,它们也会变成小黄父鬼,到处去害人!”

    “这东西就像是没有解药的病毒一样,一旦传染,就会很快扩散开来,很难遏制!也很难根除。”风叔道,“最可怕的是,它们上身吃别人的灵魂,根本没有节制,谁也不知道它们每天能吃多少人,上多少身!如果港岛真有个黄父鬼,那简直是一场灾难!”

    苏乙问道:“这种小黄父鬼,是不是很容易被打死?一枪就可以干掉它?”

    “你怎么知道?”风叔诧异道,“不错,的确是这样,这种小黄父鬼也是有缺点的,那就是一旦他上了一个人的身,而这个人又被别人杀死的话,它就会立刻被业力反噬,魂飞魄散。不过如果它是自杀,那就不会受到业力反噬,只要有人碰到它们自杀的尸体,还是会传出去。”

    实锤了,第一戒中的鬼,还真是这样。

    搞清楚了这种鬼的来历,苏乙反倒是松了口气。

    “如果被黄父鬼祸害后横死,又变成厉鬼呢?”苏乙问道,“或者是黑影鬼,其它种类的鬼?”

    风叔摇头:“这就是这种鬼被叫做黄父鬼的原因,只有死后变成黄页鬼,才会成为小黄父鬼。如果死后变成其它鬼,是不会有这种能力的。”

    “现在这个社会,大部分不能寿终正寝的人基本都会变成黄页鬼,所以如果真有个黄父鬼的话,那真是太糟糕了。”

    “只怕真有了。”苏乙叹了口气,“刚好,我把这些天我遇到的事情,跟风叔你讲一遍吧。”

    苏乙开始讲述,从他和袁晓敏开始打交道说起,一直说到他如何做准备,如何捉了隔壁两只借尸还魂的鬼。

    风叔叹为观止:“步步为营,稳扎稳打,你比我做得更出色。要是换了我,这件事绝不可能被解决得这么妥善。”

    “风叔太谦虚了。”苏乙摇头客气了一句,接着讲述。

    他说起他布置阵法逼供两只鬼,最终得到了怪谈协会的消息。

    风叔很震撼,“曾”地就站了起来。

    “这不可能!怪谈协会七年前就被我覆灭了!”风叔激动道,“山口智合是被我亲手杀死的,那只还没成型的摄青鬼,也是我亲眼看着鬼差把它抓进地府去的!那件事后我还四处清缴这个协会的余孽,我敢保证,这个协会被我消灭得一干二净!”

    “两种可能。”苏乙道,“第一,风叔你当年接触到的只是怪谈协会的冰山一角;第二种,怪谈协会又死灰复燃了。总之这个协会肯定是存在的,而且它的组织极为庞大,以干支为纪,又分出很多分会。按照俞惠琪的说法,这个协会只收已经成功转世成人的鬼为正式成员。”

    风叔面色阴晴不定,显然这个消息对他来说震撼极大。

    然而更震撼的还在后面。

    苏乙接着道:“我第一次听黄父鬼这个名字,也是从俞惠琪口中得知。”

    风叔悚然而惊:“你该不会是要说,这黄父鬼也是怪谈协会的?”

    “就是这样。”苏乙叹了口气道,“俞惠琪还告诉我,他们的借尸还魂之法,就是跟黄父鬼学的。”

    风叔眉毛拧成了一个“川”字:“那就麻烦大了……难道当年我灭掉的,真的只是这个协会的冰山一角?”

    “这个协会搞出这么多借尸还魂的东西,还把这些东西组织起来,它们到底想干什么?”

    “只怕所图甚大!”苏乙也面色凝重,“而且按照楚人美的说法,这黄父鬼身后也许还站着一头真正的摄青鬼!”

1250、弱点

    摄青鬼三个字仿佛带着一股魔力,只是提到它,就让风叔面露恐惧。

    苏乙知道摄青鬼厉害,陈友警告过他,如果遇到摄青鬼,只有一条路,那就是跑,跑得越远越好!

    万一跑不掉,那就跪下求饶,看看对方能不能大发慈悲。

    总之,在陈友看来,他尽管知道苏乙的厉害,却也断定苏乙绝不是摄青鬼的对手。

    风叔对摄青鬼的态度也是如此,他的法术修为,苏乙也叹为观止,很清楚知道风叔比自己厉害很多。

    但即便如此,风叔只要提到摄青鬼就会恐惧。

    所以摄青鬼到底厉害在哪儿?

    “这么跟你说吧,摄青鬼不是真正的鬼,也不是人,是完全超出三界的存在。”对于苏乙的疑问,风叔面色凝重,这样解答道,“太阳对它来说毫无影响,它可以在大白天大摇大摆现身不受认可影响,可以穿墙过海,飞天遁地,法器、符箓、阵法对于它来说都是毫无作用的东西,子弹、炸弹、刀剑,不管是冷兵器还是热兵器,也很难伤害到它。”

    “刀枪不入?”苏乙挑眉。

    “那倒不是,而是它能做到意念一动,瞬息潜力。”风叔道,“你也看到楚人美移动起来有多快了,她还可以借助怨气随意移动到任何地方去。但楚人美在结界中穿行也需要时间,摄青鬼却不需要,阴阳结界对摄青鬼来说,就像是它家后花园一样——不,比它家后花园还小!”

    “它在结界里可以无所不在,所以它随时可以通过结界往返现实各处!楚人美必须以她的怨气为媒介才能做到这一点,但摄青鬼却不需要任何坐标,他只要想,他现在就可以出现在咱们面前,而我们根本无法防备,也做不出任何预判!”

    “我知道火土你会飞檐走壁,会传说中的轻功,但你飞也需要时间吧?摄青鬼却不需要,所以你的速度在摄青鬼面前,毫无优势!”

    苏乙的表情也终于变得严肃起来。

    “我说无论是热兵器和冷兵器都很难伤害到它还有个原因,那就是它的身体本身介于虚实之间,你无论用子弹打它还是用刀砍它,甚至用炸弹炸它,他的身体可瞬间变成虚幻,让这些攻击全都落空。”风叔忌惮道。

    “就算它没有转换成虚,你子弹打到它的身体,甚至用刀砍掉它的手臂,它也可以用尸气修补身体,很快便能恢复如初!”

    这下苏乙也动容了。

    介于虚实之间,虚实转换……

    会瞬移,不管是热武器还是冷兵器都攻击不到它,就算攻击到了也没用,人家还会用尸气修补好身体。

    这怎么打?

    而且这还没完,摄青鬼的厉害还不止如此!

    “最可怕的就是,咱们修行人赖以为凭的法术、符箓、阵法这些东西,对它毫无作用!”风叔继续道,“咱们可以用阵法给楚人美设置陷阱,将她锁死在七星钉魂阵里。你还可以用腹背印反击楚人美的攻击。但我告诉你,这些东西对摄青鬼来说,根本没用!”

    “这样一来,摄青鬼就等于立于不败之地了!别说我们很难打过它,就算真打得过,它打不过也可以跑,它瞬息何止千里?身子一闪,你就不知道它去哪儿了,你想追都不知道怎么去追。”

    “摄青鬼力大无穷,十分灵活,它要杀人,徒手就可以把人撕碎!”风叔道,“它还可以吸人阳气精血,把人吸成人干,它也能把人拉入结界之中,在它的地盘里慢慢炮制敌人……”

    “那怎么对付它?”苏乙沉声问道。

    “道士血,纯阳气!”风叔道,“只有这两样东西能对付它!道士血可以让它的身体凝实,不能穿梭到结界中去,纯阳气可以化解它的尸气。咱们茅山志上有记载,几百年前曾有摄青鬼出世,牺牲了几十个法力高强的修行人,以血肉之躯把它的身体强留在阳间,让它去不了结界之中,再以纯阳气化解它的尸气,最终彻底把它打得魂飞魄散。”

    “对付摄青鬼需要的道士血是要大量的,纯阳气也是要大量,如果只是一点,对它也起不到太大效果。”

    顿了顿,风叔眼神一暗,语气低沉道:“阿莲的父亲之所以血祭自己,就是因为这个原因。那还只是一个未出世的摄青鬼,若真是已经出世的摄青鬼,一个修行人血祭,都封不住它的,需要更多人牺牲才行。”

    “而且就算你想血祭自己,怎样把道士血泼在它身上也是很大难题,因为它太快了,行踪太难把握,这也是摄青鬼最难对付之处。自古来,每次有摄青鬼出世,修行界各门各派都会联合起来,由各派法力高强的人抽生死签,组成敢死队去对付它。凡是有资格去对付它的,莫不是各派的精英,或是佛门的大德高僧。”

    苏乙听得心潮澎湃,一股悲壮铁血的气息仿佛隔着数百年历史扑面而来。

    数百年前,数十修行人抽生死签,怀着必死之心诛摄青,救苍生,何等壮烈?何等英雄?

    不知道他们出征的时候,有没有人击缶相送?

    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踏歌而去?

    “摄青鬼……”苏乙深吸一口气,心中也是沉甸甸的压力。

    这样的鬼,自己能战胜吗?

    他突然没了半点把握。

    纯阳气他倒是不缺,他的武功内力可阳可阴,完全可以化为纯阳真气。

    但纯阳内力能不能对付摄青鬼?

    应该是可以的,毕竟纯阳内力是气血精华。

    说不定既可以当做道士血,也可以当做纯阳气……

    苏乙决定近期就开始着手实验,纯阳内力对鬼有没有克制作用。

    他希望可以,毕竟内力是比气血更高级的东西。

    但如果不行那就糟了。

    风叔忧心忡忡道:“只是黄父鬼,就足以让咱们焦头烂额了。若是再加上一个摄青鬼,真是连我也感到绝望。这世道到底怎么了?神仙不显迹,妖魔乱人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又是摄青鬼,又是黄父鬼,阴间不管吗?”苏乙问道,“港岛这么多鬼扰乱人间,阴差为什么不来一次大扫荡。荡清寰宇?”

    “哪这么容易?”风叔哂然一笑,“在阳间,阴差过境,走的路线都必须是固定的,他们连乱走动都不行,你觉得他们能随意到处去‘执法’吗?”

    “阳间有阳间的规则,对于阴差来说,红尘气对它们来说堪比毒药,所以它们也不敢在阳间滞留太长时间,更不敢到处乱走。而且来阳间勾魂,对它们来说就像是出国办公差一样。你去国外抓贼,只要抓住你该抓的人就好了,国外就算遍地都是坏人,你没有执法权,就不该多管闲事!”

    “是这个道理。”苏乙点头。

    “不过如果真是摄青鬼出世,阴差一定会管的。”风叔道,“摄青鬼三界不容,每次有摄青鬼出世,都有阴差坐镇,和阳间修行人一起捉拿此鬼。否则只凭咱们自己,很难威胁到摄青鬼。”

    “每次?”苏乙挑眉。

    “是啊,不然怎么把道士血泼在他身上?”风叔道,“对付摄青鬼,都是阴差先上,然后咱们阳间修行人伺机以道士血封禁它,不让它有机会穿梭结界,断了它的后路,才有机会打败它。我小时候,我师父告诉过我,对付摄青鬼,来的阴差也要灭掉几个。”

    这种厉害角色,真是了解得越多,越让人绝望。

    苏乙摇了摇头,道:“照这样说来,如果等咱们跟摄青鬼打了照面再去请阴差,是不是就太晚了?”

    “那的确是来不及。”风叔道,“所以咱们得确定,这世上到底是不是有摄青鬼诞生了。摄青鬼尸气很重,它盘踞的地方很臭,很阴冷,经常也是乌鸦、蝙蝠盘踞的处所。如果港岛真有摄青鬼,咱们只要关注有这三个特点的地方,再去判断到底有没有摄青鬼就好了。”

    “摄青鬼会主动害人吗?”苏乙问道。

    “会。”风叔给他一个肯定的回答,“摄青鬼很渴望血肉和阳气,它们会生吞活人。要是吃人多了,它们会转化为更厉害的摄青尸妖。但它们对活人需求量不算太大,一个人够它们消化好多天的了,所以从这点来说,它们的危害比黄父鬼小得多。”

    “咱们修行人之所以视摄青鬼为大忌,是因为这种鬼最喜欢吃的就是咱们修行人。因为咱们阳气重,咱们的血对它来说既是克制,也是大补。如果它吃的修行人多了,甚至会对咱们的血免疫,到时候对付它就更难了。所以只要有摄青鬼出世,修行界就必须第一时间全力将其毁灭,万万不能任由它在这世上继续存活下去。”

    “风哥,你也说了,黄父鬼比摄青鬼对人间的危害更大,为什么阴差对黄父鬼反而没对摄青鬼那么大的反应?”苏乙问道。

    “你思虑敏捷,你觉得是为什么?”风叔反问。

    苏乙笑了:“我猜是因为黄父鬼的存在对阴间是有利的。”

    “就是这个道理。”风叔叹了口气,“黄父鬼吃中阴身,吞生魂,这等于是在帮阴差减少事做。对阴间来说,少收些亡魂,也能少些麻烦。所以黄父鬼的存在对阴间来说是好事,只是对阳间来说是浩劫。”

    “阴差是阴间的差人,又怎么会在乎阳间安危死活呢?”风叔摇头,“世人都以为阴间以善恶定功过,以为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其实哪有这回事?到了阴间只认业力,善有善业,恶有恶业,只不过恶业比善业更难化解罢了。阴间有阴间的规则,不是咱们想象的那么简单的。”

    苏乙微微沉默,又问道:“对付黄父鬼,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如果是小黄父鬼,直接打死它们!”风叔正色道,“这对于被附身的人来说很不公平,但其实打死它们对它们来说反而更仁慈!因为你直接打死它,当时被小黄父鬼附身的人魂魄还都齐全,它就算死了,也有机会再去投胎做人。”

    “可你若是心存恻隐,想要抓住它救这个人,我告诉你,绝对救不回来的,因为小黄父鬼一附身,原本的生魂就被它们吞进肚子去了。你越早打死他,小黄父鬼就越来不及消化被它吞进去的生魂。你要是不直接打死,它很快就会消化掉那生魂,反而会让那生魂魂飞魄散。”

    苏乙叹了口气:“时也命也,如果真遇到这种情况,也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了。”

    “是啊。”风叔叹了口气,“小黄父鬼其实不难分辨,净天地咒一念,就能让它无所遁形。但这种鬼最讨厌的就怕它垂死疯狂,到了人多的地方,疯狂吞魂传人,也不管自己消不消化了。到那时候,能救多少人,就看你能多快找到它了。”

    苏乙若有所思,思忖着自己能对付这种鬼的手段。

    “至于大黄父鬼,这种鬼一般都是借尸还魂伪装成人了。”风叔正色道,“但它的魂又随时能够舍弃肉身而去,附身下个人。”

    “没有限制吗?”苏乙问道。

    “当然有,否则它岂非过得比神仙还滋润?”风叔道,“这种鬼必须一直吃东西,鬼,阳间的食物,它都要吃,而且这种鬼眼珠都是红的,不能见强光。不论是大黄父鬼还是小黄父鬼,它们都必须找人教培,传递自己消化不了的业力。不一样的是大黄父鬼是托梦教培,小黄父鬼找人教培。大黄父鬼每天找一个人是固定的,小黄父鬼不固定,可能一天好几次,可能好几天一次。”

    “教培的过程,对人来说……咳咳,你知道,大部分时间是很舒服的……”

    “还有小部分时间呢?”苏乙一本正经问不好意思的风叔。

    风叔愣了愣,一时竟不知道如何作答。

    “别打岔!”风叔瞪了苏乙一眼,“总之,对黄父鬼来说,这种事情对它们来说堪比受刑,十分痛苦,但却不得不做。”

    “而且小黄父鬼不懂得节制,只知道贪吃,吃的魂多了,迟早有一天消化不了,自己就把自己撑死了。据说大黄父鬼也不能毫无限制地附身,所以它们往往会附在一个人身上好几十年,然后才换下一个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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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帝的诸天轮回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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